明儿一早她去正院的时候得把信给严氏看看,看每次出门回来林氏都得过去回话就知道,严氏很关心国公府大大小小的动静。
楚盈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更加关心,而楚沂自己,还在这一片屋檐下生活,就得听严氏的。
严氏和楚国公,就是最高的两片屋檐,既能遮挡风雨,也能挡着让她看不见天日。
晚上楚沂就吃的汤面,是小厨房熬的羊汤,也不知怎么做的,一片奶白色,膻味儿也不重,面条软且劲道,光汤楚沂就喝了两碗。
次日是二月二十八,晨起,楚沂去给严氏请安。
她原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说几句话就散了,但严氏问完莹姐儿和最小的五公子之后,提到了月底书院放假。
楚沂惊觉这个月过得有些快,她都忘了,松山书院每月月底放两日假,这又月底了。
而且月底不止意味着长兄他们放假回来,还意味着要准备家宴。
家宴,顾名思义,一家人坐下吃顿饭。从前楚沂还挺喜欢家宴的,因为平日里吃饭,大厨房的菜色就那么多,她没开小厨房,在大厨房一次就拿那么多菜。
但等家宴,一桌二十几道菜,她一道菜只吃两三口,能尝好多平日尝不到的样式。
严氏坐得很端正,她道:“中午远程他们回来,晚上家里人一块儿吃顿饭。这马上就三月了,我这儿要理账清账,有什么事找陈嬷嬷说吧,和三姑娘说也成。”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国公府是严氏管家,压根没用赵小娘她们帮衬过,就是林氏嫁过来这几年,也因为莹姐儿年纪小,没怎么理过管家事,只是事繁之时搭把手罢了。
各大管事也是听严氏的话,而府里的姑娘,都是等年龄大些时,由严氏带着学学怎么管家。不过也是出嫁前几年学,女子十五岁及笄,议亲之后尤其是盛京这些贵女,往往要在家里多留两年。
女子十六七岁嫁人的多,像英国公府的赵姑娘和勇毅侯府的徐姑娘身上都有婚约,但未出阁。
所以说赶着十四五岁学管家都不晚的。
楚沂记得很清楚,当初楚盈便是不愿意学那些,她才十三岁,生辰在后半年,怎么现在就开始学了。
楚沂只是疑惑,而楚欣看看严氏,又看看赵小娘,刚想说些什么,但这回及时被赵小娘拦住了。
赵小娘先起身道:“夫人说的是,那到时就劳烦三姑娘了。”
徐小娘等人也道,“婢妾全听夫人的。”
林氏完全不在意她还乐得自在呢。
因为不管怎样楚沂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她能管着,自己反而省心了。
严氏笑了笑,“那没事便散了吧,沂儿。”
行过礼后,赵小娘拉着楚欣赶紧出去,等众人走了,楚沂扶着严氏去屋里用饭。
严氏对着楚沂笑了笑,脸色极好。
昨儿晚上她和楚国公商量了一番,觉得那主意行得通。楚国公虽然觉得这法子不是什么特别体面的办法,但是相比之下,楚国公府受到的流言蜚语亦不少,这其中未必没有尚书府推波助澜。
陈王和陈王妃夫妻一体,自该同甘共苦,这般做,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倘若说这话的是楚沂,楚国公兴许会多想几分。但林氏这个长媳提出来的,他反倒觉得楚沂心性赤诚。便是从前只上学堂,严氏疏于管教,也是个心性善良的好姑娘。
于是楚国公便顺势提出,带着楚沂学学管家,“她小娘走得早,如今瑾儿盈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母女亲近些,总归是好的。她是个懂事的姑娘。”
严氏认同楚国公这番话,退一万步想,楚沂今年才十三岁,她不学等着楚瑾楚盈更难。再者她的两个女儿出了事儿,现在能靠的只有楚沂,反正都是国公府的姑娘,多学点总没坏处。
楚沂小娘不在,兴许过两年就把她记到正院了。
况且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能生出几分母女情份,自然最好不过。
楚沂懂进退,如今看不出蠢笨还是聪慧,但蠢笨之人,也不会完完好好地参加三场宴会之余,能扭转别人对国公府的看法。
严氏目光带着几分慈爱,“多吃些。”
桌上粥菜不少,还有好多新鲜菜,天越暖和吃食越多,国t?公府有庄子,如今不比以后,庄子虽有暖房,但是没有透光的塑料和玻璃,虽暖和,但蔬菜长得瘦瘦小小的。
还是没有正常生长的水灵。
吃了五六分饱后,楚沂把信掏出来,往严氏那儿推了推,“二姐姐还给女儿带了封信,她在林枣庄的日子不太好过,既然反省清楚了,还是把二姐姐接回来吧。”
“昨儿女儿忘了告诉,陈王妃说为二姐姐引荐位名医,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二姐姐接回来。”
严氏喝了口小米红枣粥,然后停下勺子道:“王妃贵人事忙,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楚沂点了点头,听这话的意思,名医的事泡汤了。
严氏又道:“你二姐姐如今反省悔过,但我怕她回来又故态复萌,就先在泸南待着吧。”
楚沂见严氏没看信,便也没主动提,吃完饭,楚沂告辞。
严氏却说道:“今日家宴,让陈嬷嬷跟着你去,学学怎么管家打点。”
楚沂低着头道:“女儿愚笨,只能尽力而为。”
严氏笑了笑,“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几次就好了。”
吃完饭楚沂便告了退,信也顺便带走了。严氏估计也能猜到,楚盈会让她准备东西,若是看了,以严氏在外“严厉”的性子,恐怕肯定不能松口。
不看也好,也不知道那几张方子做出来都是什么。
楚沂来不及想,回沂夏轩把信收进匣子里,就去忙活家宴的事儿了。
虽然严氏说是陈嬷嬷跟着她去,但其实是楚沂在后头跟着看。
家宴前两日就开始准备了,有瓜果点心,菜品倒是不用多特别,顺应时节新鲜好吃就行,最好依着几个主子的口味。
这么看下来,倒是比外头那些宴会简单。
永安侯府的干果,陈王府的点心都是精品,反观自家吃饭,要简单自在得多。
陈嬷嬷教的极其认真,“这种宴会,多是二十六道菜,更隆重一些的,二十八、三十二道菜也有,菜数要双数。”
“带骨头的菜不能有,吃起来不能不雅观,软烂的些更好,不好让客人塞牙擦嘴。”陈嬷嬷说得慢,楚沂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
楚沂心道,那便是汤汁多的不行,最好是干炒菜,块儿还不能太大,吃起来方便。
陈嬷嬷说:“太辣的也不好,喝太多水不方便,口味清淡食材新鲜,好吃难吃先给放一边。”
楚沂点了点头,虚心受教,“劳嬷嬷告诉我这些。”
陈嬷嬷笑着道:“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夫人器重三姑娘,盼着三姑娘好好的,多学些东西。”
楚沂知道,陈嬷嬷能说的话,都是严氏想对她说的,遂道:“我知母亲一片苦心。”
楚瑾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至少陈王黎王好好的时候不能出来。而楚盈根本没参加过宴会,楚瑾没出事前万事有她,如今,严氏估计怕接回来也没什么用。
陈嬷嬷笑了笑,继续为楚沂讲管家之事。
说到最后,她道:“家宴还是随意些,要是自家府上宴请宾客,万不能这么随意的。”
一上午都在跟陈嬷嬷大厨房管事说话,中午楚沂就简单吃了点。
家宴在晚上,而楚远程他们中午就回来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楚远程今年二十一岁,如今身上有秀才功名,两年前参加过秋闱,但未中举。
楚远昊在家中行二,今年十七岁,考中秀才,得等明年跟楚远程一块秋闱。
赵小娘急,也是因为他到了议亲的年纪。
后头三哥楚远跃和四弟楚远斐,因为并非同胞,平日也不怎么见到,说起来也就是能点头打招呼的陌生人。
中午他们四人便回来了,但楚沂没去正院,只等晚上家宴再碰头。
傍晚,楚沂算着时辰,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便去了正院。
她来的算早的,但林氏和楚远程已经到了,莹姐儿由严氏抱在怀里逗弄,小脑袋对着拨浪鼓一点一点的,看着乖巧可爱。
想来半天时间,林氏把什么都该说了。
从前楚沂都是跟几位兄长说话,然后再去后头安静待着,但这回,楚远程主动说道:“三妹妹来了。”
第十七章王府流言
楚沂福身行礼,“见过母亲,见过长兄嫂嫂。”
楚国公还没回来,也不知楚远程在这儿坐了多久。
楚远程先看了林氏一眼,才道:“三妹妹不必多礼,听你大嫂说,你平日喜欢看书,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为兄。”
楚家人都好看,楚远程也是眉清目朗相貌堂堂。
他中午刚回来,先回院子梳洗,然后看了看女儿,才有时间和林氏好好说说话。
平日里楚远程都住在书院,上个月离家时,林氏就不太高兴。他自觉忽视妻子,又因为两个妹妹让林氏为难,赔了好多好话。
没和楚沂出门前林氏的确这么想的,但现在她已想通了,瞪了楚远程一眼嗔道:“你的妹妹好像不是我的妹妹,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瑾妹妹完全是受了牵连,我岂会怪她。”
提到楚盈,林氏偏心道:“二妹妹我也说不好,可是不想议亲嫁人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楚远程感动妻子能理解自己,“婉清……”
林氏叹着气道:“现在最苦的是三妹妹,她一个人面对外头的流言蜚语,我瞧着怪心疼的。”
哪怕给买了些首饰,但林氏觉得远远不够。
林氏扯着楚远程的胳膊道:“你可得对三妹妹好些。”
对林氏来说,三人都不是亲妹妹,自然相处久的更亲近。她嫁过来时楚瑾还未进佛堂,但也不怎么亲近。
楚盈不爱出门,更是亲近不起来。
和楚沂反倒多了些情分。
楚远程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男女有别,这方面还得婉清你多费心。”
林氏点点头,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不过你也和善些,你读书多,问问三妹妹可有需解惑的,从外头看见新奇东西也别忘了给三妹妹带一份。”
楚远程:“我都记着。”
中午才说过的话楚远程怎会忘,所以见了楚沂,他便主动说了话。
严氏也乐得看他们兄妹亲近,真等日后楚沂嫁得好,再上赶着去,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楚沂笑了笑,客套和好意她还是能分清的,“多谢兄长。”
楚远程点了点头,“你我兄妹,不必客气,我书房有很多书,你想看过来拿便是。”
楚远程是爱书之人,从前看过的书,好些都用不上了。
林氏跟着说道:“你大哥功课还凑活,他不懂的,还可以帮你去书院问先生。”
楚沂一脸乖巧,“我听嫂嫂的。”
严氏:“你父亲也说多看书好,平日不懂的,去学堂问先生也成。”
楚欣她们还上学堂呢,那边有先生。
严氏说着,又低头逗莹姐儿,小孩儿见风长,这才过了一个月,就白白软软的。
六个月大,嘴里咿呀咿呀的,看着可爱得很。
一家子欢乐和睦,楚沂笑着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记着。”
不多时,赵小娘他们也过来了。
楚远昊的模样看着比楚远程青涩些,进来之后先给严氏行礼,楚欣跟在后头,脸上看着不太高兴。
行完礼坐好,再等徐小娘她们过来,正厅里人肉眼可见地多了。
你一言我一语,伴着五公子和莹姐儿的哭闹声,显得屋里极其热闹。酉时三刻,楚国公回来了,严氏便张罗着开席了。
家宴上,年纪最小的莹姐儿都在,只是吃不了东西,被嬷嬷抱到厢房去了。因为不足二十人,也未分席而坐,而是循着长幼尊卑的顺序,严氏和楚国公坐主位,楚沂坐在了楚远昊的对面、挨着林氏落座。
她旁边是五姑娘楚琪,赵小娘她们的位置在尾端,开席之后一直站着给严氏和楚国公布菜,站了一会儿,严氏才让三人坐下。
饭桌上,楚国公问了问几个儿子的功课,如今他最看重的是楚远程和楚远昊,三公子楚远跃有童生功名,四公子年纪尚小,玩心还重,科考是不急的。
父子几人有问有答,最后楚国公道:“多学多看,不懂多问。”
楚远程:“是父亲,这回回来我们都带了书回来,虽放了假,但多少能看点。”
楚国公:“劳逸结合,回来了该休息就休息,尽力就好,别有太大负担。”
楚远程:“是,父亲。”
楚远昊也跟着道:“父亲说得有理,不过我没那么累,不懂之处我能问大哥,闲暇之余也能盯着三弟四弟功课。”
相比之下,楚远昊的压力就小得多,他比楚远程小,再等三年也无妨。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议亲。
所以赵小娘说给楚欣的那番话他听得进去。
从楚瑾楚盈两人来看,赵小娘说得也没错,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若是长兄做高官,他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谁都是提携自家人。
长姐和楚盈对他到底是有影响,如果三妹妹能挽回一些,楚远昊愿意把楚沂当成亲t?妹妹对待。
所以,下午楚欣来他院子叽里咕噜说了那番话,楚远昊是半点没听进去。
楚欣何必呢。
长幼尊卑,哪怕大一岁,楚沂都是她的姐姐,干嘛落了话柄给别人。
楚国公很欣慰几个儿子兄友弟恭,“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多吃些菜,看你们都瘦了。”
楚沂是看不出他们哪里瘦了,国公府的公子,哪怕在外也是锦衣玉食的,哪里会瘦。
不过四人还是齐声说谢父亲关心,说完这些,这饭桌上才安静下来。
楚沂一直安静听着,也没在乎楚欣偶尔看过来的目光。
相较于以前家宴,除了菜是自己盯着的,其他的倒没什么区别。楚远程他们每月回来一次,不仅楚国公,连严氏她们也更关心自己儿子。
一顿饭嘘寒问暖,显得其乐融融。
吃过饭,楚国公还留几个儿子说话,楚沂这边没什么事,就回沂夏轩了。
这刚坐下喝了口茶水,小厨房的夏蝉就进来了,“姑娘,昨儿下午给奴婢的方子,奴婢已经做出来了,您可要看看。”
这么快。
家宴上楚沂也就吃了六分饱,这会儿来了兴致,道:“端上来我看看。”
夏蝉福身道:“有两样需要现煮,姑娘还得等会儿。”
楚沂挥挥手让她下去,拿了本书看,一边看书一边等,过了一会儿,夏蝉进来,后头还跟着俩丫鬟,手里端着厚重的木制托盘。
楚沂闻到了一股香味,她坐直了些,打眼看着夏蝉端着两个盘子,每个盘子放了六块儿点心。
点心上头还有花样,看起来怪好看的。
另外两个托盘上是白瓷小碗,楚沂道:“先放桌上去吧。”
屋里就留了夏蝉伺候,楚沂先尝的圆点心,半个手心大,外面是蒸熟的酥皮,里面是软懦却不噎人的芋泥馅儿。
另一个盘子里味道不一样,包的是咸蛋黄。
有点像以前吃过的点心,又有点像这边的点心。
还有煮好的羊汤米粉,加了馅儿的米皮包子,烤好的肉干肉脯,都挺好吃的。
楚沂以前还想过,楚瑾和楚盈是不是跟她一个地方来的,但到现在她也看不出来。
夏蝉道:“前头这盘点心是芋泥馅儿的,也是方子巧妙,才这么好吃。”
“这粉条多做一些,尽快晒干,这个肉干儿也是。等留夏那边东西备齐了一并寄过去。对了,这些吃食明日再做两份,一份送去正院,一份儿给大房,你去送就是。这事儿你做得不错,一会儿去妆台木盒子里挑钗子吧。”
夏蝉一脸欢喜,“多谢姑娘赏!”
楚沂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让丫鬟把东西收了下去。
她就别想着做吃食出去卖了,一来她没银子没本钱,二来,这上上下下都是国公府的,严氏大概不喜欢有人背着她做事。
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楚沂梳洗一番就睡下了,次日,各院团聚,她没有同胞兄长,也不想打扰别人欢乐,请过安后就回沂夏轩看书了。
而另一边,留夏照着单子买东西,上头列的调料多,跑了几个杂货铺子和两家医馆才凑齐。
这天越来越热,也不知道寄过去东西会不会坏。
不过这些只是小事,东西买齐了便是,留夏去医馆时听到了一则流言。
有几个人聚在一块儿说闲话。
说楚国公府的三姑娘嫌盛京的大夫医术不精,治不好她姐姐,还是陈王妃心善,丝毫不计较当初之事不说,还请来御医,要为楚家二姑娘诊治。
留夏一听便觉不好,带着东西赶紧回府。
今日天阴沉沉的,好像是要下雨。
留夏带着东西跑回去,前脚刚到沂夏轩,后脚雨就下了起来。
这雨就跟撒豆子似的,青石板上全是雨印,又过了一会儿,雨势变大,地上就慢慢湿润起来。
留夏把东西放到了小厨房,然后去厢房擦了擦身上的雨水,这才去正屋。推门进去,屋里光线昏暗,楚沂正起身点灯。
留夏赶紧接过火折子,“姑娘,让奴婢来吧。”
楚沂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留夏点点头,“多的银子奴婢又买了些香料,看单子上这个列在了最前头。”
楚沂:“嗯,那等夏蝉那边好了就把东西寄过去吧。”
留夏把灯点好了她却没告退,楚沂问:“还有事儿?”
留夏道:“姑娘,那日您去陈王府赏花,王妃娘娘说请名医为二姑娘诊病。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今日奴婢听,那话竟然成了您嫌盛京大夫医术不精,而王妃心善,要请御医为二姑娘诊病。”
这话听起来对楚沂不利呀,而且,当日是楚沂去的,话也是楚沂说的……万一公爷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楚沂心道,这话能是谁传的,九成是楚国公。
光说陈王妃的不是也没人信,所以才会把她也带上,这样外人才不会觉得这话是楚国公府传出去的。
对楚沂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说大夫医术不精能算到不懂事上去,而且,这样显着愚笨些,太聪明不是好事。
看留夏都知道这话对楚国公府不利,多像秦书妍散布出去的。
再说了,她但凡吃亏严氏和楚国公都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一会儿她去正院哭一哭就是了。
楚沂吸吸鼻子,急道:“我这就去见母亲。”
第十八章陈王夜话
楚沂为了显得着急,路上还跑了几步,弄得脸有些红。
外面雨还在下,她绣鞋都湿了点,虽然后头留夏给打着伞,可肩膀裙摆上依旧打上了水点和泥点。
世家姑娘最重仪态,哪里弄得这样狼狈过。
所以,当楚沂进正屋时,严氏还吓了一跳。
严氏皱着眉看她,“外头正下着雨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不能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吗。陈嬷嬷,还不快带着三姑娘去里面换身衣裳。”
楚沂一脸委屈地低着头,就这么被陈嬷嬷带进内室换了身衣裳,这又重新擦了头发绾了发髻,又喝了碗姜汤才出来。
那头,严氏在责问留夏,“三姑娘年纪小,你也不劝着点?”
留夏一直当是自己说了那番话楚沂才跑过来,这般跪在地上,朝着严氏磕头认错。
楚沂刚从屋里出来,对着严氏道:“母亲,不怪留夏,是女儿执意要过来的。”
严氏挥挥手,留夏赶紧退下去,屋里只剩严氏和楚沂两人。
楚沂深吸一口气,先看了严氏一眼才道:“今儿女儿让丫鬟出去才买买东西,听见一则流言,说是女儿不满盛京大夫医术,所以求王妃给二姐姐请位名医。天地良心,后面那句话不假,可女儿从未说过大夫不好,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的人,女儿怎会说人长短。”
楚沂一脸惶然无措,“女儿怕不是给父亲母亲惹了大麻烦。”
严氏心里了然,原来为了这事儿。
事是楚国公办的,她也不能跟楚沂明说,只安慰道:“我当是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了。这随口一言而已,你别往心里去,那宴会上人那么多,指不定被谁听了去传到外面。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那传到最后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严氏还笑了笑,“你大姐那般,如今还有人说是她非陈王不嫁,陈王娶妻后抑郁寡欢,这才病在府里不出来呢。母亲清楚你的为人,知道这话不是你说的,你一心为你二姐着想,我和你父亲又岂会怪你?”
楚沂拍拍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女儿一时慌了神,才这般鲁莽冲撞的,请母亲勿怪。”
严氏摸了摸楚沂的脑袋,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儿,从前没什么人教导,所以才这般谨小慎微。
想她去参加宴会应该也是这般,心里不知多害怕,生怕给国公府惹了事。
本来楚国公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白白让楚沂担着坏名声。
所以打算给她一间铺子,正好她也要学管家,到时一边管自己的铺子一边学,学得还快些。
这样除了每个月有月银,还能有别的进项。楚沂没小娘贴补,他们便大方些。
但严氏看她这样,越发觉得心里不落忍,所以打算把那间小铺子换成个大一点,不仅值钱,每月还能多拿些银子。
严氏神色和善慈爱,“你呀,等雨停了再过来便是,姑娘家身子娇贵,下回可得当心些。”
楚沂点点头,“是女儿莽撞了,今日这事实在不怪留夏,母亲莫要再罚她了。”
严氏:“全都依你。”
她往外看了一眼,雨如丝如珠,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便招呼陈嬷嬷进来,“去把城南那家布庄的账本契书都拿过来。”
楚沂面露疑惑,严氏说道:“昨儿早上说这月事忙,月底要理账清账,所以别的时就让她们问你和陈嬷嬷。正好你在这儿,你等雨停了再回去吧,先跟着母亲一块儿看看账本。”
楚沂露出一个笑来,“女儿听母亲的。”
她t?觉得看这个和当初读书一样,虽然她每天晚上都捧等苦读,但在先生那儿,也是比楚欣差一些的。
今日也是,严氏教她理账看账本,楚沂会疑惑地问几句,等教两遍之后再明白。
在严氏看来,她不愚钝,却也不是那么聪明。
临近中午,雨势转小不怎么下了,账本已经翻了许多页了。
严氏倒是颇为满意,“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再好好看看。”
连着铺子的地契和里面管事伙计的卖身契,都被严氏一同夹在了账本中。
“你大姐二姐出了事,这些日子你辛苦奔波,到时让陈嬷嬷跟着你去官府把铺子过到你这儿。这事儿倒不急,慢慢弄就是。下个月月初,你和母亲去寺里进香吧,保佑你兄长姐姐们顺遂,也盼着你平安无忧。”
楚沂点点头,“多谢母亲,女儿记着。”
楚沂告辞回沂夏轩了,正好快到饭点,夏荷今日从大厨房提了好几道菜,有粉蒸丸子、水煮肉片、水煮羊肉、三盘炒青菜一盅鸽子汤。
点心也有三盘,还有一盘新鲜草莓。
饭是碧粳米煮的,还加了两个小肉龙,带回来还是热的,看着就好吃。
倒也不是楚沂总想以前,只是不比也不知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以前四菜一汤变成了六菜一汤,去年这个时候她可没吃到草莓。
楚沂先让陈嬷嬷把账本地契收起来,安心吃菜。
她是不清楚盛京铺子都值多少钱,地契上写铺子在城南洛临街上,占一亩二分地,估计是加着院子在,不可能光铺面就几百平米。
这里的宅子分前院和后院,像铺子后头也有供伙计管事住着的地方,楚沂想等过阵子再去看看。
严氏还说月初跟着去寺庙进香,这是楚沂头一回跟严氏一块儿出门。
想来只是进香而已。
不,兴许还会碰见陈王妃,因为这盛京城有名的寺庙就一处,坐落在城北的云山上,名叫万象寺。
她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陈王妃和陈王那边究竟是怎么说的,估计不会太自在。
楚沂看了眼外头,雨已经停了,天边是好看的雨后青蓝色。
这也算雨过天晴了。
流言蜚语害人,传来传去最后传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这两点单从楚瑾楚盈两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而百姓在天子脚下,本就对高门宅院的事感到好奇,闲暇时说,茶余饭后说,等秦书妍听到这些留言时,根本没法儿制止了。
下午楚沂让留夏去打听打听,那话已经变成了‘皇子正妃,好大威风,能随意调遣太医’,更有人推波助澜,传得神乎其神,说‘圣上高岁,属意七皇子陈王殿下做太子’。
反正传什么的都有,后面这些自然不是楚国公散布出去的,至于是谁,也不难猜出,毕竟陈王的兄弟多。
陈王今日回府极晚,回府之后去了正院,刚进去就遣退了屋里的丫鬟。
丫鬟守在屋外,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只是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进去。
屋内,秦书妍深吸一口气,便要蹲下收拾碎片。
陈王瞥了一眼,言语透着两分不耐,“别动了,当心伤了手,一会儿让丫鬟来收拾。”
秦书妍直了直腰,“王爷,妾身知您在朝堂步履维艰,所以一言一行慎之又慎,便是脑子晕乎了,也断不可能说出那番话来。”
秦书妍看向萧秉言,“王爷,此番必然是有人陷害,前日妾身只说,为楚家三姑娘引荐位名医。妾身愿意性命担保,绝对未曾说过别的话,莫不是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