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有那一天,我宁愿这副身躯是为你而死的。”
“你记住他的魂魄,记住我的残躯,我们都成了你最牵挂的人,不好吗?”
庞嘉雯卷缩在一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不是害怕白若瑾猜到了她的目的,她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在杀人,一个同她纠缠不休的人。
白若瑾魂魄的消散,意味着他的永坠黑暗。而他宁愿赔上这条命也不愿成全她。
最可怕的,他还想要她永远记住,记住他是为她而死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是死,也从未想过要放了她!
这样深的执念,宛如恶魔一般侵蚀他的理智,让他已经忘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初衷是开心幸福,而是不捆绑着,坠入深渊!
第358章 我做错了
庞嘉雯去白汲府上赴约了,赵律知道白若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因此他派人暗中盯着白府的一举一动。
当得知白汲夫妇匆匆离开主院,前往偏院的时候,赵律惊觉不对,连忙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室寂静后,宛如被火烧的庞嘉雯终于想起了点什么?
一滴滴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划过她的眼帘,却没有浇熄她眼中的光芒。
她朝着灯罩爬过去,已经力竭痉挛的身体太过沉重,她难以迈动步伐。
为了能够保持最后的理智,庞嘉雯拿出父亲送给她那把匕首。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让原本微眯着眼睛的白若瑾警醒着,连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话还未说完,庞嘉雯一根根挨过刺破手指。
左手五指巨疼,让她神智清明了许多。
她看着双眼通红的白若瑾,慢慢撑着站起身来。
她将匕首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却震得白若瑾胸口巨疼。
他望着庞嘉雯,见她面如死灰,眼中的光芒消失殆尽。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让他难耐地捏紧着手,让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破裂流血,可他却浑然不觉。
因为庞嘉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凄绝一笑:“你说得对,你是人,你也会痛。”
“我没有办法爱你,也没有办法亲手扼杀你。”
“所以……我不再奢望了。”
她说完,点燃了房间里的坐垫。
一阵火光中,她恍惚地笑着,眼中却空荡荡的,宛如漆黑的夜。
她这是要彻底放弃了……
连她最爱的那个白若瑾也不想找回来了吗?
白若瑾心里一急,瞳孔猛然一颤,仰头就喷一口鲜血。
可这一次,庞嘉雯却缓缓走进火光中,燃烧着暖炕上的一切……
白若瑾最后的视线中,就看到她坐在那暖炕上,晃动着双脚,宛如一个正在玩火的孩子……
“不要……”
“嘉雯……下来……”
他的气息极其微弱,身体却重如千金,连往前迈动一步都不能。
他只知道越来越热,当窒息感包裹着他的时候,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借着这个机会让她正视自己的存在,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要等待,要等待她玩够了,玩累了,然后再把她拉回来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心急?
为什么?
白若瑾攥紧拳头,鼻息间都是浓浓的烟熏味,他的眼睛被熏到睁不开了,于是他抓慌着,拼命地挣扎着,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嘭”的一声,有人狠狠踹开了房门。
白若瑾听见赵律撕裂般的声音喊道:“嘉雯……”
魏王府里。
一盆盆血水和污水从房间里端出去,端水的小丫鬟瑟瑟发抖,险些摔倒。
房间里,高烧昏迷的庞嘉雯梦呓着,时不时抽搐着身体。
“师父……”
“师父……”
“澄澄……”
张朔替庞嘉雯包扎好,洗了手以后走出去。
廊下没有点灯,赵律站在阴影中,眸色漆黑如夜。
感觉到赵律身上传来阵阵寒气,张朔叹了一声。
“她的外伤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高烧是因为体内还有催情药的原因,大概要到明天才会退去。”
赵律一句话都没有,他眼前全是庞嘉雯苍白的脸,干裂的唇,以及那双好似浴血般的眼睛。
他冲进去的时候,大火已经烧着了她的裙子,可她一无所觉。
睁着那双血眸,瞳孔里却黑漆漆的,空无一物。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前世的她,那个在大火中等待死亡降临的傻姑娘。
那时的她,是不是也是如此绝望,所以最终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被大火无情吞噬?
赵律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为什么要顾及白若瑾一让再让?
为什么时到今日还让白若瑾有机会伤害到她?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
“师父……”
“师父,别丢下我!”
“师父,求求你,别丢下我!”
“澄澄,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为什么?”
赵律眸光一痛,忍不住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揉搓着易容后那半张脸,最终将那薄薄的一层脸皮揭下。
他愤然地将那些踩在脚下,使劲碾了碾才跨进房中去。
当他看到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庞嘉雯时,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一声声轻哄道:“嘉雯别怕,师父在这里。”
“师父回来了,回来陪着你,以后也不会再离开了。”
“嘉雯,你听得见吗?”
“我是你的师父,我是江怀,我再也不会走了。”
江怀低头亲吻着她汗津津的额头,嘴里满是苦涩,一滴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中跌落,与庞嘉雯的汗渍相溶,最后落于庞嘉雯的颈间。
走进来的张朔看到江怀如此失态,眸色一痛,忍不住幽幽一叹。
“她今夜叫了澄澄十三次,叫了江怀二十六次。”
“君洛,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是江怀在她心里分量更重,那么赵律还能走进她心里去吗?”
“如果不能,那么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何用?”
江怀将庞嘉雯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像侍弄什么珍宝一样。
过了许久,他抬头,睁着红红的眼睛对张朔道:“我错了。”
“我做错了。”
“九阳,她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就应该拼尽全力去争取,而不是与白若瑾打什么赌约?”
“我早就应该明白,她逃避那么久不愿面对,就是已经不喜欢那个人了,是我错了。”
张朔心头一痛,眼眶顿时红了。
认识江怀快三十年了,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深刻的反省,每一句都低到尘埃里,痛到骨髓中。
张朔看到江怀小心翼翼地抱住庞嘉雯,而庞嘉雯则轻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们之间亲密极了,却让人难以想象到春色蘼艳的场景,反倒像一只满是伤痛的困兽抱着奄奄一息的幼兽,两个人靠在一起企图给予对方仅存的温柔与爱意。
明明是再相配不过的两人,怎么经历了那么多,最后却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张朔已泪流满面。
“我不能喜欢你……”
庞嘉雯梦呓着,哪怕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也依旧牢记着不能对他动情。
江怀听着她的声音,心里无比自责。他早就应该清楚,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然而顶着师徒的身份,中间还隔着母亲和白若瑾这样敏感的存在,她如何能倾心相待?
更何况,对于白若瑾的改变,她一直都是最自责的。
所以,她才会那么绝望地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她已经很累了啊。
江怀抱紧她,深深地自责着,鼻间一阵酸楚。
张朔擦了擦眼泪,走上前来,有些哽咽道:“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君洛,从你选择做赵律开始,你已经无法将嘉雯拱手让给若瑾,既然如此,你何必要自己骗自己?”
张朔说完,转身离开了。
他想,他也该想办法弄清楚的引魂令的秘密了。
张朔前脚离开,关门声才刚刚落下,庞嘉雯就幽幽转醒。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她感觉自己很难受,特别想推开身边的人。
可她一动才惊觉自己很不妥,穿着单薄的里衣,因为出汗,就快湿透了。
更重要的,衣服的带子系得松松的,很不得体。
庞嘉雯挣扎着,害怕地往床边挪。
她一开始以为身边的人是白若瑾,身体抗拒的同时还有点恶心,特别想要逃离。
可她的身体才刚刚一动,那人便将她往怀中圈得更紧一点,声音温柔道:“你醒了吗?”
庞嘉雯听这声音瞬间石化,僵成个木头。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就好像在做梦一般,希望这幻觉早点过去。
可圈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用力,勒得她轻呼出声。
紧接着,那人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安抚地问道:“是不是很痛?”
庞嘉雯:“……”??
她惊恐地动了动身体,发现左右腿都很痛,左手也痛,不过好在只有手腿痛。
庞嘉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江怀就斜靠在她身后。要命的是,他们盖了同一床薄被,而江怀的身体紧紧挨着她的,几乎与她贴在一起。
怪不得她说为什么总觉得很热,像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蒸笼一样。
现在她眼帘中的大蒸笼正紧紧地抱着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庞嘉雯见他随意地散着发,穿着纯白色的交领寝衣,眼睛很红,神情也略显憔悴,像是经历了一场重大挫折一样。
庞嘉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里也火辣辣地疼。
她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她中了药,说不定药里面还有什么迷幻药的成分。
而且她刚刚明明就听见有两个人在她耳边说话,但现在只有一个,这个人还抱着她。
“不会是师父!”
“不会是!”
“一定不是!”
庞嘉雯喃喃自语,很快又倒回去接着睡了。
她要赶快睡着,然后醒来。这样她就会很清醒地知道,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江怀。
江怀见她醒来一会,也不知道是睡迷糊了,还是高烧引发的梦魇。
此时见她躺下,他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
可她虽然紧闭双目,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他心神一震,格外感伤。
哪怕亲眼看见了,她也不敢信。
可见……他当时抛弃江怀这个身份时,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江怀深深吸了口气,俯身吻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有些急,吻也很重,还撕咬着她的唇瓣……
可庞嘉雯挣扎着推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
她惊恐地望着他,控诉道:“你究竟是谁?”
江怀尝到了她唇上流出的鲜血,是苦涩的。
他抿了抿唇,双眸殷红道:“我是江怀。”
庞嘉雯扯着被子盖住自己,一个劲地往后缩。她摇着头,十分肯定道:“不是的,一定不是。”
“我知道我中了药,你骗不了我。”
“你怎么可能是江怀……”
“江怀不会这样对我的,他是我师父,你不是,你究竟是谁?”
江怀一把将她的被子扯掉,强迫她看着他。
他紧箍着她的双手,将她纳入身下,双眸赤红地望着挣扎的小人儿,急迫道:“嘉雯,是我,江怀!”
“是我将你从白府带出来的,你中的药不是致幻的,你好好看看我。”
庞嘉雯紧闭着眼眸,拼命摇头,怎么也不肯。
江怀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她吓得侧着头往枕头里钻,就是不肯让他得逞。
江怀的吻随即落在她的颈窝,那里滚烫极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燃起的簇簇火苗,仿佛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的紧箍越发用力,浅尝辄止的吻也变得热烈起来。
他辗转于她的耳边,难耐将她纳为己有的想法,声音缱绻道:“在山间深潭里,在瀑布底下,在你和白若瑾从我面前离开的时候……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这样做了。”
“嘉雯,是我,不是别人,是我回来了。”
“我爱你,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嘉雯……你感觉到了吗?”
庞嘉雯的手指并握成拳,难以忍受他炙热如火的亲近,可他的声音又是如此的熟悉,说出的话又不像是别人可以假装得了的?
庞嘉雯惊颤地睁开眼,颤颤巍巍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然而这些都让江怀发狂地想要得到她,想要真正将她纳为己有。
可这样的疯狂想法也只是想法,他仅存的理智还在,只是正在饱受煎熬。
庞嘉雯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容,不敢置信地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察觉她想抽动双手,江怀将她手腕捏得更紧了。
疼痛难忍的庞嘉雯皱着眉,却突然感受到一滴滴热乎乎的汗渍从他的额头上滴下来,滴在她的额头上,脸颊上,湿湿的,带着潮热的气息,有着连她都忽略不了的占有欲。
真的是江怀?
可怎么可能呢?
“你……”
“师父……”
她试探着,小声地唤他。
江怀却忍不住吻在她的眉间,当感觉她有些颤栗时,他的声音炙热如火道:“不要叫我师父,叫我君洛。”
“嘉雯……我爱你,我想做你的夫君,做你一辈子的依靠,我不想再做你师父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接二连三的吻便从庞嘉雯的脸庞上擦过,然后落在她的发间。
她听见他喘息的声音,特别重,像有千金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真的是江怀啊,可她要怎么办?
能拒绝吗?
要怎么拒绝?
如果拒绝了,他会不会很难过?
之前他就已经去出家了,好不容易回来,她要打消他留在尘世中最后一丝念想吗?
庞嘉雯纠结着,脸色变了又变,一双眼睛却慢慢空洞。
因为她真的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江怀啊……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堂堂成国公府的二老爷,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娶不到呢?
就在庞嘉雯想到思绪都放飞了,江怀却埋首在她的颈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撑起手肘,看着呆呆傻傻的她,难得好心情地问道:“是傻了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我?”
被说中心思的庞嘉雯一下子热了起来,脸红得像熠熠生辉的宝石一样,已经没有什么面子里子可言了。
江怀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格外宠溺道:“我知道我是师父,占了很大的便宜,你向来最尊敬我,怎么会无情推开?”
“可我不想这样就欺负你,欺负得死死的,让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嘉雯,我爱你。但爱是平等的,我不希望在你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被迫让你选择。”
真的是江怀不会错了。
也只有江怀才会这样跟她说话。
庞嘉雯终于能抽回自己的手了,她伸手捋着江怀的发丝,因为沾染了汗渍,黏黏的,摸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但意外的,她却并不讨厌。
记忆中的他总是衣衫整洁,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是矜贵不羁的公子,也是风流倜傥的浪客。
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企图驾驭自己欲望的男人,克制和隐忍都彰显在他的眼中,仿佛深渊般企图拉她坠入,又如烈火般等着焚烧她的理智。
庞嘉雯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直直地望到他的眼底去。
她不怕!
如果是江怀,她就一定不会怕!
“真的是你吗?”
她问,伸出的右手慢慢撩起他的长发。
很快,一整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俊美无俦的面容白皙如玉,剑眉如墨,浓密地斜插入鬓。眼眸微红,瞳孔却漆黑如夜,宛如平静的深色水潭中,落入一抹红色的暗光,邪肆又灼热。
庞嘉雯愣住,这是真实的江怀吗?
就在她愕然之际,江怀的吻直直地落留下来。
他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而是紧锁在她的眉眼间。
因此他清晰地看见她的瞳孔睁了睁,整个人倏尔间愣住。
可是这次,她没有躲开,也没有闭眼。
她真切地知道是他,而不是别人。
心里腾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激动的感觉从心脏传到身体的各处,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沦陷的声音,那么真实……那么义无反顾。
江怀缓缓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这本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格外想要深入,却总不得妙法。可就在他缠绵悱恻,渴望她能回应更多时,却突然感觉到她气息的平稳……
江怀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她,却发现她歪着头,唇瓣微张着,气息平缓绵长,很显然已经睡着了。
江怀:“……”
他狐疑地摸了摸自己滚烫如火的唇,第一次对自己魅力产生了怀疑。
他竟然把人亲睡着了??
长长一叹,江怀翻身躺在庞嘉雯的身边,额头抵靠在她的额头边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呼吸。
她的气息热乎乎的,很有规律,可以感觉到她脉搏已经渐渐平缓了。
他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虽然还在发烧,但明显没有刚刚那么严重了,只是格外灼热而已。
也许胡闹一通,到让她无意间扛了过去。
此时的江怀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般迷迷糊糊的,醒来以后要是不认账怎么办?
不过……赵律就是江怀,会不会吓到她了?
江怀深思着,突然也犯了难。
这件事要让她自己发现呢,还是他自己坦白呢?
亦或者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就让她以为是做梦,然后看看她会不会怀疑?
江怀突然觉得,做回赵律,还公然入京,是他做过最蠢的事情了。
可眼下还不能收场,倘若让赵翼知道他入京的目的,或许就不如现在这般好糊弄了。
江怀帮庞嘉雯把衣服整理好,起床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幽幽一叹。
无论如何,已经跨出最艰难的一步了,不是吗?
或许……有个人能帮他做这个决定。
庞彪没有想到,大半夜的,他会看见江怀。
没错,不是赵律,就是江怀。
带着那张在战场上出现过的面具,取下后,坦坦荡荡没有易容的江怀。
他张了张嘴,愕然惊颤,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扑通”一声,江怀跪在了他的面前。
庞彪:“……”??
深受震动的庞彪连忙道:“我听老夫人那边传话,说是嘉雯明日才回来。你莫不是做了什么?”
江怀没有辩驳,诚实地点头道:“是。”
庞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想打来着。
可他捏了捏拳,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他没好气道:“那你来干什么?”
江怀跪在地上,微微仰着头,面色郑重道:“庞大将军,我想迎娶嘉雯。”
庞彪也猜到一些,可见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
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怀点头,从容道:“我知道。”
庞彪冷哼:“可你以什么身份来娶嘉雯呢?”
“我们都知道,江怀出家了!”
“赵律是魏王长子,皇上的心腹大患。你我本是敌对阵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嘉雯许配给你?”
江怀闻言,垂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着,鼓起勇气道:“我知道用江怀的身份会让嘉雯受到非议,可嘉雯喜欢的人是江怀,我不想再用赵律这个身份欺骗她了。”
庞彪闻言,冷冷一哼:“嘉雯说她喜欢江怀?”
江怀面色突然一紧,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结果换来庞彪无情的嘲笑,好像完全不信。
活了几十年,江怀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扯下来,无情地丢在他的面前。他目光闪烁着,羞赧得红了脸,连头也垂得很低很低。
可庞彪犹嫌不够,直言道:“她亲口承认的,只有一个白若瑾。至于你,顶多算是师徒之间的信任和依赖,我并不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
江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他对庞彪道:“我知道您不信,我也不敢信。可嘉雯真的需要一个人陪她走出沼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嘉雯真的不爱我,可至少她能接纳我。”
“只要她不排斥,我就可以陪她一生一世,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庞彪闻言,阴翳地看了一眼江怀,冷冷道:“可你还有和白若瑾的舅甥关系,你要如何剥离?”
“如果有一天,白若瑾以死相逼呢,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把嘉雯让出去?”
江怀听后,目光倏尔一暗,神情格外冷肃。
只见他举手发誓,郑重道:“绝不会有那一天,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
庞彪见他坚定如斯,内心也是十分动容。
他伸手扶起江怀,幽幽叹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得到庞彪的同意,江怀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还未等他细细说来,庞彪便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虽然同意嘉雯嫁给江怀,这顺便还可以狠狠打一下赵翼的脸。”
“不过……比起江怀这个身份,我更希望赵律能做我的女婿。”
江怀愕然,有些震惊道:“您不害怕被猜忌吗?”
庞彪冷哼:“我驰骋沙场二十几年,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帝王猜忌?”
“你只需要保护好嘉雯和你自己,其余的事情,不必担心。”
江怀傻眼了,如此一来,他还要继续伪装赵律?
“那嘉雯那边……”
庞彪轻嗤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江怀:“……”
“对于立储之事,大将军心中可有人选?”
庞彪蹙眉,阴翳道:“没有。”
江怀道:“楚王如何?”
庞彪摇头:“少不更事,好逸恶劳,日后当了皇帝定会依赖大臣,容易造成辅政之祸。”
江怀目光渐渐暗了下来,如此,便没有好的人选了。
可就在这时,庞彪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考虑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等赵翼一死,皇位该落在谁的头上就会落在谁的头上。”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聪明如江怀,也有犯难的时候。
莫不是……未来岳父还想造反?
庞彪也不想细说,便道:“你去看看老夫人,她应该还没有睡下。”
江怀颔首,只能先行离开。
他走后,庞彪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眼神锐利极了,丝毫不像是位性子莽撞,为了收复边疆,心甘情愿蛰伏边关二十年,对赵氏皇族忠心耿耿的大将军。
李老夫人的确还没有休息。
她心口不舒服,洪嬷嬷就扶她靠在大迎枕上休息,吃了养心丸以后,好歹缓和了些。
江怀过去,开门的洪嬷嬷吓了一跳,得知是从庞彪那边过来的,更是惊得不行。
李老夫人看到儿子,先是一怔,随即苦笑:“我就知道瞒不住那小子的,果然!”
“他啊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性子,心里门清,却能藏得住所有的秘密。”
话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
这么多年,原来不是她在孤军奋战啊!
那个被弟弟收在身边的臭小子,一头扎进边关二十年,却是什么都没忘。
洪嬷嬷连忙给李老夫人擦眼泪,顺了顺着她人家的背脊。
江怀见状,也道:“我亲娘那把剑,他在肃州就见过了,可我回京之后也没有露出马脚,若说有什么遗漏,或许就是脸上带着那张面具。”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轻笑道:“还有你的身份。”
“能让魏王心甘情愿扶持的人,怎么可能是旁人的子嗣?”
“他知道了也好,我一直不知道赵翼信任庞彪什么,可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密部署的局。”
“当年庞彪回京,你舅舅还在人世,他们是见过面的。也有可能是你舅舅的安排,总之,庞彪是可以信任的。”
江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现在整个庞宅,知道白府发生过什么的只有李老夫人。
她看着江怀,幽幽叹道:“若瑾怎么样了?”
江怀摇了摇头。
李老夫人道:“那孩子太傻了,你让张朔去看看吧!”
江怀道:“张朔现在是国师,如果有需要,赵衡会出面的。”
也就是说,他不会管了。
李老夫人顿时觉得,经过这次的事,江怀不会再管白若瑾的事了。
“那你过来干什么?”
李老夫人不悦,她觉得心口更疼了。
江怀搀扶着她老人家,直言道:“我是来向庞大将军求亲的,以江怀的身份。”
“他同意了?”李老夫人愕然。
可随即她老人家想到了入宫为妃的女儿,当即冷哼道:“他那是想打赵翼的脸。”
江怀点头:“是的。但他更希望我用赵律的身份迎娶嘉雯。”
“这……”李老夫人迷糊了。
“怎么会呢?”
江怀道:“这正是儿子来找母亲的原因。”
李老夫人反握住儿子的手,谨慎道:“你先别胡思乱想,等我去问问他。”
江怀摇头:“不会。”
“儿子只是在想,赵律的身份要先瞒着嘉雯吗?还是……我现在回去坦白算了。”
李老夫人闻言,很快明白儿子在担心什么?
她当即笑道:“你原先出家的事我们就没往外说,也是怕你有一天后悔了,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