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走到今天,靠的绝非心慈手软。
所以,梁世桢清楚地明白,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获取爷爷的另眼相看,那以后,他跟诗潼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弱小的代价或许是另一场车祸。
到那时,或许是不是意外,都将不再那么重要。
一个晚上,梁世桢重新规划人生,他放弃所有热爱的一切,退学,重读商科。
与此同时,他开始参与梁氏在英国办事处的一应事务。
那地方梁之恒一直想要,他一个从未接触过企业运营的人想要在他的阻挠下顺利呆下去,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又遭受过多少明里暗里的刁难,实在难以想象。
更别提,与此同时,他还有大病初愈的妹妹需要他时时照拂。
可t他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岁。
同年龄的公子哥,还在开Party,泡妞,赛车,游戏人间。
而他已经被迫回到了人间。
这些事,在梁家从来都不算秘密,梁世桢永远不动声色,永远不介意任何人提起。
诗潼也跟全蓁说过,只是没有这样详细。
全蓁莫名觉得很难受,她抓了抓心脏的位置,明明不是她,怎么却好像又是那么的感同身受。
就好像,那一天她也在现场,他们好似经历过同样的绝望。
脑中倏然划过一道身影,全蓁于记忆深处忽然抓到些什么。
隐约记得,她跟妈妈去半山别墅的那天,他们忙里忙外,慌里慌张,根本没有人能够空出时间接待他们。
唯一的一瓶水,还是有人见她们实在局促难安,于奔跑间随手塞到她们手上的。
全蓁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去老宅都会觉得有股不知名的熟悉感。
她抓着郑姨,忽然很急切地问,“您还记得是几月吗?”
郑姨被她吓一跳,但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样的日子,她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记。
她准确无误说出口,“十一月十二号。”
可当她真的讲出来,全蓁的手却忽然垂了下去。
真的是他,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已经见过了。
很久很久之后,全蓁早已不记得那时的一切,但她的梦境却永远替她记得。
记得他对她说,别哭了很吵。
记得他满脸烦躁蹲下身为她擦眼泪。
记得他陪着她一起等来妈妈。
记得自己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喊哥哥。
可这些,都不及那晚他们一起躺在花园中的长凳上看过的夜空。
没有星星,云层深厚,他们短暂陪伴对方,度过了一个只能看到微弱月光的绝望的黑夜。
三天期限已过,梁世桢还没有回来。
全蓁给他发的所有消息,打的所有电话全都石沉大海。
第四天下午,她坐不住了。
她给郑嘉勖拨电话,其实是没有抱希望的,毕竟他是梁世桢的私人处理,他出行,他一定跟着。
哪知郑嘉勖秒接。
全蓁来不及寒暄,直切主题,“梁世桢呢?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吗?”
“全小姐,”郑嘉勖一直这么称呼她,他顿了下,语气很严肃,“梁总乘坐的飞机,可能出了点问题。”
全蓁手机掉下去,落在地板上,“啪”地一声,发出好大的一声响,郑嘉勖忙对着听筒安慰她,“您别太担心,只是联系不上,这种情况以往也发生过,一般来说,不会有大问题。”
梁世桢用的是私人飞机,配备的机组员工都十万分专业,郑嘉勖很信任他们,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他是外行,除了信任也没有别的办法。
全蓁却没有这份淡定,她在各方推动下好不容易决定抛开自己的糟糕顾虑,试上一试,可现在人竟然没了,她找谁尝试,她又怎么能不急。
全蓁揪着前一句话不放,“那你为什么要说出问题?”
郑嘉勖很无奈,“我只是实话实说,这难道不算问题吗?”
全蓁追问,“那你能保证,他会平安回来吗?”
这其实接近于胡搅蛮缠,郑嘉勖怎么可能保证,他发挥严谨本性,谨慎措辞,“按理来说,是没有的。”
“不是百分百?”全蓁又追问。
郑嘉勖不吭声了。
他不在自己认知不到的事情上做保证。
但郑嘉勖干特助这么多年,很懂得与人打交道,他见全蓁着急,料定她坐在家里也是如坐针毡,便提议道,“全小姐,我正要去机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等他说完,全蓁说,“我不介意。”
在这种时刻,就算梁世桢确确实实只是他的塑料丈夫,她也该去机场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更何况,他现在对她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这些了。
全蓁跟郑嘉勖到达机场时已经是黄昏,她面上不显,但却频频低头看手机。
郑嘉勖注意到,也被她的情绪带得几分紧张。
终究不是百分百的事件。
梁家那件事的阴影又时时刻刻萦绕在他们心头。
当意外想要发生的时候,谁又问你是不是天潢贵胄。
全蓁很紧张。
没来由的紧张。
小时候,当她很渴望一件事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插曲。
例如最想要的裙子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最喜欢的妈妈她无法留下,自己的房间要分给弟弟,父亲无条件的爱她得不到。
就像一个小朋友想要糖果,她拿到手的时候,却已经不是最兴奋的时候。
她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捋着手腕间的银镯。
不禁开始跟自己生气。
为什么要这样想东想西呢,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
为什么别人都能够坦然接受爱与喜欢,就她不能够,就她要延迟。
为什么不能在他问的第一时间,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是。
哪怕喜欢会变质,至少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它是真的不是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因为未来一件尚未发生的事件而否定现在的一切。
全蓁至此刻,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这么多天,这么多小时,这么多分钟,时间流逝的每一秒,她纠结的都是这样一个讲出来甚至有那么几分好笑的问题。
她一直在用未来框定现在的自己。
她用尚未发生的一切惩罚现在。
她唯心,一点都不辩证。
全蓁垂首机场,想着想着,不禁轻轻笑出声。
为自己的豁然开朗,更为先前不知所谓的迷茫。
郑嘉勖悄悄侧首看了眼,随即挠了挠头。
他搞不懂,她这突然的笑究竟是为何,难道是梁总给她回了消息?
但没有啊,手机压根没亮。
郑嘉勖正准备开口,试探一下她的情绪,那机场内,忽然有一列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人正是梁世桢。
郑嘉勖下意识挥了下手,示意他跟全蓁所在的方位,“梁总!”
全蓁听到这声,立刻抬头。
她那声笑极为短促,现在面上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很难形容,似悲似喜,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的喜悦。
梁世桢穿一身板正的西装朝这走过来,白衬衣妥帖收在西裤内,外套被他挽在臂间,看上去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清寒气息,但那气质,依旧是贵重而不可攀的。
这趟飞行的确因突发天气而遇到一些麻烦,但好在有惊无险,没出大问题。
梁世桢记挂着三日之约,着急回家,但他没想到,他想见的人正在向他奔过来。
全蓁是用跑的。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驱使着她,觉得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但等真的到梁世桢跟前,她反倒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前几天还在很端庄地说需要时间考虑,现在却这样冲动地想扑进他怀里。
但怎么办,冲动就是冲动,喜欢就是喜欢。
全蓁只犹豫了一秒,便猛地上前,两手搂住了梁世桢的腰。
全蓁想,管她呢。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就让她挥霍这一次吧。
梁世桢被她扑了个满怀,行李箱松开,他自然而然地回抱她。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担心我。”梁世桢摸一下她的头,漫不经心,半开玩笑地说。
他腰身劲痩,全蓁见过,但抱在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很有实感的肌肉线条在她的掌下绽开,她不由搂得更紧一点,含混着点一下头,“是,梁世桢,我很担心你。”
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相拥,对面,郑嘉勖睁大眼,待反应过来,他赶紧领着其他的工作人员散场。
其他人就算想看,也没那个胆子真的留下来。
所以在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这一片区域便仿佛被自动清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梁世桢自律到极致,永远守时,但此刻,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迟到也有迟到的好。
他笑了声,正准备将人从怀里捞出来,蓦地察觉到身前湿润一片,她竟然又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控诉,“你这个坏蛋,你都不回我电话,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内疚……”
这真的冤枉梁世桢了,他虽算不上正人君子,但还不必使这种手段获取女孩芳心,可让人哭就是他不对,梁世桢的心好像也被她哭化了,他好声好气,放柔嗓音,“对不起蓁蓁,我的错,手机没电了。”
“为什么不充?”全蓁不听这解释。
梁世桢很耐心,“我赶着回去见你,并不想处理公务。”
所以充不充电,并不是很有必要。
听完这个解释,全蓁才好似再次活了过来。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犹t觉几分狼狈,正想低下去,脸却已经被梁世桢托住。
他用指腹轻柔地帮她拭去眼泪,“好了,别哭了。”
“怎么这么爱哭?”他笑着,语气有一点点宠溺和无奈。
全蓁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片刻,她伸手去抚他的眉心。
梁世桢任由她摸,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全蓁觉得他好高,手臂举着好累,便瓮着声音,提要求,“梁世桢,你低一下头。”
她小声补充,“我有话要跟你讲。”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梁世桢简直拿她没办法,哪有不从的道理。
然而,他刚一如约低头,面前的小姑娘便忽然伸出双手,用力环住他的脖颈,随之,她闭上眼,义无反顾将唇贴了上来。
空旷无人的大厅内,梁世桢尝到,她的眼泪是甜的。
第48章
全蓁没有他那样游刃有余,她仅仅只是贴过去,碰了一下他的唇,便已慌张地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但好在梁世桢足够耐心,揽着她的腰,低眸将这个意料之外的吻继续。
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他引导着她,唇舌碾转,唇齿纠缠。
他像位富有经验的师长,手把手教授她应会的一切。
但这种事讲究天赋,全蓁始终不得要领,呼吸乱,心也乱,连发出的微弱嘤咛都是断断续续的。
她仰着头,闭着眼,抓着他的衣袖,所能做的不过是百分百予以配合。
乖得要命,让人忍不住想继续欺负。
但念及随时可能会有人过来,梁世桢并没有吻太久,浅尝之后便将人按到怀里,兀自平息体内正叫嚣着的某种躁动。
全蓁趴在他的身前,呼吸不匀,心口划过一丝酸涩,小声抱怨,“感觉你好有经验……”
梁世桢听出其中暗藏的隐约醋味,捏了下她的耳垂,低声笑,“蓁蓁,你不知道男人在这方面是天生的么?”
全蓁一下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刚刚被亲过,眼眸不甚清明,透着股尚未褪去的情.欲,嗓音很软,“你没有过……”
“没有。”梁世桢答得斩钉截铁,换只手臂挽外套,另只手揽过全蓁肩,他边带着她大步向外,便靠在她耳边,磁声补充,“只有你一个。”
那辆车牌过分显眼的劳斯莱斯就停在两人一出来便能看到的地方。
司机站在旁边,为他们打开车门,全蓁率先弯腰钻进去,上车之前,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梁世桢,像是生怕他不进来。
梁世桢忍不住笑,伸手抚一下她的脸,弯腰钻进去。
车内挡板是降下来的,前排完全看不到后面,所以当梁世桢方一钻进去,他便很无所顾忌地将人捞过来,压在怀里。
从现在开始,到家半小时,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但仍然觉得不够。
全蓁没想到那个短暂的吻只是开始,她被抱坐在他身上,两手因紧张而只能下意识环着他的脖颈。
车辆还在行驶,平稳而几乎毫无颠簸,可全蓁的心却好似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颠簸再颠簸。
她小声,小小声,跨坐在男人身上,似嗔似怨,“你干嘛?”
梁世桢深深看她,嗓音低沉,片刻,他压着她的后脑,再度吻上来,“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这是一个压抑已久的吻。
不同于方才在机场的耐心引导,它完全是横冲直撞的,像海浪掀翻渔船,不讲究任何迂回。
全蓁被他那声“男朋友”叫得脸红,可又被他吻得陶醉,她一时在一种十分矛盾的情绪间享受这种身体好似轻盈得要飞起来一般的喜悦。
唇舌交缠,一时之间,这辆正在行驶的车辆内没有任何声响。
但很快,全蓁受不住了。
她今天图方便,穿的是热裤吊带搭配宽松衬衫,眼下她两月退垂落,挂在他身上,而接吻间衣服不断上移,露出一截纤细腰肢,梁世桢手掌换到她背后,在那宽松的衬衫下摆游移,他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很快探入,然而,在他即将挑开的瞬间,全蓁被那微凉的手掌激得一怔,她如梦初醒,很快意识到他要去做什么,脸颊爆红,抱着他的脖颈埋下去,小声示弱,“不要……”
她还没准备好。
而且……好快。
他们才刚刚确认关系。
“抱歉。”梁世桢道歉的语气谈不上真不真诚,但那手倒确实很规矩,没再做旁的,他转而抱着他,将脸埋进肩窝,嗓音喑哑难耐,“是我没忍住。”
全蓁红着脸,不敢说话,好一会,才慢吞吞“哦”了声。
坐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东西硌得慌,全蓁还以为是梁世桢的皮带,正准备低头去看,眼睛忽然被捂住。
全蓁不理解,下意识便挣扎起来,哪知她臀才动,便被梁世桢伸手拍了下,那一下力道算不上重,但羞耻意味十足,全蓁一下定住,耳旁是梁世桢宛如被沙砾滚过的嗓音,“乖,别乱动。”
迟钝如全蓁,此刻竟也好似开窍,在迷迷蒙蒙间猛地意识到什么,她霎时呆住,身体僵硬,半分不敢造次,生怕酿成自己无法接受的后果。
但好在,几分钟后,梁世桢拍了拍她的背。
那意思便是可以了。
全蓁如蒙大赦,唰一下半站起身,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她人是回去了,手却还是牵着。
梁世桢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腕心,全蓁被他揉得发麻,有些痒,忍不住想躲,他却按住,不肯叫她逃离。
没办法,车内气氛浓得好似化不开。
快到家了,全蓁害怕擦枪走火被司机发现,便开始没话找话。
“梁世桢。”她喊他。
梁世桢偏头看过来,“嗯?”
全蓁眼眸明亮,认真询问,“你现在,算是我的男朋友吗?”
“不然?”梁世桢看向她。
全蓁笑了笑,“好神奇,从老公变成男朋友,你这算不算是降级?”
小姑娘扬着笑,一脸狡黠。
梁世桢深深看她一眼,在她退开前,忽的倾身,呼吸滚烫,气息灼人,他看着她,缓缓道,“那就早点变成老公。”
第二天,梁世桢送全蓁去学校。
两人刚确认关系,下车前,全蓁刚掌住门,手腕便被攥住,他显然是没准备放她走,目光轻飘飘落在她面上,若有似无点着。
全蓁气息弱弱,“你干嘛……”
梁世桢漫不经心看她,“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全蓁低头,检查包里带着的东西,迷茫摇头,“没有啊,该带的都带了。”
话没讲完,她忽的反应过来,抬起头,对上梁世桢的目光,煞有介事道,“是忘了点什么。”
说完,她微微倾身,两手抱住梁世桢脖颈,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唇角上扬,“不好意思,忘记这个。”
下车后,全蓁两手拼命挥舞着往脸上扇风。
感觉自己都能够烧起来。
谈恋爱真的是门学问,时时刻刻都需要动脑筋。
她在电视上学的那几招根本不够用。
全蓁一边腹诽一边往教室走,还没走几步,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全蓁……”
全蓁下意识转过身,发现是许久不见的许定泽。
自从他告白失败后,她便没再见过他,其实大家到这个阶段,基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课程缺席的人很多,老师基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在这种各奔前程的时刻,只要不那么刻意,哪怕是同班同学,碰不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全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喊住自己,但还是停下来,“嗯”一声,“有事吗?”
许定泽神情很受伤,“我刚刚看到……你那位叔叔了……”
全蓁偏头眨一下眼,“所以?”
许定泽酝酿片刻,好似再也忍耐不住,质问,“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对吗?你跟自己的叔叔在一起了?我刚看到你们、你们……可是他大你那么多……”
许定泽露出一种很失望的神情,“全蓁,我以为你是那种不在乎钱权名利的女孩子,可是现在……他不是你的叔叔对不对?”许定泽看着她,握着拳,好似在正义规劝走入迷途的少女,“全蓁,只要你肯好好努力,你一样能够过得很好,你没必要、没必要……”
剩下的话,他讲不下去。
许定泽没办法用那些污秽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但是他心里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全蓁觉得好笑,“许同学,你t了解过他吗,你就这样评判他,评判我们。”
“首先,钱权名利大家都喜欢,但的确,这并不是我交往首要看重的部分,其次,他的长相与人品足以让我忽略他的钱权名利,请你不要用你的思想来随意揣测我们。”
“最后,”全蓁微笑,“你说对了,他的确不是我叔叔,他是我老公。”
许定泽觉得不可置信,“你结婚了?”
“是。”全蓁从脖颈间拉出那枚钻戒,这次这颗是真的,眼光下闪着无与伦比的光芒,“我结婚已经超过半年。”
“很抱歉,隐瞒了我的婚姻状况,但我想这是我的隐私,我有选择说与不说的权利。”全蓁目光泛着冷意,“但你的揣测已经冒犯到我,我希望我们之后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全蓁说完便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在某些不必要的人跟事上,她堪称绝情。
晚上,全蓁没有跟梁世桢聊起这件事。
但她稍显消沉的情绪被梁世桢察觉。
“怎么了?”他走过来,摸摸她的脸。
全蓁:“没什么……”
梁世桢神情不悦,定定看她半天,嗓音很沉,“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全蓁小声吐槽,“好凶。”
片刻,她仰头看向梁世桢,问,“你有没有想过,我说喜欢你,是因为喜欢你的钱?”
梁世桢笑出一声,“就因为这个?”
“喜欢多少?”他眼眸低垂,口吻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上楼自己去填。”
“就算是真的,你也不生气?”联想到许定泽的痛心疾首,全蓁微微惊讶。
梁世桢觉得好笑,“我有的是钱,你喜欢就拿去,相反,这些东西我给得起,我巴不得你肯要。”
全蓁若有所思,举一反三,“那只喜欢钱,不喜欢你的人也没关系吗?”
梁世桢脸色沉下来,“全蓁,我看你是欠收拾。”
他的气场那么强大,脸色这样一变,全蓁还是有点怕的,她缩缩脖子,吐槽,“干嘛,开个玩笑而已。”
梁世桢何其敏锐,看着她,抚她的发,“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全蓁“嗯”一声,“不过不用在意。”
“不在意你还记到现在?”
全蓁认真摇头,“不是,我只是替你觉得委屈,你的优点这么多,为什么只看到你的钱。”
“比如?”梁世桢好整以暇。
全蓁思索半晌,更加认真回,“比如……你很帅啊。”
梁世桢失笑,“我看你是看上我这张脸了。”
全蓁歪头看他,“不可以吗?”她认认真真两手捧住他的脸端详半晌,“的确很好看啊,比明星还帅。”
梁世桢当然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
但对于他这种地位的男人而言,容貌只是最不值一提的加分项。
太多太多东西,看的是他这个人,是他背后的梁家,而不是他这张脸。
所以,突然出现个喜欢他脸的,倒一下子变得稀奇起来。
梁世桢随手将人揽进怀里,嗓音一时极沉,“别乱想,由他们说去。”
全蓁:“可是……”
“没有可是,”梁世桢食指抵在她的唇边,语气诱哄,“时间还早,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关于两人的最新近况,沈令伊作为关系斐然的女方代表,自然第一时间知晓。
她知道,约等于叶怀谦知道。
偏叶怀谦最近有桩投资要谈,原不知该何时拉梁世桢下水,得到这消息,他丝毫没犹豫,当天便去了趟梁氏。
不出所料,意料之中的顺利。
出来后碰见郑嘉勖,郑助脚步微停,向他恭敬问好,“叶总。”
叶怀谦看一看他,微微颔首,忽地笑了声,“多久没休假了?”
众所周知,梁世桢薪水开得很足,但用人也毫不含糊,他是工作狂,身边所有人日日轮轴转,赚来的钱都没空花。
郑嘉勖不知叶怀谦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他下意识顿了下,思考片刻无果,只得笑着说,“不记得了,叶总。”
叶怀谦微抬下颌,冲办公室门的方向稍稍一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进去提,你们梁总指不定能批。”
郑嘉勖有点不相信,“……真的?”
叶怀谦笑得格外意味深长,“试试,说不定呢。”他补充,“你们梁总最近心情好着呢。”
关于梁世桢最近心情不赖这件事,几乎全公司上下高层皆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了。
其直观表现便是,他已经接近一周不曾训斥过任何人。
甚至有位高管犯了致命性的低级错误,但好在发现及时,并未酿成损失,可这错实在太不应该,他原本前去负荆请罪,预备引咎辞职,但梁世桢不过是叫他下次注意,驳去他的辞呈。
……这也太诡异。
梁总转性了?冷酷无情大Boss何止这样有过人情味?
一时间,郑嘉勖消息简直被发爆,所有人都跑过来关心他两句然后将话题不动声色转到他老板身上。
「梁总添丁了?」
梁世桢隐婚这事大家是有听说的,但他低调得很,几乎没在他手上见过婚戒,他们原本以为是两人感情不和,但现在想想,万一人家只是单纯低调呢。
对此,郑嘉勖保持官方口吻,“没有,我也不清楚,你们别乱猜。”
否认三连发出去后,他看着自己刚刚获批的长假,禁不住乐出了声。
郑嘉勖能做到这位置,脑子自然是好用的,他大概猜出一点,但不可能乱传。
何况,管他是恋爱还是结婚?他可是实实在在靠这个获得了长假。
十天,整整十天!
带薪,没有工作,没有接不完的电话,Boss也不会找。
郑嘉勖仰天长叹,嘴角疯狂上咧,简直想呐喊。
——天杀的!
他终于有时间找女朋友了!
几天后,方邵办生日趴。
别看他这人平常玩闹没正经,看似狐朋狗友一堆,但在这种时刻,他邀请的朋友少之又少,只最亲近的那几位。
诗潼,陈瑜,梁世桢,叶怀谦。
不过今年家属随行,所以又加上全蓁和沈令伊。
算一算,所有人都在,真是极为难得的一天。
去年今日,梁世桢在国外出差,不曾过来,尽管他托诗潼给方邵送来一辆他一直想收藏的古董车,但方邵依旧不满意,为这事念他一整年。
梁世桢一个从不在意自己生日的人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斤斤计较,他又没短他的好处。
梁世桢不明白,诗潼却有几分明了。
所以今年,她早早便缠着她哥将这日的时间给空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终于只多不少。
诗潼是第一个到的,她出行比较麻烦,所以方邵为照顾她,将地点选在离老宅较近的半山区。
陈瑜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便围绕至今天多出来的两个人。
陈瑜感慨道,“诗潼,说真的,我好难想象你哥结婚后的样子。”
梁诗潼颇为认同,“我也是,但我悄悄观察过,跟婚前好像没有差别,脸还是很臭,讲话依旧很难听,我嫂子忍耐力真好。”
“真的?”梁世桢是大忙人,陈瑜很难碰到,见状很讶异,“那全蓁图什么?”
梁诗潼托腮想了想,“虽然我哥脸臭,但他长得很帅,讲话不好听,就当没听到,可能……瑕不掩瑜?”
对于她们这种大小姐,“容忍”二字近乎于天方夜谭。
陈瑜思考片刻,还是觉得费解,最终得出结论,“可能是全蓁脾气好吧。”
梁诗潼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方邵,心不在焉点头,“嗯嗯!不过陈瑜姐,我觉得方邵哥哥长得好像也不错,而且他脾气很好,很好欺负,如果有得选,我还是宁愿要这样的。”
陈瑜大惊失色,“就他?!妹妹,我看你不光近视还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