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宜自己从没有承认过复合的传闻,被问到也就含糊其辞混过去,不说不谈,也不说在谈。
她跟谢嘉诚现在为了卖这部拍了大半年还没拍完的文艺片,正在炒作荧幕情侣。谢嘉诚的公司很大方,拿出了一部自家工作室投资组局的爱情电影,请的是台湾数一数二的大导演何志伟执导,给她开了三百五十万的片酬,剧本写得很好,爱情片拍好了既叫好又叫座,也不占用多少时间,两个月就能拍完,盛嘉宜觉得接一接也无妨,于是顺手又去做了谢嘉诚红馆演唱会的出场嘉宾。
由谢嘉诚牵着她的手从台后出来,一起唱了一首谢嘉诚的情歌,引得全场粉丝尖叫不息,纷纷写信给电台讲他们两个一定是在一起了,那封信写得煞有其事,盛嘉宜自己看了都要信了。
结果第二天盛嘉宜又被拍到和小徐少在旺角一家街头餐厅食糖水,饭后两人还去了花街买花,又去了金鱼街,小徐少给盛嘉宜买了三条金鱼,用塑料袋装着,拎在手里,这一切做完后,盛嘉宜上了他的法拉利,把她送回家后,小徐少直奔机场,乘私人飞机离开香江。
狗仔敏锐发现这两个人的约会地点都变了个样,小徐少现在常常陪着盛嘉宜去深水埗、油麻地、旺角这些地方的小苍蝇馆子吃街头美食,还会陪着她逛街。要知道女人逛起街来很可怕的,哪怕是国际大明星也不能免俗,小徐少提着大包小包跟着的样子,香江市民喜闻乐见,很爱看,并写信慰问报社,请他们多拍,多看。
七月,无线台庆晚会,香江四大天王一人牵着一位当红女星出场。
盛嘉宜出道第一年坐在台下,还没有资格占据这样重要的出场位置,只是在中间的时候被叫上去介绍自己,当初赵明明说她十七岁时就认识她,就是在这个时候。
第二年和第三年都是和何季韩一起出场。
去年这个时候她正遭受舆论风波,干脆缺席了台庆。
今年她没有男伴,压轴出场,由她捧着一束鲜嫩欲滴的玫瑰花送给了台下坐着的无线大股东——徐明砚的堂叔徐世延。座位是同程良西安排在一起,最后结束时候的合影,群星璀璨的盛况下,盛嘉宜站在徐世延的左边,这位无线教父级人物破天荒友好地站起来,搭着她的肩膀,以显示对盛嘉宜的重视。
媒体便说,徐世延这是在表态,作为徐明砚的叔叔,徐家表示出对于盛嘉宜入主徐家,成为徐家下一代掌门太太的认可。
七月中旬,盛嘉宜据说又接了一部内地导演的电影,第二年开机,男主角是程良西。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合作过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演你爱我我爱你的戏码,就是没有感情,都要演出感情了。之后媒体又从郑安容那里扒出来,刚刚在戛纳有所斩获的《夏夜浓情》里,两人经典对手戏中程良西那句“我爱你”,是他自己加进去的,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演员的自我发挥可以解释为剧情需要,也可以理解为是现实的延深。
程良西和盛嘉宜的情侣Fans本来就多,这一次更是轰轰烈烈闹了起来。
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演得比什么都好看。
香江的狗仔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忙,全员出动都想抢盛嘉宜的头条。连一位八十年代顶级红星与富商丈夫离婚的新闻都没有激起什么波澜,甚至连头条版面都没有上。
不过这也显得盛嘉宜有点花心,似乎这些男人都是她的掌中玩物,想和谁好,就和谁好。有媒体抨击她水性杨花,很快就被压了下来,香江最权威的《大公文报》称,影后有资格在众多优质男人中挑选自己心仪的对象,这是美人的特权。又说既然那么多男性巨星私生活都不检点,女星只不过多约会了几次,这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八月,《夏夜浓情》在新加坡上映,盛嘉宜赴新加坡接受电视台采访。
新加坡媒体就很有意思了。
“你知道我们这里的人管你叫什么吗Ana?”电台女主持的话题一直在盛嘉宜身上打转。
盛嘉宜知道她不得到一些答案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只能配合着问:“是什么?”
“我们知道港人管你叫香江的女儿,在我们这里,很多人,尤其是华人,听到这个称呼都不太满意,我们同样觉得你是The Daughter of Singapore。”主持人捂着嘴笑了起来。
盛嘉宜也被她逗笑:“Daughter-in-law?”(儿媳)
“you konw it!”女主持惊呼起来,为盛嘉宜的配合而兴奋,“You will marry into this family,right It is a very old and wealthy family.The Herolly Group monopolizes most of the private land and ports here!”[你会嫁过来,对不对,那是一个非常古老且富裕的家族,希罗集团垄断了这里绝大部分私人地皮和港口]
盛嘉宜发现他们对于这段豪门与女明星之间的恋情的关注度比之香江更加火热。而且比起香江,似乎他们这里并不觉得盛嘉宜是在高攀财大气粗,富贵双全的黄家,要知道,黄家不仅是最大地产商和港口运营商,这一大家子可是总理的亲戚呢!
也许是因为当地娱乐业发展的平平无奇,大部分电视机、影院里播放的依然是香江的影视剧集,但是香江的明星再红再好,到底也是别人,盛嘉宜这样直接同他们本土首富之子扯上关系的,自然就成了热点中的热点。
“Is that what you hope for”盛嘉宜问。
“of course!”女主持的甚至直接站起来,表达她对于盛嘉宜和徐明砚之间的看好,“you must!”
采访过后,随行的电视台华人官员偷偷告诉盛嘉宜,其实并不是因为本地人没有门户之见,相反,是因为一种暗戳戳的比较心理,如果盛嘉宜真的嫁给了徐明砚,这里的人会觉得他们总算是从香江手中把他们最闪耀的明星,最宝贝女儿抢了过来!多么让人激动的一件事情!任你们电影业再发达,娱乐产业独霸东南亚,你们的头号影星不还是得到我们这边来?这比豪门跟豪门联姻,有钱*人找个有钱人可有意思太多了!
盛嘉宜:......
她想提醒一下徐明砚姓徐,不姓黄,不过后来想想,徐明砚是德美投资基金的主席,便闭口不再提这件事。
还没离开电视台,就在门口遇到另外一群人,呜呜泱泱交错,倒是那边先停下来。
来的人看起来很是厉害,而且一看就是来堵她的,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边跟了不少人,相貌英俊,穿得极其英伦绅士风范,见到盛嘉宜,立刻大呼小叫起来:“Is this Miss Shing”[shing为港式发音]
盛嘉宜不认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人主动告诉她,那是国家贸易与工业部部长之子Wong Ka-wai(黄家伟)。
“论辈分,是小徐少的舅舅。”工作人员在盛嘉宜耳边轻声提醒她。
第89章 甜蜜蜜
“我姐姐,还有我们家族许多人希望见见你。”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过来,伸出手掌,“我是William,请允许我在这里向亚洲第一位戛纳影后问好。”他碰到盛嘉宜的手掌那一刻,便屈起手指,将她的手微微托起,自己扶身在她手背上留下一个礼貌的见面吻。
“黄先生。”盛嘉宜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只能微微一笑,“抱歉,我还有行程上的安排,可能不太方便......”
“希望你可以在新加坡多留两天。”黄家伟打断她,“我们也不希望打扰你,但是Izan,这么说吧,他也没有把我当长辈看,他甚至对于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的姐姐,都不算太尊重,所以从来没有同我们沟通过他的感情问题。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家族不能不在乎,对于你的事,家里的长辈很好奇,也很担心,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长辈们只是想见见你,想知道你和Izan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嘉宜说:“你想要我同你走,有提前和Izan说吗?”
她环视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碍于都是电视台员工,倒是还没有人敢拍照。
黄家伟一愣:“他还不知道。”
“你应该先和他说,毕竟我和他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关系,不太方便去见黄主席。”盛嘉宜绕开他就准备走。
黄家伟有些着急了:“盛小姐。”他磕磕绊绊道,“我姐姐说了,一定要我请你去她那里坐一坐,她这个人说一不二的,要是我没有把你带回去,她一定会觉得我办事不力,你就不要让我难办了。”
盛嘉宜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往前走,黄家伟快步追在她身边:“盛小姐,你要是不答应是走不了的,这里不是香江,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家族的邀请,就算上了飞机,也不会起飞,我三姐可以停掉你离开这座岛屿的唯一交通工具。”
盛嘉宜骤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好吧。”
黄家伟:“......什么?”
她前后转变得这么快,黄家伟甚至都做好了要跟她长篇大论的准备,现在却全都白费了。
“不是你说的吗?如果不同意,想走都不能走,还是说你是在诈我?”盛嘉宜眯了眯眼。
黄家伟汗流浃背。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盛嘉宜压低声音道,“您可以保证报纸上不会刊登不该出现的新闻吧。”
黄家伟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大庭广众下,盛嘉宜都有点受不了他的开朗,她真怕回到香江,关于她的爱情故事就又出了十个全新的版本。什么豪门婆婆怒甩钞票明令她离开自己的儿子,当众将她绑架徐少英雄救美诸如此类的。
实在是过于羞耻,属于会给自己的晚年生活徒增笑料的事情,盛嘉宜希望少发生一点,她对于当人家茶余饭后的闲谈议题没有任何兴趣。
黄家伟不自觉也跟着放轻了语调:“当然,当然,绝对不会有一个不该出现的字眼,这我可以跟你保证。”
盛嘉宜跟随行的助理吩咐了几句行程安排,便跟着他上了车。
一整排银灰色宾利,大约有五辆,停在园区内。
新加坡海湾两畔没有香江那么杂乱,这里的CBD同样由众多高耸入云的玻璃大楼构成,但是非常齐整,都是些很新的建筑,规划上要更加现代化一些。这个国家发展不久,但是发展十分迅速,对外贸易占据国家产业的大部分,十年来国民生产总值保持着年均8%-10%的奇迹速度向上攀升,也吸引着国际上大批富豪闻讯前来。
街道干净异常,马路中间两边都栽种了大量热带植被,这一点同香江也不一样。
市区内随处可见正在建设中的大厦。
黄家伟说,基础建设带来大量的用工缺口,避免了过度依赖外贸带来的就业压力。
通过在车上聊天,盛嘉宜了解到,这位小叔叔Wong Ka-wai先生显然是位华裔,但准确来说,他身上的中国血统已经非常淡薄,大概要追溯到他的曾祖父那一辈头上。而他的祖父,也就是徐明砚的曾外祖父,曾经是英属马来鼎鼎有名的商人、政治家、慈善家,授勋拿督头衔,同时也是MAS(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筹建者之一,死后将家族产业一分为二交给长子和二子,还有一位幼子,也就是黄家伟的父亲选择从政,现为内阁成员之一。一位女儿嫁给了泰国亲王,一位女儿嫁给了美东做军火贸易及喷气飞机的富商。黄若仪算起来是黄家第二代长子的第三个女儿,同当时的亚洲首富徐令川之子联姻,之后婚姻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琴瑟和鸣,她也就并未随丈夫定居美国,而是返回新加坡,继承了家族地产集团。自黄若仪接手希罗集团后,她接连吞并数家本土中小型贸易公司、港口及印尼、马来等地的大型企业,形成了如今盘踞于马六甲海峡中间的综合性财团。
“事实上,家族避免同外国人,尤其是白人联姻。”黄家伟说,“在他们看来那些人很“红毛”,家里已经不缺钱了,没必要再追求更多,保持稳定才重要,我姑姑的婚姻一开始并不受家族祝福,她和我姑父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那个美国佬答应送十架客机,正好祖父准备筹建一家航空集团,于是他就松口了。”
“你不是说黄家不传统吗?”盛嘉宜敏锐找到了他话语中的问题。
“oh!”黄家伟自知失言,“我祖父是那样,控制欲很旺盛的一个人,对家族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指手画脚,大伯也是,他认为加强同地区之间的经济联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联姻......那个时候新加坡刚独立没有太久,是经济转型时期,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入外资,赚外汇,要做别人的生意就得在别的地方上有自己的人。所以他一手操办了自己所有子女的婚姻,我的一个大姐姐,嫁给了Myanmar(缅甸)的巨富,那个人是Naypyidaw(内比都)的首富,后来她自杀了......所以我三姐后来婚姻不幸福,家族就不敢再多管,三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很开明,她如今是第三代的掌权人,我们都要听她的。”
盛嘉宜发现这位小叔叔是个话唠,一路上都喋喋不休,把黄家的事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而且话里话外都显示和自己的大外甥没有辈分上的忌讳,说到底,就是好兄弟!
盛嘉宜:......你们有钱人开心就好。
不过,她确实在william·wong身上感受到了最初曾经在徐明砚身上感受到的,某种他们自己可能都从未发觉过的特质——古老。那些似乎还停留在一个世纪以前的荣光附着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又是一个如此现代,甚至思维完全西化的人,这让他们看起来很奇怪。
其典型代表就是,他们的做派既保留了一些亚裔传统家族的观念,比如关于婚姻、规矩意识、长幼意识,但又很爱模仿欧洲旧贵族的生活方式,常作英伦风格打扮,会说最标准的伊顿口音,喜欢吃意大利餐或者法餐,使用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礼节,运动选择壁球、网球、高尔夫居多。同时他们过着超前的生活,和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乃至中上层阶级都存在巨大的差距。
盛嘉宜倒是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差距,既不觉得有多羡慕——因为她靠自己也能过得很不错,也不会自卑,毕竟要是她是个会因物质条件产生坏情绪的人,那可能早就得抑郁症了。
“Izan有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小叔叔忽然问。
“也许是今天吧,或许是明天。”盛嘉宜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她其实不太会问这些,通常都是徐明砚更加主动来找她,盛嘉宜也不希望来新加坡的时候他跟在旁边,这会给媒体造成某种误会,认为两个人好事将近,便拒绝了他的陪同,加之他最近忙着在跟一群美国佬做生意,只会在香江和美国两边跑。
轿车从大片绿色的围网旁驶过,高尔夫球场起伏的绿地绵延至远方,尽头露出一小块深蓝色的空缺。那是太平洋。地上喷水设施打着旋喷洒水滴,在烈日下形成一道弧形的彩虹。
这附近,至少肉眼上已经看不到房屋了,不过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高大的篱笆后,应该隐藏着占地面积巨大,价格令人匪夷所思的豪宅。在这里,几乎所有的私人用地都由希罗集团垄断开发,而非像香江那样,由几个家族共同参与,甚至还有不少外资企业瓜分。
在价格上,新加坡的房地产价格要远低于东方之珠,不过在顶尖豪宅的叫价上,并没有逊色太多。
“长辈通常不喜欢住在吵闹的市区。”小叔叔看到盛嘉宜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忍不住又炫耀道,“shing小姐——”他拙劣的话语发音实话实说有些让人想笑,“我知道人们常说太平山上的豪宅是亚洲之最,但是这样的说法太过时了,科林海湾社区的这九栋别墅,都是由三姐名下的公司开发,请的是最负盛名的建筑设计师安娜·冯·福尔曼,每一座别墅都建在可以观望太平洋的山坡上,配备高尔夫球场、赛马场、三个网球场与保龄球馆,海湾也是避风港,可以行驶帆船与邮轮......其实这里也并不比香江差,对不对?”
盛嘉宜点点头,“所以Izan也住在这里?”
小叔叔一顿,尴尬摸了摸鼻子:“没有,他总是很叛逆啦,不喜欢和大人一起住,他最常住在市中心高层一套复式公寓里,不过他如果呆在新加坡,每天早上会过来陪三姐用早餐,然后跟政商名流在这附近打高尔夫。”
“黄主席呢?她平时喜欢做什么?”
“花钱。”小叔叔斩钉截铁道,“我三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处花钱。”
宾利在一大丛蔷薇篱笆前停下来。
黄家的豪宅被当地人称为——科林宫,哪怕是工作日时间,这里都不是个冷清的地方。在1987年首次推出的美国杂志《Forbes》的富豪排行榜里,这个家族从来没有跌出过亚洲前二十的位置。虽然有着wong这样近似中国发音的姓氏,但是这个家族更多流淌着马华的血液,追溯到他们最早的中国血脉历史,恐怕需要翻阅到明朝年间南洋潮的记录才能窥见一二。
和已经四分五裂的前亚洲首富徐氏家族不同,黄家仍然是一个庞大且繁荣的家族,至少,看上去是这样。黄若仪是这个家族第三代的掌门人,她的祖父便是英属马来大名鼎鼎的Phil·wong爵士,父亲Crouch·wong曾在国有化的过程中担任多家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并将一部分产业私有化,母亲Alice是星国银行董事之女,亦是名门后代。她的两个哥哥都不堪大用,有一个甚至因为牵涉一桩跨国证劵交易诈骗案,而进入监狱,虽然不到一个月就被保释,但很快就失去了继承家族核心权力的资格。
在丈夫(如果算的话)的支持下,黄若仪很快取得了集团股份的继承权,其代价就是她的婚姻也走到尽头——她不能作为徐太太的身份成为黄家的代理人。有人说她虽然和自己的丈夫在法兰克福离婚并签署财产分割协议,但考虑到当年两人是在香江结的婚,涉及到跨区域离婚官司,这个婚到底有没有离成功,始终要打一个问号。
黄若仪是个标准的美人,年轻的时候也曾为杂志拍摄过封面,那时的她黑发明眸,据说长得很像一位台湾顶级歌星,如今年纪大了,容貌衰老,但是气质依旧,满身贵气和似有若无的骄矜很难通过后天培养。
她通常被认为是一个极其奢靡和好强的女人,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和拿督、英属马来的官员们、银行家们一起打猎,马术极其优秀,取得过不少国际马术大赛奖项,和中东石油国王室的诸位公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喜好举办和参加音乐会、拍卖会、慈善会,花钱如流水,她也有那个资本花钱,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丈夫,包括她自己,都很能赚钱,所以用钱也没有任何概念。她的收藏囊括了许多东方宫廷珠宝、字画、沙俄藏品、野生动物标本......即便是是来自中东的石油富豪,也希望从她的手里买到一两件宝贝。
所以一开始,没有人觉得,黄若仪女士能看得上她儿子那个明星女友。
直到现在,也有人是如此想。
宽敞的门厅里,大片缅甸柚木地板铺设上铺设菲律宾马尼拉麻编织的地毯,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由泰国手工艺匠人制作的象牙雕刻吊灯,光线柔和而温暖,在微风中轻微摇晃。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由印度檀木制成的长条餐桌,桌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沙发和椅子使用印尼巴厘岛的藤编框架,下垂的绸缎以红色与金色为主,墙壁上则贴满深绿色壁纸,绣金色纹案。桌上陈设着中国明代青花瓷的花瓶,里面插满了来自花园的热带鲜花。
两位贵妇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身着华贵宽松的金锦缎长袍,近似于传统服饰Baju Kurung,但又做了现代化的改良,腰处收紧,下面如筒裙。女仆端上来用印尼陶盆装着的鲜果和五彩缤纷的娘惹糕,便有一人用银制餐具叉起来一小块桃肉,给上位端坐着的中年女人,脸上挂着笑道:“Izan哪里都好,就是从小叛逆了一些,叫三姐您费心了,对不对?他挑的女朋友,不是说不好,漂亮是漂亮,也有名气,但是总归啊,不是门当户对的家庭,甚至可以说太差了一些,娶进门难免有摩擦。”
她对面的女人小声接话:“盛小姐名气还是有的,说是这两天到新加坡来了,杰妮闹着要去看她。”
“Maggi,都是自家人,我也要在这里说你几句,你允许杰妮娶追星,我当你是想让女儿开心快乐。可是,我们这种人家里,哪能一个个为同一个中国女明星神魂颠倒?一个演员......这也太不像话了,据说她跟外面不少男人都闹绯闻,她就是典型的豪门猎手,淘金女郎,等着捕猎一个愿意娶她的富少,从而实现阶级的飞跃。”
黄七太太,出身于泰国农业巨头郑家的Maggi无奈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都嚷嚷着要潮流,跟我们当年不一样,不觉得当明星是丢人的事,反而很向往。五嫂,你也别管得太宽了,我看Nora也十六岁了,到时候去了美国接受教育,说不定也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书读得多,学历高是好事,但是哪怕在外头读完书,一样得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黄四太太不屑道,“什么人都找进家门,败坏了家风和名声,叫后面的弟弟妹妹们还怎么婚嫁?要我说Izan就算不娶一个马来的女人,要娶中国人,也应该在香江那几个大家族里挑选一下,我看他父亲那边也是那样有头有脸的人家,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到底还是太看容貌,竟然想着娶一个妓女的女儿过门。”
黄若仪喝茶的手一顿,将茶杯稳稳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黄七太太觑着黄若仪的脸色,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性格一向温柔,家里虽富裕,但是光是姐妹就有八个,能留给她的实在是有限,丈夫还是个混蛋,婚后包养情人无数。她对此不置一词,只安心抚养好自己的一对儿女。黄家产业众多,黄若仪又只有徐明砚这一个儿子,那样多的集团公司,总需要人来打理,黄七太太知道指望丈夫是没用了,但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讨好这位三姐,未来要是肯重用自己的子女,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黄四太太不一样,仗着自己的出身,说话总是很傲慢,在众多妯娌间是最难打交道的。马来全国一共十三个州、三个联邦直辖区,其中9个州由当地的世袭苏丹家族统治,她便是世袭苏丹家族的女儿,和自己的丈夫——黄家第三代的第四位少爷常年居住在吉隆坡。
可惜这里是新加坡。
女仆穿着传统的丝绸旗袍女仆,步履轻盈地走进房间,手中托着一个由镀金和象牙雕刻而成的精致托盘,托盘上摆放着稀有的香料:沉香和来自阿曼的乳香。每一种香料都装在精美的小盒子里,盒盖上镶嵌着细腻的玉石。
女主人喜欢闻香,不可太刺鼻,也不能使用劣质的工业香精,因此仆人会时刻点燃稀有的原料,维持室内的淡雅气息。
“Garcia。”黄若仪和颜悦色道,“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那些话......你得学会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尊重一些,在不久的将来,她或许是家族的主母,而谦卑,是你应当遵守的美德。”
在黄四太太震惊的神色下,黄若仪继续道:“我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叫你们跟盛小姐互相认识,也让她觉得,所谓的马华家族,异国他乡,也和她平常居住的环境没有太多区别。我知道你们都带着身份偏见,但是在我面前,麻烦收敛一些,如果谁打乱了我的计划。”她着重看了看黄四太太,“我需要好好考虑四弟还能不能在集团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嗯?”
她尾调一扬,让素来高贵的黄四太太气得面红耳赤。
“您怎么能?”她高声道,“姐姐,我的家族世代都为苏丹,您怎么能让我们这些长辈奉承一位女演员?您要让她这样的人生下来的孩子继承您的位置吗?”
“你已经是黄家人了,Garcia。”黄若仪平静道,“你的苏丹家族已经成为过去,除非你和四弟离婚......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明白,家族的荣耀比什么都要重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清楚。”
四太太自知一时慌乱下说出了心里话,但碍着面子,她仍是咬紧牙关:“您认为这个女人能给黄家带来好处?您真是昏了头了。”
“好的名声和明事理的脑子,当然比所谓的血脉更加重要,这也是我一直想说的,你们把孩子都养得太坏了,一个个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诚然他们拥有良好的学历,毕业于牛津、剑桥、哈佛这样高校的商学院,但是你我都知道那里有多少水分,抛开家族每年给全球各地教育基金会捐的千万巨款,我不认为我的那些外甥外甥女们谁真的有这个本事。”
“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在北美和西欧一掷千金,混迹于各种毫无意义的玩乐party,我要感谢他们之中抽烟吸粉的不算多,但私生活一个比一个混乱,毕业后靠家族的举荐进入才能进入投资银行工作,然后在那里继续无所事事,认为自己是所谓的privilegd class。”黄若仪维持着优雅的姿态,毫不忌讳说出讥讽黄四太太的话,她也不去看黄四太太差到极点的脸色,反而垂眸看着女仆手提银锡壶在茶杯里重新注入滚水,茶叶四散,淡红色泽慢慢浮了上来。
”他们无需假装,他们本来就是。”黄四太太气愤道,“社会本来就不公平,我们的先辈更加聪明,更加富裕,所以后代理所应当获得更多优待。”
“The rich get richer。”黄若仪冷笑道,“但真正能一直延续富裕的也只是一少部分,前提是保持着比自己同类更加敏锐、坚定、正确的理念。比起选一个大脑清醒但是出生平凡的儿子,我更害怕我的儿媳每天只知道问今天巴黎是否能空运来一只银灰色鳄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