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手被绑在椅背后面,双脚被缠在了凳子腿上。好在他们并没有遮住我的眼睛,我还可以感受到光线的变化,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房间,除了一张破旧的欧式大床和一把木质的带靠背的椅子之外,便只剩灰白色的墙壁了。
房间有一扇窗,窗户不大,但足以让一小束阳光照进来。窗框上装着细密的防盗网,把阳光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
每当太阳光透过防盗网,照在屋里的白墙上,我就特别向往阳光下的生活,特别特别地想活着。
可当阳光藏匿了,黑暗攀附了上来,我又动摇了,想着就这样融化在黑暗里也不赖。
因为我不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沼泽泥潭。
五天前的一个下午,我环抱着石林的腰,小声地劝慰他:“这单生意没谈成,咱们再找别的机会,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你如果真的去赌石,万一赔了,那咱们可就再难翻身了。”
“你个乌鸦嘴,你懂个屁!要不是你坚持不肯卖房,厂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叫我别去赌,我不赌哪来的好料子?你倒是拿钱给我进货啊!”
石林没好气地拨开我的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从烟盒里抽出打火机,连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来火。
他眉头一皱,把烟从嘴上拿了下来,小心地插回烟盒里,又团了团口中的唾沫,呸到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一起躺在垃圾堆里的,还有那只打不着火的火机。
石林叉着腰,在房间里干转了几圈后,抄起电视机柜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灌得太急,一下呛着了。
他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涨红了脸,指着我说:“MD,都怪你,守着个房子等着下崽儿啊?去,下去给我买个火机,MD。”
我强忍着委屈的眼泪,走出了宾馆房间。
骂就骂吧,只要别再打我房子的主意就行。那是我爸妈打拼了半辈子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要是他们在天上看到我为了一个男人把房子卖了,得多失望啊。
这些年来,昆明的玉器厂越来越多,而石林的厂子因为工艺传统,设备老旧,许多老客户也因为种种原因跟他解了约。再加上进不到什么好石料,生意越来越差。
朋友介绍了个缅甸的原石商人,结果石林跟那人一见面就谈崩了。
都怪石林的脾气太冲,见面半个小时不到,他就不耐烦了,说这么老远过来是为了要性价比高的好货,吭吭唧唧地不亮实价,摆明是拿我们当土老帽宰。
没等石林抱怨完,原石商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黑色皮包站起来就准备走,临走时说了一句:“有胆就赌石,运气好5万块能开出紫罗兰飘花种。运气不好,可能连老家都回不去。”
正经的进货渠道嫌贵,偏偏人家激他的这句话他听进去了,一门心思地想着以小博大。
我当时就预料到不对。当我紧握新买的打火机,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房间时,石林已经不在屋里了。
行李箱大剌剌地摊着,夹层拉链被拉开了,里面的美金一张都没剩。
直觉让我狠狠一惊,但我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这不过是遭了贼而已。
但当我环视房间一圈,发现我的手表还好好地躺在床头柜上,床铺也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时,我便知道,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石林一定拿走了箱子里所有的钱,去赌石厂了。
我绝望地坐在床沿上,欲哭无泪。
虽然我知道逢赌必输的道理,但此刻我却特别希望他能赢,可同时又担心他万一赢了,一次侥幸之后会更加沉迷。
祈祷他赢也不是、输也不行,我的心慌到了极点。
拿起手机一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响断了都没人接。我只能握着手机,焦急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连上厕所都不敢放下手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我的手机响了。
手机那头传了石林颤抖的声音:“媳妇,你卡里还有多少钱,都取出来带来给我吧……我把位置发给你,你快点啊,快点……”
石林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哭腔,直觉告诉我,他肯定是输惨了,不然他不会叫我媳妇。
他很少叫我媳妇,除非有事要求我。
我在房间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我钱包最里面藏的那张有200多万私房钱的卡放回了行李箱的夹层里,只带着一张有30多万存款的卡去到了石林定位的位置。
赶到赌石厂时,石林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他脸上新添了明显的伤痕,衣服上也满是泥土,和昨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意气风发的去谈生意的那个石林判若两人。
他果然是栽大了。
看着眼前他这副惨状,我纵然心里有一万句想责备他的话,也只能先默默咽下。
输了就输了吧,只希望他以后能长点记性,别再胡来了。这次只要能安全回到国内,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么想着,我一脸担忧地朝他走过去,问他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他万般惭愧地看着我,双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却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石林身边的两个壮汉没给他太多时间伤春悲秋,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强行就往赌石厂里拖。
我赶紧快走了几步,跟上了他们。
一进到后院,那帮人便像扔垃圾一样,把石林丢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他带着满身的灰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朝我跑了过来。
“媳妇,钱,钱带了吗?”没等我回话,石林就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包,粗暴地拉开拉链,急切地抽出钱包里的银行卡,问我这里是多少钱。
在得知我卡上只有30多万时,他一下瘫软在地上,绝望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都完了……”
“媳妇,对不起!”石林突然跪在我面前,“哐”的一声给我磕了个响头。
这架势吓得我以为他要寻短见,连忙安抚他说,“没事啊,你别急,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我去想想办法,找亲戚朋友借点,再慢慢还。”
石林没有出声,只是跪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后脑勺,前额不停地在地上碾着。
看着他这样子,我只能继续安慰,“不就是赌输了,欠了钱吗,咱愿赌服输。先问朋友借点,咱回去把厂子抵了,肯定能还上了。咱们跟他们好好说,多宽限几天。”
“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你别怪我……”石林揪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喃喃自语着,背部剧烈地起起伏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得这么惨烈。
也好,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吃一堑长一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沾赌。
正劝着石林,一个彪形大汉突然朝我走来,揪着我后背的衣服,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抓了起来,往肩上一扛,头也不回的朝赌石厂的后门走去。
另一个大汉朝着石林猛踹了一脚,又抓住他的衣领,不知道跟他嘀咕了几句什么,松开他后也跟上了我们。
我不断地捶打着那人的后背,咆哮着要他放我下来,把这辈子最难听的骂人话全部抖搂了出来。
可他们对我的反抗无动于衷,似乎肩上扛着一麻袋大白菜。
而石林对于我的呼救也无动于衷,他像雕塑一般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直到那大汉一掌推开了赌石厂厚重的大铁后门,石林才慢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往前挪了两小步,扯着嗓子冲着我喊:“媳妇,委屈你了啊,你等我,我回去筹钱赎你出来,你等我啊……”
我突然明白了,现在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不然他那么高姿态的一个人,怎么会咒骂自己“不是人”。
带钱给他,不过是骗我到这儿的借口。恐怕他欠的钱不是三五十万就能还清的吧。所以,他才拿我这个大活人,抵了他的赌债。
事到如今,他还假惺惺地说要赎我。既然要筹钱赎我,为什么刚刚他自己不去找朋友借,找父母要?
那几句苍白无力的呼喊,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那帮人要带我去干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得到,美女荷~官、按~摩女郎、伴~游公关。
说不定,我的照片还会被印成小卡片,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宾馆的门缝里,想想都讽刺。
离开赌石厂后,那两个壮汉带我去了他们老巢,见到了一位名叫坡哈的人。
坡哈穿着弹力螺纹背心,半边胳膊上刺着一只大黑蜘蛛,发际线后移的厉害,眉毛稀少,眼角也垂了下来,整个嘴唇比猪血还要乌。
他跷着二郎腿,靠在红木雕花的椅上,右手盘弄着一个玉石把件。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后,站起身,懒懒散散地走到我身边。
我身高167,尽管坡哈看上去比我矮几分,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江湖大哥狠毒辛辣的味道,依旧让我不寒而栗。
坡哈玩弄着他的玉石把件,围着我慢慢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感觉像是在集市上挑一头牲口。
他上下打量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在我屁股上猛拍了一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一弹,不禁眉头紧蹙,嫌恶地将目光转了一侧,又用手掸了掸裤子,想把他那些龌龊的气味都打散。
我的反应似乎惹坡哈不高兴了,他转到我面前,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腮帮子,掰正我的脸颊,逼着我看向他。
随后又狠狠地一甩手,将我扇倒在地上。这一摔让我更加清醒。
这帮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花架子,我恐怕已经被石林送进了实实在在的地狱魔窟。
坡哈歪着头俯视着我,又用他手里的玉石把件,搓了搓胡子拉碴的下巴,好像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我。
他散发出来的气场,让我有些害怕,甚至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胆怯地把目光转向了地面,想逃跑的念头空前强烈。
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放了我?
石林拿我抵债,应该是不知道我爸妈给我留了那么多的钱。如果我告诉石林箱子的夹层里有张200多万的卡,叫他来给我送卡,再打个电话问朋友借点,等钱凑够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不管他们准备让我去干什么,都是为了挣钱。既然是挣钱就需要周期,不如直接把现金砸在他面前来的痛快干脆。
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挽了一挽,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底气十足。
“喂,那个谁?你是老大吗?”我试探性地冲着坡哈喊了一句。
他没理会我,自顾自地解锁了手机,上下翻着通讯录,看样子是准备给谁打电话。
“嗨,大哥。”
我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按了下锁屏键,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大佬就是大佬,眼中射出的飒飒寒光,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
我清了下嗓子,活动了下脖子,故作镇定对坡哈说:“我宾馆的箱子里有张卡,里面钱不少,但是我老公不知道,因为那是我的私房钱,数目比他欠你们的还多点。你们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卡送过来,或者派个人跟我去宾馆取一趟。”
坡哈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和扛我过来的壮硕男人交换了下眼色,凑近了我几步问:“哦?多少钱?”
“200多万!”我以为这个数字足够震慑,没想到他们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诡异的笑声,引得周围的几个马仔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让我心里发毛,我有些恼怒地说:“你们笑什么?不信你们给我老公打电话,我告诉他银行卡在哪里!要是他找到卡了,就说明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让他给我送来就好了啊!”
我的极力辩解,换来了他们对我更大的嘲笑。
扛我过来的那个男人歪着脑袋,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在空中甩了甩之后,再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将那张纸径直贴到我的眼前……
这是石林的字迹!
“本人石林,因个人原因,现自愿将我合法妻子赵思齐交予你方,任由你们处置。”
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颤抖着看完了石林亲手写下的内容。难怪那帮人听说我让石林送银行卡过来,会笑得如此嘲讽。
一个被丈夫随意卖掉的女人所说的话,在他们看来又有几分可信呢?
如果我手里真有这么钱,石林又何至于挨那么一顿打,还要把我卖掉呢?
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逃跑制造机会罢了。
虽然,这一路走来,我已经预知到了我的命运,可我始终幼稚地对石林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他真的会筹钱来赎我。
可当我亲眼看到他的字迹时,我明白了,石林不值得我期待,也不值得我信任。
因为当他写下这些文字时,他就已经决定要彻底抛弃我了。
从前我事事尊重他的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几乎从没对他说半个“不”字,哪怕我觉得他的安排欠妥,也只是温柔的提醒一下,再暗自叹一口气,便随他去了。
没想到,我对他的纵容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这简直是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瞬间,愤怒的情绪挤走了我心中的伤心和失落,甚至是胆怯、害怕。
周围人嘲笑我的声音在我耳中被无限倍地放大,他们笑得越嚣张,我越觉得怒不可遏。
突然间,我挣脱了按住我的那双手,发狂似的朝门口冲了过去。
还没跑几步,我就被坡哈的手下一把薅了回来。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了地上,我的脑袋在接地的那一刻发出了“哐”的一声闷响。
顿时,眼前飞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看好了,我去打个电话。”头顶上方传了坡哈冷冷的语气。
坡哈的手下又加大手劲摁住我的脑袋,手指着我的鼻尖,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他摁着我,就像摁着一只将死的小蚂蚁。
我老老实实地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乱转一下,意图告诉他们,我学乖了。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我像是一潭死水,连点浪花都不敢翻,可我的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着。
要想回国,我就得先摆脱他们的控制,我得跑出去,一路跑到领事馆,应该就安全了。
可我并不认识去领事馆的路,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怕是更容易被抓回去。
如果没有办法跑到领事馆,让我碰到国内的旅行团也可以啊,都是同胞,应该会互相帮助吧。
对,就这样,我得好好认认路,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景点,再借口上厕所,事情或许就有转机了。
坡哈打完了电话,往屋里招了下手,按住我脑袋的小弟立刻钳住我的肩膀,一把把我拽起来,又叫来了另一个小弟。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门外走去。
“快走快走,出了门,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了。”我的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手心冒出了密集的汗。
门外安静得可怕,除了几声犬吠,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我佯装无精打采地微垂着头,眼珠却不停地四处瞄着。
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急促的锣鼓点一样。
我咬紧牙关,用鼻子缓缓地、深深地呼吸着,生怕他们听见我心跳加速的声音。我拼命掩饰着自己得慌张,努力让这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内比都不大,我和石林在内比都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街也走了不少,可对这里却异常陌生,我应该从来不曾闲逛到这里过。
那这里会是哪里?面前的这条小路又通向何处?
坡哈穿着弹力背心,挺着小胸肌,走在我前面,在一个小巷口站定,目光看向右边岔路的位置。
不一会儿,从右边岔路口开过来了一辆银色的小面包车。车漆的颜色有些斑驳,车身上划痕不少,后尾灯也磕破了,上面粘着横七竖八的胶布。看样子,这车应该有些年头了。
关键是全车的玻璃上都贴着不透光的黑色膜,让我联想到那些做地下买卖的人,徒增了许多恐怖的气息。
坡哈走到车跟前,熟练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又摇下了车玻璃,一只手肘耷拉在车窗框上,冲我们绕了绕手。
架着我的两个人迅速领会到了坡哈的意思,拎着我走的更快了。
眼看就要上车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灵机一动,突然往下一坠,垂着脑袋,表情痛苦地说:“哎呀,不行了,能不能让我先上个厕所啊!”
可无论我如何地故作痛苦,架着我的两个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把我架的更高些。
我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他们提到车前,不由分说的被塞进了车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坡哈说我想上厕所,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口鼻。
随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整个脑袋晕乎乎的,想活动下身体,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仔细回想一下,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却只有被坡哈那帮人塞进面包车这一幕了。
看样子,我已经被坡哈转手了。
一周之内,我被石林抵给了坡哈,又被坡哈卖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如同待宰的羔羊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自嘲着:“赵思齐,你可真够值钱的。”
我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抬眼环视了下周围。
屋里光线很暗,左手边墙体上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开得很高,玻璃上贴着彩色的磨砂贴纸,窗框上钉着细密的防盗网,勉强能透进来一点点亮。
借着这点光线,我仔细地观察了下屋里的情况。房间面积不大,什么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屋顶正中央好像垂下来一根电线,底部悬着一颗灯泡。
我挣扎着站起来,尽管手脚上缠绕的麻绳限制了我的活动自由,但我依旧想尝试着跳到门口去找电灯开关,光亮总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的。
可我在门附近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贴着门缝往外看,无奈门缝太小,什么都看不到。我倚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能听到一些浑浊不清的响声,说不上来是些什么声。
我张了张嘴,咽了下口水,太长时间水米未进,使得我每做一次吞咽的动作,喉咙便像撕裂般的疼。
我清了下嗓子,试探性地喊了句:“有人吗?”
然后快速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又咽了下口水,加大音量喊:“有人吗?”
再听,还是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窗外飘来了几声故作享受的呻~吟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委屈的哭喊。
那些声音不大,却像钢针一针针扎进我身体里一般,刺的我浑身发毛。
或许,我被带到了那种地方。
门外,带着哭腔的呻~吟声越来越清晰,惊的我慌张地跳离门口,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缩了下来。
那些不堪的画面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脑补的情节让我喘不上气,我不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些。
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让我用肉~体做交易,倒不如现在就在这房间里咬舌自尽好了,至少还能保个清白的全尸。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上下牙咬住舌头,紧闭着双眼,用力地咬了下去。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石林的脸,一张洋洋得意的脸。那张脸巴不得我赶紧从世界上消失。
不,我不能死!
只有活着,我才能回国找石林算账。只有活着,我才能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今天他让我蒙受的这些屈辱,我要一点点的,慢慢还给他。
血腥味在我口中弥漫开。我猛嗦了一下舌头,又用力将口水吐到地上。
石林!我用残留的力气磨着牙,将这两个字一笔一画地嚼得粉碎。
仇恨和不甘,让我的身体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让我坚韧、让我无畏。
我攒足了力气,再一次跳到门口,正准备透过门缝大声呼喊时,门外传来了踢踢拉拉的脚步声。
太好了,一定是有人经过这里,不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我得弄清楚我现在的情况。
“有人吗?来人啊!”
我急切地朝门外大声喊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大花衬衣、踢拉着人字拖的壮硕男人,推搡着一位头发凌乱的纤瘦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孩穿着丝质的吊带长裙,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深深浅浅类似烫伤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呆住了,竟忘了自己朝门外呼喊的目的。
那女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嘤嘤地抽泣着。
我朝她喂了几声之后,她才慢慢把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红红的,嘴角还残留了一抹血迹,眉眼间全是问号。
我朝她挪近了些说:“嗨,那个......我叫赵思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瞥了我一眼,没有开口,再一次把头埋在了膝盖之间。
我又朝她凑近了些,说:“我被人装上了面包车,然后就失去知觉了,醒了就在这里了。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看你也怪可怜的,我们一起逃出去怎么样?”
话说到这,她才了正眼看了我一下,哽咽着摇摇头说:“出不去的,到了这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真的吗?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像我这样被绑来的吗?难道就没有人想过要跑吗?”
我把我的疑问一股脑地倒给了被丢进来的女孩,迫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跑?哼。”
那女孩短短两个字的回答,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无力,也让我刚刚升起的幻想,再次被现实碾得粉碎。
那女孩真名叫施晓露,花名美诗诗。
她说这个店是做皮~肉生意的,这一条街都是做这个生意,所以根本没人能跑得掉。
就算跑出了自家店,说不定会被别家店抓住,到时候不是送回原来的店毒打一顿,就是被别的店当最低等的姑娘用。
这家店的老板叫莎莉,莎莉姐心高气傲,一心想做大店面,可会所的生意在这条街只能算是中等。
为了生意,她什么客人都接,就算客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她也要自家的姑娘忍着。只要客人不满意,姑娘们就要在小黑屋里关三天,反省好了再伺候回得罪过的那个客户。
“我刚刚被客人投诉了,莎莉姐就把我关进来了。可是,你看我身上的伤,都是刚刚那个客人弄的,他真的太BT了,我真的太疼了......”
美诗诗小声抽泣着,再一次蜷缩紧了身子,把脸埋进膝盖中间。
“美诗诗,别怕,总有一天我们能自由的。”我嘴上安慰着美诗诗,心里却在为自己的明天担忧。
我只是不明白,莎莉自己也是个女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做这种生意?
“啪”。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随后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击地的声音,打断我和美诗诗的交谈。
我们两个齐齐地往门口看去。
门开了,走进来了一男一女。
“莎莉姐......”美诗诗像只受过惊吓的小猫,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紧跟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美诗诗的反应,眼前这个叫莎莉的女人应该就是这里的老大。
她身穿玫红色的包臀连衣裙,烫着一头大波浪,酒红色的发色和玫红色的口红,让她的脸色看上去白的有些不健康。
尽管她全身都是高饱和度的色彩,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沉闷得很。
莎莉站在门口,高高地抬起下巴,傲慢地打了一下响指,她身边的小弟立刻从腰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刀,直直地朝我走来。
我本能往后退,可我脚被绑住了,稍微一挪动便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男人一只手拿着小刀,一只手把我翻过来。
我以为他要给我做什么特殊的记号,拼命地挣扎着、扭动着,想尽量离他远一些。
挣扎间突然觉得手腕一松,跟着脚也松开了。
原来,他是来帮我割绳子的。
呼,虚惊一场。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动下僵硬的手腕,扶着墙站了起来,朝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莎莉抱着双臂,眼睛在我身上来回地扫:“长得还可以,就是瘦了点。带她去洗个澡,吃饱饭,再带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出去了。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想必也是个行事果断的人。
我被那男人拉扯着将要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美诗诗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了。她看着我,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可能,她已经预见到了我结局。下一个遭到客人投诉,再被丢到小黑屋饿三天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那男人揪着我的胳膊推我进了浴室,自己也跟着踏了一只脚进来,伸手指了指浴室墙上的挂钩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对我说:“你用那个。给你十分钟时间,洗干净点。”
随后便碰上了门,留我一个人在浴室里。
浴室不大,一眼就扫完了,没有窗户,想跑都没路。墙上钉着一排挂钩,依次数过去,竟然有12条毛巾,看来在这里上班的人还真不少。
花洒的开关是传统的圆形水阀,我足足拧了有三圈,才出来一细条热水。
又拧了两圈,水量一下子变大了,热气迅速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攥着肥皂站在花洒底下,我慢慢地搓着这些天积攒的泥垢,心里不禁想起莎莉说的话和美诗诗看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