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秉言挥了挥手,“若是楚国公府做的,怎会说是楚三姑娘不满京中大夫的医术,算了,此事我已向父皇请罪,就此打住,日后说话先过过脑子。”
一则传言倒不会真让父皇疑心厌弃他,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也预料不到。
几位兄长越来越稳重,几位弟弟也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了,现在他的后宅,闹出了这样的事。
箫秉言只觉得心烦意乱。
况且,那还是楚瑾的妹妹,本来他便对不住楚瑾,如今还要陷她妹妹于流言之中。
他按了按眉心,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你管楚国公府的事作何,便是楚二姑娘重病,那也有她父母操心,你为何要插手?”
“还有,那日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楚三说那些话,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箫秉言见秦书妍的脸色变了变,在她开口前说道:“当初的事早已过去,你我成婚之后也没提过,我以为你……却没想到你介怀至今。”
秦书妍眼眶有些红,之前她也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谁都不提对谁都好,可箫秉言开口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偏向楚家?偏向楚瑾的妹妹?
秦书妍捏着帕子拭了下眼角,“王爷话里的意思,倒是比妾身还在意。”
陈王只觉头疼,他道:“可成婚之前这些事你便知晓,若是介意,当初何必嫁与我。”
秦书妍嘴唇动了动,因为当初楚瑾不在了,有生之年未见得会出来,皇子妃的尊荣有谁不动心。
如今是正妃,以后可能是皇后。
她以为陈王早晚会淡忘这些,若真心喜欢,又哪里会娶妻,哪里会纳妾。
箫秉言起身道:“你我夫妻一体,望日后你别胡思乱想了,更不要故意为难楚国公府的姑娘。当初之事本是我对不住……如今你这般,更是要我心中有愧寝食难安。”
“天色已晚,我今日去徐氏那儿,你早些歇息吧。”
秦书妍看着箫秉言出门,屋里金碧辉煌,摆饰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她父亲是吏部尚书,从前读书识字也不在意这些,后来是觉得好,当皇子正妃好,在宴会撑场面好,可箫秉言走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却空荡荡的。
秦书妍待了许久才叫丫鬟进来收拾碎瓷片,夜色已深,她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而楚沂睡前还看了几页账本,看完就在枕头旁边放着,一夜好眠。
次日是二月三十,也是这个月最后一天。
马上就进三月了,初一得去万象寺进香,今日几位兄长要回书院,楚沂作为妹妹,得去送行。
只不过,还没等她送人,长房那边丫鬟就过来了,搬了不少东西。
一篓子草莓,一只烧鹅,还有好几包五香居点心。
第十九章惊马
过来送东西的丫鬟说,这是楚远程今日出门,在外瞧见这新鲜,才给三姑娘带一份过来,还说昨儿送过的点心吃食也好吃。
楚沂可没想过楚远程还会给她送东西,想来是林氏说过什么。
林氏是个好嫂子,昨日的东西是楚盈给的方子,她也没花什么心思,过两日得赶紧把严氏给她的珍珠送过去。
楚沂对着丫鬟笑笑,“这边还有些点心,一会儿你再带回去点。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兄长嫂嫂不嫌弃就好。”
楚沂让留夏去小厨房包点心,留夏心领神会,还从屋里拿了个荷包,里头二钱碎银子,算是跑腿得的赏头。
留夏昨日去送东西,也得赏了,这做丫鬟的欢喜得赏钱,私下也会说哪个主子好说话。
不过沂夏轩敲打过,院里的丫鬟都小心谨慎。
等长房的丫鬟走了,楚沂看了看草莓,这东西容易坏,既然楚远程给这边送了,想来正院也没掠过去,就不用她借花献佛了。
一筐草莓,也就能留到明日,楚沂自己也不是可着一样东西吃到撑的人,就让丫鬟洗了一盘,再留点明儿吃,剩下的分分,但不能声张。
吃了几颗草莓,又吃了中午饭,楚沂就去正院送几位兄长了。
因为刚过家宴,所以今日都是在各自院子吃的,吃过饭楚远程几人才过来和严氏请安辞行。
楚远程坐首位,旁边坐着林氏,楚远昊坐在了两人对面,楚远跃和楚远斐挨着他坐的,这么一瞧,屋里还有点坐不下。
楚沂给严氏先行了礼,然后又给三位兄长和林氏行礼,才道:“我来送送大哥他们。”
严氏今日打扮得端庄,许是因为国公府在走上坡路,她气色看起来比一个月前要好,人也精神多了,“还得一会儿才走呢,沂儿坐吧。”
楚沂坐到了林氏旁边,不多时楚欣也来了,而严氏还在叮嘱几个儿子,“在书院缺什么就和家里说,万不能逃课。远程远昊,你俩是做兄长的,不仅要看着几个弟弟,更要做表率。”
楚远程和楚远昊一同道:“母亲放心。”
严氏:“在外谦逊礼让,别受了委屈,也别欺负别人。”
儿行千里母担忧,严氏嘱咐的不免多了些。
又说了几句,严氏问陈嬷嬷时辰,已经过了午时了。
严氏道:“行了,快些去吧。”
一家人,倒是不用去门口迎送,尤其楚远程几人还是小辈。
四人对着严氏告辞,一同坐马车去书院。
少了人,国公府都显着空,林氏看着不太高兴,t?这才团聚两日又分开了。楚沂记挂着楚远程送的东西,下午睡了一会儿就去长房看了看莹姐儿,也算陪林氏待会儿。
待着的时候,两人闲聊,楚沂问了问:“嫂嫂,母亲说明儿要去万象寺上香,上次什么时候去的我都忘了,可有什么忌讳?”
林氏倒是总跟着去,“去寺里进香的人多,别乱走,叩拜时跟着我便是。云山还挺大的,到时进香人多,想来赵小娘她们也会去。”
常在高门大院里待着,谁都想出去看看。楚沂没小娘,没人会特意问她,林氏记着,上个月府里的其他姑娘就都去了。
楚沂点了点头,然后笑笑,“我到时跟着嫂嫂,绝不乱走。”
今日她让留夏出去打听,外面的流言已经变了,鲜少再有人提陈王妃的事,而是说哪个府的小妾被正妻给打死了,传得沸沸扬扬的。看来陈王和秦书妍已经知道这事儿,还想了应对之法。
刚出了这样的事,明日秦书妍未见得会去万象寺,但是往后保不齐再遇上。
倘若日后登基的是陈王或是黎王,两位王妃必然不会放过楚瑾。
她们姐妹几个容貌又有相似之处,若是有谁有收集癖,她可不想入宫。
楚沂不想变成楚瑾,也不想像楚盈一样,她想好好活着,所以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登基。
林氏道:“不过云山景色很好,明日上完香可以去看看,那儿的素斋也不错。”
楚沂:“素斋?”
林氏:“可还记得上回吃的那道‘春江水暖鸭先知’,这素菜做好了可比肉好吃,尤其现在是吃新鲜菜的时候。”
一说到吃,林氏就来了兴致,“你昨儿送来的点心也挺好。”
楚沂却没说这是楚盈给她的方子,“嫂嫂喜欢,以后常送来。”
林氏笑着说好,又待了一会儿,等莹姐儿睡着了,楚沂便回沂夏轩了。
刚回来不久,留夏进来通禀,说给楚盈的东西已经寄过去了,楚盈寄回来五十两银票,楚沂又添了二十两银子,寄的东西可不少,应该够她吃用一阵子。
院里没别的事,等吃过晚饭,楚沂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次日晨起,她换好衣裳就去正院请安。
她选的是深松石色的衣裳,颜色偏青蓝,明日发髻也简单,就戴两支小钗子。
严氏打扮得也素净,刚吃过早饭,等人全了就去万象寺了。
楚国公府去的人多,光马车就两辆。
楚沂和严氏林氏坐一辆,赵小娘郑小娘带着楚欣楚琪坐了一辆车。
马车吱吱呦呦的,沿路的风景不错,楚沂掀开车帘看了看,云山在盛京城外,官路两边有几处村子,其余的皆是山坡密林。
路就是土路,若是下雨天,路也不好走。
再往远处看,青山叠翠,而云山在盛京城十里外,现在看还看不到呢。
严氏这几日精神不错,人也总笑,她道:“你看,出来散散心也好,沂儿你年纪还小,你嫂嫂还说你和英国公府的赵姑娘亲近些,怎么不一块儿出去走走看看。”
楚沂微微低头道:“那日赵姐姐是帮了我许多,但也就那日一面之缘,若是今日还能见到,我就去和赵姐姐说说话。”
严氏点点头,这般坐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总算到了云山山脚。
云山这名字有好几百年了,这山上总有云雾,故有此名。而寺庙常在云雾上,好像仙境一般,信佛之人更愿意信这仙山,早前也有别的寺庙,后来万象寺香火最旺,那些寺庙就慢慢破败了。
万象寺就在云山的半山腰上,上山还有一段路,不过有修好的凭证石阶,并不难走。
本来楚沂和林氏还想扶着严氏上山,但严氏说她现在天也暖和,不用人扶。
楚沂便从善如流,跟在了林氏后头。
上山花了小半个时辰,再加上路上耽误的,到万象寺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了。
一行人跟着林氏去了文殊菩萨殿,观世音菩萨殿和药王殿,叩拜完后严氏去捐了五十两香火钱,“中午在寺院吃,时辰还早,你们四处转转,但小心别冲撞了菩萨。”
林氏笑着道:“我和三妹妹去看看。”
她看了赵小娘她们一眼,赵小娘是有意让楚欣多跟林氏待待,所以道:“妾身便不去了。”
郑小娘:“那妾身也不去了。”
林氏随口一问:“四妹妹和五妹妹可要去?”
楚琪笑得很甜,“我和嫂嫂三姐姐一起吧。”
楚欣在心里骂了句狗腿子,“我随便看看,有丫鬟跟着,母亲和嫂嫂不必担心。”
跟着楚沂上山就够呕得慌了,还要跟她一块儿赏景。
本来她也想穿松石色的,晨起都出来了,丫鬟回来说今日楚沂跟她穿了一样的颜色,不得已楚欣又回去换了身衣裳。
是那件水绿色的,这几身衣裳她一件都不喜欢,她现在只盼着到夏天,好快点做新衣裳。
楚欣一脸不高兴,走着走着就到了后山。
后山有不少桃树,不过山上桃花还没开,只是带着花苞,没什么人过来赏玩。
楚欣心里气恼,折了根花枝。兄长不管,小娘也不管,由着楚沂出风头。楚远昊真没脑子,人往高处走,楚沂自然更亲近大哥那边。
还真以为楚沂会为他的婚事奔波。
想着想着,楚欣又踢了两脚桃树。
踢完她心里舒坦了些,她看时辰不早了,打算往回走。
这边人不多,山林僻静,刚走十几步,就有一侍卫装束的人过来,先是见礼,然后才道:“姑娘可是楚国公府的三姑娘?”
楚欣不悦道:“你看看清楚,我是四姑娘。”
侍卫道:“楚四姑娘,我家公子想请姑娘一见”
楚欣觉得奇怪,先是认错又要见她,能是谁啊。况且楚沂怎么还认识外男,这人到底谁。
楚欣问道:“你家公子哪位?”
楚沂就和林氏在寺院外走了走,楚琪亦步亦趋跟着,偶尔搭两句话,但话也不多,看着十分听话讨喜,大约是郑小娘提前嘱咐过。
总之,让楚沂很舒心,看来人人如此,都喜欢乖巧懂事之人。
转了几圈,林氏惦记寺院的素斋,“咱们也回去吧,要是四月份再来还有桃花看,现在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
楚沂点了点头,她们三人到寺院厢房时,楚欣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会儿,严氏道:“陈嬷嬷,你出去找找。”
楚沂坐在厢房的椅子上等着,一刻钟后还没找到人,赵小娘急道:“夫人,准是四姑娘贪玩儿忘了时辰,让妾身也去找找吧。”
出来一趟总不好丢个姑娘,严氏道:“带着丫鬟,都一块儿去找找,找一刻钟,找不到便回来。”
众人点了点头就去寻人了。
楚沂本想跟着林氏,但林氏道:“三妹妹,我找这边你找那边,寺里人不少,想必丢不了,也别声张。”
楚沂明白其中的道理,朝着林氏指着的那边寻人去了。
这临近中午,要么在寺里叩拜,要么去厢房吃素斋,哪儿见得着什么人。
楚沂来的这边是后山,立着好大一棵松树,树旁是一段石阶。云山很大,还能往上爬,那边凉亭高台,留夏还打听了,暮夏时有学子过来作诗作画。只不过昨日学生刚回书院,那边应该没什么人才是。
楚沂想着楚欣大概不会往山上爬,所以打算绕过这边,谁知刚要走,就看见楚欣从上山的那条路下来的,远远的提着裙摆下来,她身后的丫鬟形色匆匆,再往上看,凉亭那儿好似有人。
楚沂看见了一角白袍子和背对着穿着黑衣的人。
也难怪陈嬷嬷找人没找到。
楚欣脸上带着笑,她往下走了十几个台阶才看见楚沂,那一瞬间她心好像要跳出来,下意识捏紧可裙摆,“三姐姐怎么在这儿。”
楚沂看侍卫不见了,白袍也没了,如实道:“母亲让我们出来寻寻你。”
楚欣小跑着往下走了几步,咳了一声道:“我身边有丫鬟跟着,还能丢了不成,回去吧。”
楚沂没问那人是谁,因为她不想多事儿,“云夏,你快些回去,和夫人说一声,说四姑娘找到了。”
楚欣脸有些热,这回倒是没拿话刺楚沂,还有点当妹妹的样子。她走在楚沂后面,看楚沂一步一步往前走,忍不住回了下头。
刚刚,她见到了陈王殿下。
陈王殿下很温柔,问了长姐的事,说话时温文尔雅,像她的兄长。楚欣不禁想,若是长姐当初嫁给陈王,如今,肯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王殿下和她说了话,只不过楚欣没去过佛堂,事关楚瑾,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说长姐一切都好,陈王殿下便让她回去了。
楚欣又看了楚沂一眼,刚刚的事她对赵小娘都不能说,看侍卫的样子,陈王是想见楚沂的。依楚沂见杆爬的性子,见了陈王恐怕得贴上去。
云夏快跑去报信,报了信又跑回来了。云夏是怕自家姑娘也走丢了,好在没事。
楚欣回去之后t?自然免不了被赵小娘训斥一顿,她自知理亏,跟严氏请罪,“贪玩儿误了时辰,是女儿的不是。”
严氏道:“下次记着点,快吃饭罢。”
斋菜有些凉了,不过味道不错。吃过素斋,在厢房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楚沂不常出门,下山走得腿肚子有些酸。
终于上了马车,楚沂也没敢偷着揉腿,来时还觉得新鲜,回去的路上又是颠簸又是腿酸,好在中午吃的是素斋,不然这一路上准得难受。
楚沂坐得难受,看林氏也不大好,她往车壁上靠了靠,肩膀还没松下,马车就突然停住。
楚沂和林氏坐在了侧面,而严氏正对着车门,刹那间人往前倾了不少。
林氏和楚沂都想去扶严氏,林氏反应慢了半拍,还是楚沂伸手推了严氏一把,只是她自己因为这一把,更向门口跌去,肩膀撞在车门框上,人险些跌出车外。
电光火石间的事儿,楚沂也是下意识的反应。
回过神时车已停下,她的肩膀一阵剧痛,胳膊和腿也不太得劲儿,林氏和严氏吓得不轻,赶紧扶楚沂坐起来。
严氏:“怎么样!可有事?”
楚沂试着动了一下肩膀,只是疼,骨头好像没事儿,“母亲,我没事。”
哪里像是没事的,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脸上连血色都没有。
严氏又惊又怒,训斥道:“怎么驾车的!”
陈嬷嬷在外头道:“夫人,奴婢看了后头,四姑娘她们没啥事儿。”
赵小娘她们走在后头,好在离得远些,不像这边。
而车夫还惊魂未定,声音直抖,“夫人,刚前头山坡上滚下两块巨石,若是不避,必然惊马。”
到时惊马,横冲直撞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楚沂听得脑仁儿疼,她肩膀也疼,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严氏给楚沂擦了擦汗,“行了,先回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去看大夫,还不知撞什么样了,刚刚楚沂若不是扶了她一把,也不至于跌那么远。
车夫却道:“夫人,路被堵住了。”
林氏下车瞧了一眼,那巨石格外大,有半个马身子那么大呢,还有几块小的,如今滚下来拦在路中间。
林氏问:“可能推动?”
车夫过去试着推了推,推不动不说,瞅着山坡上还往下掉碎石渣滓,顿时就不敢动了。
正是下午,可这边林子茂密,还显得几分阴凉。
严氏让云夏进来伺候,她出去看了看,巨石拦在路中间,最大的有半人高。两个车夫还一起试了,谁知石头砸下来是个坑,不知有几百斤,推得额头青筋暴起都没动。
车上要么是不怎么出门的夫人小姐,要么是体面丫鬟,有哪个做过力气活。
绕路马车也过不去,两边全是树,怎么就好巧不巧地砸在中间了。
就在严氏发愁的时候,那边传来马蹄声,两辆马车停在巨石另一边。
马上下来一黑衣侍卫,紧接着,陈王也从车上下来了。
箫秉言一身白袍,看着温雅俊秀,他问道:“见过国公夫人,刚刚听到这边动静,所以回来又看了看。”
第二十章萧秉承
对于这个害自己女儿进佛堂的人,哪怕是皇子之尊,严氏也没什么好脸色。况且楚沂这边刚出了事,她整了整脸色道:“见过陈王殿下,旁边山坡落了石头。”
陈王给随侍使了个眼色,大概是练家子,侍卫上前查看时巨石还动了动。
随侍:“王爷,人多些才行,恐怕山上还会掉碎石,您还是站远些吧。”
陈王道:“国公夫人也离远点吧。”
严氏知道事情轻重缓急,“那这边就交给王爷了。”
陈王出来带的人多,他吩咐道:“你们一块儿把石头推开吧,对了,国公夫人这边可还安好?”
严氏脸色未变,可林氏回头看了眼马车。
陈王道:“本王这边还有辆车,这石头一时半会儿恐怕搬不走,事急从权,若是有人受伤,可坐那辆车先回去,就是一辆普通马车。”
严氏怕楚沂伤了骨头,当机立断道:“清娘,扶三姑娘过去。你俩一块儿回去,直接回府就好,让丫鬟去保和堂请位大夫,再请位女医。”
林氏点了点头,去马车里扶楚沂。
楚沂能听见她们说话,只是肩膀疼得说不出话,她对林氏摇摇头,“嫂嫂,我能等。”
林氏知道楚沂有顾虑,但事分轻重缓急,她道:“嫂嫂和你一同去。”
林氏掀开车帘,隔着那么远,楚沂就看见陈王面容温润,穿着一身白袍,上面绣着云纹,他身旁的护卫皆是一身黑。
在林子里见楚欣从山上凉亭下来的事楚沂没告诉任何人。
她现在怀疑这场无妄之灾根本不是意外,否则走了的人怎么可能还回来。
楚沂腿也有点疼,只是肩膀太痛,使劲走也能走。
上了陈王府的马车,林氏和留夏寸步不离地守着。
等车走了,陈王对严氏拱了拱手,“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护卫和马车就留给国公夫人。”
严氏还得留下照顾府里的其他人,楚欣刚才也下车了,目光落在陈王身上,她喃喃道:“也不知道三姐姐有没有事。”
车上,林氏让楚沂睡会儿,总比这么硬生生挨着得好。
楚沂不敢睡,她怀疑陈王不怀好意,她怕醒了之后就不在楚国公府。
回去还要小半个时辰,楚沂还是这样待着吧。
只不过,强撑着也困,好在楚沂再醒的时候,还在马车上。
一旁林氏靠着车睡了过去,留夏和林氏丫鬟也倒靠在一块儿,楚沂揉揉肩膀,用左手掀开帘子。
还是来时那条路,但很快,车旁跑来一匹白马。
陈王坐在马上,侧过身问道:“马上要到城内了,两刻钟前侍卫说里面没说话声音,本王看了一眼,你们都睡过去了。这车是本王皇弟的,他有事回京,他常点安神香,估计是这个原因你们才睡着的,不过你身上有伤,睡着好挨些。”
要不然能多说会儿话的。
楚沂轻轻点了下头,不敢多看似的低下头,“多谢王爷。”
陈王:“举手之劳。”
他低头看了眼楚沂,柔声问:“还疼吗?”
楚沂说不疼恐怕也没人信,她道:“疼。”
陈王道:“想来你是疼醒的,等回去看看大夫,能走路应该问题不大。”
楚沂想起楚瑾说的话,陈王这个人的确温柔。
只不过她这身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估计只有陈王清楚了。
楚沂脸色苍白,“但愿没事。”
陈王道:“等大夫诊治,若是不行,你便让丫鬟去宝顺茶楼找李掌柜,本王来请大夫。”
楚沂面色惶恐,陈王笑着安抚,“你别多心,当初是我对不住你长姐。你是瑾儿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楚沂坐了半天马车没折腾吐,但听陈王说话差点吐了。
他怎么还有脸喊长姐的闺名。
这对夫妻还真是一个性子,都爱喊人妹妹。
楚沂回头看了眼,林氏她们还在睡,大约是因为她掀开帘子的缘故,林氏眉尖动了动。
楚沂轻声道:“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陈王还想再说什么,楚沂就已放下帘子,用左手摇摇云夏和林氏,“嫂嫂醒醒。”
林氏迷迷糊糊睁开眼,这回可把她愧疚坏了,跟着楚沂过来咋还能睡着了,万一出点啥事儿,后悔都来不及。
楚沂冲林氏摇摇头,“是车里点了熏香,有安神之效,睡着不至于受颠簸之苦。”
林氏神色颇不是滋味,若是旁人,她兴许还感恩戴德的,可陈王,总觉得遇上他就晦气,倘若遇不上,兴许平平安安就回国公府了。
只是还坐着人家的马车,也不好再抱怨,林氏高声道:“今日多谢殿下搭救之恩。”
陈王的声音温润,“举手之劳。”
临近城门便快了,一刻钟多,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侧门。
楚沂是让云夏给背进去的,这边又请大夫又诊治,尚未伤筋动骨,但是女医看,楚沂肩膀和右腿手臂青青紫紫的,尤其肩膀,总得躺几日。
严氏在沂夏轩留了好一会儿,傍晚楚国公也过来,先是问了楚沂的伤势,楚沂趴着回的话,“只是撞了一下,父亲不必担心。”
严氏道:“也是怪我,要不是沂丫头要扶我,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楚国公道:“让人看了山坡吗,好好的,哪来的石头?”
严氏道:“的确有不少石头,盛京也有人说,上香经过这儿,有石块滚下来。”
不过没遇见那么大的。
楚沂欲言又止道:“父亲母亲,女儿有些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楚国公:“说吧。”
楚沂:“女儿坐的车似乎不是陈王殿下的,但不知道是殿下哪位兄弟的。回来的路上,殿下还一路随行,还道,若是伤重治不好,可去宝顺茶楼找人。”
宝顺茶楼,估计是陈王的产业,估计还作打探消息之用,这种地方,该赶紧抄了才是。t?
退一万步想,就算陈王真的是好意,听见动静掉马回来,可跟楚瑾的妹妹说请大夫,可想过要至她于何地,至楚国公府于何地。
楚沂弱弱道:“殿下还说,当初是他对不住长姐……我是长姐的妹妹,自然也是殿下的妹妹。”
许是天色昏暗的缘故,楚沂看不太清楚国公的脸色,但她觉得楚国公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楚国公脸上没什么表情,“沂儿,今日发生的事不许往外说,也不许和你长姐提。”
楚瑾好不容易想通,万一知晓,再陷进去怎么办。
楚沂轻轻点了下头,楚国公又道:“你这回万幸没出事,就算有什么,为父也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放心就是。”
严氏也道:“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这回幸好没伤到骨头,但也得好好养着,你别想旁的事,一会儿吃些东西,喝了药就睡下。”
楚沂嗯了一声,趴在床上看着可怜又乖巧,“多谢父亲母亲挂心惦记。”
两人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楚沂也不敢翻身,她觉得这事儿和楚瑾说也没什么关系,楚瑾性子通透,既是想清楚的事那绝无后悔的可能。
再说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楚瑾也不是第一天去佛堂,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楚沂在心里欸了一声,只有她最可怜,这么一条小命,万一滚出去,可不得摔出个好歹来。
不过,楚沂趴了一会儿,等吃过饭,云夏就端着药进来,一碗舒筋活血,一碗安神。
喝完陈嬷嬷也来了,给了一个小匣子和一个大匣子,小匣子里是五百两银票。大匣子里是药材,还有一支人参,楚沂看不出年份,她的伤势还没到吃人参的地步。
不过留着总有用,就让丫鬟收起来了。
大约是药效的缘故,楚沂很快就睡下了,次日醒来云夏给她上药,肩膀那处看着比昨日更触目惊心。
楚沂想,这几日大概都起不来也出不了门了。
她让留夏去打听打听,外头可有什么流言,毕竟昨儿是坐陈王府马车回来的,不过她记着,那辆车也没什么标志,看着普普通通的。
留夏出去小半个时辰,回来说外头风平浪静的,楚沂微微放了心。
这般趴了一会儿,丫鬟来通禀,说四姑娘来探望。
从昨儿回来到今日,林氏来过,楚国公和严氏来过,昨晚赵小娘她们也过来着,不过楚沂那会儿已经睡了,几人留了些东西,她看过后让丫鬟全收到了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