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狄昭昭很是不理解,歪着脑袋小声说:“不会呀,说出来才有呼呼的。而且祖父怎么会受伤呢?”
狄先裕:“……”
他脑子里浮现儿子前不久膝盖摔伤的场景,小孩眼里含着一泡泪,把裤腿卷起来给他看,还特委屈的红着眼眶和鼻头跟他哭诉:“呜呜呜呜爹爹,我腿疼……”
然后他一哄,小昭昭就很给面子的用小手抹了抹眼泪,抽噎着说自己是怎么摔伤的,还抽抽搭搭地小手扯他衣摆:“爹爹给呼呼,吸,呼呼就不疼了。”
狄先裕卡壳,这要怎么跟小孩解释,祖父和你这个小不点可不一样?可不会抽抽搭搭的抹眼泪找人呼呼!
要是平时吧,他指定要大笑着刮小家伙鼻头说:“你还好意思说?羞羞脸!”
但等会儿,说不定还要靠昭哥儿蒙混过关……咸鱼想了想,换了一个理由忽悠道:
“昭哥儿你想啊,万一祖父睡了,咱们悄悄来,悄悄回去,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晚上不乖乖睡觉,还出来踩水玩了。”
狄昭昭眼睛睁圆:“是哦!”
坐着总是转弯,摇摇晃晃的马车,狄昭昭回家来就倒头呼呼大睡,许是小脑瓜累着了,睡到晚饭后才醒。
因为睡不着想出来踩水玩,差点被抓回去罚站的小昭昭,很是心虚。
心虚的小脑袋左右看看,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小模样,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狄昭昭声音压得更低了,虚虚地跟爹爹咬耳朵:“嘘——那咱们再小声点。”
乌眸却好像更兴奋,更亮晶晶了。
若这是在诗词浸润了生活各处的唐朝,此刻指不定就有一诗篇《深夜雨幕悄游府探祖父》新鲜出炉,为孩童快乐的童年回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点着灯的书房里。
唐管家走进来,低声对桌案前的狄寺丞说了几句,并有家中护卫暗哨传来的对白。
狄寺丞:“……”
一时竟不知道该窝心,还是该嫌弃儿子不靠谱且不带脑子。
他无奈扶额,又吩咐:“去烧一壶去寒的姜茶来。”
不一会儿。
书房外。
狗狗祟祟小昭昭:“哇~祖父真的还没睡诶!”
狗狗祟祟大咸鱼,脑子里已经浮现电视剧里那种,一个人孤独的夜,半光着膀子默默给自己包扎的凄凉画面:“咱们去窗户边上看看。”
咸鱼已经计划好了,在窗户纸上戳个洞,就能看到了,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
小心迈出左脚.jpg
再小心迈出右脚.jpg
狄昭昭虽然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跟着学。
小脑袋里还想呢,他们弯着腰,这也算降低重心吧?又稳、声音又轻。
狗狗祟祟.jpg
可惜的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拦住,语气恭谦,但声线似乎强忍着某种不正常的起伏:“二爷小郎君,老爷有请。”
咸鱼:!!!
他不是悄悄来的吗?!!
狄昭昭也眼睛瞪圆,随即小脸惊喜,拉着爹爹就往书房里跑,眼眸亮晶晶的看桌后的狄寺丞。
“祖父,你是怎么发现我和爹爹的啊?”
狄寺丞揉揉昭哥儿脑袋,只解释道:“祖父书房有人守着。”又看向狄先裕。
被祖父盯着的狄先裕脖子缩了缩,立马把小孩挪到身前当做挡爹牌,脸不红心不跳的坑崽说:“昭哥儿睡不着,惦记着坏人抓到没,我才带他来的。”
狄昭昭一秒入坑,立马来了好奇心,全然忘记了起初爹爹的忽悠,昂着小脑袋问:“对啊,祖父!坏人抓到没有?”
咸鱼理直气壮,咸鱼挺胸抬头!没错,就是这样!
狄寺丞见此,额头冒出黑线。
自己生的儿子,还能怎么办?
狄寺丞无奈道:“先把姜茶喝了去去寒,我再与你们说。”
姜茶虽然不好喝,但踩过水,吹了风,还淋了从廊外飘进来的凉丝丝水汽,再喝热乎乎的姜茶,还是很舒服的。
外面漆黑一片,风雨交加。
书房里倒是暖光怡人,小炉上煮得咕噜咕噜的茶水,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飘出热腾腾的柔软白气。
见二郎视线总往自己身上瞅,狄寺丞叹气:“你怎么偏生觉得我会受伤?”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咸鱼:!!
他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狄寺丞:“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还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有吗?”狄先裕摸摸自己的脸,他不这么觉得啊!
又不好意思嘿嘿笑两声:“还不是爹你吓人,看到人就跑下去追,那人脸上还有刀疤,我这不是担心吗?”
狄寺丞叹口气:“连昭哥儿都知道我不会受伤,你不会以为我下车,是亲自去追那刀疤脸了吧?”
狄昭昭正美滋滋喝着姜茶呢,祖父好像还让人往里头加了红糖,他可喜欢了。
他小口小口的嘬,觉得身体都暖呼呼的,闻言抬头:“不会啊,祖父肯定是让人跟着,然后自己去找暴指挥使了吧?”
咸鱼:???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要是这样的话,他做什么晚上回来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狄寺丞看着他略懵的惊讶表情,那股不知道该窝心,还是该嫌弃的复杂滋味,又涌上心头。
干脆挪开眼,对乖乖巧巧捧着姜茶喝的小孙儿说:“昭哥儿说没错,祖父下车后,点了两个人盯梢,就去找暴指挥使了……”
说起那时。
暴指挥使正踌躇满志,撒下了一系列的网,从城门口外松内紧的严查,到京城各药铺蹲守……最后他沉声喝令:“三天之内,定要将人全数缉下!”
“若是那个辖司把人给漏了,上至典吏,下至小卒,统统去守城门一年!”
相比分管一个片区,日子滋润还有点油水可捞,日日守城门,那可是个辛苦且背锅的活,甚至还在鄙视链最底层,谁也不想去!
正绷紧了皮,脑子飞快转动自己辖内可疑的屋子和人,满脑子都是三天,只有三天!!
就见狄寺丞稳步而来,带来了已经找到高度疑似之人的消息。
刚刚才下决心三天内必搜出这伙人的暴凭江,猛地一下站起来:“此话当真?怎么发现的?可是那手中有伤之人?”
“并非他,路上看出来的。”其实狄寺丞心中也依旧惊讶未散,但依旧能保持冷静,思忖着顺藤摸瓜,牵出大鱼。
听到他说“看出来的”这种话,暴凭江尬笑了几声,而后便陷入了沉默。
回去的马车上都看出来?
分明是在兵马司的地盘,但暴凭江莫名感觉底气不足,好似凭空矮了一截,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两人联手布置追查时,倒是让狄寺丞占据了主导地位。
狄寺丞抱着孙儿慢条斯理地说:“……等追着那刀疤脸进一小院后,在周遭各个巷口,胡同口,易翻越的矮墙处都做了布置……在埋伏人马动手抓捕前,还逮到了一只信鸽,信鸽腿上绑了一封密信……”
小昭昭窝在祖父怀里,就像是儿时听故事那般,听祖父讲案子。
其实案子细节,本不该和旁人透露的,但偏偏此案关键几处,处处有狄先裕和狄昭昭的痕迹。
已然算不得旁人。
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们,这案子可能根本就不会被追查到这个地步。
狄昭昭眼睛亮亮的:“信里是不是有证据!”
狄寺丞:“是封密信,已经连夜送去破译了,八九不离十。”
“那他们为什么当街砍人呢?”狄昭昭又好奇宝宝似地追问。
“从目前审出的蛛丝马迹看,”狄寺丞皱眉叹息,“应当是追杀一股去淮南王封地探查私铸铜钱消息的人马。我方才查了一下,这段时间陆续报上来好几桩无名尸体砍杀案,还都是京城到淮南王驻地方向……”
狄先裕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一路追杀啊?这几个人也是真惨,都好不容易逃回京城了,结果最后把人逼急了,直接大庭广众下动手。”
血迹遍地,成了朝野皆惊的血案。
咸鱼忍不住叹息,史书悲怆下的寥寥几笔,也不知陨了多少人命。更何况眼下这还只是起了个小苗头。
狄昭昭也听得眼睛睁得溜圆,担忧道:“那祖父派去的人,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大理寺的人经验丰富,昭哥儿莫担忧。”狄寺丞安抚的拍了拍小孩的背脊,不再多说。
潜藏的暗流汹涌,一旦露到明面来,便是雷霆手段。
各种蛛丝马迹,一旦到了专业人士的手里,就没有揪不出来根子的。
破译出的密信,拷问出的死士,秘密派遣去淮南王封地的探子……全都一一传来结果。
前不久锤死了证据,得了众臣信服后,严搜施、廖的相关私产,对施律、廖豪逐一突破,也都有了反馈……
半露不露的事情真相,霎时全都浮出水面,暴露在阳光下。
淮南王私铸钱币,已然在暗中囤积了精铁、武器、粮草。
与狄松实所预料的,分毫不差!
而那场血案,则是施家在发现家业中有私铸的钱币后,暗中派去淮南王封地查探深浅之人。
施家昔日是鼎盛世家,但已没落三代,眼瞧着子孙不争气,要滑落出世家之列。谁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想暗暗博一个从龙之功,还是真的陷入此事,惊恐难当,想先暗中查明。
接连几个月。
朝野震荡,牵扯甚众,出兵南下,还打了一仗。
待一切结束,已是春暖花开。
狄昭昭重新高高兴兴去找师父念书:“师父——”
憋了一个冬天没出门撒欢的小孩,蹦跳着冲进门,兴奋高呼。
帅大叔萧徽折腾忙活了一个冬,依旧还是很帅。
敞着衣衫,随意捆着头发,在院子里指挥家仆收拾行李:“这个要带上,几种铜钱都收拾好了……”
听见狄昭昭兴奋欢呼声,他笑容一下上脸,转身就看到生机勃勃的小孩,灿烂笑着朝自己哒哒哒冲来。
简直比满园春色都更亮眼、更明媚,让人不禁心生欢喜。
“呦,昭哥儿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跟吃了蜜似的。”文武双全的萧徽,一点也不怕小孩似钢炮一样的冲击力,弯腰一搂,就把小孩搂进了怀里。
狄昭昭一本正经地纠正说:“不是吃了蜜,是吃了糖葫芦哦。”
萧徽朗笑出声:“好好好,跟吃了糖葫芦似的。”
小孩满意,又借着师父的身高朝下看,就能看到地上的行李,还有分成几堆的铜钱,他杵着小脑袋瞧。
好奇道:“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萧徽伸手抓了几把铜钱,放到小昭昭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铜钱啊!”狄昭昭被家里养得很好,见铜钱少,但多看几眼,也发现不对,疑惑道,“这些铜钱怎么感觉都不一样?”
“你还真能不掂量,用眼睛就能瞧出不同。”萧徽感慨,又拿出一捧真钱,掺杂了几枚假铜钱混合在里面。
“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假铜钱找出来?”
狄昭昭手里握着一枚敕造的足两真铜钱来回看了看。
又看向萧徽手里的一捧铜钱,小手扒拉了几下,很快把假铜钱都找出来。
“怎么样?”小孩眼眸亮晶晶的看师父,小脸仿佛写着“来夸我呀”的期待。
“真厉害!”萧徽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感慨,“你要是再大几岁,我还带什么铸铜钱的老师傅,他们还要用手掂量,直接带你去就好了!”
狄昭昭惊讶:“师父你要去哪儿?”
萧徽抱着小孩直接往屋里走,他说:“去淮南王封地,收缴钱币。淮南王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印版,和真铜钱的差别可太小了,唉,师父这趟去,真的要辛苦了。”
狄昭昭挺起小胸膛,脆声:“带我去呀!”
他不用手掂,就能看出真假铜钱!而且他还没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过呢,狄昭昭眼眸晶亮。
萧徽摇摇头:“你还小。”这铜钱淮南王还不知笼络了多少当地豪强世族,水怕是不浅。
“都说我小,哼。”
见小孩一下耸拉下来的可怜小表情,萧徽捏捏他的小脸笑道:“等你十岁,再有能用得着你的地方,就带你去,刚好带你见见世面,教你应付各种情况,到时候你可别嫌苦。”
“真的吗?”小昭昭眼睛嗖得一下就亮了,十岁好像不远了。
“真的!”萧徽一口答应。
“我肯定不嫌苦。”狄昭昭保证,又期待的伸出小手,“那一言为定哦。”
萧徽伸手跟小孩击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笑道:“一言为定。”
当大小两个手掌相击,发出脆响,萧徽嘴角都不住上扬,各地都怕他这个钦差,说他手段如雷霆。
殊不知他这小徒弟,才是真正的雷霆,是真的硬碰硬,实打实的直戳死穴,拿捏七寸。不讲道理的那种!
他不讲道理,是真不讲理。
他家昭哥儿不讲道理,那可是让人哑口无言,无可挑剔,想参都没法参!
萧徽想到未来他们师徒联手的画面,再想想那群谏臣的黑脸,忍不住朗声笑起来:“走,师父教你弹琴!”
等开心唱过,笑过,萧徽琢磨一会,又问小昭昭:“我这一走估计有几个月、小半年,你学问可不能耽搁了,要不我送你去师伯那儿?”
“姜师伯祖那儿吗?”狄昭昭小脸有点愁,他记得上次,他和师父去姜公那儿,好像是被打出来的。
他小短腿跑不快,还是师父拉着他跑的。
场面可刺激啦。
他当时还跑得脸都通红,还直喘气呢。
“怕什么!”萧徽大气一挥手,“放心,这次肯定不会被打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好,那师父给你留点课业,或者给你安排个学堂?”
狄昭昭道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还是去姜公那儿吧。”
“行!”
确定了一应事宜,萧徽也不去想那一摊子事,不去想当地几乎翻倍的粮价、物价,还有牵扯的百姓。
他豪迈笑道:“等师父这趟回来,估计就要升官了,又换个颜色的衣服穿穿。”
“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这才多久?”
狄昭昭用力点点小脑袋:“师父说的没错!”
“而且我发现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真的没关系诶,祖父还是跟原来一样早上出去,晚上回家的抓坏人。”
他小脸思索,努力找出了一点点祖父升官后的不一样:“就是好像祖父人变得俊俏了一些,亮堂堂的!”
“哈哈哈——”
这形容当真有趣,也不知近日威名赫赫的狄少卿听了什么反应?
萧徽:“你祖父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展开手脚做想做的事,自然疏阔,精神奕奕。”
大理寺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个不太起眼的衙门。
即使维持京城安定,评判、重审举国上下疑难案件,但相比统管国库的户部,总在打仗的兵部,说重要也重要,但总归有些不太起眼。
但凡事都有例外,世事也并非一成不变,就像是战场上的数万箭雨,全天下那么多的红苹果。
当箭射杀敌方将领,当红苹果落到牛顿头上,这支箭、这个苹果,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理寺自去岁私铸铜钱案起,就如同射杀敌将的那支箭般犀利,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拔除淮南王起兵谋反的祸患,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让人难言。
等开了春,近日来,短短十天,送了足足七人上黄泉路。日日开大理寺公堂,当众审理血案,二三十桩案件的凶犯被逮捕,被判关押时间合计几百年。
光是听闻这些数字,就让人通体上下冒出鸡皮疙瘩。
狄昭昭小脑袋点点:“爹爹也这么说!说祖父是放开了拳脚做喜欢的事,忙也高兴呢。还私底下念叨了好多名字。”
“什么名字?”萧徽好奇。
狄昭昭掰着手指头数:“什么严打涉血违法犯罪,什么百日攻坚……可多了!”
“这名字起的还挺响亮,倒也贴切。”萧徽笑着感慨,谁人都知道,狄松实是为了巩固《砍人分析》带来的威慑力。
只是手段犀利了些,直接霸道了些,但只要真的严抓一阵,效果绝对是惊人的。
如若不然,《砍人分析》这阵风头过了就也过了,便真成了私铸铜钱案中的一道刀风。
萧徽思及此,还当真有些好奇:“你祖父去岁和今年破的那些案子里,你和你爹助力了多少?”
从前从未如此锋锐难挡的狄松实,如今春风见了都要夹道相迎,穷凶极恶之徒见了都要退让三舍。
破案轻松的,就像是伸手摘取树枝上的水果!
狄昭昭挠挠头:“我和爹爹也没帮太多忙啊。”
小孩想想,他好像就看了几个指印,几个脚印,其它前前后后的排查,找证据,追捕,审讯全是祖父带人做的,抓了好多好多坏人!
想到祖父坐在公堂上的威风模样,还有大理寺门口围观百姓的热闹、惊呼、议论,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抓的、吓得痛哭流涕的大坏蛋!
小昭昭忍不住笑得明媚,骄傲地说:“我祖父超厉害哒!”
敲定了日后暂时去姜公那念书,狄昭昭又哒哒哒的回家来。
精力旺盛的小孩忍不住想找爹娘分享这个消息。
院子里瞅瞅,屋子里瞅瞅,小厨房里瞅瞅,最后在东边的书房里,看到了狄先裕和顾筠,小孩高兴地喊一声:“爹娘!”
抬腿迈过门槛,好奇地跑到爹娘桌前,大声宣布:“我回来啦!”
“今儿怎么这么早?”顾筠算了最后一笔账。
狄昭昭说了师父要出京办差的事,还兴高采烈的分享:“师父说等我十岁了,就带我一起去。”
见自己写的好几册小故事都在桌上,他又抬头问:“你们在做什么呀?”
狄先裕道:“我让你娘帮我算算,出这个书,投多少钱,大致印多少册赚的最多最稳妥。”
“还要投钱吗?”
狄先裕:“……”
时而怀疑儿子的智商。
顾筠失笑,对狄先裕说:“你等会儿把昭哥儿一起带去好了,免得这傻小子觉得书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狄昭昭不干了,小眼睛瞪的溜圆:“我才不是傻小子,祖父都夸我聪明的!”
小孩脸都气得鼓鼓的。
觉得颇为好玩的狄先裕,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小孩气鼓鼓的脸:“手感还不错。”
狄昭昭“嗷呜”一声作势去咬他的手,凶巴巴!
“哈哈哈——”狄先裕收回手,把儿子一把抱起来,跟顾筠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走吧,小傻蛋。”
“咱去哪儿啊?”狄昭昭好奇,又伸头热情地喊顾筠,“娘,跟我和爹一起去玩啊!!坐久了会生病的,要用猪膀……”
还没说完,跟散步一样往外走的咸鱼,立马一个火箭蹬步加速,嗖地一下蹿得老远,还连忙用手捂住小孩嘴巴:“说你是小傻瓜还不承认!”
快乐学渣咸鱼联盟再聚。
还是熟悉的包厢,还是熟悉的配方。
一行人目光炯炯地盯着狄先裕,也不说话。
看得人毛毛的。
狄先裕干笑两声:“别这么看我,外头那些都是传言,传言懂不懂?就是自己长了脚会跑,跑着跑着就变了样,传言不可信!”
众人狐疑。
“你上次就这么忽悠我们的!”
“我上次信了,结果回家就被我爹训了一顿。”
“还有游园会,我也信了,结果我爹回去又训我,说什么大朝会上,你弄出了磁粉法、透明皮什么的……”
狄先裕:“……”
有口难辩啊!!
他真的只是一条无辜的咸鱼!
被围起来的狄先裕,连忙边退边讪笑:“咱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狄昭昭探头:“不许欺负我爹爹,我会生气的!”
正摩拳擦掌,打算来一套“大刑伺候”的学渣兄弟们,看到露头的小昭昭,瞬间浮现起上次被学霸统治的恐怖阴影。
苍天啊,他们一群学渣,怎么就有人生了个小学霸?
这不合理!
齐洲等人嘿嘿的怪笑,瞬间乖巧,连忙切换成热情版,抬起来的手都连忙凑上去,有的按肩膀,有的按手臂:
“来来来,路上累了吧,赶紧坐。”
“喝口茶,歇歇,看看咱吃点什么。”
还准备护着痒痒肉,大干一场的狄先裕:“……”
没想到小昭昭还有这效果?
狄昭昭高高兴兴地坐在爹爹旁边的椅子上:“咱们好多人啊,是不是可以点好多菜?”
小圆脸齐洲连忙把菜单塞过来:“昭哥儿你看看想吃什么。”
他十分豪气:“随便点!”反正聚餐费用平摊。
狄昭昭兴奋拿着菜谱,他现在是看得懂菜谱的厉害小孩了!
狄先裕倒是掏出个小册子,递出来给大伙看。
“哈哈哈……”
“真逗!”
“豆丁这小孩还挺可爱,我要是生个这样的,那日子就有趣了。”
一开始还是人人传着看,后来好奇之下,都忍不住凑到了一堆,脑袋杵成一团。
等看完一个故事,一群人都齐齐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我就说要被抓住吧!”
“亏他刚刚还这么嘚瑟。”
等后头小豆丁成功偷吃到大鸡腿,便有人着急了:“人呢人呢?怎么还不来抓?刚刚不是在狗狗那儿留下了破绽吗?”
等再过两个故事,小豆丁就有了“亲爹党”,见他又被抓,忍不住急得抓耳挠腮。
看那样子,恨不得把桌上的菜,直接端一盘送给书里的小豆丁。
等大伙看完,狄先裕就问:“你们有没有说得上话的书坊,或者知道哪个书坊快要做不下去,打算卖掉的?”
众人惊。
如果说他们还偶尔折腾一下事业的话,那狄先裕就是彻头彻尾的咸,因为有爹娘宠爱,根本不担心做不出成绩日后会穷困潦倒,日子没现在舒服。
齐洲先问:“你居然想弄书坊?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啊!”
连狄昭昭都忍不住点点头,好奇地看爹爹,爹爹平日最讨厌念书的啊!
狄先裕吐槽:“还不是我找的那些个书坊,都狮子大开口,这故事就十几文钱一篇的收,最多的一家,也就开一两一篇故事。”
可把咸鱼气得够呛!
连昭哥儿写故事时吃的点心钱都不够,还别说费了那么多笔墨和心思,他要真同意,那他就不是咸鱼了,改叫大傻鱼好了!
闻白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其实这也算是市价了,大多话本一个章回,也就这个价格上下浮动。”
愤怒的咸鱼卡壳了:“市场价?”
狄昭昭也是头一次听说价格,他还小脸美滋滋:“一两银子可以买两三百根糖葫芦呢!”
狄先裕这才回过味来。
其实从古至今,这都是个不挣钱的行业,若按十几文-几十文一篇算的话,只要日日写,勤奋些,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甚至一两银子一篇的,都算是很看好、很喜欢这个故事的。
但……但问题是狄先裕是看过前世这种轻松搞笑单元故事多么盛行的人。
他还对小孩拍胸脯,说这个故事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还能挣很多钱。
他又不会压着小孩日日写,夜夜写,就为了那一篇十几文,最多一两的价钱。
这分明是能长长久久挣钱的好东西,即使一两银子一篇也是贱卖了。
“反正我看不中那点银子。”狄先裕硬气,他还是十分在意自己在昭哥儿心中的形象的,这可是拍了胸脯的事!
“也是,咱哪里不花一两银子?为了这点钱,不值当。”
齐洲好奇:“所以你打算自己来?没一家书坊愿意跟你合作分成吗?”
闻白解释:“应当是这种故事模式太新了,小书坊不敢冒险,传统书坊也不愿意冒险,少数几个大书坊若愿意冒险的话,也是为了博收益,自然不肯和写话本的人平摊收益,毕竟投入失败的风险,都是由书坊一力承担了。”
狄先裕豁然开朗:“我说怎么没一家愿意谈分成,原来是这个原因!”
狄昭昭听来听去,有点愁:“那要怎么办?爹爹要自己开书坊吗?”
难怪说要投钱。
狄昭昭好奇地看向闻白:“闻叔叔,你怎么对书坊了解得这么清楚啊?”
这一下,把狄先裕在内的一桌人都给问到了。
是啊,大家都是咸鱼,你怎么突然对一个行业有这么深的了解了?
闻白苦笑:“我几个哥哥都有出息,为了供他们读书,在外当官经营,家族里很多产业,说是家产,但其实已经私下分好了。我只得了个勉强维持的小书坊。”
狄昭昭眼前一亮,信心满满地邀请道:“那我们合作吧!爹爹说了,这本书肯定会有好多好多人喜欢,这样爹爹也不用麻烦的置办书坊了,闻叔叔也能赚好多钱!”
小昭昭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皆大欢喜,大家都高兴!”
不敢开口,忽然对自己信心不足,心生退意,怕坑了兄弟的咸鱼:“……”
崽啊,你可真敢开口!
那可是人家分家后,赖以维系生活的最后一点家业了,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怎么就对你爹我这么自信啊?!!
几日后,闻家。
“你在胡闹折腾什么?”
“你要是不满意只分到一个书坊,那你就拿出些本事来!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好意思闹脾气?闻白,我不求你跟你哥哥一样出息,但你能不能安分点,以为书坊糟蹋了,就能再得一个新铺子?”
闻白站在闻家正厅,低着头听训,甚至都没有一个私下的书房来给他遮遮脸面,饭后还未散去的兄弟,族中小辈们,都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一个出息不多的书坊,对闻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甚至都没有闻白哥哥那几房分到产业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