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吹拂的港湾by岐茶
岐茶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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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盛嘉宜点点头,“你们作恶太多,的确很难结清。”
两岸三地做生意的很多,豪门更是多如牛毛,大大小小富商只要身家上了九位数,都被称作豪门。这么多豪门里,九成都愿意花钱做些自己不太容易出面做的事或者买个平安,所以才有香江这么多社团帮会的兴盛,但是像宋家这样大力扶持深度参与的,还是少数,说是血债累累都不为过。便是家中要求神拜佛,恐怕那八十八颗菩提子都不够,盛嘉宜以前见城寨里的泰国巫师对梁培说,孽债太深,还要冤孽才能压得住。
放在一些所谓的豪门家族,便是养小鬼。
有没有用,盛嘉宜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要是有鬼,说到底都惶惶不可终日,没病也要吓出病。
宋元努力了这么多年,要洗干净重新做人,可惜还是舍不得放手,跟新安会那点关系,上流社会人尽皆知,当然他也做不到完全洗清,毕竟据盛婉自己说,她手里的确有相当关键的证据。宋元第一次来找盛嘉宜,就是见到澳城回归在即急于投诚上岸,所以想要销毁证据,一顿恐吓,花招百出,却没有得到任何效果。
徐明砚出现得太早,早到宋元都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已经被一个巨大的卡特尔商业联盟联手拦在门外。亚太的财富大多积累于资源的垄断,倒下一个大亨,就有一部分资源空置出来,因此任何一个商业大鳄对于打压潜在的商业对手总是热情十足,所谓风向标,就是最上头的人只要露出一点眼色,剩下的一切自然有人办妥。
现在徐明砚和她分手,心疼儿子的白茉凤闻风而来。
“你就说要做什么吧。”盛嘉宜皱了皱眉,她的耐心已经被耗尽,“要是想派你们的马仔来找我麻烦呢,我也不介意,毕竟九龙乱不乱,也不一定是你说了算,对不对?”她外头冲白茉凤笑了笑,“要是想在娱乐圈里封杀我,现在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了,去年都没有做成的事,今年怎么可能还能成功。”
今时不同往日,胜和会这个不安定因子已经可以去掉,梁牧不会对她动手,这点信心盛嘉宜无论如何都有。而宋家当时为了求和,主动让出一部《风云》出来给她,这电影上映后票房大爆,直接刷新了港影票房记录。李孟华实在太爱盛嘉宜,保留了她太多高光片段,电影后半段简直成了她的个人秀,以至于观众都没来得及记住何季韩,只记住了众星捧月的盛嘉宜。
群星献礼,却能做到一枝独秀,本就不容易
再加上郑安容的那不勒斯《夏夜浓情》已经入选戛纳主竞赛单元,五月将在戛纳举行全球首映,郑安容的电影*不用说,只会比李孟华更加捧盛嘉宜,恨不得所有的好片段都围绕她来拍,盛嘉宜自然也成为本届戛纳电影的影后竞争人选。
影坛培养下一个盛嘉宜不容易,圈内大佬不会再听宋家的话打压她。
白茉凤也知道,她咬咬牙,愤恨骂道:“你能得意,还不是因为我儿子给了你资源,想象你拍过多少部宋家投资的电影?他就是被你迷了心窍,连一开始都不告诉我你就是盛婉的女儿,要不是我注意到......”
“你来找我,你儿子知道吗?”盛嘉宜好整以暇看着她,欣赏她骤然发白的脸色,“没错,他就是喜欢我,我感觉到了,你很生气?不过生气也没有用,很多人都喜欢我,毕竟我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她笑眯眯的,那张脸跟盛婉竟然有八分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盛婉年轻的时候被称为赌城玫瑰,以美貌闻名,客人没有拿出重金,就不要想想见到她。盛嘉宜不仅继承了盛婉的美,而且还是个混血儿,骨相更加精致一些,脸庞更加浓墨重彩,像画出来的一样。
她为了拍戏,穿得风尘了一些,墨绿色吊带长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玫瑰花,耳边两粒金色水钻耳环,长发柔顺披在身后,身段婀娜,若杨柳扶风,偏偏那张脸又冷得可以,艳而不俗。
这一年似乎又长开了一些,多了几分明艳和锐利,难怪勾引得那么多男人为她心心念念。
白茉凤越看火气越大,看起来像是想把她掐死的样子。
“我可不会像我儿子那样对你心慈手软。“白茉凤冷声道,“盛嘉宜,整治人的办法有的是,你以为徐明砚替你遮掩我就不知道你是从哪条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老鼠?你这种女人,就是阴沟里长大的贱种,你和盛婉那点丑事,拿出去说,谁听了不发笑?”
盛嘉宜笑盈盈看着她,丝毫没有被她恶毒的言论影响:“是吗?那你就去说,外面就有记者,记得原原本本说出来,我也不怕告诉你。”盛嘉宜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声若细蚊,“你的好马仔,陈虎,我知道是谁杀的。”
阿曼是香江高级中学一名学生,她今年十四岁,正好是追星的年纪,最喜欢的明星是盛嘉宜Ana,家里墙上挂了她好几张海报与万年历。
如果说Ana在年轻人中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在这个娱乐至死、偶像狂潮的年代,她一直是一个非常标准的Icon。
年轻、美貌、影视歌三栖(虽然发歌数量少得可怜)、电影一部接一部,拍文艺片有固定的文青粉丝群体,也拍商业片喜剧片所以有许多大众影迷、有影后的荣誉、有拿得出手的学历、有相当克制与干净的私生活(虽然去年开始谈了恋爱)、有从不间断的热度,喜欢她是一件让人超级有面子的事情,对于追星族尤其如此。
阿曼全班有至少一半的同学都喜欢Ana,她和内地的笔友通信,据说内地的年轻人也很喜欢Ana,认为她是第一美人,大家都希望和她一样有名气,然后还有一个英俊帅气的豪门男友。
所以当Ana被爆出来多年来和胜和会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是个女荷官的女儿,在人人闻之色变的城寨长大,并光速与自己的豪门男友分手后,阿曼整个人都不好了。
“唔会,我唔信。”她趴在桌上,胳膊肘下还压着一本娱乐杂志,“
“你信唔信已经唔重要啦,澳城嗰个癫婆喺记者面前指认佢,要我讲,真系无聊。”她的同学撇了撇嘴,“who cares?谁在乎Ana嘅爸爸妈妈系边个,可能有啲fans会在乎嘅,不过我唔会。”
“你讲得对。”阿曼精神重新抖擞起来,“不重要。”
“我觉得Ana好叻啊,从城寨度走出来可以变成超级巨星,点解会觉得呢件事系丢脸嘅事?”并不追星的男生也凑过来,酷酷地评价道,“我睇过她的电影,好有型。”他装作手里有一把长刀,挥舞了几下,“她是个演员,电影拍得好看就好啦。”
阿曼从自闭到想通只需要几分钟。
是啊,现在的明星谁不是众多黑料丑闻?娱乐周刊上每天报导各种各样出轨偷情乱搞男女关系,私生子私生女满天飞的新闻,总不能因为Ana很少有这样的传闻,所以她身上哪怕一点点不那种重要的事情,也拿出来被指指点点吧。
“报复,绝对系报复。”男生的想象总是很容易发散到江湖恩怨上,“因为Ana喺bar英雄救美,所以得罪咗新安会,佢哋嗰个老大唔系畀人报复死咗咩?就把仇算喺Ana身上,所以故意抹黑佢。哇塞!好复杂。”
阿曼听得入神:“就是这样。”她已经坚决认为偶像是被陷害了,“我要给报社写信。”她拿出钢笔,打开墨水盒开始抽墨水。
一定要保护Ana!

第82章 春光乍泄
Fans开启偶像保卫战的时候,盛嘉宜在忙着准备去戛纳。《夏夜浓情》入选戛纳主竞赛单元,她也将作为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竞争者去走一趟红毯。
国际三大电影节中戛纳电影节名气最大,亚洲迄今为止还从未出现过戛纳影后,盛嘉宜年龄太小,本来团队不抱任何希望,只想让她去走个过场。
但是在她接连爆出一连串舆论后,何希月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何希月最早在橙禾负责的就是公关与明星运营,因为太会炒作,一度被封为营销女王,直到她当上总经理,成了橙禾娱乐的老板,这个标签才慢慢淡化。
对于自己的艺人盛嘉宜,她是有心管也管不住,干脆不管,不过到了这个重要关头,何希月觉得自己是该拿出点看家本领证明一下能力了。
“宣传苦难。”盛嘉宜慢悠悠读出何希月递给自己的公关方案,“塑造一个,底层出身的混血儿,走出差异化的身份认知,成为全民偶像的形象。”
她把方案扔回去:“不用塑造,这就是我本人。”
“所以这也是最适合你的办法。”何希月说,“法国人曾经殖民过高棉,吴哥窟又是第一次开发给电影团队拍摄,同批入选的竞赛电影里没有质量特别高的影片,戛纳喜欢艺术性强的电影,站在评审的角度来看,把奖给技术最有突破性,擅长隐喻叙事的郑安容的可能性很大,电影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样把你从影片里摘出来,让评委注意到你,而不仅仅是电影。”
“你得让评审团认为是你塑造了曼仪,这几年,戛纳在影帝影后的选择上,倾向于挑选那些扮演弱势群体的演员。”何希月非常专业地拿出了她对近十年来戛纳电影节颁奖结果的分析,“所谓的弱势群体又集中在......”
“殖民地国家人民、同性恋人群、社会底层人群、战争经历者中。”何希月指着此前夺奖的几位女主角,“这一次入选评审主席团是台北女导演许佳玫,我和她关系不错,她的票你不用担心的,剩下七位评委几乎都是欧洲人,从过往他们在评审团的表现来看,偏爱反暴力的元素,很幸运的是,郑安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有个专业的经纪人和厉害的导演就是这一点好,多少从业人员一辈子都不会往这上面思考,就算想到了也实践不了。
“嘉宜,你的优势是你的人生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香江这几十年来经历的一切,想想吧。”何希月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自从知道盛嘉宜的身世后,这恐怕成为她从业这么多年以来,最满意的”黑料。
”想想,你是中英混血,你出身于城寨,阅遍底层底层艰辛,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也算看过了最好的风景。过去我们还讲狮子山精神。”她叹了口气,“现在不讲了,也不代表就消失了。”
“你愿意吗,嘉宜?”何希月问,“我知道,对你来说,会有一些残忍。”
把血淋淋的伤口挖开,重新包装,贩卖痛苦,这就是明星。
如果是从前,盛嘉宜不会答应,但现在,梁牧已经出现......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像她的寄生一样,他们缠绕着,汲取同一片土地上的养分生长,藏,又能藏到什么时候。
盛嘉宜垂眸想了几秒,便答应了:“我愿意。”
“但是在此之前,得先处理掉一个不稳定因素。”盛嘉宜淡声道。
她拿起自己的移动电话,修长纤细的指甲敲击键盘,播出一个号码。
“盛小姐?”那边接起来的时候,声音低沉沙哑。
盛嘉宜并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何希月便看到她眼睛里开始往外淌眼泪。
何希月:......
这丫头可能确实值得一个影后。
盛嘉宜抽泣了几声,不似作伪。
宋元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沉默地哭泣,喉咙紧了紧,心跳顿漏一拍。
“盛小姐......”
盛嘉宜对着何希月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两个多年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不用明说,何希月顿时明白了。
她一把抢过电话,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宋先生,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们嘉宜才甘心?你知不知道嘉宜人已经站在天台上要往下跳,幸好我来得及时把她拉下来,她一直情绪不好,有抑郁症,你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我说你们宋家至于吗?陈年的恩怨还要算在下一代身上?嘉宜懂什么?她什么都不懂,你们要是想我的艺人死直说好了,我告诉你,要是嘉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有抑郁症、人在天台、一心求死的盛嘉宜看着自己经纪人发飙,淡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人这一生,重在一个演字。
演好戏,什么事不能办成呢?干嘛非要打打杀杀,或者委曲求全?
宋元被骂了一顿,头脑有些懵,也不是不知道母亲做的那些事,就是没料到她做得那么绝。那天白茉凤回澳城,二话不说就去联系报社,等宋元反应过来的时候,新闻已经满天飞,压都压不住。
白茉凤还表现得很生气,说盛嘉宜恃靓行凶,将她一顿奚落,叫她颜面扫地。
宋元又不是不了解盛嘉宜,说她撒泼,那是不会的,但温柔刀,刀刀要人命,从她嘴里软声说出来的话,绝对是能气死人的。
要说宋元对盛嘉宜是什么感觉,不甘心是有的,喜欢也是有的,因为得不到,所以喜欢,这是人之常情。他想过很多种让盛嘉宜妥协的办法,但绝对没有想过逼死盛嘉宜。
“你把电话给盛小姐,我跟她解释。”他难得有些慌张。
“解释,没什么好解释了。我知道你们宋家有权有势,看我们嘉宜和徐少分手了,又觉得机会来了是不是?我呸,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越是这样,嘉宜只会越恨你。”
恨字一出,宋元心脏都揪紧了。
“就这样。”何希月挂断电话。
盛嘉宜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论泼辣,还得看你,Andy姐。”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何希月没好气道,“坏人都让我帮你做尽了。”
“让他内疚一下,省得之后又控制手下的媒体跟我们对着干。”盛嘉宜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会内疚?”
“他喜欢我啊。”盛嘉宜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傻子,喜欢我的人,我都能看出来。”
何希月很佩服她对于感情没心没肺的态度,同时也很好奇:“那你觉得徐明砚喜欢你吗?”
“他当然也喜欢我。”
“你喜欢他吗?”
盛嘉宜想了想:“喜欢吧。”
“你们两分手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你?”
“我,我叫他赶紧滚。”
何希月对盛嘉宜的敬佩程度再上一层楼。
“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分手,我挺欣赏小徐少,他对你很好,温柔体贴又多金,长得也好,我可跟你说,不是我抬高他贬低你,他这样的男人,整个亚洲估计也就这一个,和他差不多的豪门哪有这样样样都好的适龄未婚男性。”
“难道亚洲找得出第二个盛嘉宜?”盛嘉宜反问道。
何希月愣了愣:“那倒也是。”
盛嘉宜的美貌,就算拉上内地、日本、韩国、东南亚的演艺圈,也是坐三望一的存在,这是客观的美丽,做不得假。作品厚度也有,而且她还年轻,未来只会比现在更好,要是这一次真的能一举拿下戛纳影后,的确是独一无二,傲视时代的超级巨星。
“他对着我,总有一种优越感,当然他对着谁都会这样,可惜——”盛嘉宜淡淡一笑,“我不喜欢。”
“你要他为你低头?”
“不应该吗?”
“他给你送了不少东西吧,豪宅、豪车、各种古董艺术品,我上次看一个报纸统计了一下,说他至少给你送了七八个亿,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盛嘉宜把头发撩到耳朵后,露出耳边那颗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他的确是一个很会花钱的男朋友,懂得怎么样花钱来提供情绪价值给女人,我喜欢钻石,他就挑各种各样颜色、大小的钻石送,直到一整个木盒都装不下。”她比划了一个长条盒子的大小。
“不过大部分我都还给他了,这些于我而言可以得到短暂的开心,但不是长久的,他给我的时候我很幸福,不过我不觉得这是永恒的快乐,所以我会保留好,分手后,我把大部分都寄回到他的别墅里,唯一没有拿走的,只有两件东西。”
“一是浅水湾的别墅,这是我应得的,如果不是我,他没有办法这么体体面面赢得京城的好感,当然没有我,他肯定有别的办法,但没有哪一个需要付出的代价这样小。第二就是我们在高棉的时候,他在巴肯山上送我的蓝色钻石,他说他之所以送我那颗钻石,是因为他觉得,那颗钻石和我眼睛的眼神,一模一样。”
盛嘉宜把那颗钻石,收在了自己的保险柜里,一次都没有戴出去过。
何希月只觉得自己这个年纪了,都没有盛嘉宜对于感情处理得理性。
港男嘛,也有不少cheap man,看似多金实则扣扣搜搜分文不花,富豪的钱不好拿,拿了钱赔了人倒头来还要被骂一句easy girl或公交车。盛嘉宜也没少被骂,她交了这么有钱的男友,从头到尾都不缺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分手后就更加。
小徐少很好,错过了或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男人等在前面,嘉宜也许要孤独终老。
可是,嘉宜也只有这一个嘉宜啊。
她是那么多Fans的心肝宝贝,是影迷视若珍宝的女神,是电影圈等了许多年等来的时代巨星,如果盛嘉宜退圈去做豪门太太,又去哪里再找第二个,盛嘉宜?
城寨的生活让她拥有对生活人群敏锐的触感,中英混血让她的美貌无出其右,何希月以前不相信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的说法,直到认识盛嘉宜。
人的一生由无数个碎片拼凑而成,如果没有过去,就不会有今天,苦难不值得赞颂,但苦难会雕琢灵魂。
有的人因此而浴火重生。
“我觉得小徐少会来找你的,嘉宜。”何希月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理由才会放弃你,他爱你,每个人都会爱你。”

我们明明都已经那么接近。——《甜蜜蜜》
何希月为盛嘉宜联系了一档当下收视率最高的黄金访谈节目,也就是她曾经去做过电影宣传的《香江夜谈》,只不过上一次乌泱泱去了一大堆人,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去。在节目上,她会按照何希月事先安排好的流程,把自己的过去讲出来,以赢得舆论对自己的同情与支持。
节目会在录制第二天播出,而一周后,盛嘉宜将飞往法国戛纳。
对她来说,这的的确确可以说是进入娱乐圈以来,相当关键的一次录制。
人生中有些事情可以得过且过,敷衍了事,但有些不可以。自电影艺术诞生以来,戛纳几座最高奖项还从未对华裔敞开怀抱,不仅是华人拿不到,日本、韩国也还没有人够得着这个奖项。其实任何运作对于戛纳来说都苍白无力,她们能做的很有限,但何希月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她也依然催促盛嘉宜去做。
盛嘉宜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金像奖或者金马奖,前者她已经拥有了奖杯,后者看样子也不会太难,这种奖项对于她这样的女星来说,只要拥有了其实也就够了,再多一些也不会让她的身价倍增,也许荣誉上会抬高一大截,但那不过是一些虚名而已,拼数量就意味着她还要拍许多文艺片,要牺牲一部分商业价值。国际三大电影节的奖项却不一样,错过这一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来第二次机会。要是能捧回来首座戛纳奖杯,她就成了演技的风向标,是同时代影坛的领军人物,也许再随随便便拍一部电影,本土的奖项都会优先给她。
这就是影坛的人情世故。
在去录综艺之前,盛嘉宜先回了一趟城寨。
盛婉离开城寨后,依然是城寨的业主,她把资产打包给了一家私人财富公司打理,收租的钱通过财富公司源源不断汇入她的几个账户,有两个开设在国外,还有一部分进入信托,到了盛嘉宜手上。城寨拆迁后,光是赔偿费,又是一笔天价数字。
主人翁不在,三楼那间靠街的老房子一直没有别人住进来,钥匙就放在盛嘉宜如今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时隔多年,她第一次重返这间承载着她的过去与回忆的房间。
家具都灰扑扑的,拥挤堆在一起,墨绿色沙发旁立着一个棕红色高柜,盛嘉宜踩着花色瓷砖过去,伸手从柜子上拿下来一叠照片。
或许是积压的东西太多,她一动,跟着掉下来的还有一卷草稿纸。
上头写满了公式与算术符号。
盛嘉宜都快忘了她当年念书时候都在做些什么了,那些记忆,好像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忽然想到楼上阿婆每到夏天都会做一大锅陈皮红豆糖水,每到楼下哗哗啦啦麻将声响起的时候,她就用塑胶小碗打上一碗,给她端上来尝一尝味道。
灰尘的味道实在太重了。
盛嘉宜把照片收到随身带的挎包里,路过卧室的时候,探身进去,扯掉床上那张蓝白色被单,沿着床垫与墙壁的缝隙,又摸出来一个黑色壳子的笔记本。
她翻了许多页,才翻到靠后那一部分。
纸张有撕毁的痕迹,记录页断断续续。
4月22日
天后庙前做法事,张天师塞过来一张皮(划掉)批命纸。
犯太岁,要点灯。
什么是太岁?
6月19日
哥哥说六叔要做一件大事,要是成功了他就会有很多很多钱。
6月27日
城寨起了一次小火,火势不大,很快扑灭。
见到许多不认识的人。
7月1日
天后庙......
离开(划掉)
城寨外的天空很美,海风很咸。
盛嘉宜的手指按在那道字迹上,微微用力,发黄的纸业上出现一道明显的痕迹。
阳台下适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盛嘉宜吓了一大跳。
城寨外是大片大片棚户区,现在都逐渐废弃,敢来这边的人不多,也就盛嘉宜仗着胆子大,黄昏时分甩掉狗仔摸进来。
能发出这种排量噪音的车辆,通常不会开到城寨楼下。盛嘉宜心下一动,心跳加速了些,她把日记也塞进包里,蹑手蹑脚走到阳台上,视线从街边那颗并不粗壮的榕树叶缝里穿过,落到撒满夕阳的马路上。
斜斜的日光照亮半个街道,有人站在楼下静静看着她。
盛嘉宜沉默了几秒,扑哧一声笑出声。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盛嘉宜隔着生了锈的栏杆和铁丝圈对着楼下喊道。
“最开始也不知道,当然花了点钱,才搞清楚。”徐明砚仰着头,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盛嘉宜又问。
“最开始不知道,同样花了点钱,买通了你的助理。”他说。
盛嘉宜没想到阿香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
“我要罚阿香的钱。”盛嘉宜有些生气,似笑非笑,“你来做什么?”
徐明砚看到盛嘉宜靠在窗台上,黑色的头发垂下来,像黑缎子一样,她那张脸被阳光和路灯照亮,晕染着金色的光芒,就好像古典主义油画上走出的美人。
他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来给你递绳梯,盛小姐。”
他用了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一句台词。
“你的意思是,你是罗密欧,我是朱丽叶吗?”盛嘉宜说。
这两个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他立刻灵巧地换了个说法,“我来接长发公主。”
“长发公主有说她原谅你了吗?”
“没有,所以我在寻求公主的原谅。”
“那你先说说你错在哪里了。”盛嘉宜换了一只手撑住下巴。
这几天天气不算炎热,夏意到达了些微,空气里湿度刚刚好,有徐徐微风。
“我错在不该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他挂着清浅的笑意,“公主不需要王子,只需要为你效忠的骑士。”
盛嘉宜挑眉:“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回去后我夜不能寐,日思夜想......”盛嘉宜倒是没有料到他还会说这么多成语,靠他那点贫瘠的中文水平,真是有些勉强了,想来这腹稿已经在心里打了许久,于是耐着性子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承认一开始见到盛小姐,我有太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不够真诚,我以为我只需要站在那里,盛小姐就会选择我......”
盛嘉宜冷笑了一声。
“希望盛小姐再给我一个机会。”他说。
隔着两层楼,盛嘉宜俯视着他。
徐明砚很少打扮得这么港式的时候,大少爷么,又在商界政界两头混,大多数时间总是显得自己精英成熟一点才压得住气场,要是都跟今天这样,大概就没有人想好好和他坐下来谈生意了。他穿着黑色夹克,黑发落在额前,棱角分明,皮肤是偏冷的白色,但不是程良西那股美到极点的阴柔,相当正的英俊,用香江话来说,好靓仔,像个很潮的男明星一样,下一秒就可以去红馆开演唱会。
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没能物尽其用。
“机会要你自己争取啦。”盛嘉宜笑道,“好多人追我,你知不知道?你不要老是想当然管我,给我送东西,你要动动脑筋想想怎么才能真的追到我。”
他当然想过,近来翻来覆去的想,想在一开始,他是怎么让盛嘉宜松口。
吴哥的烈日、巴肯山的夕阳、一望无尽的荒原、残存的遗迹。
红袍僧人在废弃的墙下默默诵经。
铺天而来的闷热与热带丛林升腾的湿漉漉的水雾。
东南亚的旷野天生就容易点燃跳动的□□。
后来他们回到纸醉金迷的城市,到了像机器一样有序运转的固定轨道上,她做她的大明星,他当他的野心家,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想如何在两岸取得落点,保留汇港岌岌可危的发钞权,那些萌动的感情也慢慢被利益取代。
回到新加坡后,母亲黄若仪嘲笑他竟然也有被分手的那一天,等听他抱怨完,又讥讽他根本没有想过好好经营这一段感情。
“虽然我对插手我儿子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要不是你主动提起,我以为你在养一个情妇。”黄若仪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只不过给她花了很多钱而已,她可是盛嘉宜,全亚洲最红的女明星,这个世界最不缺给她花钱的人,有的是人求着给她钱花。如果不是因为你出现的时间比较凑巧,你可能根本就追不到她。你要是脑子清醒一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她,最好抓紧时间回去找她,寻求她的原谅,否则再过两个月,我敢说她身边站着的大概率就不是你了,你那些在香江呆着的狐朋狗友,难道不喜欢她?没有男人不喜欢长成这样的女人,如果有,那是因为他们追不到,所以撒谎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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