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by姑娘别哭
姑娘别哭  发于:2024年0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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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指着苏景秋:“我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做好了离婚的准备!”
她每说一句话都像掷出一根镖,镖镖扎在苏景秋心房上。苏景秋甚至想将这个世界砸个稀巴烂,但他忍住了。
司明明的镖扔完了,她的身体还在抖着,她感觉自己今天习得了一样了不起的技能。她开始后悔学会太晚,在以往每一次别人这样指责她的时候都该以这样的姿态捍卫自己。
她又看了苏景秋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她想回到自己家,但她的小区被封了。想去聂如霜家里,又怕聂如霜问东问西担心不已。最后决定先线上预约离婚,也不去问苏景秋哪一天方便,就约了最近的那一天,发给苏景秋对他说:“就这天!带着你的协议!”
然后拉着箱子准备去住酒店。
苏景秋当然不许她走,他拦在她面前,她向左他就向右、她向右他就向左,总之将她拦个严严实实。司明明后退一步,训斥他:“你给我起开!”
“你别走!我走!”苏景秋一推门就出去了,几秒后又推门回来了:“最近入室盗窃猖獗,你不要走!”这下真走了。
离婚的日子都定了,这下好了,要离婚了。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最后决定去顾峻川家里窝几天。
顾峻川见他那落水狗一样的可怜样子,一时之间真的有些同情。将他请进门,还为他奉上一杯茶。
“我要离婚了。”苏景秋说。
“离成功再说。”顾峻川说:“像我当年一样,拿到那个本再说。不然你就是在吹牛逼。”
“我肯定离。我打定主意了要离婚。”苏景秋说:“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我再说一次,不要吹牛逼。”顾峻川打断他:“说狠话能让你成为大丈夫吗?”
“让你成为大丈夫的是你响当当的人品。”
苏景秋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但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大概因为跟司明明把狠话都说尽了。现在开始后悔。他不该那样说的,他都没那样跟别人撕破脸过,怎么就能对司明明下那样的狠手呢?
他在顾峻川家里的床上辗转反侧,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我或许真的不配做一个好的爱人,他想。司明明该多难过。
实在睡不着,给司明明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
司明明没回他。
她睡不着,但也没看手机。深更半夜,她在打坐。她的思绪从来没这么乱过,跟苏景秋吵完那一架,真是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当她结束了已经晨曦初露,苏景秋那条对不起挺真的,她能感受到,于是回复:“我也对不起。正式离婚那天我请你吃顿饭,请别介意我说的话。”
“你是很好的人。”司明明补充了一句。

第81章 一个故事(九)
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苏景秋不解。但他明白一个道理, 有时“好人”二字就是一道横线,把人彻底隔离在远处了。
“我好难受啊。”他对顾峻川说:“司明明说我是好人。”
“她说你是混蛋你就好受了?至少她认同你的人品呢。”
“是吗?”
“不是吗?”
这对话真是毫无意义。
苏景秋也不知道什么有意义,他什么都做不下去。顾峻川邀请他去公司试试新衣服, 说他现在这张丧脸跟高沛文这个新系列的设计理念很搭。顾峻川还说他找了一些模特, 装出来的丧一看就不是真丧,而苏景秋真是丧到家了。
苏景秋有心反驳他几句, 但照了照镜子,发现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丧的人了。原本俊朗的相貌现在丧眉耷拉眼,没有个笑模样。他故意笑笑, 还不如不笑。
顾峻川扯着他出门,想起他之前说司明明一年之中就秋天最好看,因为夏天太晒冬天太冷春天风大,就故意嘴欠:“你老婆最美的时候要到了。可惜,要成为你前妻了。”
苏景秋恨恨瞪他一眼,坐在他车上看到街边的树的时候, 就想起了司明明。她在做什么呢?还在生气吗?这个点她应该去上班了。她说她最近的工作很痛苦, 正在度过一个艰难的时期。
苏景秋这才想起本该到了司明明最漂亮的时候,但她的气色很差、喜欢的包臀正装裙没有找出来、高跟鞋也被她放了起来、她很少戴耳饰, 也不再执着于做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他原本该注意这些的, 但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司明明也是凡人, 她在经历低谷。他却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让她变得歇斯底里。
“你先陪我回趟家。”苏景秋对顾峻川说。顾峻川哼一声,调转车头, 往他家的方向开,期间一句都没多问。
进了门就看到苏景秋直奔司明明卧室, 打开衣柜,看到里面的衣服还在, 他站在那片刻,缓缓舒了口气。又转身去厨房,从冰箱里储藏柜里拿出很多东西,洗洗涮涮、乒乒乓乓、动作流畅,提前就想好了该作什么。
苏景秋在准备半成品。他知道司明明爱吃什么,那些干净的、清淡的、葆有本味的食物,但偶尔也要来一顿不一样的。
“不想让你准前妻挨饿啊?”顾峻川斜靠在门口,嘲笑着他:“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就说你不想离婚。”
“我想离婚。”苏景秋说:“我必须要离婚。我想离婚跟我不希望司明明挨饿没有本质的联系。至少我们现在还没离呢,她的健康还与我有直接的关系。”
“嘴硬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吗?”顾峻川忍不住问。
苏景秋没回答他,仍旧忙活着,直到把冰箱里塞满,才跟着顾峻川走了。那衣服果然很丧,他穿上的一瞬间就觉得:完蛋了,人生完蛋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都不用刻意摆姿势,就是高沛文想要的那种感觉。高沛文的设计初衷是:当下好像越来越多的人突然都陷入了困境,但每天仍旧强行打起精神来出门,去面对日复一日并不顺心的生活。好像忽然之间,日子就不好过了似的。她认为,有时人该勇于承认自己不好、不开心、在迷茫,也有权利在某一天偷懒、摆烂、暂时停止奋斗。
顾峻川认同她这一次的设计理念,但又觉得或许这样并不符合主旋律,于是他们决定传递一些积极的信息,比如虽然当下不快乐,但早晚有一天,阳光会来的。所以在苏景秋瘫倒在椅子上,脖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有一缕光打在他的脸上。意味着光明。
苏景秋真的很适合这份工作。顾峻川想。
在他们二十左右年纪的时候,去王府井玩,总有星探拦住他们问他们要不要实现明星梦。他们都不想当明星,苏景秋的原因是:当明星不行啊,恋爱都不能光明正大谈。
他这样的人,满脑子都是恋爱。司明明说得对,在她担忧自己的工作、人生、满怀期待他能一起走过这段岁月的时候,他却怀疑她对情感不忠。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他莫名说了这样一句。
而那边的司明明,已经不想追究对错。这一天早上,当她走进公司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她早早就进行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土崩瓦解了。那种感觉就像辛苦垒一个墙壁,但是只下了一阵毛毛雨,那墙就倒了。
她的案头放着很多很多东西。
办公室并不隔音,那个小小的挑高层的办公室,能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她的下属将一些需要审流程的授权交还给她,并给她汇报近日的工作情况。特别指出,老板又要降底薪。
“我知道了。”司明明说:“谢谢你。”
“老板说降底薪,是全员降。”下属有意提醒司明明。
司明明就点点头。这个当口降底薪算什么大事呢?很多人已经保不住工作了。从前失业时大多数人会有充分准备的,而现在,很可能上午还在开会,下午工作权限就被关了。
司明明登陆自己的系统,发现密码怎么输入都不对。第四遍的时候她明白了,老板的矛头已经指向了她。在老板看来,司明明不够听话,又拿着高薪,哪怕她一手梳理了这里的配套流程,助力业务跑起来,老板都觉得她是眼中钉。最重要的是,老板在记恨司明明没有成为他和施一楠的桥梁,这触犯了他自己的切身利益。人就是这样现实。
司明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她的情绪已经波动过了,好像第二波很难再来了。
她不去找老板,老板反倒找上了她。看到她气色不好,以为是自己下令关她权限起了作用。创业老板想让司明明懂得一个道理:不管她从前干什么的、有什么样的背景,现在他在他公司,就是要听他的。不然她日子不会好过。
他再次提出想让司明明组个私人饭局,让他请施一楠吃个饭。
“为什么你觉得我这种水平的人能请到施总吃饭呢?”司明明问。创业公司老板嘴角扬了下,那抹笑容颇具深意。司明明懂了,他对传言全然相信,觉得她跟施一楠有不干不净的关系。所以他才让她出面组私人饭局。他把她当成了自己公司的诱饵。
且不需要单独付出任何成本的诱饵。
“我请不来。”她直接拒绝。
“这对你来说不难。公司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公司好了你套现了,员工要裁了失业了,很有可能烂摊子要我收拾。你真的以为我不懂吗?”司明明眉头皱起,她语气平静,但态度坚决又强势:“我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真的想找一个好买家,不如好好经营产品,不要盲目扩张、把业务再做精些。以我对施总的了解,他负责的投资并购那部分业务,更倾向于长期主义。”
“如果司老师有这样的本事,那今天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你。”被欲望吞噬的自大的创业者,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比他位低的人。就像他时不时在办公室辱骂下属:“不能干就他妈给我滚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有脑子吗?”这样一看,他对司明明还算“尊重”。
“我没这样的本事,所以我也不会大包大揽,比如请施总吃饭这件事。事实上我清楚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配在私下场合里跟施总坐一张餐桌。”言外之意,你不配。
老板抬腿走了,司明明打开自己的私人手机,在备忘录里着手准备辞职信。她隐隐感觉自己将遭遇一场空前的职场霸凌,她不想跟这样的人缠斗,只想尽快撤退。
她意识到这份工作已经开始蚕食她的心灵和灵性,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工作感到厌烦。她从前总对下属说:做好工作的第一要义就是真心喜欢。不然只能做到及格而非出众。因为喜欢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下午六点半,她背起包准时出了公司,多一分钟时间都没待。当她回到家里,一进门的一瞬间就察觉到苏景秋回来过。打开冰箱果然看到他准备的吃的。
司明明有点饿了,但冰箱里的东西她碰都没碰,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拿起手机随便订了份餐,就去换衣服。早上走的时候柜门夹着一个衣摆,她因为着急并没整理,这会儿衣摆不见了。苏景秋应该打开过衣柜。
他关心她是不是吃好饭,也关心她是否离开了家。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感动的。但现在她没有。他是一个好人,他对谁都是如此,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司明明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认知。
她有些悻悻然,浑身都没有力气,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总之整个人都不对。饭到的时候,她也只是吃了几口,打起精神想出门走走,却发现她哪也不想去。
偏巧陆曼曼要过生日,嚷嚷着让她和张乐乐出去喝酒,她想了想,终于决定去散散心。陆曼曼的局里势必有很多美男子,这一天请来的都不轻浮,坐在那各有各的姿态。
张乐乐悄悄对司明明说:“不是要你怎么着,聊聊天也开心。”
“我不擅长闲聊。”司明明说。
“但你擅长看手相啊!”陆曼曼说:“给我挨个看!必须看!”
张乐乐在一边捂嘴笑。她闲暇时每天带一一,已经很久没出来玩过。这一天她有些跃跃欲试,对好朋友说:“我准备试试我的魅力。”
离异的姑娘经历生活的重创后又对很多事重拾了兴趣,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她学会了听从自己的内心,不允许自己受任何委屈。
“你很有魅力。”司明明说:“你看你的脸,粉粉嫩嫩。”
“之前陆曼曼说我形容枯槁。”
“那早已是过去的事。”司明明拉着张乐乐的手说:“乐乐你回头给我传授一些经验,我想知道人离婚后需要经历哪些心理阶段,应该做哪些准备?”
“好的。明明。”张乐乐拍拍胸脯:“这个我很有经验。”
他们在唱歌,司明明觉得吵闹,始终游离在热闹以外,像一个很遥远的人。切了蛋糕陆曼曼就将她赶走,对她说:“去吧!受伤的燕子,飞回你的老家疗伤吧!”
在座的男人真的很好,但司明明没有多看任何一眼。她想:不能因为苏景秋怀疑我不忠,我就真的不忠。我不能跟人调情,这不对。我可以在离婚后再找些乐子,如果到时还能有乐子的话。
她在路上接到了苏景秋的电话,于是关掉了电台。她现在不听那个奇怪的电台了,因为她自己遇到的事就足够离奇,不需要其他的故事帮她拓宽眼界了。
“对不起。”苏景秋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就这样说,它的声音有点忧伤,执意要为自己说出的话道歉。
司明明突然心酸,她其实已经原谅了苏景秋,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都没错,但她心里有一件事不要太理解。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想法,而是直接对苏景秋坦诚:“我接受你的道歉,也的确对你感到抱歉。昨天我仔细想了想,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爱人。如果我们两个都能像最开始一样,一个爱着别人,一个不爱任何人,那么我们或许会相安无事。但我们都忽略了人是情感的动物,只要有情感,就会有变量。你所体会的到的种种,确实是我不对。”
“不是。”苏景秋打断她:“我其实只是在生气。”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司明明冷静地说:“虽然现在问这个毫无意义,但我认为这个问题会帮我们都看清自己。我可以问吗?”
“你问。”
“你有对你曾经真心喜欢的人说过那样的重话吗?比如申京京。我不是说吵架,而是污蔑,和对人品的质疑。你有那样说过话吗?你那样说的时候,是忍心的吗?”司明明梗住了一下,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你应该没有过,因为你看起来不是那种人。那么,你为什么能对我说出那些话呢?”
苏景秋在电话那头很安静。司明明问出了他自己都困惑的问题,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司明明说那么狠的话。他跟司明明的前男友没有不同,而曾经他对那些人嗤之以鼻。
“我理解的是,真正的爱是会心疼的。只有不爱,才会毫不顾忌。所以苏景秋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真诚地对你道歉。但是我们是必须要离婚的。后天一早,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吧。”
“那我也把这个问题丢回给你,如果你跟你那些糟糕的前男友都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又为什么能对我说呢?依据你的道理,你就是对我没有感情的对吗?”苏景秋问。
“是的。你没说错。所以我说对不起。”司明明率先挂断了电话。
司明明准备逐步清理自己有点混乱的生活,离婚和辞职都是她的紧急待办事项。两天后她早早就去了民政局门口,准备跟苏景秋进去首次“报备”离婚。
她捂得严严实实站在那里等,企图逃避紫外线对她的攻击。一直等到快要中午,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陆续开始放牌休息,苏景秋还不来。期间她给苏景秋发消息,他没回。打电话,他也不接。
“请停止你的恶作剧,尽快出现。”她说。
而那头,苏景秋拿着电话,请求顾峻川帮他个忙
“你就跟司明明说,我被拉去隔离了。电话被忘在你这了。求你了。”

第82章 一个故事(十)
顾峻川偏不肯帮苏景秋这个忙, 他对苏景秋说:“今天你就是叫我爸爸我也不会助纣为虐。你有事不自己说,偏要躲着,你能躲到哪里去?躲天上去吗?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吗?”
此时司明明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先找地方吃饭, 你忙完了就过来。不然重新预约又要等几天。”
顾峻川身体向前看了眼苏景秋手机, 怂恿他:“去啊!那么想离婚,今天怎么怂了?”
苏景秋站起身就向外走, 走到门口又转悠回来了。他想起顾峻川之前对他说:不要吹牛逼,拿到离婚证才算数。他以为自己离婚的意志很坚定,这个婚一定会离。现在好了, 顾峻川说的没错,他就是在吹牛逼。
“我从开始就知道,冲动之下说的离婚压根不算数。”顾峻川嘿嘿一笑:“真想离婚的人,谁会满世界吆喝?”
苏景秋用手指指了他一下,无奈走了。
躲着不是办法,不是大丈夫所为。以司明明的性格, 会在民政局门口死等, 他不去她不走。司明明较劲就没输过。更何况这一次不是较劲呢。
他到的时候司明明的饭已经吃到一半。
防晒衣脱了搭在一边的凳子上,手边是一杯温水。吃饭细嚼慢咽, 偶尔喝口水顺一下。苏景秋坐在她对面也不影响她的节奏, 距离民政局下午上班还有点时间, 出去也是晒着。
“你不吃?”她问苏景秋。态度像回到最初, 但仔细品咂还是有一些不同-更生疏了。
“我吃过了。”苏景秋答。事实上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他昨天又悄悄回了趟家里,看到冰箱的东西一动不动, 客厅、餐厅的东西都恢复了他一个人住的时候的摆设。刚好阿姨还没走,苏景秋就问阿姨:“怎么摆回去了?”
阿姨说是司明明让的。理由是觉得原来那么摆的确方便。
司明明在为撤退做准备, 这让苏景秋焦虑起来。他昨天晚上吃不下,上午也吃不下, 食欲一下就消失了似的。
苏景秋总说“民以食为天”,他是无论遇到什么大事都要好好吃饭的人的。食欲的消失大概意味着他的人生进入到新的里程,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被再造。无坚不摧变成了过去,畏惧和惶恐注入了他的血液。
司明明一边吃饭一边说:“还好今天下午没约满,我去找工作人员,又临时帮忙处理了一下。”
“现在都懒得结婚,也懒得离婚。”苏景秋说。
司明明将身体靠向椅背,看着苏景秋。透视一样的目光又回到她脸上,将他整个人扫视了一遍:“你上午为什么不来?”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我以为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没有困难。我不想离婚了。”
苏景秋太直接了。这令司明明震惊。他说离婚的时候很坚决,现在说不想离婚也很坚决。好像离不离都随着他自己的心意,而她只要听从摆布就好了似的。
“你确定不想离婚了是吗?也就是说无论今天怎么说,你都不会走进民政局。如果我想离婚,只能走起诉是吗?“司明明问。
“对。”苏景秋点头。
“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司明明被苏景秋气笑了,桌下的腿突然抬起来踢了他一脚。骤然的疼痛让苏景秋弯身去看,等他看完司明明已经站起来穿防晒衣了。
她还是夏天那套流程。
长防晒衣的拉链到脖子下面,戴上防晒口罩和墨镜,整个人就隐藏了起来。但苏景秋能感觉到她的眼睛正在墨镜之后看着他。
他很不自在。
有点紧张。
并且非常不愿承认,他的心跳快了起来。
他在等司明明说话。
司明明慢吞吞的:“那你就等我起诉你吧。”
司明明没有心情起诉他,但还是吓唬了他这一句。她焦头烂额,没有精力再去打一场离婚官司。苏景秋就庆幸她现在流年不利吧。不然她一定会给他展示一下她离婚的决心的。
“你有个屁决心啊?”在她开车破车回家的路上,陆曼曼发起语音通话,跟张乐乐一起问她离婚是否顺利的事。司明明如实说了,陆曼曼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
“司明明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你要真想离婚,你那个烂工作绝不会成为你的借口。现在哪怕你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你也是一定要离的。承认不想离婚丢人吗?这点你就要向苏景秋学习了,那种不要脸的精神简直很厉害。”陆曼曼想什么说什么,事实上司明明离婚不顺利,她还偷偷松了口气。
“我是想离婚的。”司明明为自己辩白。
“别嘴硬了!你俩夫妻一对嘴硬,接吻的时候不硌牙吗?”陆曼曼没正形,打趣了一句。张乐乐就在那头笑了起来。
“张乐乐你别捡乐,你现在跟我说一下我生日那天晚上来接你的男的究竟是谁啊?”陆曼曼问:“天太黑,我没看清。”
“哪个男的?”司明明问。
“就我生日那天,一个高个子男的开车把她接走了。我还以为是白杨呢,刚想上前打丫一顿,结果一看又不像。”
陆曼曼态度这么激进,张乐乐只得坦白:“你们还记得在游乐园见过的那个爸爸吗?照顾小孩照顾很好的那个。”
“啊?”司张二人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陆曼曼张开的血盆大口。
说来话长。张乐乐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她两个月前又接了一个线上的工作,是负责帮忙翻译一些基础的文献,报价不低,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进行线下面试。这世界真的太巧了,当她拿到地址的时候,发现是在她离婚后工作的那家公司的办公楼里。等她到了,面试完,在他们的小会客室外面碰到了那个爸爸。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爸爸还记得她。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张乐乐获得了那份工作,交稿很出色,负责管理兼职的人就喊她参加部门的聚餐,于是他们再一次碰到了。
张乐乐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男女之情失去了兴趣,她只想好好带一一、好好赚钱,把工作摆弄得明明白白。事实上她做到了。她慢慢从离婚的失意中走出来,用很长时间重建自己,慢慢地一切都好了起来。
因为是依靠自己重建了生活,这让自信又回到了她身上。那个爸爸看到了她的光芒,又因为奇妙的缘分,就私下约张乐乐吃了一顿饭。
他们聊得很开心,并开始了约会。
“约会不意味着开始谈恋爱啊。”张乐乐给好朋友们吃一颗定心丸:“我很清醒,约会只是考察和了解,并且我也会在恋爱前跟他说清楚,我不准备再婚了。”
在张乐乐看来,婚姻大多有一种程式,再一次踏入婚姻,不过是再走一次程式。谈一场好的恋爱很必要,但不再给自己太多负累更为必要。
“不结婚很正常,尤其你们这种情况,各自有孩子。基本没有繁衍的需求了。结婚多了一种义务关系,但相对的,也会被剥夺很多权利。”说到不结婚陆曼曼可是非常有心得,她举双手双脚赞同张乐乐的决定。
“明明呢?怎么想?”陆曼曼问。
“不结婚是对的,因为离婚很麻烦。”司明明由衷地说。
她的破车空调还没有修,太阳毒辣,饶是不爱出汗的她,此刻也汗津津了。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去修一下空调。
这个空调坏了很久了。
司明明总是懒得修,有时去保养,别人问她修不修,她也总是说不修。她从前总说“心静自然凉”,但现在每天像被架在火上烤。心没法静,车里又很热。
修空调的时候她听到那员工说:“这车年纪比我都大。”
司明明这才想起,可不么,十几岁的车了。这车没事儿就出点小毛病,司明明都会忽略,有时攒到一起去修个大的。
车么,总归是用来代步的。她从来都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虚物。这会儿看着修理工在那修理,倒是冒出一个念头:该退休的都让它退休。但心里又舍不得,别看它有些小毛病,但她真的开得很顺手。说到底,司明明是一个长情的人。
聂如霜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说做了手擀面,老腰要累折了。进家门看到王庆芳竟然也在,原来是两个老江湖去雍和宫求子,出来后就一拍即合想吃顿面条。
司明明明知故问:“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您们的年纪现在还能生吗?”
聂如霜闻言啪啪拍了司明明几巴掌:“还不是为了你们!”
司明明心想,那佛祖没跟你们说我们要离婚吗?受了这几个巴掌后就老实了,任由老人给她戴上了一个手串。说是特意请了开光的。
司明明的白净细手腕挂上那么一条手串还挺好看,就举起来对着夕阳晃了晃。玻璃珠子流光溢彩,跟小时的玩的玻璃弹珠还挺像。
她知道既然王庆芳来了,那苏景秋肯定也要来的。聂如霜疼女婿,私下没少叫苏景秋回家吃好吃的。只是司明明有点好奇,苏景秋会跟老人坦白他们离婚的事吗?
他进门后聂如霜端了盘西瓜给他,让他坐在沙发上歇着。苏景秋一边啃西瓜一边觑司明明,一眼就发现了她手腕上的手串。
那手串他挺眼熟,健康餐厅迎来送往的女食客里不乏有人戴。有一天涛涛还问了其中一位食客哪里买的,食客说雍和宫请的,可准了。
“手串真好看。”苏景秋果断夸了一句:“谁买的啊?眼光这么好。”
要么说他讨老人喜欢,进门就开始拍马屁。
司明明玩笑似地说:“妈妈们给你请的,让你下次结婚早生贵子。”
别人都当她玩笑,只有苏景秋瞪她。聂如霜又去拍打她,让她呸呸呸。司明明就不肯呸,凭什么苏景秋一有事就告状,她也要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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