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在佛像前抄佛经,听见开门声把笔放下,回过头道:“三妹妹来了”
楚瑾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带着楚沂去里屋。
这处院子狭小些,三间房,正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边是卧室,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干净整洁,不见别的东西。
楚瑾道:“有些简陋,三妹妹将就坐吧。”
楚沂找了把椅子坐下,楚瑾从桌上拿了一本书,“这是这几日写的,过去一年多,我也不知有些事还对不对得上。”
“前两页写的是药膳方子,宫里姑奶奶给我的,是宫中御医开来调养身子的,得总吃着,否则没有效用。”楚瑾说话时脸上带着淡笑,哪怕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名门贵女的气度还在。
楚沂道:“多谢长姐费心。”
本来她不想去府医那儿,眼下有方子,还是宫中的,倒省事儿了。
只是一本书,前头两页是方子,后面的是什么。
楚瑾把书往楚沂面前推了推,“陈王此人……外人看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但也是多情多疑之人。在佛堂的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他曾经的倾慕,应该和国公府有关。”
楚国公在朝为官,官居四品,又是世家出身,若是楚瑾当初只是个小官之女,黎王就算有意让陈王不痛快,也不会冒然求皇上赐婚。
陈王也当如此。
楚瑾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陈王喜甜,喜我穿琥珀色,不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活泼灵动的女子。我屋里应该还有陈王送的首饰,是桃花样式,还有一对镯子也是他送的,你若需要,便去拿吧。”
楚瑾和楚盈都搬走了,但院子里东西还在。
哪怕她现在想通了点,也不能回去,还得在佛堂待着。为祖母祈福,怎能半途而废。
楚沂听楚瑾说这些话,莫名觉得心疼,“长姐……”
楚瑾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秦书妍曾与我交好,但没到手帕交的地步。我不知她如今怎么看我,但她妹妹那般说,她必然极其在意当初的事。”
“我们姐妹几个,都有几分相像,恐怕她看见你就坐不住了。这册子里有盛京贵女们的喜好,有些人,应该已经成亲了,若是有事你再来问我。我同永康侯府的二姑娘交好,你有事,找她也是一样的。”
楚瑾想了想,“黎王我的确不知,也不了解,都不曾见过。”
被他求娶实属无妄之灾,但能想出这种伎俩的人,绝非善类。
楚瑾道:“三妹妹,月底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你当是要去的,你年纪小,离及笄还有两年,倒是不怕别的,但小心别招惹是非。”
万不能再像她一样。
楚沂因为当初的事受了委屈,如若能借此谋些好处,楚瑾一点都不介意当初的事再被提起。
楚沂把册子接过来,她心里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楚瑾写这些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多谢长姐。”
楚瑾:“你我是亲姐妹。”
楚沂拿着册子告了辞,出门的时候,她不解道:“想必曾经父亲母亲也劝过长姐,怎么这次……”
第十四章交锋
楚沂本来都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听楚国公的话才过来看一看。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说的话,严氏必然说过许多次。
楚瑾弯了弯唇角,“二妹t?妹兴许不懂,可我知道,你我都是国公府的女儿。”
楚瑾这回往外送了送楚沂,就站在门后三步远的位置。既然是国公府的女儿,便该为家里做些什么。
其实最开始的确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只让婆子看着,但她跑了几次,婆子就越来越多,还建了院墙,最后得在门上落锁才行。
道理她都明白的,因为自己,三妹妹出门都受人白眼。她不能因为自己让楚沂独自面对这些,楚沂才十三岁。
楚瑾笑着道:“你说得没错,我如今这个下场,是陈王权衡利弊下的结果。当初并非没有破局之法,那时黎王陈王本就争斗不休,他若是去求情,和皇上道清缘由,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楚瑾眼里全是淡然。
楚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既然楚瑾想通了,那自然最好不过。
回到沂夏轩,她让留夏把赏花宴的帖子找出来,“把那身琥珀色的衣裳找出来,熏香挂起来,过两日我要穿。”
楚瑾的首饰她现在不想动,那些东西能让陈王忆起旧情,是关键时刻保命的。倘若陈王不在,让秦书妍记恨起楚瑾连带着记恨她,反倒得不偿失。
琥珀色人人都能穿,楚沂在恶劣地想,秦家人让她不痛快,她也得让秦家人不痛快才是。
就是不知道到时是跟林氏一起去,还是自己去,没准儿还带上楚欣,等二十七那日应该就知道了。
另一边,赵小娘去了楚欣的院子。
国公府姑娘家住的院子里都带了闺名和四季的名,瑾秋、盈春、沂夏,到楚欣这儿本来也带了,但不怎么好听,便改了叫欣雅轩。
楚欣正想去赵小娘那儿问问,母亲都跟她说了什么,不成想赵小娘过来了,“小娘,母亲都说什么了?”
赵小娘道:“说了说你二哥的婚事,还敲打你,别总是找你三姐姐的麻烦。”
楚欣一下就不高兴了,皱着眉道:“我找楚沂的麻烦?我稀罕找她麻烦吗,我只是看她装腔作势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难受!小娘怎么回回说我的不是,她楚沂有什么好,小娘好像巴不得让她当你女儿。”
赵小娘深知跟楚欣说也说不清,哪怕把道理给她掰碎了,她也不愿意听。
“我是为了你好,你真当出门赴宴是什么好事不成,三姑娘出去,外头有多少闲言碎语等着。”
楚欣道:“她能做的我也能!”
赵小娘觉得头疼,“今日夫人敲打过,三姑娘还帮衬你二哥议亲之事,你但凡为你兄长考虑一二,都该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招惹你三姐姐。一家姐妹,若是亲近些你三姐姐以后未必不念着你的好,何必非要分个高低出来。”
楚欣太像赵小娘年轻的时候了,当初她和严氏争,和徐小娘她们争,争到最后就剩下为了孩子。
严氏是,她也是。
从前是不希望大公子比她的儿子好,现在只希望大公子功课好,考功名,做高官。几位姑娘最好是做皇后,这样也能拉扯拉扯她的儿女。
同姓一家人有什么好争的。
只是,赵小娘用十几年才明白的道理,让楚欣现在就明白,显然是不可能的。
楚欣在想,为什么不是她好,楚沂来巴着她呢。
她也能去赴宴,也能为国公府增光添彩,为什么非楚沂不可,只因为她长一岁?
赵小娘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你只记住了,若是耽误你兄长婚事,我要你好看,说了多少遍都不长记性。”
楚欣觉得委屈,为了兄长,又是为了兄长,那她呢,小娘可想过她一点。
楚欣木着脸没动,赵小娘拽了她胳膊一下,“和你说话呢!”
楚欣不情愿道:“我听见了……”
赵小娘轻声叹了口气,“唉,我也是为了你好,惹你母亲不快,你也痛快不了。想你大姐二姐,我不希望你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楚欣若犯了错,严氏只会更严苛。
另一头,楚沂又把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帖子拿出来看了看。
赏花宴在陈王府,赏的是王府花园的花,时辰在上午,陈王妃邀请了谁她还不知道,但在杏花宴之前,去的人肯定有她妹妹。
秦书妤在杏花宴上算是丢了脸,就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去。
去赏花宴的人未见得去了杏花宴,所以没准还提当初的事。若是陈王妃提她长姐,未免落了下乘,所以,她若有意为难国公府的姑娘,极可能换个人问,楚沂不止一个姐姐。
楚盈不参加宴会是真的,近两年也没怎么在众人面前露过脸,身子不好总有好的时候,万一说请宫里太医给诊个病……
那就希望陈王妃真能请过来。
二月天,草长莺飞,前几日嫩草也就半截手指高,才五六日的功夫,就翻了一倍,细风吹过,随风摇动。
今日楚沂照例先去正院请安,回来之后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去长房找林氏。
林氏见楚沂今日穿了琥珀色的衣裙,头上戴的还是那日新买的蝴蝶钗子,比上次出门打扮明艳了许多,一时之间看愣了神。
但很快,林氏就回过神来,笑着夸赞,“三妹妹这样穿,明艳大方,好看极了。”
上回楚沂穿这件衣裳,林氏也夸了,只是楚沂当时也不知楚瑾常穿这个颜色的衣裳。想楚欣性子和楚瑾有几分像,喜欢的颜色也像,这会儿林氏再看她,估计也能想起楚瑾来。
楚沂低下头道:“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陈王妃的宴会,该慎重些对待。”
姑嫂俩一同往外走,马车停在马房,到时直接从侧门出去。
林氏点了点头,“这样的颜色,本就该盛装打扮,也就是你们姐妹几个模样好,不然穿这种颜色还撑不住呢。”
林氏说的姐妹几个,应该不是指楚欣。
楚沂轻声道:“长姐从前也常穿这样的颜色。”
林氏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道:“你们姐妹容貌相像,乍一看定然会慌下神,但也就两三分像的容貌,还不至于弄错了。我是真觉得好看,说起像瑾妹妹,还是四妹妹更像些。”
楚欣穿衣像,打扮也像,性子上更像。
楚沂点了点头,这回出来严氏没说带楚欣,她也就没问。
想想有时太像反而不是好事,楚沂道:“四妹妹自小和长姐亲近,像一些也无妨。”
林氏笑了笑,姑嫂俩没再说别的,就很快到了马房,上了马车之后,马蹄声轻快,朝着陈王府驶去。
陈王府是陈王出宫之后就一直住着的府邸,后来封王再经修缮,便是现在的样子。皇亲国戚天皇贵胄,门庭都比一般府邸大气得多。
门口立着两个大的石狮子,狮口衔着珠子。守着的护卫不少,仰头看门匾上的“陈王府”三字端正大气。
这也是林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下紧张,她看了眼楚沂,模样乖巧地落后她半步,便挺了挺腰。
到门口丫鬟把帖子递过去,管事看了才带着两人过去,走了十几步又有丫鬟带着,这七拐八拐才到了王府花园。
今日天气好,衬得陈王府花园景致更胜从前。
大簇大簇的花,很多楚沂都叫不上名字来,也是花房小厮手艺好,这么一眼望去,好似在花海里。
楚沂一眼就瞧见陈王妃了,她见过秦书妤,她们姐妹俩也有几分相像。
她们姐妹的模样在盛京城的贵女中只能算清秀可人,但陈王妃衣着华丽,可不是单指颜色华丽,楚沂离这么远看着,她衣裳上的绣线闪闪发光。
秦书妍额头描着花钿,发髻正中间是支凤钗,两边戴着金步摇,耳朵坠着红宝石耳坠子,行动间微微晃动。
周围之人全都朝向她,她在中间好似众星捧月。
林氏也瞧见了,带楚沂前去行礼,那边陈王妃手还放在花上,看两人过来,便收在小腹前。
“又来客人了,我先去看看,诸位请便。”
这些人本就是为了陈王妃来的,更有想帮衬自家夫君,在陈王这儿讨个一官半职,自是恭维着,“这也没什么事儿,一块儿去看看,我瞧着像是楚国公府的大娘子。”
楚国公尚未请封世子,楚远程打算后半年秋闱应试,所以林氏没有诰命。
前头走得是林氏,后面的看着眼熟,想想这一个月听到的传言,想来是国公府的三姑娘。
众人打眼看去,亦有人曾见过楚瑾,这一看,便看呆了。
恍然间回过神,再去看陈王妃脸色,依旧如常。
林氏走近后带着楚沂行了个礼,“民妇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楚沂跟着福身行礼,“民女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秦书妍顿了顿,倾身把林氏扶了起来,“三妹妹也快起来,不必多礼。前些日子是舍妹不懂事,冒犯了三妹妹,在这儿我赔个不是。我已让家父禁了舍妹的足,不反省明白不许出来。”
林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这是问楚沂话,t?她答不妥。
楚沂抬起头,对着秦书妍笑了笑,“不知者不怪,我也没往心里去。风言风语听多了,肯定有不解之处,先生还说不耻下问,秦二姑娘问问,我为之解惑也无妨。”
楚沂又低下头,“劳王妃记得这些事,只是过去太久了,也不必再罚二姑娘了。”
若真想管教,秦书妤不会说出那番话,陈王妃也不必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脸。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沂也惹不起,只能顺着说。
秦书妍笑着道:“我要是有你这么懂事的妹妹就好了。”
秦书妍笑得端庄,如今她是王妃,外人见了她只有行礼问安的份儿,哪怕今日站在这儿的是楚瑾也没什么区别。
她记得楚瑾常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刚刚楚沂行礼,她竟有种楚瑾在跟她行礼的错觉。
姐妹姐妹,楚瑾那样的姐姐只会让人蒙羞,她的妹妹,不懂事点又何妨。
按理说,楚沂该说见王妃觉得亲近,更甚者喊声姐姐也无妨,只是,她有两个姐姐,也不缺姐姐。
秦书妍可比她妹妹聪明得多。
楚沂想了想,也笑着说道:“没想到我的姐姐也有让人羡慕的份儿。”
第十五章面团子
花园一片寂静,楚沂面上带着两分天真,看起来是真的为秦书妍夸赞她而高兴,只是话中的意思又难免让人想歪了。
陈王妃羡慕楚沂的姐姐,羡慕哪个姐姐。
秦书妍身边围着五六位夫人,还有几人立在花丛边远远观望。
今日赴宴的人年岁都和秦书妍差不多,有哪个不知道当初的事。起初她们还想,不愧是皇家亲选的媳妇,气度非常人能比,竟然低下身段给楚沂道歉,甚至为楚沂罚了自己的亲妹妹。
后来又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在点当初的事,秦书妤有她这个姐姐周旋解围,而楚沂还得为两位姐姐奔波。
只是楚三姑娘也不知是愚钝还是聪明,后头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怪。
秦书妍羡慕楚沂的姐姐,羡慕的是谁也不用多说了。
这楚沂看着跟面团子似的好拿捏,怎么说话还带刺。
楚沂兀自傻笑,作为国公府的姑娘,一言一行都代表国公府,她觉着小亏吃一点倒也无妨,毕竟都说吃亏是福。
但是大亏不能吃,若是有人蹬鼻子上脸,她那是在给楚国公府丢脸。
秦书妍脸上的笑深了几分,她道:“有好妹妹自然让人羡慕,舍妹顽劣,着实让人头疼,还是三妹妹懂事些。”
有句话叫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这话一点都没错。
楚沂点点头附和道:“那王妃还是要多多费心,那日的事我是没往心里去,但搁别人保不齐在不在意。”
秦书妍脸上的笑终于是收了起来,淡淡道:“的确该多费心。”
她想,楚国公府这个三姑娘,莫不是个傻的,好话赖话听不出来,哪来的脸面让她管教妹妹。
楚国公府当真是教女无方,楚瑾恬不知耻勾引皇子,楚盈是个废物,连出门都不敢。
楚沂这早晚死在她这张嘴上,没脑子的人在盛京活不下来。
只不过秦书妍刚刚的话都说出去了,又是赔不是又是好话,这会儿没法子发作。
只能把话头带过去,她压根没提楚瑾,只问关切道:“听说你二姐姐去老家养病了,身子可还好?”
秦书妍一直和楚沂说话,她身边还有丫鬟跟着,周围的人又多,有意无意间,林氏便落后了几步。
这些话,林氏能体体面面地答了,可楚沂年纪小,眼下她为楚沂捏了把汗。
楚沂笑了笑,“现在应该是到泸南了,只是还没写信过来,我也不知我二姐病好了没。”
这话是实话,楚沂的确不知道。
月初到月底,也有些日子了,想来楚盈早该到了。至于日子怎么样,严氏没说过,楚国公也没说过。
不过看楚瑾的样子,楚盈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去泸南反省并非享福,肯定不如在盛京自在。
秦书妍道:“泸南我是没去过,可是风景秀美些?”
楚沂摇了摇头,“民女生在盛京,还没回过老家呢,不过泸南离泸江近,靠山靠水,是风景秀丽之地,想来更适宜养病。”
这话算是滴水不漏,旁边一夫人道:“的确,泸南山清水秀总出美人,当年的老国公夫人就是大美人,楚太妃更是风姿灼灼。”
楚沂谦逊道:“徐夫人您谬赞了。”
徐夫人是永康侯的夫人,楚瑾说她和永康侯府的二姑娘交好,估计和徐夫人也相识。
秦书妍听完笑笑,“大越多的是风景秀丽之地,但最好的大夫都在盛京。你二姐姐病着,光养着怎么成,可请大夫看过?”
她说着话,手抚上一朵花,盛京城钟灵毓秀,风光也极好。光是风景秀美,可不足以养病。
花园的花极好看,很多开在盛夏的现在也精神抖擞,只是楚沂现在是没心思赏花,她也不是为赏花来的。来之前她便想过,陈王妃恐怕不会提楚瑾,八成提楚盈。
楚盈是去“养病”的,面上关心几分,还显得和善大度。
没人觉得秦书妍在戳人痛处,也没人会说秦书妍的不是。
秦书妍嘴角勾了勾,又问了一遍,“没请过大夫吗?”
林氏被挤到了后头,更有人围过去,亲热地说起话来,前头的话她听不见,想找楚沂也找不过去。
楚沂没想过回头找林氏,一个年纪大的,一个年纪小的,秦书妍自然选择和年纪小的说话。
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自然是请过的,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只是那些大夫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姐姐要是能快点好就好了。”
她将哭未哭,看着好不伤心。
若是装病,自然诊治不出来,
秦书妍道:“哪儿有诊不出的病,兴许是没请对大夫。”
楚沂擦了擦眼尾,“定是当初请的大夫医术不精,听您的意思,盛京城的大夫医术到底比别处的高明些,您是不是……”
楚沂长得好看,这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看着可怜极了。
秦书妍刚想说她哪知道,万一治不好岂不成了她的罪过,可一个国公府,一个陈王府,谁能请名医一眼就能看出来。
况且她也想弄清楚,楚盈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秦书妍便点了点头,“我倒是真知道一位名医,可以为你引荐。”
楚沂脸上的欢喜丝毫不作假,“多谢王妃娘娘!”
秦书妍心中不免多了两分得意,当初楚瑾才名双绝,多少人以为她要做陈王妃,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她。
就连楚沂能仰仗的也只有她。
秦书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是怜惜你一片赤诚之心。都是伤心事,今日就不必再提了,出门一趟,快赏景弄花罢。”
花园又来客人了,秦书妍忙着待客,匆匆离开。
楚沂擦了擦眼角,去寻林氏。一路经过不少花花草草,平心而论,王府花园的景致好看许多,也不知道皇宫的御花园是什么样。
林氏这边也跟人寒暄完了,见楚沂眼睛红红的,忙问:“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楚沂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刚刚说到了二姐姐,我心里有些难受。”
林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出门赴宴,别人要么提楚瑾要么提楚盈,跟说乐子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拿出帕子给楚沂擦了擦,“哎别因为这个伤心了。”
楚沂对着林氏笑了笑,“但王妃也是好意,她说为二姐姐引荐一位名医,等病养好了,二姐姐就能回来了。”
林氏愣了愣,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楚盈不是病了,若是请大夫岂不是露馅儿。可陈王妃提出的此事,便是她也不好推拒。
她道:“山高水远的,哪儿那么容易请大夫过去。”
楚沂佯装天真道:“但王妃娘娘既然说了,肯定有就法子!只是京城能请的名医都请到了,比名医还高明的只能是御医了……太好了,二姐姐有救了。”
说完,楚沂又肯定道:“王妃可真好。”
林氏心道,好什么好,秦书妍能有这么好心,肯定是不怀好意。
三妹妹也太傻了,这被秦书妍拉着走的。
但转念一想,如今皇子争斗激烈,圣上疑心病重,若是陈王妃真能随意支使御医,那……
林氏高兴地笑了笑,也道:“王妃娘娘真是人美心善,当真是解了国公府的燃眉之急!”
楚沂赞同地点点头,跟着林氏去一旁坐着吃点心去了。
王府的点心比国公府、永安侯府的都好吃。
还有鲜肉馅儿的,咸甜口,这个楚沂以前没吃过,连着吃了两块儿。
姑嫂俩吃点心的时候,亦有人过来搭话,有林氏在,楚沂只需点点头笑笑,偶尔说两句话便成了。
等到后头人多了,又去王府的人工湖旁赏水看鸭子,楚沂和林氏也没去凑热闹,在凉亭这边坐到t?宴席结束。
秦书妍是会做事的,送客时还给客人准备了礼物,她原本也没想留人太久。下午陈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楚沂和她姐姐有几分相像,秦书妍暂时还不想让陈王看见楚沂,所以宴席得在中午之前结束。
来赴宴的都是女眷,坐上马车之后楚沂还看了看是什么东西,打开匣子,是两朵宫样绢花。
一支月季一支芍药,比一般的更好看些,颜色也鲜亮,是用一层绢布外头过着细纱布叠着的,看起来栩栩如生,和今日在花园见的花一样。
林氏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若当初嫁给陈王的是楚瑾,这些东西,哪里用得着别人给。
只是时移事异,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楚沂从来不会和东西过不去,笑着问林氏,“嫂嫂喜欢哪样?”
林氏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样的首饰,三妹妹都留着吧。”
楚沂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嫂嫂了。”
这回俩人没在外头用饭,回到国公府后,先去了正院。严氏依旧没问楚沂什么话,让她回去歇息,晚上不必过来。
林氏则是留下了,只是这回宴会,她被别人绊住脚步,楚沂那边发生什么,还是后头楚沂跟她说了才知道的。
林氏:“陈王妃问了二妹妹的事,还说给二妹妹引荐位名医。”
严氏皱了皱眉。
林氏又道:“这舟车劳顿的,去泸南要好些日子,也不知什么大夫,兴许是御医吧。”
严氏眉头压根就没松开,“胡说,便是皇子正妃,也不是能随意使唤太医的。”
林氏讪讪道:“儿媳也是胡乱猜的。”
严氏按了按眉心,挥挥手道:“你也累了半日了,先回去吧。”
林氏起身福礼道:“那儿媳先回去看看莹姐儿,儿媳告辞。”
等林氏出去了,严氏不时按按眉心,陈王妃能请来御医……
谣言可畏,万一这事传到外面去,对陈王府必然不利。
只是这种大事,她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得等楚国公回来之后再商量商量。
楚沂一觉睡到了傍晚,严氏说不用请安,她便换了身素净衣裳,去书房看了会儿书。
得益于楚国公这个爹,书房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书架满满登登,多宝阁也是。
书桌前摆了个硕大的瓷盆子,里面插着数卷字画。
桌上笔架是青花瓷的,镇纸也是,连文竹睡着的花盆都是。
日日都有丫鬟来擦拭,大体上楚沂是满意的。
她打算晚上吃小厨房的饭,随便煮些面吃。正看着看着书,留夏便进来了,“三姑娘,正院给送来一封信。”
楚沂疑惑道:“给我的?”
第十六章长兄
楚沂来这儿一年多,没怎么出过门,更没什么朋友,谁会给她写信,还是从正院送来的。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信该不会是楚盈给她写的吧。
楚沂看了看信,信封用蜡封着,信封完好,摸着挺厚实,上头写着‘三妹妹亲启’五个字。
她两个姐姐,楚瑾还在佛堂,有事直接过去便是,果然是楚盈。
她让留夏先退下,然后才撕开信封。
最上面是两张银票,总共五十两,折痕还在,就是那日楚沂给她的。
信楚沂没急着看,数了数有六张纸。
她把银票放桌上,喝了口茶才慢慢读信。
信中大意是,泸南不比盛京,楚盈如今在泸南庄子里,很多东西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所以请她帮忙。
写的信总共两张,多是诉苦之言,后面两张纸是单子,是楚盈需要的东西。
泸南是散州,楚国公的弟弟也是楚沂的叔父在泸南任知州,官职从五品。
楚沂原以为楚盈去泸南,是住在叔父家的,没想到去了泸南州下一个县城乡下的庄子里。
想想也是,楚瑾受牵累还住在佛堂呢,楚盈回泸南,怎么可能换个地方当大小姐。
真让她痛快如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回来。
楚沂看着信,庄子名叫林枣庄,到时寄东西,直接寄到那里便是。当初偷着塞银子严氏都不管,现在寄东西,想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有两张纸,是几个吃食方子,楚盈信中道,如果能做些这个一并寄过去就更好了,若是做不成,这几个方子,就留着楚沂自己吃。
有一样写着放面放糖,看起来像糕点,别的上头写着把米磨成粉,步步详细细致,只是楚沂不通厨艺,也想不出这东西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楚沂照着单子方子誊抄了一份,然后把信收放好,才喊留夏进来,吩咐道:“照着这上面的买,把另外两张给夏蝉,问问能不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