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by玉胡芦
玉胡芦  发于:202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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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茜虽未成婚,却已?打听好了谢府的风向,晓得罗老夫人在焦急抱孙子。不?免好奇魏妆买的什么药粒,别不?是二房想抢先,上?赶着用药、早生贵子吧?自?个婆母汤氏可是争强好胜的主儿!
姚茜默了一下,便走过去,照着魏妆刚才所指的方向:“也给我来十颗。”
大?凡来买这种药的女子、妇人皆甚遮掩,绝口不?提药名。按医铺温大?夫的说法,妇人若不?希冀要孩子,避了也是行善,故而?十分体谅,伙计当即取了十颗装进小?瓶里。
姚茜又问:“此药怎么吃才能稳妥?”
她一句话问得模棱两可,伙计遂低声答曰:“此药乃日常用的避子药,需要时便服用,不?需要则搁着,一年半载的放不?坏,客人您放心?则个!”
哟,好啊。人都说谢三郎专情新婚娇妻,宠妻无度,怎料那少夫人却在背后这般行径。倘若要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姚茜手里捏了把柄,脸上?不?禁露出洋洋得色,只觉这份惊喜把中?暑的昏沉都消散了。
魏妆提着几样充门面的清肺生津药材,对贾衡道了句:“买好了,回府吧。”
适才走出医铺时,隐约有一道眼神略过,但她没细看。这间小?医铺的温大?夫此时尚未名声鹊起?,京中?的贵女官眷们?大?抵不?屑光顾,她便放下心?来。
贾衡眼瞧着少夫人好生惦念公子,一边扯着马缰,一边忍不?住地叹道:“先前还以为少夫人必与三公子退婚,那阵子公子食不?出味,夜不?能寝的。如今成亲了,你对他这样好,直叫小?的们?也跟着高兴欢喜!”
魏妆在乎谢敬彦的死活,委实不?如说在乎他为彼此卖命上?位。
只她才买了避子药,下意识地想要掩饰某种心?虚,便作娴柔语气:“瞧贾侍卫说的,三郎在朝堂上?争取功名,自?然也有利于谢府的荣光。我既然身为他妻子,理当做好内宅的本?分。”
贾衡先前觉得少夫人像狐狸精一样厉害,看到魏妆就想躲开。和谢敬彦出门时,马车都要下意识地绕着走。后来相处熟了,觉得她有一说一,让人信服,也就话匣子多了不?少。
他有心?想帮公子更加促成感情,遂又叹道:“可不?就是,俗话说夫妻相合,家宅才能日兴,合该互相多体谅些。难怪三公子会?买那几本?追妻密札,必是想对少夫人加倍的体贴,用心?良苦啊!”
什么叫……追妻密札?怎听着一股子江湖骗子味。
魏妆忽然发现,大?凡谢敬彦身边的人,皆是单身,譬如贾衡、褚二、乌千舟,个个都是,也就他一个还能有妻有儿的烟火尘寰了。
但听贾衡一说到这,不?由得错愕。在她心?里,谢某人高崇凌傲,他竟会?去买此类俗物?
她越发装作兴趣极浓:“你刚才说的什么‘密札’,听着好新鲜,难为他还能有这种喜好呀。”
贾衡顿时受到了鼓舞,更加乐呵地为公子“夸耀”(插刀)起?来,解释道:“要么说男人不?吃醋,吃起?醋来了不?得。那日我与王吉随公子外出,岂料回来的路上?,撞见少夫人与一名军爷面对面站在巷口。你是不?知道,公子那会?儿冷着眸色,一言不?发,我默默往前打马,还未走出多少距离,他就命令退回来了。而?后便在路边买了几本?追妻密札,花去二十两银子,抵我好些月的工钱。”
“他是真在乎少夫人你!”
才怪……
魏妆想起?端午节前的那天晚上?,谢敬彦回府后送了她陶瓷小?人和奶味甜枣儿。他的确真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为官的名节与宗主颜面吧,只怕她又给他戴什么颜色帽子。
原以为重生再做夫妻,谢三的行止变化必然因着彼此交流渐深的感情。没想到却是种种书中?的套路,奸诈权臣,枉魏妆险险对他上?了心?。
魏妆按捺住汹涌的气焰,只弯眉浅笑:“难为他有心?了,堂堂第?一公子,竟为了几句口蜜腹剑的花言巧语,而?屈尊庸俗。他不?是号称博通五经、文采斐然吗,自?己就不?能编了?”
贾衡这才后知后觉,少夫人的口吻似乎不?太对劲。连忙地粘补起?来,叹道:“非也,三公子并不?看,只不?过随手翻翻便搁去了屉子里,再未见他动?过。他对少夫人的一片痴情天可怜见,断不?须那些身外之物。”
无意间又给少夫人指了路——
魏妆翻出了左边屉子中?的追妻密札,但见几本?拙劣的线装小?书,所谓“冷与热”、“疏与近”、“欲擒或故纵”……品味真高雅。
还在其中?的某页上?折了一小?角——倘若爱她,就明说出来让她知道,憋心?里到死都无用。
难怪选部考核完,却去鹤初先生的翡韵轩先抚琴半宿呢,活学活用,融会?贯通。
女子悠然一笑:“既看不?上?,为何不?扔掉,却深藏在屉子里?”
大?概可能天气又热了起?来,贾衡擦了擦汗:“那不?一样,怎么着总花去二十两银子买的,扔了多可、可惜。”
随后再不?敢吭哧了,再多吭一个字唯恐明天要被公子封口。
是怪可惜的,魏妆可没兴趣当面去揭穿某人。
她打开适才买的妆粉盒,用小?指剔了一点胭脂,在谢敬彦那几本?“密札”的表面划了大?叉。
他要么就果然丢在一边从来不?看,要么就自?个难堪去吧。
既能花二十两银子学装腔作势,她便叫他花两千两万两,都休要再打动?她半分真情。左右挂名夫妻罢,彼此皆非善男信女!
回到云麒院里,魏妆也没心?思给谢敬彦下厨煲汤了。用过晚膳后,自?己悠闲地做了会?儿天竺柔姿操,早早地躺床上?歇息。
谢敬彦今夜去赴了酒宴,翰林院衙房的同僚相约聚一聚。
同期的几个修撰或编修,都分别考取了不?同的曹职,只待明日考功司把结果一发放,就能知道考没考上?了。
有些应考了六部各司的,有些去了五监九寺,也有的仍选择留在翰林院。唯有谢敬彦,报了竞争火热的礼部主客司郎中?一职。
说来礼部下面也有别的缺,就唯独这主客司最?为不?保险。你问为何,因为都猜梁王与宣王在暗中?运作,两王谁都想用自?己的人拿下。
谢修撰如此才学精干,若被暗箱操作抵了下去,就只能被调剂到刑部了。刑部却是大?凡有志的年轻官员都不?愿去的曹部,毕竟只能跟七品以下官员及庶民打交道,可谓升迁渺茫,媳妇儿还不?好找。
虽说谢修撰已?把娇妻迎娶进府,然而?到底屈才,不?免为他捏了几把汗。
谢敬彦却甚淡定,他自?有门路提前打探出成绩,晓得自?己已?考上?了。梁王与宣王虽暗斗愈烈,然此时的淳景帝尚未开始修仙炼药,乃是个实打实的端水王。
若谢敬彦没应考主客司一职便罢,前世的那位郭郎中?确实优异。但他一旦参与其中?,淳景帝显然大?喜过望,乐得将担子交给他。
而?谢三郎也没让皇帝难做,近段时日以来他的秉烛复习,就是为了以超出一大?截的成绩实至名归。
他便难得放松下来,饮了数杯甘醇浓香的桃花酒,在戌时过半便先告辞回了府。
酒虽喝得不?多,经路上?风一吹,却涌出了微醺的醉意。回到云麒院,谢敬彦就只想早点见到魏妆,不?为别的,只这醺意让人心?生惦念,必要看到她了才安心?。
到得卧室里,却见魏妆已?经睡下了。这两夜考完试,两人尤胜新婚,睡得也晚,今夜她却面朝墙角,卷着整条的蚕丝薄被,留一面背影丢给自?己。
莫名冷飕飕的?
啧,谢敬彦好笑,掰了掰魏妆的肩膀。魏妆不?动?,竟还用手撇了他一下,睡梦中?娇酥的嗓音说:“虚情假意,离远点。”
男子不?解地收回手掌,怎的忽然抵触自?己了?莫非又在梦见他从前的哪里不?足,在算旧账。
他醉意暗涌,却也袭来困倦,便去到桌旁宽解衣袍。
忽地一声脆响,伴有颗粒的声音,看到有小?瓷瓶从女人换下的衣袖中?滚落出来。
褐色的瓶身,别是什么骗人的“养生妙药”。他好奇打开来嗅嗅,自?幼便严苛教习,他对药理也有些许涉猎,立时便闻出来是避子之物。
魏妆前世想再生个小?囡,买了调理的药丸,却被恶婢换成了避子药。惹得谢敬彦误会?,以为她不?愿再接纳自?己,这次却是自?己主动?去买来。
男子如玉的脸庞沉冷下来,望了眼魏妆的背影,那柔柔暖暖的气息,天生勾着人悸动?。
虽知重生之后,还能与她再结夫妻,已?是万幸。而?对于生子,谢敬彦暂也未作他想,毕竟两人都把所有的关爱,倾注给了婚后三年才出生的儿子谢睿,谢敬彦心?中?始终存有惦念。
但发现魏妆竟私下服用避子药,他却顿生凉意。忽想起?彼此深夜交-抵的缠绵,他将一整颗真心?,毫不?隐瞒地对她倾覆。原以为她或已?与自?己琴瑟调和,却是他的一厢情愿,她在刻意疏离着未来的事项。
果然是个够决绝的女人,对于她而?言,或者情与爱是能够分开来的吧。谢敬彦攥了攥瓷瓶,又搁了回去。
他躺到床上?,偏是将魏妆揽到了怀里,借着昏黄的烛光,轻咬了她娇润的红唇:“阿妆,不?管你怎么想的,谢三心?里始终是爱你。你知也好,不?知也罢,我总要将你暖化!”
魏妆睡得迷离糊涂,只觉唇上?一抹沁人的桃花酒香,好好喝的样子。她尚未睡熟,下意识地舔了一把,却舔到了男子熟悉的薄唇。豁然便睁开一丝眼缝,看到了谢三郎带着醉意的倾玉俊颜。
想起?白天贾衡的那些话,她惺忪半醒地嗔了句:“甜言蜜语谁不?会?说,我也会?。彦郎我真的爱你,我对谢三公子深情入骨,一见衷情,非卿不?嫁。信了没?套路,快睡。”
彦郎……她前世起?初总爱这般眷眷地唤他,后来却是再也不?肯。只有在宠得她娇-颤升华时,才会?难以自?控地声声迭叫起?。
男子饮酒后本?就熏醉难忍,顿时被冷刺得心?弦搐痛。谢敬彦目眦欲裂地俯下去,吻住了魏妆的唇,解开那抹小?香衣:“可我不?管,我当真了!”言语中?有受挫,却又凌冷如渊。
魏妆胀-痛得轻轻一喃,却也未推开,权且当做睡前的美容养生一环节便享受是也。忽地她心?一坏,那魅惑如牡丹的身姿翻转而?起?,竟将谢敬彦硬朗身躯压下,腰肢-软糯得似柳枝儿摇摆。
谢三郎何曾体会?过这一幕,心?中?渴望征服的野心?越盛,任由着她肆意,反倒是摁紧她的雪胯,将她宠爱得淋漓尽致。
云麒院的卧房里,动?静又持续到了子时末了,婢女识趣地备了水静候。岂料一直也未见公子抱少夫人进去,原来竟是带着酒意微醺缠绵到睡下了。
次日魏妆醒来得晚,且已?将昨夜欢愉忘去了六七分。依稀根据肤表的印痕,觉得必是又热烈眷缠过一番了,胯骨的酸胀,迫着她逐渐记起?了郎君在下我在上?,等?各种空间方位的恣意。
但她想到那高冷如霜的男人,所做的体贴原是从书上?剽来的,对他就没好气。用早膳时,窗外清风怡然,即便他穿着她前些天给买的新袍,那玄丝藤纹很是衬他的气质,魏妆也无意多瞟。
自?己用完了粥,不?打招呼就去了花房。
今晨谢敬彦听暗卫来报,只道太后与皇后决定暂去别宫避暑,将后宫交给杜贵妃与沈德妃代为主持。
如此决定也好,既不?打草惊蛇,又能避开宫里的曼陀罗香。而?朝堂必要揣测太后有否与皇后冰解前嫌之兆,梁王、宣王怕是得更加着急。
但这也是有利的,诱敌出动?,才更好抓住马脚!
谢敬彦却奇怪魏妆不?理睬人,分明才历经旖旎缠绵,出挑而?大?胆,一觉起?来竟形同陌路了。
他去到对面的花房里,问道:“阿妆昨日进宫去如何?”
魏妆公事公办,公私分明,屏退了旁人,把进宫与皇后和太后的一应交道都复述了一遍。
随后笑道:“太后责令,先在暗中?纠察此事。三郎大?可用你的人脉与套路,将线索运作起?来,很快就能够把幕后揪出。若是梁王,今后你便不?用背负弑杀宗亲的那些冷酷危名了。”
谢敬彦怎听着有股得理不?饶人,含沙射影的夹怼意味。
他嘴上?应道:“本?官行事自?有理由,做了就是做了,何惧那千古遗留身后名!”
魏妆嫣然:“是极,谢大?人能屈能伸,敢作敢当,果然如贾侍卫所说,做事皆有理由。辛苦了,且为着你我各自?的痛快未来搏一搏吧。”
举起?白瓷的小?口杯,里头装着澄盈的桃花酒。昨夜闻着他的酒香实在诱人,便叫映竹去灶房也要了一壶来,自?己饮着。
她似乎又变作前段时间那恣肆魅艳,挠人发疯的行止做派了?
谢敬彦回到书房,坐不?住,叫王吉去传唤贾衡。王吉一会?儿回来禀报,贾衡告假说肚子痛,怕得在药铺里针灸两天才能有力气回府。
这侍卫,近日状况是越来越多。谢敬彦只得让人去将他拎了回来。
待详细一问他怎么回事,贾衡只好吞吞吐吐地把昨天那些密札什么的,都招供了出来。说完又掌了自?己一瓜子,果然少夫人还是那个厉害的狐狸精啊,惹不?得万万惹不?得。
贾侍卫痛悔道:“今后我再不?敢在她跟前开口了,可小?的当真一片赤忱,原是想为着公子多说几句好听话。”
谢敬彦听得忍怒磨牙,好容易融洽起?来的夫妻关系,又被这几句打回了原形,甚至还不?如先前。
“你个贾衡,却是从见了魏妆之后,一张嘴越发地管不?住,先有芝麻酥,后有追妻密札,滚出去!”
“再罚三个月俸例。”
俸例什么的就算了,能活命都成。贾衡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连忙三步做两步地溜出去了。
谢敬彦买几本?地摊小?札,也是因被魏妆嫌弃清冷无趣,且误会?她与骁校尉如何。
可他真没把密札当回事,他对她的深情何须那些加乘,若真要用的话,三十六计莫不?更为高端?
男子此时已?然忘了自?己是如何开了情窍,而?给魏妆买了小?礼物,有话明说,还游船、剥虾,各种殷勤周到的。
只想着维持谢氏宗主的体面,又能以什么托词笼络回女人的心?。正?要去灶房传点儿她爱吃的甜点,用来缓和气氛,谁料到,前院忽然出事了。
考功司的成绩送到谢府上?,紧接着传来震耳的锣鼓敲打声响。
按照大?晋官律,每轮考核入职者,皆由考功司派出两名人员,随同招考曹部的有资历的官员,一起?到各人府上?去通知。宣报时,必然先在门前放一长挂鞭炮,并送上?曹部准备的礼物做为庆贺,对应考的官员来说,乃是件极有颜面之事。
但谢敬彦前世已?官至权臣左相,这些于他而?言不?过尔尔,更何况此时的心?情,俱在魏妆。
他拂袍起?身出去应付。
魏妆也听见了,掐指算算,差不?多是他发放成绩的日子。
她其实并不?关注谢敬彦考去哪里,毕竟这男郎最?擅谋略,总会?择一个适合上?位的途径。
但听那热闹喧哗声,便忍不?住也随后去瞧一瞧。
岂料一走到前院,迎面而?来的竟然是礼部的侍郎陶邴钧,陶沁婉那个贱人的父亲。看得她脚步生生一滞。
……谢敬彦亲口说过对陶氏从无感觉,他说其父咎由自?取,贪官污吏,还说把陶氏用了酷刑下狱。现在又考去礼部,莫名有点搞笑。
只见礼部侍郎陶邴钧却露出满脸的喜色,仿若对旁人视如空气,眼里只剩下了卓秀斐然的谢敬彦。
扬声说道:“恭贺恭贺!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谢敬彦,德义有闻,克勤匪懈,考核优异,乃上?上?等?是也。兹晋礼部主客司五品郎中?一职,加赏半年俸禄,盼继续修造,再接再厉!”
陶邴钧把锦旗与章册先递上?,近前两步热络道:“恭喜谢贤侄,难怪翟义父时常夸你,说有幸收了你这般龙姿凤表的好学生。更加重视开蒙之师,答应了他进入礼部。此后你我叔侄二人,定要好生配合,为咱们?礼部共创佳绩。这里是曹部的一份贺礼,还有我私人准备的几盒名贵好茶。说来还要拜托小?女提醒我的,说谢贤侄惯有品茶雅兴,鉴茶功夫更是京都一流,呵呵哈!”
谢敬彦考礼部,对陶邴钧而?言,可谓助力。先前翟老尚书府请他前去喝茶,将陶邴钧拜托他帮佐,他虽说想去刑部,却也答应了照应,没想到啊,竟最?后考到礼部来了。
陶邴钧因未能当上?尚书,而?深感遗憾,哪里知道是因为自?个女儿惹了太后嫌怒。只觉得谢敬彦自?此一来,就如虎添翼了,兴许皇帝看在这个份上?,还能给自?己提携上?去。
三品官和四品之间虽只差一二阶,可这一二阶有如天壤之别啊,许多人一生都未能晋位。
陶邴钧占着与告退的翟老尚书关系,便将谢敬彦一己之愿地认作了贤侄。
呵,不?要命么!
听得谢三郎一副冷脸,深邃的眸底凛厉不?掩。他按礼节收下了锦旗章册,却道:“茶叶就不?收了,侍郎大?人带去衙房给同僚们?用吧。”
一句侍郎,莫名冰冷地划开了界限。
陶邴钧愣了一怔,又觉得此刻人多,唯恐被御史?丞又上?奏弹劾,便欢喜地点头应了。
什么叫鉴茶功夫一流……
这个男人分明喜好的仍旧是那一款凄苦羸弱“白月光”,他用心?苦读,为的原来是考举礼部职位。还共创佳绩。枉费魏妆连日来煲的那些汤了,不?如喂给狗吃。
魏妆淡淡讽笑勾唇,便转身回了花坊。等?到谢敬彦才走过枫悦廊,便见到下仆匆忙地跑来,禀报道:“三公子快去瞧瞧吧,少夫人收拾行李,说要搬去花坊住了!”

谢敬彦大步走回云麒院, 魏妆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绕廊而下。
女子出门比较麻烦,总以为东西不多,等到着手收拾才发现比想象中的多出数倍。魏妆且把谢敬彦买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靓衣美?衫舍弃不拿了, 却还是?装了四个箱子,两个大包袱来。
只见家丁一人提着两个长箱, 映竹和葵冬各挎着一个大包袱,厨房的大顺子也被?叫来推板车, 板车上?放着她的七八盆花与花肥、营养土等物料。
谢敬彦看得几近沸血,不知怎的, 竟联想到筠州府屯军户的秋收。他自然未曾真正见识过场面, 只没来由地想起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女人穿着珍珠白的烟罗软衫,娉婷袅娜, 裙缕娇盈, 似一朵盛开的美?芙蓉, 谢敬彦不得不承认被?她吃死拿捏。
男子沉敛嗓音在前头拦下:“这?是?要把整个家都搬走了,不打?算再?回来?”
魏妆没好气,心里堵得恨不得上?前撕他:“还回来做什么?自然是?深明大义地把位置让出来呀。”
“谢公子秉承忠孝仁礼义, 难忘开蒙之师托付, 想帮那陶家提携一把,诚心可?鉴也。我只当你事务百忙, 日理?万机,原来却是?为着考上?炙手可?热的礼部郎中职。既然白月光父女让你惦念不忘, 却也不必对?我惺惺作态。你我本是?挂名的夫妻, 我就此搬出去住。需要的话, 三公子随时叫贾衡递来休书,我先祝福你一对?苦命鸳鸯百年好合了。”
魏妆大气不喘地说完, 睇了眼傅粉何郎般清绝的男子,心里酸涩又冷酷。爱他就是?个错,上?辈子已然错了,这?辈子不会再?陷进去。
反正既已嫁过人,德妃母子也不会再?打?自己的主意?,还有梁王妃在宫中装着养胎呢。
啊这?……少夫人和公子自成婚以来,明明日渐的恩爱缱绻,怎么忽然就,还成了“挂名夫妻”?
挂名夫妻能是?他们这?么来的吗……
之前的先不提了,只单昨夜,都已过子时许久,公子与少夫人还在如胶似漆。院角的卧房虽离得远,并非下人们存心去听,而?是?暗夜里寂静,那一声声或急促或缓重,韵律又持久的拍打?声,伴着少夫人似痛楚而?娇羞的嘤咛,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去。
大约欢愉到太晚,两人就直接歇下了。今晨少夫人醒来传水沐浴,映竹看到她的小?衣蚕裤都被?公子撕扯碎了。女子因着腰谷用力过盛,被?攥出了两道淡红摁痕,三公子的颈侧更是?熨了唇印……怎么忽然就,转眼间成了这?样。
奴婢们自然不知道,魏妆与谢敬彦已同活过一世,这?其间的辗转有多么复杂。
谢敬彦肃着容色,他虽面上?答应女人是?挂名夫妻,心里却唯把她当做一世的挚爱。
启唇低语道:“你们都退开,我有话与阿妆单独说。”
三公子似有清气悬浮,但凡一阴鸷,那气场便似冰川笼罩,让人不寒而?栗。
听得这?一声吩咐,个个如蒙大赦一般,往两旁散开了去。
谢敬彦攥住魏妆的手,将她拉进就近的书房里。
单臂阖紧门,隽挺身躯俯迫下来:“从?昨夜开始就莫名对?我冷嘲热讽,有什么想说的阿妆请直言?”
魏妆被?桎梏得呼吸吃紧,仰头直视,不甘示弱地回道:“没有可?说的,适才人人都看到听到,旁人不晓得内里,却瞒不过我。谢敬彦你既放不下她,我成全你算了……我承认的确前世深恋过你,让你憋屈被?设计娶了我,今世却不一样。我已然视情?-爱如无物。你断不必因心生愧对?而?与我勉强做戏,更用那摊贩的小?书札来套路,令人作呕。”
啧,真狠。哪句话杀伤力不绝就不是?她魏妆了,难怪乳名叫鸽姐儿,鸽子都没她能说会道!
谢敬彦一幕不错地盯着她说完,字句都剜人的心肠。
但听她说前世的确爱过他,总算稍得点安慰。
他自嘲地颦眉,淡声说:“既然到这?时候,我实不相瞒,谢氏肩负着太-祖-帝匡扶大晋江山的密诏,我两世所为,皆为着在现有的三王中择一明君。至于明君是?谁,你心中有数。我考礼部,是?为着调查两件事,这?两件事若能查清,于我是?轻省,于你是?痛快,我谢三问心无愧,你且等着看结果。但必须重申一遍,别把我与其他女人扯一块,我并不总是?隐忍的。”
男子墨眉如漆,凛俊的五官轮廓,勾勒出近乎睥睨天下的寒冽风骨。魏妆微微有些被?震慑到。
虽然相信了谢三郎的格局,但他要调查的其中一件,怕就是?科考舞弊案。这?个案子曾经断档了多年,他这?么做,是?为着众多被?牵累的考生,还是?为了拯救陶邴钧防患于未然?
可?就说不准了。
至于叫她痛快,应说的是?梁王吧。这?次曼陀罗事件若与沈德妃有关,梁王必然受牵连,与他去不去礼部并无关系。
女人轻抿唇角,调整好气势继续揶揄:“自然,谢权臣做什么事没有理?由?便是?软禁亲爹,弑杀皇族都有理?有据呢。你说对?那陶氏贱妇无感,那日在锦卉园外,为何见你们谈笑风生?罢了,我不计较她前世下作,你且随意?去帮佐她吧。但记着别招惹到我头上?来,我可?不吃素,也别再?我跟前装腔作势。”
果真两世夫妻,最?难建议的依然是?信任。枉他这?般掏心掏肺,却未能叫她半分动容。
他去礼部,自然是?为了查舞弊案的同时,将陶邴钧与幕后主使都绳之以法。另一件,则为澄清太子身世!
原是?她吃醋在先,她吃醋就肆意?毒言狠语地挖苦;他若吃醋却是?他疑心病重的错,只能默默街头买追妻密札,讨好宠溺。
谢敬彦薄哂道:“陶氏父女且让他们折腾,总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买那几本密札,莫不因你嫌我高崇冷漠,又误会吃了你的醋。买就买了,随手翻翻便丢去一边,这?也要怪罪?那么你背着我偷服避子药,可?有考虑过作为夫君的感受?”
隔过一夜,魏妆气恼谢敬彦的已经并非买书,而?是?以为他近日所做的般般贴心举动,真的长进了、晓得疼人,却没想到是?照搬的假套路。
再?要提避子药,又想起了被?留在另一个时空的宝贝儿子谢睿,心里对?男人的冷薄顿又生出怨念。
她挑眉一笑:“避子药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们能长远吗?或是?不用药,生下来又被?三郎抱去旁人的身边养大?这?门亲在我眼里,权当是?露水夫妻、食-色-男女罢了,几时说放就能放。你自去做你的礼部郎中,我当我的花坊小?老板娘,等你的和离书。”
谢敬彦攥了攥掌心:倘若再?生,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把孩子从?她身边弄走。
他纳着一丝失望问道:“你认为我们是?露水夫妻?在阿妆心中,谢三等同于会与女子行露水欢愉之人?”
魏妆:“你心中有数,何用我多言。”答完脸一红,又瞬时恢复如初。他一丝不苟洁身自好当然不会,可?她也不想承认。
信任的崩塌感,男郎心口钝重,女人已经从?旁边拉开门出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奴才婢女连忙围拢了过来,虽未听清对?话,但那“露水夫妻、和离休书”等字眼还是?很清晰的。
一时个个都谨慎地垂着脑袋。
贾衡和王吉更是?唏嘘了,原来一直以为的公子夫妻恩爱,都是?表象啊!表象!
贾衡顶惭愧了,或许如果没有自己一番多嘴多舌,即便是?表象也能逐渐发展成真呢。
偌大个侍卫嗫嚅道:“那个……少夫人莫误会咱们公子,你是?不知,公子在娶你之前夜半入梦都在念你的名字,至于陶家的烂桃花,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说的那是?穿越前的谢三郎。还不如就那个纯挚倾心的小?谢三算了,自己一笔一划地来调-教。
魏妆现在气恼的已经不是?陶氏了,今世她事业开始风生水起,陶沁婉在她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她最?失望的是?彼此的信任崩塌,他竟不理?解她为何服用避子药。婚前书房里对?峙时的一番话,谢三亲口字句清晰地吐露,他的错他全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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