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意荒唐by州府小十三
州府小十三  发于:2024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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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色衬衣的男人从冰箱里拿了盒点心,递给身旁的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听说二组的那个副组又要升了。”
“不是才来两年?升得好快。”女孩儿从盒子里拿出点心,“不过也该升的,他们因为孟天海的事多接了一个中央公园的设计……”
“什么叫该升,”男人不屑打断,“听说后面有人。”
女孩儿狐疑:“不会吧,当时李丽不在,孟天海的协议是她主持让签的,反正我觉得她挺厉害的……”
“拉倒吧,长那么漂亮,说是接她的车都好几百万,”男人一字一句都透着轻蔑,“豁得出去能接到大项目,所以才能升职,不像咱们本本分分,一直都是小职员……”
黄衣女孩儿上下看他,手里空掉的糖包扔进垃圾筐:“你那哪是本分,你那是笨,少把没能力说成老实,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到底是三组还是二组的?”
“我几组的都看不惯有女生厉害点,就说人家靠男人。”
“段笑你是不是想吵架?”
“吵啊,我怕你?”
夏烛的咖啡正巧煮好,褐色的咖啡液上打出细密的泡沫,她左手把柜门合上,望了眼已经转出茶水间的两人背影。
不是这两天第一次听到了……今早过来时陶桃就问她最近有没有谈恋爱,她说没有后,陶桃欲言又止,像是想告诉她什么,又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想影响她心情,所以算了。
她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不说公司,至少景观部现在应该已经传开了。
短时间内接连两次升职太招人眼,不知道哪里又传出她坐豪车的事情,八卦就这么传出来了,不用问,也知道现在传的估计是什么,八成是说她被人包养什么的,卖身求荣,换项目往上爬。
女性在职场上的努力总是会被性裹挟,被谣言抹灭。
明明做的是同样的事,出的是同样的成就,却要花费比男性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同等的被看见和认可。
夏烛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却没想过会真的在自己身上发生。
她拿着咖啡的左手压在柜门上,很轻地挑了下眉。
本想当没事发生的,但没想到从中午到晚上,短短半天时间,竟然愈演愈烈,临下班前一个小时,隔壁组副组过来交接项目,临走之前有意无意地提到夏烛升职。
明着是恭喜,其实是暗暗揶揄,说自己在中宁干了三年,今年都28了才升副组,夏烛年纪轻轻,却在半年之内实现两连跳。
夏烛心里憋着气,但脸上还是温和一笑,温柔地怼回去,说自己两个月时间为二组接了两个横向和一个跟高校合作的竖向,问对方三组最近两个月整组接的活儿,预估到手的设计款有没有她一个人完成得多。
对方压了压领带,尴尬一笑,又饱含深意地说了句年轻有为,然后从夏烛手里接过签好字的文件,转身离开了。
夏烛看不惯这种事,却被这种事情怼气不打一出来,她不清楚是有人空口白话这样说,还是因为看到她和周斯扬。
坐在工位上气了两分钟,出外勤的陶桃从后面走过来,她走近,碰了碰夏烛的肩,语气为难:“我跟你说件事……”
夏烛回头看到她的表情,再转头捞了桌面的发圈扎头发,沉着嗓子:“我知道了。”
“知道了??”陶桃抽椅子坐下来,“不知道是谁说的,气死我了,有病一样,就见不得别人好,不就比他们升得快点吗,就盯着人家编排,心是脏的看什么都脏!”

第46章 6.11/雨意
夏烛本来心情挺不好的,但看到陶桃比自己还不高兴,瞬间没那么气了,马尾扎了一半,眼神对上她的脸色,笑:“你相信我啊?”
“相信什么?”陶桃被她问得一愣。
夏烛扯了下马尾的根部,甩了甩头,颇为无奈的语气:“没攀大佬什么的……”
“这不废话吗,”陶桃不可置信地看她,“我一直坐你旁边,我不知道你加班加得多疯??”
陶桃一拉夏烛的抽屉:“我是不知道你忙起来忘吃饭就随便塞根巧克力棒,我还是不知道你招标前通宵改图改到第二天早上直接跟着李丽去汇报?”
夏烛不说话,右手托腮,看着陶桃夸张的表情直乐。
“你笑什么笑?”陶桃气起来连自己人都怼。
“挺好的。”夏烛小声叹息,随后调整自己胸前的工牌,拉了椅子往桌前坐,把刚三组送过来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准备等下送工程部核对施工图。
“挺好什么挺好?”陶桃不理解。
夏烛看她:“好歹算我这些活都没有白干。”
陶桃还是气,嘟着脸,捡了根夏烛的巧克力棒,剥了包装纸塞到自己嘴巴里,咔哧咔哧嚼了两口:“那你准备怎么办?”
夏烛整材料的动作停了停,她还真没想好怎么办。
谣言这种事之所以难澄清,是因为你没办法跳出来,跟每个人讲这是错的。
况且就算公开,好像也并不是好的选择,公开了往后她再拿出什么成绩,是不会再有人猜测她男女关系混乱,但“靠老公”三个字就定死在她的身上了。
别人不会关注你到底有没有靠别人,他们只会觉得你比他强,然后下意识“想”相信你真的是靠别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继续抹杀你的努力……夏烛不太想这样,所以一时还真没想到最好的办法。
不过好在她不是会被这种事影响太多的人,专注做自己的,被误解顶多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对她升职加薪还没有实际性的阻碍。
“问你呢,”陶桃咬着巧克力棒踩夏烛的椅子,“你打算怎么办?”
夏烛整理好思绪,坦白:“现在好像没什么办法?”
“先好好做事,工作上不要出现差错,让他们抓住把柄说‘哇,果然是靠关系上来的’,然后……”夏烛斜眸看向陶桃,右手在脖间比了个动作,眼神极富杀气,“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先说的……”
陶桃举着巧克力棒比大拇指:“你看我不弄死他。”
夏烛笑起来。
周斯扬工作忙,和夏烛结婚前,一个月三十天有十五天都在外面出差,婚后自然也一样,在法国呆了三天,时差都没倒回来又去了趟日本,在日本的二十四小时开了两场会,签了一个合同,飞机起飞,落地清潭,正好是周五晚上。
人刚从机场出来,下到停车场,接到陈岩的电话,电话里陈岩问他等会儿公司周年的饭局他去不去。
中宁创建时陈岩是第一批员工,和周斯扬的感情虽然比不上程煜非,但也算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别人比不上。
中宁对周年不太重视,一年中最大型的聚餐是年底的年会,周斯扬站在车边按了按额头,说不去了,他今天就睡了三个小时,太困,实在撑不住。
陈岩应声,开玩笑说好几个副总都在,也不差他这一个人。
周斯扬确实累了,勾了领带松领口,拉了车门上车,回家的路上仰头靠在座椅上睡了会儿,等半个小时后后再醒,已经到了家门口。
遥远地看见顶楼屋子没有灯亮,忽然想起,夏烛最近升了职,就她目前的职位来讲,今晚的饭局应该是必须要出席,按了按眉心,又想到她这人的性格,蓦地松手笑了。
就算不是要求出席,她多半也会跟着李丽去,每天晚上回来洗过澡就抱着电脑加班,书房的桌子不够用,卧室的梳妆台堆了各种考证的资料,简直成了第二张学习桌。
她还有一年多才满一建的报考条件,现在就开始复习了,认真得周斯扬看到她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虚度光阴。
想了想,没下车上楼,而是拨了陈岩的电话,问他聚餐的地址。
陈岩:“怎么又要来,不是说回家休息?”
陈岩刚说了两句,电话被程煜非抢过去,他扬着声音:“快点来,找你喝酒呢,磨磨唧唧的。”
话音落,斜眸瞟了眼前方不远处,手捂着话筒往旁侧两步:“你老婆也在,穿了黑裙子,漂亮……”
他话音未落,听到那侧男人淡声:“嗯,就是去找她。”
程煜非被噎了一下,刚嘶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听周斯扬说:“不然呢,为了找你喝酒?”
“……”
“爱来不来,别来了,滚吧。”程煜非气得想把手机吞了。
二十分钟后,周斯扬的车停在中宁聚餐的会场,地方是人事那边定的,距离中宁不远的一个宴会厅,三层,一层大厅,二层表演和吃饭的地方,三层是一些小露台,可以从上面看到下面的表演,观景很好。
中宁有钱,每次周年和年会订的地方都好。
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往上,到一层门开,正巧遇上夏烛。
周年聚餐,请了两个乐队驻场,表演已经开始了,楼下人少,夏烛也是因为……周斯扬探身按电梯键,收手时扫了她身上的裙子,吊带长裙,侧叉开在膝盖上面。
“怎么在下面?”他问。
夏烛攥了攥手机,觉得也是巧,她下来是要给周斯扬打电话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信号不好,连拨了两个都没拨出去,通话掐断,为了测试信号,给林冉又打了一个,聊到现在。
周斯扬扫她:“又不说话。”
夏烛“唔”了一声,坦白:“给你打电话。”
周斯扬侧眸看她,很轻地挑了下眉。
夏烛接收到视线,尴尬转开,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想问你下飞机没有。”
“下了,”周斯扬看着电梯门关,随后是短暂的失重,“没回家,直接过来的。”
“来参加周年?”夏烛望过去。
“不是,”回答的人目不斜视,淡笑,“来找你。”
话说完,头顶的电子屏数字从“1”跳至“2”,夏烛听懂了,却还是下意识偏头反问:“什么?”
周斯扬转过来,两人对视两眼,然后顶着她的视线无声比了个幅度很小的口型“来接老婆”。
夏烛脸一烧,瞥眼躲开,小声:“知道了,不许说。”
周斯扬看着她跨出电梯,在她身后轻声笑。
刚跨出电梯往前两步,低头看手机,发现刚和林冉的通话忘了挂断,一边往右侧内厅的侧门走,一边手机重新放到耳边,确认林冉还有没有在听。
“喂……”
“我听见了,你老公说不是为了来吃饭,是为了来找你。”
“……”
夏烛:“耳朵怎么那么灵?”
林冉忽略这个,有点狐疑地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可能……?”夏烛现在也有点搞不清楚了,她觉得周斯扬最近有点好的过分,“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
夏烛哦了一声,停止揣摩,温吞道:“反正他明确说之前我都当不是,不能被男人这些小伎俩骗得团团转,不然最后……”
她想到一个词:“身心俱伤。”
林冉咂咂舌评价:“可以,你恋爱没谈过一次,事情倒是看得挺明白。”
“确实,”夏烛点头应和,步伐轻快往前,“男人不能影响我升职的速度。”
“尤其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男人。”她笑着强调。
周斯扬没有在二层下电梯,来都来了,自然也要跟公司的高层寒暄一下,几个重要的股东和副总都在三楼的看台喝茶看表演。
有几个看到周斯扬,纷纷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周斯扬点头示意,让他们坐下,选了靠外侧,能看到下面的位置坐下来。
请来的乐队已经表演了半个小时,二楼厅内的气氛愈来愈好,各桌都在上菜,但没什么人吃,一大半人都在认真听表演,要么挥着手机闪光灯跟着节奏摇晃,要么就是踮着脚尖录视频录得认真。
夏烛刚从侧门进去,低头看手机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人——两天前揶揄过她的那个三组副组。
关于她的谣言,最近两天公司内部还是有人提起,不过没刚开始传得凶,周斯扬不在,夏烛也无暇顾及这种琐事,索性就任由它去,自己平息。
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今天这种时候又撞上这个碎嘴的男人。
他往后退了半步,抬眼看到是夏烛,格外阴阳怪气地“哟呵”了一声,上次被夏烛怼了两句,今天借着酒劲儿看到夏烛更是不爽。
他眼神上下打量,笑:“二组的人一个个都漂亮啊。”
他手机的杯子往后扬了扬:“刚还看到你们组长穿了个黄裙子,也漂亮……不对,李丽升了,是副总,现在你是组长,恭喜了,夏组长。”
这话把李丽也扯进来了,夏烛忍不了,她提唇:“谢谢,希望你下次见到我也能这么敬酒,毕竟我和李总职位都高于你。”
男人扫视她,轻嗤:“二组升得都快,这实力都在脸上?”
夏烛眼神没避,也上下打量他,她不懂明明穿周斯扬身上挺好看的哑白色衬衫,穿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像卖保险的。
上次的气夏烛也没消,这会儿浅浅一笑,把按灭的手机放进手拿包里,空出一只手:“确实不像你,长得丑。”
男人听到夏烛不留情面的话,火直接拔上来:“先前宋总带你去喝酒,你还不喝,装什么清纯,照样是不知道爬谁的床,换来……”
夏烛高跟鞋直接踩在男人脚背,刚空下来的右手拿了他手上的酒杯。
她脸色冷下来,在男人背后高昂的乐声里直视他,言辞认真,声调很冷:“第一,我不澄清,不代表事情就是真的,我只是没工夫和你们一个个解释,第二,我只解释这一遍,往后你们再说什么都和我无关,因为别人的嘴并不会改变我本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第三,”
夏烛停顿了一下。
对方因为喝酒,反应不如她快,她高跟鞋鞋跟换了男人另一只脚踩上去,酒杯里的酒泼到他的白衬衣上:“背后说坏话并不会让你的能力进步,你不仅二十八是副组,就是三十,三十五了可能还只是副组。”
“夏烛!”男人被她踩狠了,两个脚背都是钻心得痛,“你就不害怕……”
“我害怕什么?”夏烛语调没有太高,声线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论职位,我比你高,轮关系,二组和三组本来就一直在竞争,我不说这几句,你就不会给我使绊子了吗?”
“轮能力,你除了怪叫之外还会什么?应该是你更应该怕吧,哪天我再往上升,就是你的直属上司。”
夏烛说完,酒杯放在旁侧的长餐桌上,绕开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去。
远处台上的乐队,歌曲刚演奏过高潮,周围欢呼喝彩声一片,她没回头看身后那人的狼狈,只是在周围同事兴奋的叫好声里,低头轻轻笑了。
先前被宋章鸣叫去喝酒,她没办法推脱,但现在在阴阳怪气她的副组面前,却可以有力地还击。
她爬到了更高的位置,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在别人欺负她时可以反击,而不是瞻前顾后怕说多说一句就被解雇。
她当时说给周斯扬的话做到了。
靠她自己。
周斯扬是在坐下两分钟后才看到夏烛的,因为乐队演奏,厅内大灯都被灭掉,楼下光线不甚明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陈岩说话,目光在楼下扫了两圈,才看到右侧门前,犄角旮旯处的夏烛。
垂眸落下去的那一眼,正好看到夏烛高跟鞋踩在男人脚上。
女孩儿表情还算平静,眉宇间很淡的怒气,披肩长发随着她踩人的动作小幅度晃了晃,再接着扬手泼酒的动作非常自然。
挺凶的,但凶得……又有点讨人喜欢。
陈岩觉得周斯扬今天不太对劲,明明像在听他说话,但好像又一句没听见,问他他就“嗯”,要么让自己再说一遍。
陈岩比周斯扬大两岁,但因为周斯扬跳级,在国外读书时俩人一届,此时她手背磕了磕座椅扶手,看身旁的男人:“你到底听我说话没有?”
周斯扬回神,挺直白:“没有。”
“……”
“那你看什么呢?”陈岩纳闷,共事这么多年,真想不出来他那脑子里还能装下别的。
周斯扬轻笑:“想点事。”
陈岩放弃问他,转身和斜后方的两个高层说话,周斯扬屈指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叩了两声,两分钟后叫来了不远处的罗飞。
周斯扬和罗飞的对话很简单,让他找人问一下刚刚夏烛和那个同事发生了什么事。
十分钟后,罗飞回来,弯身在他耳侧,简单交代了情况。
“听说最近几天都有这么传的,但只是在景观部内部,夏烛……”罗飞看了眼周斯扬,很客观地评价,“长得漂亮,能力强,最近两次升职确实挨得太近,有人嫉妒说闲话,其实挺正常。”
周斯扬把桌面的杯子往自己面前拎了拎,神情看不出异样:“打听一下从谁那儿传出来的。”
找源头这事有点费劲,罗飞再离开的时间有些久。
周斯扬单手捏杯子,目光落在楼下,夏烛从刚刚发完那通火再回到李丽身边,聊天说话,看表演吃饭,表情没有明显的不对,但周斯扬能感觉到她还是不爽。
不是懦弱的难过,是单纯的不爽。
应该是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任何错,所以不难过,但觉得自己的努力被人恶意揣测,贬得一文不值,所以很不爽。
周斯扬放了杯子,撑着扶手起身,想下去抽根烟。
罗飞的办事效率,顶多再有十几分钟,应该就问得差不多了。
从三楼下去,到一楼大厅,东南角的抽烟区,三面玻璃房,内部宽阔,被镂空的木质屏风分割,形成几个开敞式的隔间。
周斯扬点了烟,往最里面的隔间去,没成想,走近还碰到陈岩。
陈岩在打电话,看到他过来,几步走向他,轻点头示意,周斯扬右手捏着刚燃的细烟,也点了下头。
两人站在靠里的隔间,陈岩偶尔应声,回答电话那端人的问话,一时也算安静。
安静了没两秒,不远处的门口又拐进两个人,边聊天边往里走,其中一人的声音很熟悉,由于夏烛的原因,周斯扬听过一次就记得了。
是耿凯。
“话说是你当时看到她攀上大佬的吧。”他身边的人说。
耿凯手里夹着烟,略微犹豫,笑了下:“我没这么说,我只是碰到有人接她,想着是她有男朋友才拒绝我。”
起初说这事儿时他也没想造谣,只是说看到有男人过来接夏烛,然后顺嘴提了句车的价格。
不过可能是因为那点男人的脸面,他没造谣,却也没阻止谣言的传播,潜意识里总有种“不是我不行,只是她选择了更有钱的,是她拜金,品德不好”的想法,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
耿凯吐了口烟气,心里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但在此时此刻身旁人误解时,他仍然没有开口替夏烛解释一句。
就好像如果她真是大家口中这样不好的人,自己就也不算失败。
“什么男朋友,那么有钱的能娶她出鬼了。”
“开那种车的男人,能有几个是正经人?我才不相信是正经恋爱。”
“漂亮姑娘没几个不走捷径的。”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她手上的项目都是自己搞的。”
耿凯没搭腔,垂眼抽烟,听身旁人说话。
男人吐槽了几句,接了个电话,他是施工部的,顶头上司叫他过去帮忙挡酒,他点头哈腰地应了几声,捏着烟狠狠抽了两口,跑走了。
耿凯心里也烦,烟抽得慢,最后一口吸进去,眯眼捻灭,抬头想找垃圾筐,却正好看到斜前方的周斯扬。
刚进来时,他太专注想事情,所以是真没注意到斜前方的隔间还有人。
此时眼神顿住,有点木。
男人身上月白色的衬衣,打了根很细的深灰色领带,身形高挺落拓,垂着的右手捏了根烟,静静燃着,眼神清润,挺淡地望着他。
没什么情绪,淡到甚至耿凯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看自己。
陈岩终于打完电话,吐槽了一句对面合作方真爱聊天,再转回视线想喊周斯扬走,看到不远处的耿凯。
不久前才吃过一顿饭,饭局上耿凯表现得礼貌周到,所以陈岩还记得他。
“走不走?”目光落回来问周斯扬。
周斯扬从靠墙的姿势站直,轻掸烟灰,往前两步,几乎没怎么吸的烟捻灭在水台上,随后手机铃响,接起电话,再抬头还是看向耿凯。
“嗯,我知道了。”他回答对面的罗飞。
其实不用罗飞说,他刚刚也听清了,这事儿是耿凯干的。
耿凯因为周斯扬第二次目光投过来,此刻脚下不由沉重,不知道是该走上去打招呼,还是目送两人离开。
短暂的犹豫,他还是决定上去问好:“周总……”
和大老板打招呼,攀关系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
周斯扬看他手上的烟头:“没事了?”
走在一旁的陈岩一愣,没想到他还会跟耿凯说话,耿凯更是诧异溢于言表,连连躬身点头说“没有”,问有什么吩咐。
周斯扬轻点头,捻灭的烟头丢进水台下层的金属垃圾桶,对那端罗飞道:“一层内厅给我开间会议室。”
再之后,电话挂断,周斯扬单手勾住领带扯下来,拉长,缠在右手手掌上,随后他抬眸,还是刚刚那种极淡的眼神,落在耿凯身上。
云淡风轻的,连嗓音也是。
“我这人不太好说话,所以等会儿有几下是你必须要挨的。”

一层东边最里面的会议室。
很重的“砰”一声,耿凯往后跌倒,撞在坚硬的办公桌上,下颚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的脸皱成一团,反着抓在桌沿的手还没撑稳,领子被周斯扬揪住,另一边的下颚又挨了一拳。
跟着进来的陈岩都懵了,他刚一直在打电话,没听到耿凯和那同事的对话,对夏烛也是只认识脸,记不住名字,所以这会儿是真不知道周斯扬为什么会跟耿凯有过节,甚至到动手的地步。
他愣在原地,左右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该拦。
然而他愣神的这两秒,周斯扬已经弯身捡起掉在地面的领带,重新缠在右手掌,极轻地笑了一下,睇着摔在地上的人:“可以还手,别说我欺负你。”
耿凯手背擦过唇角,痛到无法呼吸,他有一米八二,但周斯扬比他还高几公分,而且刚刚两下,他已经感觉到了,同样的身型,周斯扬比他有力很多。
陈岩也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压住周斯扬的肩膀,低声:“别闹出人命。”
周斯扬上学那会儿被家里压着练过自由搏击,耿凯这样的,他能一个打三个,所以刚那句让耿凯还手,说实话是依然算“欺负”他。
程煜非说过,他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真整起人来,头能给你按鲨鱼池里。
周斯扬拨开陈岩的手,很淡地说了句“不会”,继而上前两步,拎着耿凯的衣领把他揪上来,掼在身后的会议桌上。
耿凯身量也高,被这么扔靠过去,桌子小幅度地晃了两下。
拳拳到肉,几下之后,耿凯唇角破了一大块,痛得几近说不出话,每一拳都不是要害,但都让他痛得几乎把牙咬碎。
他摔靠在桌下,单手捂在肋骨处。
周斯扬右手缠的领带沾了耿凯的血,他单手绕开,丢在一旁的地上,往后两步,离耿凯三米远,倚靠在身后的茶台,点了支烟。
掐着烟尾,轻抖了两下烟灰,眼皮没抬,淡声道:“接夏烛的车,我的。”
耿凯顾不上几欲炸裂的疼痛,倏然抬头,跌倒的角度,让他只能仰头望不远处的男人,回神了两秒,捂着胸骨垂眼,艰难开口:“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朋友……”
一声分外轻的冷笑,周斯扬手垂下来,手指上沾的血迹染在白色的烟身。
他打断耿凯的话:“不是女朋友。”
耿凯再次怔神,陈岩更是状况外,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结婚了,前几个月。”周斯扬道。
他不顾剩下两人的惊讶,接着说。
“人是我追的,婚也是我求的。”
“不公开是因为她不想。”
“为了她的事业,我愿意让步,但不代表我忍得了有人在背后说她。”
这些话里有真有假,但无一例外的每一句都把自己放在低位,把所有面子给此时并不在场的夏烛。
周斯扬微微低头,吸掉最后一口烟,拨了西裤上掉落的烟灰,眼皮再抬,眸光清淡地落在耿凯身上,声线但而冷,不怒自威地雨语气:“所以给我闭好你的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上位者的气势还是压得耿凯喘不上气。
最初的震惊过后,耿凯也接受了现实,他闭了闭眼,额角有大滴的汗淌下,因为疼痛声线颤抖:“我知道……我不会在公司讲您跟夏烛结婚的事情,也不会再在背后说她攀附其他人……”
耿凯断断续续地说完,抬头,重重喘气,他知道事情还没完,不可能只是认个错这么简单……
会议室安静,已经听清原委的陈岩没有再出言劝告。
两分钟后,罗飞敲门进来,手上拿了个连绕线都没有缠上去的牛皮纸袋,很显然,里面的资料应该是刚汇总的。
周斯扬手里的烟掐灭,袋子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东西:“你离职前,从前公司的两个项目一共套出十二万八千块。”
耿凯瞳仁紧缩,猛然看过去。
“不构成犯罪,但欠款要还清,已经联系了你前公司的领导,对方要求你在两个月内把这笔钱还上,”周斯扬把手里的一沓资料压在身后的办公桌。
罗飞走过去,把另两张纸递给耿凯。
“你从明天开始调任中宁工程部,薪资待遇下调三级,降为k13,”周斯扬低了下头,淡笑,“不是我徇私,是你本人品德问题,公司充分考虑后,对你予以降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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