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偏宠by陆今宜
陆今宜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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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蓁再度扶额,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顿一下,语气飘忽,“不知道……”
不知道?沈令伊敏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不是“不是”,而是“不知道”。
有戏啊,她“啧”了声,问,“到底进展到哪步?”
全蓁眨眼,上没上她是真的不知道,但,她语气闪烁着回,“可能亲了……”
好家伙,进度这么快!
沈令伊来劲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问,“他抵抗不住诱惑主动亲的你?”
“不是……”全蓁抓了抓头t发,濒临崩溃,再度否认,“我觉得,可能是我主动的。”
“我的天!”沉默片刻,沈令伊远程给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蓁蓁,我发现你这种不声不响的性格,天生就是用来干大事的!”
全蓁:“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沈令伊深以为然,揉了把自己的腰,“没错,小酌怡情,大喝……简直伤身!”
此后几天,全蓁刻意避着梁世桢。
她不敢去想那晚她所知的发生的一切,更不敢去想,那天早上那个拥抱的含义。
全蓁躲到学校住了好几天。
要不是她有本重要的专业书落到家里,她估计还能再接着住下去。
上楼时,全蓁暗自祈祷,千万不要遇到梁世桢,千万不要遇到梁世桢,哪知她拿完书,门一开,她口中念叨的男人便赫然站在她面前。
全蓁吓得书都差点掉到地上,磕磕巴巴,“你、你怎么在这里?”
梁世桢乐了,“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全蓁抿抿唇,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完全说不出。
自从知道她亲过他,而他并没有拒绝之后,全蓁讲话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嘴唇。
因为她想不起吻上去时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是凉的,还是软的,还是……
不能再看了。
全蓁强迫自己别开目光,去看手中书本的封面。
性冷淡意味十足的设计风格,在此刻却丝毫无法将她的心脏冷却。
它热烈,在跳动,有一种隐秘的渴望悄然滋生。
全蓁努力克制。
可梁世桢离她好近,呼吸间有一种清寒的气息悄然弥漫,他低下头,磁沉嗓音,“倒是你,你躲什么?”
“没有躲。”全蓁下意识否认,好半天,才想出新的话回,“是学校真的有事。”
“是么?”梁世桢显然不信,“现在又没事了?”
他这个人实则很霸道,见全蓁一直低头,他便索性托着她的脸抬起,好叫她更深地,惊惶地看向自己。
全蓁被迫仰头,望见一片幽深的海,一轮孤寂的月。
她脑中混乱如麻,只能模模糊糊嗯一声。
她希望梁世桢尽快放她离开。
她需要慢慢地,仔细地,去想清楚。
在此之前,她的人生是按部就班的,有序的,符合世俗意义的。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
她意识到,她喜欢上跟自己做戏的这个人。
全蓁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既定的宿命。
她不是宿命论者,她务实,脚踏实地,在感情发生之前,她从不期待,可现在,它确确实实正在发生,全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拥抱它的准备。
知道自己喜欢与接受自己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件事。
可梁世桢的耐心皆在昨晚耗尽,他根本没准备再给予她充足的回避时间。
他烦躁地松了下领带,将人逼至墙角,全蓁霎时抱起书挡在身前,但她那点力气在梁世桢面前哪里够看,被用作隔挡的书轻易便被一只青筋分明的手掌抽走。
梁世桢低下头,他们的呼吸瞬时便像拼命接吻的那晚一样纠缠至一起。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好似一张巨大的网,轻易便将她拢住。
全蓁想后退,身后是墙,退无可退,想上前,面前是他的怀抱,前方并没有路。
她只能这样被他桎梏着,丧失任何反抗的能力。
他们站在硕大的别墅一角,那扇巨型落地窗内透进薄红的炽烈的阳光,沙发被那光分成两半,一半浴在阳光里,而另一半则沉在深深的阴影中。
那阳光与阴影一齐向上,铺就在面前华丽复古的旋梯上。
一直到他们这里,光芒不再被允许进入,他成为唯一的神,覆盖在全蓁的身前。
全蓁眼睫微颤,脑中似有场景一闪而过。
但她没抓住,空气里,气氛愈发一触即发。
“既然没事,”梁世桢低眸,嗓音有点漫不经心,他攥过她的腕,指腹摩挲着她的腕心,那痒丝丝缕缕钻入心间,全蓁瑟缩一下,却又被他一把带回,他微微弯腰,唇就那么肆无忌惮擦过她的脸颊,落到她耳边,全蓁听到他一字一顿,慢声发问,“蓁蓁,你不如想想,怎么把剩下的两次还给我。”

第46章
全蓁心虚极了,被他拥着,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有事的,我马上要回学校,老师……对,老师还在教学楼等我。”
冷白的光里,梁世桢低下头,眼眸微眯,好整以暇看她一眼,“哪位老师?”
全蓁搜肠刮肚,拼命思索,最终决定将林涵供出来当挡箭牌,“林、林老师……”
“是么?”梁世桢神情并无波澜,从口袋摸出手机,找出陈瑜的电话作势要拨出去,“让我问一问。”
他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全蓁心下一紧,赶紧伸手按住,“诶,你别。”
她的手按在他手背,没什么力道,但梁世桢却真没将这通电话打出去,而是低头看眼两人交握的手,掌心翻转,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手中。
全蓁呼吸一刹就乱了,可是好可耻,她一点都没有挣扎。
她微妙唾弃自己这种欲拒还迎,片刻,垂着头,指尖无意识攥着自己的衣服,小小声,“我们……真的亲了?”
“不然?”梁世桢语气平和,平静反问。
全蓁好恨自己想不起来,“我主动?”
这一回,梁世桢停顿一秒,才“嗯”了声。
全蓁不知道男人在这方面天生的恶劣性,见他承认,丝毫未曾疑心,内心纠结半晌,她终于问出那个她回避许久的问题,“那我是不是……应该负责?”
梁世桢没料到情形完全倒转,他竟然成为需要被负责的那一方。
但他做事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答案已经递到他面前,他何必拒绝。
于是,他坦坦荡荡,低声说,“是。”
“可合约……”全蓁很犹豫。
他们是有合约的,一年为期,她现在把人给亲了,算怎么回事。
她这个负责又算怎么回事。
可她还没讲完,便被梁世桢打断,他眉头微蹙,稍显不悦,连带着那嗓音听着也格外磁沉,“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提合约?”
全蓁没谈过恋爱,没对任何人动过心,在所有人向往爱情的时候她在念书,在大家都能光明正大恋爱时,她还在念书。
念书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事情,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付出,便能得到回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在很多时候,学生思维体现在她日常的方方面面。
她认真而严谨,渴望将所有事情都能理解透彻,再进行下一步。
只是可惜,她能在学习上考满分,爱情却不行。
既然他不愿聊,全蓁便顺从地没再提,她点点头,“知道了。”
须臾,她咬一下唇,好似鼓足勇气才开口,“给我一点时间。”
她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更像是害羞,这句话说完后,她整张脸浸出一点薄红,很淡很淡。
梁世桢没忍住,指腹抚上去,喑声回应,“多久?”
全蓁摸着脸颊,声音更加小,伸出三根手指弱弱试探,“三个月?”
三个月?梁世桢冷笑,“你怎么不说三年。”
“三天,”他一锤定音,径直为她做决定,“不能再多了。”
才三天,全蓁急了,终于肯抬头看他,“你好过分,明明是你问我,结果你又擅自做决定,三天只有七十二个小时,我哪里能够想明白,我连那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唔……”
全蓁不知道,当她仰头看着他时,面前男人的视线早已盯到她那不断开合的唇上,她的吐槽尚未完毕,面前一尊阴影便直接笼罩下来,她的唇与她的心再次齐齐被攥住。
全蓁一刹噤声。
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
她终于知道了。
原来跟他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梁世桢这样专.制冷硬的人,他的唇竟然是软的。
很软,有些微微的凉。
当他俯身低眸时,足以包裹住她的全部。
全蓁再次无法呼吸,她被他拥在怀中,那双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腰,将她更近地,更深地,揽得靠近自己。
然而,他那样用力,这个吻却是这样的戛然而止,全蓁甚至刚刚才下意识闭上眼,梁世桢却已经果断将她放开。
像是某种挑.逗。
又想是某种暗示。
他的额抵着她的额,他含混低哑的嗓音混着她完全乱掉的呼吸,全蓁听到他沉而有力的心跳,以及喑哑至极的声线。
“现在记起来了么?”梁世桢啄一下她的唇,又轻轻笑了一声。
对于这件事,全蓁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咨询t爱情专家沈令伊,但不用想也知,她的态度必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全蓁需要的是分析,并不是无意义的喝彩。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母亲舒兰茵的经历带给她这样浓重的影响。
她似乎,甚至,只具备一丁点喜欢人的能力,却无法拥有真真正正走入一段亲密关系的准备。
她害怕。
害怕倾其所有,换来的不过是一片狼籍。
更害怕,自己张开怀抱拥抱的却是永久无望的未来。
全蓁深知,爱情有多么短暂的时效性。
它可以来得那样猛烈,也能够去得那样突然。
她甚至无法保证自己对梁世桢的喜欢能够持续多久,又怎能期望他予以同等的,永久的爱护。
全蓁做不到。
喜欢很容易,一直喜欢却很难。
如果注定失去,对她而言,那还不如不要开始。
就让这段尚未萌芽,不,只发出一丁点芽的感情保存在它最好的时候,不好么。
至少全蓁可以接受。
她情愿隔着一扇窄门,遥遥相望。
就在全蓁自觉已思考完毕之际,她接到一通出乎意料的电话。
梁诗潼不知从哪弄到她的号码,打过来,颇有几分沮丧地问,“嫂子,你忙吗?”
全蓁听出她语气中的低落,“怎么了?”
梁诗潼显然是找不到人说,才将电话打到她这里,“嫂子,我如果告诉你,你可以保证不要告诉我哥吗?”
全蓁点头,“可以。”
诗潼茫然地问,“嫂子,你上学的时候暗恋过比你年纪大的男生吗?”
全蓁没想到是感情问题,她老老实实回,“没有。”
“那你暗恋过别人吗?”
“没有。”
“从来没有?”
“对。”全蓁握着手机,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诗潼颓然,“我还以为你很有经验呢,毕竟你可以搞定我哥,没想到比我还小白。”
但估计实在没人能够给她意见了,诗潼自暴自弃道,“那嫂子,比如,我是说比如,你有一个从小照顾你长大的哥哥,不是我哥啊,但你突然发现,他这个人长得还挺帅,而且你对她的女朋友有种莫名的敌意,你觉得,这是不是喜欢?”
诗潼问她还真是问错人了。
全蓁努力思索,“我觉得,不一定吧,也有可能是这个人的女朋友你不太合得来?”
“是么?”诗潼终究年纪小,很快便将自己暴露,“可是别人都很合得来啊,而且只是前女友哎,我有必要这样讨厌她吗?”
全蓁:“她得罪过你吗?”
诗潼摇头,“没有,她对我很好,相反,我觉得她反而有一点讨好我。”
“那可能是你不喜欢这种刻意的讨好?”全蓁努力替她分析。
诗潼歪头,“会吗?可我最近看到他,总是会想歪哎。”
“什么想歪?”
“就是……会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嫂子,”诗潼试图解释,“你看过哥妹文学吗,就是那种一直以哥哥妹妹相称但是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走到一起的故事。”
“没有。”全蓁蹙着眉,迷茫摇头,她迟钝的大脑不知怎的,蓦地在此时破开一线,惊讶道,“诗潼,你是喜欢方邵吗?”
“不是不是才不是!”梁诗潼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刹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全蓁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吓到,小声解释,“我只是随口一问……”
电话那头,梁诗潼安静许久才蓦然开口,“嫂子,你说,如果我忽视这段感情,算不算是对当下的不尊重?”
诗潼的感性感染到全蓁,两个为情所困却毫无经验的人聚到一起,最终,全蓁讷讷叹一声,不知是在回她还是回自己。
“或许吧。”她说。
第二天晚上,全蓁实在苦闷到睡不着,便索性起身,披着衣服下楼。
梁世桢所住的这栋别墅配备有四季不败的花园,这个季节,正是蓝雪花开放的季节,全蓁坐在一大丛颜色馥郁的蓝雪花旁边,托着脑袋若有所思。
她没有注意到,她所在的方位正对书房,而此刻,夜间十点,那书房的灯光仍旧未曾熄灭。
男人站在窗前,静静看她沉思,徐徐点燃一根烟。
梁世桢不愿强人所难,但他此刻不得不多想,在他们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的情况下,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情愿。
夜华如水,更深露重。
她顶着这样的愁容,心中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梁世桢很少失态,他的任何情绪都足以叫人看不透,但此刻,他也有了看不透的人。
手中夹着的那根烟根本没抽,他甚至没有抬一下手,须臾,它被碾灭在烟灰缸,烟灰簌簌而落,那一点指尖的猩红,亦随之泯灭。
梁世桢绷着脸,夜色将他的面容映得愈发冷鸷,他一言不发将窗帘拉上,转身回房。
其实全蓁很冤枉,她根本谁都没想。
她只是很单纯的睡不着,很单纯的想下楼散个步,也只是很单纯的,想看一看今晚的月光。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茫然的神情会被梁世桢所误会。
全蓁站了会,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划过诗潼讲过的那句话。
“——如果不曾尝试,就此放弃,算不算是对当下生活的不尊重。”
算是吗。
全蓁想不出。
回房时,她不由看了眼对面。
梁世桢房门紧闭,也不知是否安眠。
她悄悄道了声“晚安”,将门拉开。
这一晚,他们沐浴在一样的月光下,头顶是同样一轮清冷的月。
它那样事不关己,那样高高在上。
却不知多少有情人,在相思难解的夜晚为它作过多少首诗词。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休息好。

第二天,全蓁醒来时,别墅二楼静悄悄。
她下意识朝书房望去,屋门紧闭,也不知梁世桢是在里面办公还是去了公司。
她关上门,正准备下楼用早餐,对面房门忽的被从里面打开,全蓁倏然转身,下意识看过去。
她这番动作将佣人吓一跳,抱着衣服恭敬站定,微微弯腰,问候,“太太,早上好。”
“早上好。”全蓁点一下头,抿唇,片刻,她佯装无意,问,“梁世桢呢?”
梁世桢的行程怎么可能会跟他们交代,佣人笑了下,“梁先生早上出去了,但具体是去哪里,我不知道的。太太您要不要给梁先生打通电话?”
全蓁想了想,还是算了。
三天时间还没有到,她在没有做好决定的情况下贸贸然询问他的行程,好像真的有一点怪。
而且,她只是因为他的伤而短暂性搬回来,现在他伤口基本痊愈,她好像也没有了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全蓁用完早餐,索性回房开始收拾行李。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两次都住在这里的缘故,当她再一次将那些东西规整到行李箱时,她却突然没有了力气,徒劳蹲坐在地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扣着行李箱的外壳,她神情惘然,发了好一会呆。
云卷云舒,阳光热烈,她却像是褪掉躯壳的灵魂,恍然游走人间。
“砰砰砰——”
不知多久,一阵肆无忌惮的扣门声将她从这种无力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全蓁站起身正欲去开门,但许是蹲得太久,起来时眼前一黑,她闭着眼,摸索着走到窗边,手攀上窗沿,借以支撑,好度过这短暂的黑暗期。
沈令伊却等不了,站在门口高声喊,“蓁蓁!蓁蓁!你不开门我自己进来了啊!”
全蓁没想到竟然是她,她来不及想原因,便扬声嗯了声。
“在做什么,这么久都不来开门……”沈令伊说着,自顾自推门进屋,待看到窗边的全蓁,她急忙奔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全蓁已缓得差不多。
她抿唇挥了挥手,“没事。”
沈令伊见她面色不大好,扶着人到床边坐下,想了想,又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水拧开,递给全蓁。
全蓁被她的紧张逗笑,淡声说,“真的没事,就是蹲太久。”
那行李箱尚未来得及收起,所以当全蓁说完这句话,沈令伊便发现了地上摊开的箱子,那里面刚刚收进去几件全蓁的衣物。
她心下了然,指了下,靠坐在床边吐槽,“不是吧,你又要搬?我真搞不懂,你们这样累不累呀。”
“不是。”全蓁喝口水,解释,“只是以防万一。”
“什么以防万一,你们亲都亲了,接下来不就是聊一聊之后的事情,要么呢,互相忘记,要么呢,假戏真做。”
“但不管怎样,合约期限内,你住这里又没事的咯,梁世桢t连出差都怕你无聊,喊我来陪你,难道可能赶你走吗?”
全蓁敏锐捕捉到重点,“他去出差了?”
“对啊。”沈令伊仰头,两眼眨了眨,“不是吧,你不知道?”
全蓁茫然摇头,“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事实上,自从昨晚开始,她就没有再见到梁世桢。
沈令伊非常无语,按照她这种喜欢就上不喜欢就踹的性格,她真的不明白这两个人在玩哪种爱情小游戏。
她看向全蓁,“蓁蓁,你喜欢他,对不对?”
全蓁点头。
“他也喜欢你,对不对?”
全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
沈令伊撇嘴,“不管,他肯定喜欢你。”
“那现在你们两个就是互相喜欢的关系,”沈令伊食指对食指,十分疑惑,“为什么不真的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全蓁知道答案,“因为我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沈令伊两手撑在身后,视线锁着她。
全蓁偏头,不自觉地,她又开始抚弄手腕间戴着的镯子,“很多事情都需要考虑,首先,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时的肾上腺素飙升,其次,我会出国,我不知道异国恋是否可靠,还有,我们阶级差距太大,所有人都不看好……”
全蓁说了很多,但沈令伊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觉得她只是在不停地摆事实讲道理冷却自己的心脏。
沈令伊是演员,演员揣摩心理是必修课,她看着全蓁,眼神仿佛能洞穿她的心,“蓁蓁,其实本质原因是,你并不看好一段长久的关系,是吗?”
人将被童年困住一生。
她在幼年时期,见证父母过于惨烈的婚姻,以至于后来,她面对亲密关系的第一反应便是质疑。
质疑存在性,质疑持续性,质疑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安静的房间内,全蓁垂着眸子,不由地一阵沉默。
中午,因为梁世桢不在,两人便索性直接喊来郑姨下火锅吃。
说起来,全蓁自从住进这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过地道的川式火锅了。
虽然梁世桢说饮食随她挑选,但她哪里好意思在他面前大快朵颐。
隐忍的代价便是一瞬的爆发。
全蓁吃到第一口,简直忍不住眼含热泪,小声感叹,“好好吃……”
沈令伊也很雀跃,“是吧是吧,尤其是坐在这么贵的地方吃,就更刺激了,好像那个‘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郑姨被沈令伊逗笑,“沈小姐讲话真有意思。”
沈令伊托腮看她,忽然问,“郑姨,你说,如果梁先生知道我们在他的别墅里吃火锅,她会生气吗?”
郑姨笑眯眯,“别人肯定会,但是对太太,他不会。”
沈令伊来了兴致,悄咪咪凑过去,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问,“为什么这么肯定?据我所知,他们这种有钱的男人都很难搞哎。”
郑姨是地道港城人,其实吃不惯这些大陆菜系,但她只一个儿子,日常跟着梁世桢,忙到脚不沾地,家都没空回,她孤单,喜欢听年轻人讲话,所以哪怕不大动筷子,只是坐在这里聊天,她也开怀。
她这个年纪的人最爱聊闲,全蓁虽对她句句有回应,但有来有回却不多,郑姨难觅知音,眼下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沈令伊,自然是只要能说的,便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姨看眼全蓁,笑,“因为太太是第一个敢吐在世桢身上的人。”
“你们恐怕不知道,世桢这人最见不得灰尘,我们每天里里外外要打扫三遍,才能叫他勉强满意,就我们现在用的这张餐桌,只要有一处擦不去的污渍,他就一定会叫人换掉。”
“但是同样的方式,他没有用到太太身上。”
沈令伊不理解,“那当然不能,桌子跟人能一样吗?”
郑姨笑,“其实只要世桢想一样,那还是能一样的。”
对于梁世桢而言,一个有背景的联姻对象,只要不想要,仍旧可以找理由抛掉。
更别提全蓁这个根本毫无背景的合约对象。
这些,郑姨没有说,但全蓁体会到了。
她指尖扣了下桌沿,神情怔然。
沈令伊浑然不觉,继续问,“那梁世桢有对别人这样过吗?”
“有。”郑姨点头。
她这一点头,全蓁与沈令伊心下齐齐一紧。
哪知郑姨只是讲话大喘气,接着答,“世桢对诗潼小姐也很好,只是,以我的看法,假如诗潼小姐敢吐到他身上,也一定会被扔出去。”
所以,说来说去,郑姨的中心思想就是,全蓁在梁世桢这,就是完完全全,甚至超乎于亲妹妹般的不一样。
沈令伊自觉打探到超有价值的讯息,撞了下全蓁的手肘,冲她挤眉弄眼。
全蓁将人推回去,语气严肃,“好好吃饭。”
沈令伊鹦鹉学舌,“脸红就脸红,还好~好~吃~饭~”
她那语气过于欠揍,惹得全蓁没忍住,跟郑姨一起笑出声。
三人吃过午饭,郑姨本想收拾完就直接回去,奈何沈令伊不同意,非要拉着她聊天。
其实郑姨刚刚坐在桌上陪他们吃饭已经有点僭越,若是世桢在家,她绝不会这样做,但……谁让他不在呢。
老人家也是有那么一些,微乎其微的叛逆心的。
而这份叛逆在她觉察出两人的不对劲之后再一次到达了顶峰。
郑姨觉得今天是个机会,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小两口又在憋什么劲。
问世桢不可能,问全蓁只会笑笑,但面前这位沈小姐是个健谈的,郑姨预备从她下手。
殊不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亦在凝视着你。(*)
郑姨将主意打到沈令伊身上,又怎知,沈令伊没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全蓁实在太过瞻前顾后,沈令伊觉得,自己作为闺蜜,很有必要推一把。
她亲亲热热搂住郑姨的手臂,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像只是随口一问,“郑姨,你觉得,梁世桢这个人怎么样?”
郑姨当然说好,她在梁家这么多年,什么没见到。
趋炎附势的,不拿下人当人看的,以折磨人为乐的。
在这些人中间,郑姨自觉自己真是足够幸运,从一开始就呆在最正常的一家。
“世桢只是看着冷淡,其实他对身边人挺好的。”郑姨说罢叹口气,“其实,他从前不是这样,只是肩上担子太重了……”
这种话,梁世桢万万不会讲,可他不讲,旁人又如何懂得。
在她心里,夫妻本该共担荣辱,既然全蓁是他的妻子,那这些事,她总会知道。
既然早晚会知道,她现在讲,又有什么关系。
郑姨说,“世桢原本根本没有要继承家族产业,你们知道的,梁家这种身份地位,子孙哪怕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也照样能保他一事无忧。”
“但是,这样的前提是,有人愿意保你。”
在父母去世之前,梁世桢与梁诗潼是被保的那个人。
梁父梁母正值壮年,在梁玉璋的第一个儿子意外夭折后,梁父理所当然成为他培养接班的长子。
从小开始,他的所有路线都是规划好的,包括娶哪家的妻子,成为怎样的掌权者。
梁父样样做得出色,因为他的过于出色,梁家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所有人都知道梁玉璋满意自己的这个儿子,而所有人也都知道,梁玉璋退下来之后一定是他接班。
所有根本没有人有异心,哪怕有,也因掀不起风浪而不足以引起重视。
但这个平衡,在一场车祸中被打破了。
命定的接班人就此离开,梁玉璋一夜之间好似老了十岁,不同于历史上的朱元璋爱屋及乌越级培养朱允炆,梁玉璋并不喜欢这个在他眼中不准备在商业深耕的孙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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