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错在哪里?
谢敬彦也是?要颜面的,沉冷打?断:“她要走就走,莫拦她。”
好。走就走。魏妆挥了挥手帕,让各个把行李带上?。本欲往前院大门方向?去,想了想,又拐去了另一面的小?侧门,免得让旁人看到了,多添口舌。
谢敬彦盯着女人绣鞋踩过的青石,薄唇轻启又合,漠然不置言语,周遭静得可?闻针响。
一会儿,到了簇锦堂,魏妆让崔翊把东西都搬进内院。葵冬和映竹两个现下已与魏妆连成一条心,她正是?需要人手时,就一并带了出来,正好内院里两间厢房,各住了一间。
崔家婆子还巴望着能伺候好三少夫人,得美?言几句,调去大府当差风光呢。眼见少夫人大包小?包的搬进来,不免疑惑:莫非这?是?与三公子吵嘴儿了?年轻夫妻总爱斗个小?嘴,鸡毛蒜皮大点儿的事儿,三五天就能好了。
但上?次少夫人没带这?么多行装来,三公子也当夜将人接了回去,这?次光箱子就有四个!
崔婆子忍不住问道:“少夫人这?是?,预备在花坊里长住下了?一会公子就该过来接人吧?”
魏妆晓得婆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却也不含蓄,直说道:“这?次不会,便等着谢三递来休书吧。待要与他和离了,你也就能调回去大府上?,只不过老夫人定不喜欢爱嚼舌根、打?小?报告的,你自己掂量着看。”
在外人看来,魏妆娇姝绝媚,巧笑嫣然,仅是?个十?七岁的美?貌女子。此时新婚恩爱,哪里是?说和离、就能舍得下真和离的?
但见魏妆命映竹沏上?一壶好茶,又揩起从?浮雪茶点坊买的冰镇甜品,悠悠然地品尝,绝不见半点儿失落,也是?个厉害的狠女子也。
额,崔婆子连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心里也忌着三少夫人的本事,才多大年岁,却能把宫中的娘娘、京都的千金贵妇都笼络得甚好,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在这?花坊干活,虽说没有谢家的大府风光,可?也能长不少见识,还没那些勾心斗角,仔细想来又没什么不好。崔婆子捺下冲动,就仍还是?每天好饭好菜地伺候着魏妆起居。
第98章
从洛阳呈老花师买的七盆香玉牡丹, 经过?魏妆十天来的打理,先前蔫干的叶子?已经长出了鲜翠的生机。零碎挂着的花苞朵儿虽凋谢了,但整体植株存活了下来。
魏妆自小喜爱美物, 尤爱花花草草,因着胆小?怯懦, 沈嬷又管得紧,并?不怎么出门, 便总在后?院里捯饬花草、土肥。遇了不懂的或寻书查阅,或到花市打听, 时间一久, 自?己便研磨出了许多心得技巧来。譬如她调配的养料与药水药粉等?,就是独门的绝技。
养植牡丹最需要注意的是施肥、防虫害及环境。她先将这些牡丹换了簇锦堂的新盆,培了肥沃腐植的松土与花肥, 又将根系修剪成合适的长度和?形状, 再去?掉老根与病根, 喷洒过?用适量硫磺和石灰粉精心调配的药水。一系列流程下来,相当于让七盆牡丹起死回生了。
呈老花师在卖花时说过?,这便是香玉牡丹仅存的植株, 种活种不活全看魏妆造化, 颇有些听天由命之意。
然?而香玉牡丹堪称牡丹品种中的第一香,花朵也格外的粉嫩大朵, 雍容而又不失娇美,极为吸引人眼球。先前魏妆只有两株, 正愁如何授粉与移栽, 眼下却是舒了口气。只待八九月份收了花种, 再将健壮的大株分枝或扦插,明年应该就能入市叫价了。
掰指头数一数, 到时的进账必然?蹭蹭上?涨,魏妆正好还可以挑选几棵植株,用来自?己尝试培育新的品种。
她搬出来住了几天,每日悠然?怡然?,伺养花卉打打算盘,得闲便去?逛逛花市、小?吃,过?得充实又惬意。一晚上?舒舒服服睡到天亮,想几时起就几时起,还不用去?应付什么晨昏定省,人生得意莫过?如此啊!
开花坊真是个明智之举。
也就唯有入睡时躺在四角的床上?,略觉出对比。委实谢敬彦颇懂得享用好东西,那张宽敞的乌木鎏金床榻,松软适宜的锦垫,蚕丝被面?柔滑得躺下去?就不愿挪动了。
魏妆的簇锦堂里虽布置得也可以,却远不及他云麒院精湛。但她才刚开始营生,离富婆老板娘还有距离,各项用度开销须经济些,睡几晚也就习惯了。
若没有贾衡那侍卫,因为内心愧疚,每日晌午和?傍晚都?给她送来点?心小?食,她险些便要把谢三抛去?一边。
时有贾衡过?来,魏妆正忙着招花仆呢,小?哥儿们十六七岁长得真叫个灵俊,颇得魏妆的眼缘。
叫贾衡下次不要再送了,马后?炮有什么意思?侍卫则说他若不来,公子?只怕要掀掉他一层皮。
魏妆知道谢敬彦那男人是个记仇的,看着雅人深致,实则睚眦必报。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送就送吧。
贾侍卫似乎忽然?很懂得魏妆的喜好,每每送来的点?心都?满足着她的口欲,吃习惯了也就由他去?。
而贾衡敢来送,莫不是得了谢敬彦的默许?
他必后?悔了。
她事后?仔细想想,他考礼部或者不是为陶氏。但他对开蒙之师翟老尚书的托付,以他的品性,却不能保证置之不管。
所?以魏妆气愤,难道翟为希的一句托付,比她作妻子?的还重要吗?
还有避子?药,几时竟然?被他发?现了,他发?现了一声不吭,只等?到吵架了翻出来怼人。
可他一日不明白她为何服用,两人便永远挂名夫妻或者拖到和?离吧。
那日站在廊下,魏妆赌气搬来花坊,他矜冷清贵,竟吩咐道:“她想走就走,莫拦。”
直叫魏妆点?醒了自?己,对男人别用情过?深,没有希望自?然?便没有了失望。
他若后?悔也是活该的,这回轻易哄不好她。
谢三郎那边,却过?得很“萧索”了。
考功司成绩发?放后?,他升了礼部主?客司郎中,新官上?任,一入职就要筹备八月初北契的来使朝贡。而从这一步起,就是他正式开始实施今世的谋划了。
不出意外,谢敬彦秋末将出关一次,而背后?所?需的布局,现在便要着手安排。
再加上?皇帝让起草的《朝贡典章》,翰林院已将初核过?的章程递交,他既入了主?客司一职,又名正言顺地交到他手上?审阅定稿。譬如外藩宾客入朝,须得确定接待规格,图其服饰,书其山川等?诸多细则。
绥太后?和?焦皇后?名义上?去?了别宫避暑,实际乃是留出空间让皇帝调查。这件事谢敬彦自?然?也在暗中运作——
负责番邦入贡的鸿胪寺丞丁栗,心里早就盼着升升品级,想讨好鸿胪寺卿褚大人提携一把。恰好梁王就利用了这一点?,请了丁栗吃饭,在过?程中夸赞兹国几句,表示出想要拉拢之意。
丁栗深知褚家与太后?关系亲厚,梁王这么给面?子?,褚大人或能对自?己更?高看几眼。遂一顿酒饱饭足后?,丁栗对兹国进贡的花卉也就敷衍过?去?了,几盆漂亮的花谁也不会?多想。
这般小?小?的后?宫细节,谢敬彦前世亦并?未料到,竟被魏妆用她的视觉与人际交道发?现了。
诸多事务堆积起来,他每日也旰食宵衣,忙碌得紧。
但往日忙完后?,深夜回到卧房,魏妆便娇酥地睡在那乌木大床上?。这几天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没有了女人软糯的身姿栽进怀中,手伸出去?碰到是一片空,更?别提还给他煲汤了。
谢敬彦不由又想起了魏妆吐血离开后?的一年,那无尽的自?责与失落感便如潮水席卷而来。
露水夫妻……她把话说得恁绝情,殊不知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谢敬彦当着众仆从在场,又如何拉下身段去?顺从。
他须得端住陵州谢氏宗主?的颜面?,不能不顾及。
却深知魏妆姝色,惯会?招蜂引蝶,如今又变得狠心肆意,谁知几时再把哪家男郎叼走了。
只想到两人在一块的恩爱缠绵,他就醋意与疑心翻涌,几日功夫不见一丝笑颜舒展。
连鹤初先生都?感觉到了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变化,但听谢敬彦抚琴,幽冷牵缠的琴音中,按捺着一股复杂劲力,在那根根琴弦上?显露出来。
真没想到,清风霁月、克谨勤严的谢公子?,也会?深陷于情-爱中无法?自?拔。
爱情,到底是个如何的奇妙滋味。
鹤初先生并?不劝阻,情之一事,唯有当事人彼此自?渡。
她所?能做的,也就是随性附琴几曲,以作排忧消遣罢。
谢敬彦倒有想去?接魏妆回来,但每每才冒出这种想法?,又必然?被身边的两个跟差打掉了。
不怪王吉和?贾衡,是真急啊!
看见公子?满脸都?写着挂念少夫人,昨儿还画了少夫人的画像,才画一半又捻进了纸筒。
偏是每日三过?簇锦堂而不入,只将车帘半开,男子?侧着俊逸的脸庞,眼尾余梢似乎在花坊门口一瞥。若未见到靓丽小?伙就略过?,若见到了必定冷凛地锁着背影。
谁让少夫人的花坊越开越有名呢,前来寻花、观赏的人不在少数。在王吉心里,少夫人是当真精明强干的,他可不像贾衡一样,把少夫人想成厉害的狐狸精。在这盛安京都?,也就自?家三公子?能配得起少夫人,换谁王吉都?是不服。
王吉心里知道,公子?记住这些俊俏小?伙儿的脸和?模样,一定事后?会?安排人去?查他个十代八代的。
也是委实看不下去?了,想少夫人就去?找她回来呀。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女人若不在乎你,何必要吃你的醋生你的气。少夫人既能在意公子?与那陶家的小?姐,就说明是记挂着公子?的。
等?挨到第五天,已被罚没两个月俸例,还要自?掏腰包每天挖空心思买点?心的侍卫贾衡,终于豁出去?小?心翼翼道:“公子?不如就登门去?和?少夫人讨个好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倒在黄金上?不算寒碜,反、反正你也不是头一回对她‘下不为例’了。给少夫人下个台阶,她也就回府来了。听说附近国子?监的学子?们近日总爱买花,我怕是公子?再不露面?,再过?几天禁卫营也要跑来了!”
听得谢敬彦心底就如钝刀剜过?。男子?鼻梁高挺,启唇冷冽道:“吾行事以大局为重,何错之有?该错的是她小?心眼。”
王吉:“公子?若不去?,倘若被褚二郎闻出风声,他也该上?门邀请少夫人去?褚府。”
褚琅驰那个耿直郎将,只怕真的会?做出此事,前世谢敬彦满身心都?放在朝堂,不曾注意。现在想来,褚琅驰年过?三十不娶亲,没准也是瞧上?了魏妆。毕竟那时谢府内外都?在猜测他们几时和?离,等?一等?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垂在袖中的手掌逐渐攥紧了起来。
第99章
离大房二公子谢宜的庆婚宴越来越近了, 谢府上张灯结彩,回廊柱子与窗棱上又贴起了大红的?双喜,各院都在从早到晚地忙碌筹备, 好一派人气昌荣。
罗老夫人虽不亲自参与,但每日晨昏定省都对各项事务耳提面令着。毕竟谢府近阵子颇受好评, 这声望啊一旦升高,旁人便对迎来送往的?礼数更加考究了。又还想在庆婚宴上把与奚府退亲的?非议彻底消散, 再赢一波赞誉,因此般般皆马虎不得。
罗鸿烁起先?尚未注意到魏妆不在, 只当她?忙碌于花坊,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凑合过去?。
等到这天早上随口?一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五六天没见着老三媳妇儿了。问婆子, 婆子支吾着说三公子不允吱声。
罗鸿烁最不喜欢府里欺上瞒下, 挑衅她?当家?老主母的?威严。
旋即垂下脸来:“谢府规范严肃, 夫妻、主仆各有轻重,何故这般遮掩,莫逼我自个去?问!”
婆子只好缩起肩膀, 半推诿地答说?:“三少夫人搬去?簇锦堂里住了, 奴才也是去?浣洗房和婢子闲聊,这才刚刚晓得?的?。还、听?说?还要与三公?子和离, 在花坊等他的?休书……”
婆子一边说?一边打量老夫人的?脸色,语气发虚。
罗鸿烁遂命人去?云麒院瞧瞧, 回来一禀报, 果然是这么回事?。除了三公?子送的?首饰衣物在, 其余少夫人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
听?得?老夫人差点就要掐人中?——只就在前些天,深夜里的?动静都把听?墙角的?婆子臊住了。原还担心三郎被魏女迷得?罔顾朝事?, 转眼忽然闹起和离来。
大夫人汤氏坐在一侧,则听?得?好不惬意。
汤氏最近委实沉浸于忙碌老二谢宜的?婚宴,竟然没注意到发生了此等“妙事?儿”。
今次谢府迎娶的?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礼数体面自然要格外周全。汤氏更要借此良机,给谢莹在官贵世族面前博些眼球。眼看着谢莹明年都要十九岁了,年岁已然偏大,若能在金秋把亲事?定下来,便能松一口?气也。
女子的?婚事?万不能拖,越拖便只能挑拣别人剩下来的?那些,尤其还容易突生是非。
譬如饴淳公?主便成了典型,早几年或许好嫁,偏是恣意妄为,最后被赐婚给了翔州府的?高钩。
那高钩虽姓了个高,却不算皇戚,还听?说?是个纨绔子弟。这么着一个飞扬跋扈的?旁姓公?主,就被打发去?了大老远。
而偏让汤氏发愁的?是,三姑娘谢莹竟似一点不着急,还爱好上了边关的?风土人情,买来什么地图、风土籍每日在闺房里琢磨起来。
那几条灰不拉唧线条的?地图,能看出什么?谢莹却看得?津津有味,时而凝眉,时而傻笑的?,还跟人打听?庭州府。庭州府比翔州还远,那是戍边之地,大约除了官兵就是风沙。
可把汤氏急得?上火,越发想早点给谢莹找个新的?夫家?出嫁。
汤氏原本?还担心老三小两口?那般恩爱,抢占了谢府嫡长?曾孙的?先?机,却没想到啊。
呵呵,听?得?下人汇报完,她?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不怎么说?母亲重门第规矩,乃是件明智之举呢?你看我们大房的?儿媳妇,进门几年了都恪守本?分,没出过任何差池。这老三房里的?,美则美得?妖姣,在筠州府的?旷蛮地儿长?大,委实性情也与京都贵女不能类比。但谢侯府乃百年的?名门望族,她?这么做竟是不顾规矩、肆意逾越,传出去?叫其他族人和外头怎么看?怕要误会我们陵州谢氏阴盛阳衰了。或者,她?莫不是借着谢府风光上位,如今翅膀硬起来就想飞出去??”
谢莹坐在下首的?靠椅,正在走?神发呆。这阵子母亲给她?看了许多男郎的?画册,看得?她?都麻木不仁了,竟没一个能心动,偏是脑海里总想起那个魁梧结实的?骁校尉。
回顾骁牧把自己送给他的?牡丹又回赠到她?手中?,还把她?当年不经意递出的?绢帕一直揣在心口?。谢莹在京都已然见过多少男儿,却唯有这位边军武将印象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地研究起来边关的?气候与生活习性,发现庭州府虽有风沙,然亦有水草,还有边民、军户和番市,并不是先?前以为的?寸草不生。可又怕自己生来娇贵,受不住那般糙莽的?边关生活,不禁渐生出了一丝难述于人的?怅然。
忽听?到母亲的?一番言辞,谢莹皱起了眉头。在她?眼里,三哥与三嫂是当真恩爱,怎的?忽然斗气了,而三嫂嫂是明事?理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地负气出走?。
谢莹便开脱道:“母亲这话可别再多说?一次,仔细叫三嫂嫂听?着了寒碜。三嫂嫂自进府后,帮了咱们家?多大的?忙,你莫非这么快就忘掉?门第固然重要,可并非门第是第一要素,先?前奚府、林府与谬府,哪个门第不高么?且看看他们做出的?糟心事?。”
“三嫂嫂若将谢家?当做跳板,何须费心又费力地管你我旁人的?死活。来自筠州府怎么了,边关军营的?粮饷都离不开他们的?供应。太后都念着魏老祖父的?功绩,可见魏家?的?风骨。母亲才得?了人家?的?好处,转头又说?寒心话。”
罗鸿烁本?是墙头草,先?听?汤氏呱呱地一煽动,怒从心生,只觉得?自个惊才风逸的?三孙子被辜负了。但听?谢莹一番解释,顿时又清醒了过来。
魏女既有此等从容智慧,想来不是个冲动乱来的?。
老夫人就不悦地摁了茶盏,震慑道:“大房先?前要帮忙时,难得?魏妆及时出了个主意,与三郎在背后一番布置周全,汤氏你可是满口?感谢。这才刚过去?,你却又开始了,还没谢莹一个姑娘家?懂事?理。”
“你也别梗在心里,老太傅就谢征、谢衍两个儿子,世袭的?爵位给了你大房,谢氏宗主的?名分让了二房,谁也没偏颇。这世袭爵位可是坐享清闲的?好东西,宗主呢,说?白了,却是个操心运维的?费力活。老三从三年前担当起,干得?怎么样,族人们皆有目共睹,没谁敢说?个不服。每年分到你手里的?红利不仅没见少,反而比从前都多了。人别太贪心不足了。”
汤氏顿时窘得?说?不出口?话。
二房夫人祁氏近日过得?可舒爽,事?务都推出去?让敬彦找来的?两个管事?干了,她?只需汇总后告知老夫人既可。恰巧新得?了一种养颜美肤大法,日常便都专心泡在房里琢磨,没去?关注这些琐碎。
刚才祁氏一直心虚憋着没敢张口?,忽听?汤氏提点说?,魏妆这是借力谢府上位,翅膀硬了就把人踢开。
好啊,最毒女人心也。
祁氏顿时心头一紧张,她?做母亲的?,最懂儿子有多执迷于魏女的?情感中?。对比先?前给他塞陪房,那是连斜眼都不看,碰过的?床褥都掷出窗去?。否则祁氏怎会怀疑三郎不谙女-色,而那鹤初先?生乃男扮女装呢?
祁氏正等着抱小崽儿,瞧魏女细腰翘臀的?,找下房婆子问话,说?是她?月事?颜色鲜颖月月准时,一看便知好生养。但儿媳妇私自外宿不归,于谢府门第的?严苛,仔细家?法落下来,罚伤了身子骨。
祁氏便忙开口?道:“大嫂实是对三郎两口?子苛刻了,妆儿进门这些日子,哪个不夸她?好的??就以大公?子谢宸说?,他在曹职上两年没升了吧。他上面那位侍郎的?夫人,从魏妆花坊买了花,心情好,晚上回去?给吹了枕头风,谢宸便晋了一级。这些你却看不见,光记着人家?门第了。”
“门第怎的?了?妆儿是太后皇后都抬爱的?,你莫非竟质疑太后皇后的?眼光?敬彦他们两口?子就只配给大伙儿出力,不配讨好么?我看这必是受了委屈才搬出去?的?,还好母亲给说?了几句公?道话,莫叫晚辈们凉了心!”
祁氏说?得?擦起了眼泪花,做出一副心疼关切的?样子来。
将心比心,魏妆既嫁进门后体谅婆母,记着祁氏爱吃的?小食、喜欢的?脂粉,还给她?说?老虎与狮子的?比喻,她?做婆母的?也须撑得?起门面,莫给三郎拖后腿。
这汤氏就是平素被祁氏忍让惯了,才越发的?得?寸进尺。祁氏要么懒得?怼人,真怼起来,也是字句绝不浪费。
只听?得?罗鸿烁越发地墙头草了,便慢声叹道:“二房的?,你也别在这装腔作?势,心思都用在哪儿,当我不清楚?魏妆若私自出府不归宿,该罚的?家?法我自会秉公?判断,却不必各据一词。”
老夫人起初本?是反对魏妆开花坊的?,生怕损了谢府的?清誉,岂料非但没损失,还使得?人缘更好起来。
眼下魏妆那簇锦堂可谓炙手可热,不仅宫中?得?脸,来往的?还多是官贵。罗老夫人最重视门第体面,唯恐被人听?去?八卦,也不好先?去?为难魏妆,且叫人把谢敬彦找了来。
晌午巳时末了,谢敬彦刚下朝回来,便随郑婆子到了琼阑院。男子修挺身躯穿着挺括的?五品绯色朝服,端得?是俊美无俦,龙姿凤表。
罗老夫人看得?就无奈又心疼,说?道:“我知你宠她?,她?也着实得?人的?欢喜,这京中?我看就没有哪个见了她?不喜欢的?。但宠溺也须有个度,莫恃宠而骄,逾越了规矩。你身为谢氏宗主,还要做给一众族人当榜样、树威信。何以才刚考上礼部郎中?,这么大好的?事?儿,她?却搬出去?不归宿了?成何体统。”
谢敬彦过来前就已备了腹稿,这件事?他全责担下。
他事?后思想,买追妻密札与考取礼部,若分开来发生,魏妆或许都容易消气。偏前晚发现自己学书套路,“口?蜜腹剑”;隔日上午又得?知他考了礼部,与陶邴钧“叔侄合力”。这就显得?他谢三郎“奸诈可恨”了。
但以祖母的?行事?风格,他若敷衍借口?,反而更似袒护。
男子便只作?淡然,并不隐瞒:“此事?原是孙儿解释不周,叫魏妆吃醋了。先?前那陶家?的?小姐多有模糊称谓,造成关系含糊的?错觉。祖母寿宴上,更是叫翟老尚书夫妇引荐介绍。再又我考取礼部,那陶侍郎一番不切实际夸夸其谈,更叫魏妆误会加深。”
“我起先?碍于宗主身份,未有多言解释,只叫她?走?也罢,莫拦阻。她?这才搬了出去?。正巧花坊忙碌起来,人手不够,忙完便该回来了。怕祖母担忧,敬彦暂时瞒着未说?,是哪个多嘴的?造谣和离?”
……和离,如何可能?
谢敬彦今世绝不会让魏妆再离开自己!
原来是吃醋了,罗鸿烁这才稍稍宽了口?气。只知先?前魏女一意退亲,如今竟学得?吃醋,想来已是对老三用了心的?。
但也知道魏妆心气大,主意多,不轻易服人。虽然罗鸿烁拿捏不住,但身为谢氏的?宗主夫人,确是需要一个这般锐利的?角色。
再而谢府已经退过一次婚,若真要和离了,岂不影响了风评,之后谢莹、谢蕊和四郎谢宥还怎么说?亲呢?
不仅不能和离,还必须和谐美满才对!
说?起那陶家?的?闺女,的?确颇不讨喜,听?说?魏妆刚进京的?时候,就当着她?和众公?主贵女之面,唤敬彦作?“彦哥哥”,频找魏妆挑衅答话。后面罗鸿烁自己的?寿辰宴,那陶女不识眼色,又弄了只怕生的?小猫,搅合人兴致。
陶邴钧怕是还不晓得?,他升不上尚书是因?为惹恼了太后吧。
罗老夫人皱起的?眉头松开,却舍不得?屈尊自个孙子,便道:“这就是你三郎的?疏漏了。咱们谢府虽不限纳妾,但须做到男女大防关系清明。她?生了气,正说?明开始在乎你。虽说?不能恃宠而骄,但该解释的?还需要解释。眼看着二郎谢宜婚宴在即,你这房也不能空了人。我安排人去?接她?回府,你且把原委给她?道清楚,莫要无端置气。”
听?出了祖母话中?的?回旋空间,谢敬彦暗松口?气,如此一来魏妆就不必受家?法责罚。
他攥了攥掌心里的?一封便函,便函是筠州府北上的?客船所派出。
他谦礼道:“还是敬彦顺路去?吧,明天之内必把魏妆接回,祖母尽可放宽心!”
明天……若换个孙儿媳妇,一个时辰就得?给自己赶回来。
还是宠惯魏妆啊。罢,娶都娶了,在这盛安京中?,还没有哪名女子比她?更入眼的?了。罗鸿烁闭起眼睛养神。
申时初,一辆豪阔的?马车停在广聚香大酒楼门前,酒楼掌柜的?亲自领着两伙计出来,把手上的?食盒递出。
殷切道:“三公?子来了,这是您要的?菜品,间笋蒸鹅、螃蟹酿橙、雕花蜜煎、西湖醋鱼,还有几道辣味小食,都在里面了。请拿好。”
谢敬彦兀自敞膝而坐,点了点头,贾衡默默替着接过来。
贾衡跟王吉打了堵,公?子最多撑上个七天,必受不住没有少夫人在身边的?日子。赌的?是王吉半个月的?俸例。
为着那句“露水夫妻”,硬撑面子有何用,煎熬的?还不是自己。
果然,今天才第六天。
公?子虽没说?这些菜点了做什么,但听?报菜名就猜是给花坊送去?的?。那句话怎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更难过少夫人的?关,贾衡这笔钱是赢定了。
三公?子素来清傲,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证明少夫人在他心里的?分量。瞥见马车里谢敬彦垂感极佳的?刺锦袍袖,贾衡一声都不敢多吭。
——侍卫却不知,要没有他与王吉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谢敬彦耐不住三天就得?来接人。
簇锦堂里,魏妆正在调理多肉。用混合了珍珠岩、蛭石碎屑的?营养土,来给多肉进行分株和扦插。
她?新招了两个花仆,都是有些经验的?,跟在崔翊的?身边做些日常事?务,自己便能腾出手来打理经营上的?优化?。
先?前她?把京都各大花市上的?多肉都批量收购回来,种在后院的?一排墙下。等到把养植多肉的?风潮营造起来,销量增多了。她?便将每盆的?多肉叶片均分在四五片左右,花盆则比手掌略大,小盆出售,同时适当调整单盆的?价格,如此既能在产量上可持续平衡,也显得?更为精致。
今日午后,二夫人祁氏送来了一方铜胎宝蓝掐丝珐琅兽环冰箱,说?是体谅魏妆在花坊忙碌辛苦,夏日天热,用来冰镇些瓜果和饮品,好消消暑气。
让她?平日需要用冰块时,自去?品雪居取用,那是祁氏的?私产。
这位婆母送什么礼物来,魏妆可都是敢接的?。祁氏即便再送个更大的?冰柜,魏妆也敢照收不误,这跟她?与谢敬彦和不和好是两码事?。
猜着必然是谢三郎硬撑着几天瞒不住,被府上大人们晓得?了。祁氏今世竟这般宝贝自己,不在背后非议她?朝三暮四有损妇德云云,反而送东西来笼络,真个叫魏妆意外也。
魏妆让送货的?小厮把冰箱搬去?了厢房,正好,刚才褚二哥送来了桃子、葡萄、香瓜等水果,魏妆便吩咐映竹拿去?冰上了。
褚老夫人和阮大夫人从益州府回来,听?说?褚琅驰视魏妆为义妹,虽不能如愿让姑娘做褚家?的?媳妇儿,到底嫁给谢三郎乃是天作?之合。阮氏便高兴地认了魏妆做干女儿,前两天魏妆挑选几盆好看的?夏花送去?褚府,转头干娘阮氏便让褚二提来了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