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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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平帝狐疑道:“伤了手指,怎么伤的?”
张朔笑道:“听说是练琴伤的。”
顺平帝轻哼道:“她一个小小的手指伤,你跑得到是勤快。”
张朔无奈道:“郡主好歹也叫我一声师叔,我去帮她看看,她那手指就不会留疤了。”
女孩子爱美,顺平帝能够理解。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上次你说的引魂令,你见过没有?”
张朔摇头:“只是听家师提起过,不过见过也无用,家师说了,那东西非帝王不能用。”
顺平帝挑了挑眉,暗暗松了口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递给张朔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张朔连忙恭敬地伸手接过,随即捧着仔细看了一会。
东西跟疯道人那个一模一样,但质地却轻了许多,明显是假的。
可他却道:“看形状应该就是,不过我从未见过,也不敢肯定。”
顺平帝拿回去,轻哼道:“东西一直藏在宫里,你如何得见?既然形状是的,那就是这个。”
说完又道:“引魂令朕先收着,不过另外一本星运命盘论可以给你,你好好参参,看看大燕的国运。”
说着,目光落在桌案上一个红色描金的盒子上。
张朔心口一跳,面上却蔓延着苦涩道:“要不要微臣多找几个钦天监的官员一起看,微臣怕看不懂。”
顺平帝闻言,直接冷笑道:“瞧你这点出息,哪有你师父当年的威风?”
“君洛若是当了你师父的内门弟子,朕何须找你?”
张朔还是哭着一张脸,心里却各种鄙夷。
赵翼还真把君洛当小舅子了,可惜啊……君洛却恨不得杀了他。
“行了,你好好研究,有什么进展跟朕说。”
张朔只好跪谢,等顺平帝一走,他顿时打开盒子。
盒子里的古籍泛着杏黄的古色,封皮上都描绘着纵横交错的星宿轨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仿佛天罗地网一般。
而右上方的,用黑色洒金墨抒写着大大一个字《窥》,这就是白澄叮嘱他要找的东西,和引魂令有关的。
可既然叫《窥》,为什么顺平帝却说什么星运命盘论?
连师父都没有看过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怀着好奇的心理,张朔打开了第一页。
然后傻眼了。
第一页竟然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他提起的气一下子散了,翻开第二页也没有第一页那么期待。
然而出乎意料的,第二页也是空白的。
直到第三页,上面的写着《星运命盘论》,窥之者必将以魂为祭,再无往生!
张朔手一抖,脸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他决定就在指缝中看一眼第四页的时候,翻开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星罗密布的暗纹图,紧密排列的星宿,还有干净整洁的蒙古文,这……看不懂啊!
祖师爷是蒙古人,这师父也没有告诉他啊!
张朔往后翻了一遍,除了前三页,后面的越来越难,到最后只剩下一副四十八张星运图,其中不乏有名字古怪的,然而他却一张都看不懂。
确定这就是一本天书以后,他当夜就送去给顺平帝了。
顺平帝以为他是被前面那几句话吓到,便道:“你师公当年也是辅佐太祖爷的人物,怎么到你这一辈就成了个怂包了。”
张朔也不解释,顺势道:“自打微臣懂事起,师公早就绝迹人间,说不定魂都没了。”
“微臣在这宫里,夜观天象还行,这些个密事还是算了吧,微臣不敢。”
顺平帝当即呵斥道:“混账。朕是君,你是臣。朕让你如何做你就要如何做,岂能由着你推辞?”
“关于蒙古文的部分,朕已经命人翻译好了,一会给你送过去。”
张朔还是一脸苦相,并不敢应承。
顺平帝拍案而起:“朕把你们祖师爷留下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还如此待朕,莫不是真的想死?”
张朔面色一白,只好接下了。
他这一走,顺平帝就紧蹙着眉,十分不悦道:“看起来是个半吊子,不成气候。”
“也是,他师父就是个没出息的,朕又能指望他能干什么呢?”
余公公闻言,只得道:“可这是纪国师唯一的传承人了,他若是不行,天下间怕是连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顺平帝何尝不知,往常他也没有指望有人能够破解。
可眼下……他仿佛体会到当年先帝的急迫的心情了。

张朔得到《窥》的第三天,赵律的手上就有了一模一样的副本。
这东西太复杂,一时间也看不懂。他想到了在成国公府养伤的庞嘉雯,带着这份厚礼就过去了。
李老夫人见他过去了,轻哼着,也不说请庞嘉雯出来,就让他干等。
赵律也不急,他知道母亲的性子,越急越容易被拿捏住。
于是他就这样在定安堂喝了一下午的茶,连小丫鬟都知道他来府里了。
庞嘉雯自然也知道了,不过她想出去避一避。
海棠阁离定安堂太近了,她不想待。
思来想去,她去了青云阁。
可上了青云阁之后,远远看着那棵在早春中摇着枝条的金合欢花,心里也跟着萧条起来。
主人不在,偌大的容怀堂冷清得很。
庞嘉雯看见有一个婆子在扫地,还将一些枯叶捡起来,直接扔进花圃里。
原本好端端一片花圃,如今到成了枯叶堆积之地。
庞嘉雯心里不忿,匆匆跑了过去。
等她过去时,扫地的婆子早就走了,房门被锁起来,她是翻墙而入的。
里面空旷极了,还很幽静。
她走进花圃,看着拥挤在杂草里的枯叶,伸手一片一片地摘出来。
把花圃清理干净以后,她想打点水来浇花。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花圃边上的一个花盆。因为太熟悉了,看到的第一眼她还愣了一下。
五彩牡丹缠枝连纹的瓷盆,洛阳百花巷的花富贵遣人给她换的,栽种着她最喜欢的一株洛阳锦。
从洛阳去肃州的时候她还想带着,最后却被师父放在老夫人的行李中带回京城。
她回来以后,在海棠阁和定安堂找了许久,又去了花房。
最后还以为被养死了,却不想竟然在江怀的院子里。
庞嘉雯看着熟悉的根茎,想伸手摸一摸。
这时,刚刚打扫庭院的婆子进来,看见庞嘉雯以后呵斥道:“哎呀,你不要乱动啊。”
庞嘉雯站起来看向她,婆子发现来的人是郡主,连忙跪下道:“郡主饶命,老奴不知道是您过来了。”
庞嘉雯站起来,淡淡道:“行了,起来吧。”
婆子颤颤巍巍地起来,脸色涨红,赧然道:“老奴不敢训斥郡主,只是管家吩咐过,要照顾好二爷院内的牡丹。其他花圃里的花蔫了死了都不要紧,管事会换新的花来种。不过这牡丹是二爷心头爱,他若在府里都是亲自照料的,所以怠慢不得。”
“刚刚老奴一时情急,希望郡主不要责怪。”
庞嘉雯看她实在是担心,一脸惶恐的模样,便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老夫人的。”
那婆子闻言,又连忙下跪磕头。
庞嘉雯看着牡丹,已经发芽了,但因为近来气温骤降,叶子还没有舒展开来,看着有点抱叶取暖之态。
这株洛阳锦开花的时间要晚些,想来应该要三月才能看得出长势。
庞嘉雯便道:“你下去吧,以后不用来照料了,我会将它抱去海棠阁照料。”
婆子闻言,连忙赔笑道:“郡主,老奴不敢拦您。可就是老夫人也不会动二老爷院里的东西呢,老奴也是担心二老爷回来生气。”
“他回来会生气啊……”庞嘉雯说,语气幽幽的,说不出的惆怅。
婆子直言道:“那是当然了。二老爷生气可凶了,老奴也是担心小命不保。”
庞嘉雯叹道:“罢了,日后回来看也算是个念想,那就不搬了。”
婆子闻言,高兴地笑了起来。
庞嘉雯没有进屋,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出去了。
正月里的寒风还是冷,冻得她直哆嗦。
她裹了裹披风,感觉心也冰凉冰凉的,就像从未被温暖过一样,但却莫名怀念起夏天里的一杯酸梅汤。
那时,她最爱的便是,喝着解渴的酸梅汤,嗅着秋风里的桂花香,看着对面那个人的笑。
浅浅的,却格外温暖。
这一生,在那么艰难地想要活好以后,唯独有这么一个人,她不敢忘,不敢负,也不敢宣之于口。
其实,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就像是曾经那样。不需要太多浓烈的感情,也不要什么生离死别,而是仿佛一整年都在过一个夏季,永远都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从容怀堂到青云阁,穿过月亮拱门的那一刹,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挡在了她的头上,遮盖了眼帘里的大半天空。
庞嘉雯推开伞,发现来的人是赵律。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束着发,带着银色的面具。
庞嘉雯蹙了蹙眉,伸手接了一下,外面根本没有下雨。
她问道:“又没有下雨,你打伞做什么?”
赵律将伞撑于她的左侧,轻笑道:“遮风。”
庞嘉雯感觉到他的笑意,似乎很开心,由衷散发着一股愉悦,但她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突然觉得他的面具刺眼,垂眸冷冷道:“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的真容,为什么还戴着面具?”
赵律道:“我戴面具的原因,是想让你亲手摘下来。”
庞嘉雯瞪了他一眼,斥道:“无聊!”
她说完就走了,急匆匆的,都没有回头看他。
赵律跟上去,一直跟到海棠阁。
秦盼远远看到他们来了,连忙遣散下人。
最后她还让程芝把如意给带走了,她则迎上前去。
将暖炉塞进庞嘉雯的手中,秦盼扶着她往暖阁去。
解下披风的一瞬间,又一股寒意袭来。
庞嘉雯回头,见赵律跟进来了,不悦道:“你进来干什么?”
赵律拂了拂一身的寒意,示意她看向炕桌上。
他轻笑道:“我是来送礼,可不知你满不满意,所以想等你看了再走。”
庞嘉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看到桌上的《窥》。
很厚又很宽的一本书籍,跟一般的书籍根本不一样。
庞嘉雯狐疑着,走过去拿着,一边翻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赵律道:“我也不知,是张朔从皇帝那里弄来的,说是与你在乎的事情有关。”
“我在乎什么事情?”
庞嘉雯说着,心口一跳,连忙定睛看去。
看到《星运命盘论》几个大字时,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又把书籍合上。
她对秦盼道:“姑姑先下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秦盼颔首,给他们倒了茶才退下。

庞嘉雯喝了口茶,定了定神才道:“我师叔手里的东西,你怎么要来的?”
赵律戏谑道:“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实话。”
庞嘉雯无语道:“那你带进棺材里去吧。”
赵律哑然失笑。
庞嘉雯翻开,往下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律问道:“你没看见上面写的吗?”
“《星运命盘论》,窥之者必将以魂为祭,再无往生!”
庞嘉雯嗤笑:“得了吧,看得懂看不懂还是一回事,再说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赵律见她说得直白,便也直白道:“所以我拿过来给你看了。我都看不懂的东西,你就更没有指望了。”
庞嘉雯抬头,嫣然一笑道:“可我懂蒙古文,你懂吗?”
她说着,埋首认真地看了起来。
赵律哑然,他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见庞嘉雯看得认真,赵律就给她倒茶。
他在一旁轻笑道:“得了这么个好东西,我便立即拿来哄你开心,你怎么也不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庞嘉雯问。
赵律道:“说点人间风月,比如,你喜欢什么?”
庞嘉雯点头:“可以的,我喜欢吃。”
赵律:“那倒也不必如此简单,还有呢?”
庞嘉雯抬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道:“我喜欢打你,算不算?”
“呵呵!”
“算,当然算!”
“那你来打啊!”
最后那一句,拖长尾音,怎么听怎么欠揍。
庞嘉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决定不理他。
其实庞嘉雯也看不进去,因为她不懂晦涩之语,上下不接,看起来就很费劲。
可她又不想跟赵律说话,便犟着。
然而不知不觉,眼帘里的字句都汇成一个人的名字,她下意识喊出:“师父。”
“嗯。”
庞嘉雯闻声猛然抬头,却见赵律下巴微扬,眼神戏谑地望着她。
庞嘉雯的心像被一盆冷水一样浇下去,很不得劲。
她很快收敛神色,不悦道:“你为什么应我?”
赵律道:“我不该应吗?”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庞嘉雯垂首,淡淡道:“我不是在叫你,以后不许应。”
赵律看着失落的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可才刚刚碰到,庞嘉雯便将双手都藏在炕桌下。
赵律失笑,双手敲击着炕桌,故作失落道:“唉……你喜欢谁,我也可以是谁?”
“其实,没有分别。”
庞嘉雯不悦,冷冷道:“天差地别。”
赵律点头,附和道:“我是天,他是地,我懂你的意思。”
庞嘉雯:“……”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赵律怔住,随即问道:“真的?”
庞嘉雯肯定道:“比珍珠还真!”
赵律轻笑,伸手揉了揉她额头。
宠溺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你别看太晚,看不懂就放着,这东西陷进去容易伤神。”
庞嘉雯没有理会他,赵律就自己出去了。
等他走了,庞嘉雯抬起头来,看着晃动的帘子发了一会呆。
这人还真的走了,莫名其妙的。
庞嘉雯搁下书本,歪着头趴在上面小憩。
这一转头,看见了门外飘起了小雨。
赵律走出去,秦盼连忙拿了手炉给他。还未等他走出院子,程芝又拿着披风急急地追出去,眼里满是心疼。
庞嘉雯皱着眉,突然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刺眼。
上一个得到秦盼和程芝这般悉心照顾的人,除了她和李老夫人,就是江怀了。
现在……赵律怎么也入了她们的眼?
不知不觉,庞嘉雯把窗户又支开些。
没过多久,她看见程芝抱着披风,失魂落魄地回来。
在进门的一瞬间,却是第一时间看向窗户边。刚巧,和庞嘉雯的目光撞了个对着。
下一瞬,庞嘉雯清晰地看见程芝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庞嘉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把窗户关了起来。
正月底,柯老夫人入京了。
白若瑾去城门口接的,暖阳高高照着,微风轻柔。
街上许多人都开始穿单衣了,外面罩一件鹤氅就行。
可白若瑾还穿着夹袄,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整个身体缩在披风里,脸上颧骨突出,像是只剩下点骨头架子撑着了。
柯老夫人一见就红了眼睛,忍不住哽咽道:“白汲说我还不信呢,怎么就成这样了?”
白若瑾笑了笑,扶着她老人家道:“倒春寒,我怕冷,过些天就好了。”
柯老夫人心里暗恨,一定是因为庞嘉雯。
但她刚来,不想跟孙子结怨,便道:“回府吧,我带了咱们府里的胡先生来,他精通岐黄之术,一定可以把你的身体调养好的。”
“等四月间,新榜放了,咱们再寻门好的亲事,这样就万事不愁了。”
白若瑾问道:“二弟婚事定了那么久,是该娶妻了。”
柯老夫人面色一僵,不悦道:“是王氏害了他,不过他也不能娶那个落魄女,否则你二叔一家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白若瑾淡淡道:“说起来,祖母还是心疼二弟多一些。”
柯老夫人连忙解释道:“怎么会,祖母最心疼的人是你。”
白若瑾道:“这样也好,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告诉祖母,希望祖母知道了不要伤心。”
说着,搀扶柯老夫人上了马车,他自己则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柯老夫人心里不安,频繁掀开车帘。
可直到白府,都没有人告诉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柯老夫人入京了,是递了拜帖给李老夫人后,庞嘉雯才知道的。
于是她借着要为张朔抄经,直接进宫了。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要和柯老夫人碰面,而柯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回来以后,从李老夫人的嘴里知道,白家要办喜事了。
不过不是白若瑾,而是白沐。
李老夫人幽幽道:“她已经知道了你表姑姑还活着,知道当年白烁的所作所为,倘若白沐不娶赵嫣,若瑾便要让白烁一家身败名裂。”
“柯老夫人不愿意小儿子晚节不保,所以同意了。但这相当于断了白沐的前程,也算是要了二房的半条命。”
想起前世白若瑾的所作所为,庞嘉雯道:“他已经很留情面了。”
李老夫人闻言,眸光幽深道:“是啊,他已经很留情面了。”

从定安堂出来,庞嘉雯看着暗沉沉的天叹了口气。
白若瑾要报复白烁一家了,可江悦姑姑还在别院里藏着,不能露于人前呢。
她想了想,径直出府去了江居别苑。
江树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随即房门一关,直接把庞嘉雯锁在门外。
结果他一转头,发现庞嘉雯翻墙进来了。
江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庞嘉雯奇怪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江树很生气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江怀舅舅弄丢了。”
庞嘉雯哑然,随即想到宁妙入京,便道:“宁妙告诉你的?”
江树很生气地道:“有眼无珠。”
庞嘉雯:“……”
“死小子,你觉得我不会打你是不是?”
江树环抱着手,老气横秋:“哦,打我,所以你是没法反驳了吗?”
“想想也是,白若瑾那个疯子你都摆脱不了,你还有什么出息?”
庞嘉雯生气道:“你再这样,你信不信我明天攒使老夫人给你定一门娃娃亲。”
江树面色微变,冷冷道:“你敢!”
庞嘉雯嗤笑:“你看我敢不敢?”
江树稍微收敛些,嫌弃道:“我不跟你说了,你来干什么?如果是来看我娘的,那你可以走了,她又不认识你。”
“再说了,你要是待久了,白若瑾还以为你是为他来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庞嘉雯推开他,往里走。
沅沅和萱萱因为还小,不想离开母亲,也住在这里。
庞嘉雯带着她们放了一会风筝,最后才去找江悦。
她穿着立领的交领大衫,外面罩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梳着圆髻,带着米粒大的珍珠耳环。
看上去还很年轻,像是谁家还未出格的大小姐一样。然而眉宇间却笼上一抹愁绪,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间里闷得慌,让她有些不舒服了。
庞嘉雯带她去池塘边玩,撒些鱼食,一条条胖金鱼就游过来了,拥簇在一起。白的、黑的、浅黄色、金黄色的……都很漂亮。
江悦在庞嘉雯的手里捉着鱼食,很开心地对她说:“澄澄,看鱼,好多鱼。”
“你最喜欢的金鱼,娘给你养了好多好多,你经常来好不好?”
庞嘉雯眼里的惊诧一闪而逝,慌忙地回头想要确认些什么?
就在这时,江树不情不愿地走上来道:“张道长有来给她医治过,虽然没有彻底恢复,但她好像能有一些记忆了,不像之前那样,无论发生过什么,大脑里都总是空白的。”
“还好……那个人已经死了。”
庞嘉雯看着他额头上的碎发,知道那下面掩藏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因为这个,那个温和的少年彻底爆发。
而曾经对她锲而不舍的恋人,也心灰意冷地放手了。
庞嘉雯突然觉得,宿命是何等残酷?
哪怕一直小心翼翼想要避开那个结局,哪怕在此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哪怕以为自己可以承担好一切,却因为猝不及防的意外,打乱了一切。
现如今,她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了。
庞嘉雯问江树道:“白若瑾有经常过来吗?”
江树虽然不想说,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鄙视道:“来了就一个人静悄悄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我都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
“怪人!”
庞嘉雯道:“他应该已经不能撒娇了吧,不像你。”
江树不悦:“我怎么了?”
庞嘉雯道:“你还是孩子,可以依偎进母亲的怀里撒娇,他却做不到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习惯一个人的孤独,习惯不会再有母亲的陪伴,习惯身边那些恭敬的声音以后,还能怎么改变呢?
母亲还活着,对于白若瑾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为他说话?”江树皱着眉,很不爽。
庞嘉雯道:“你可以说他别的,但不能怀疑他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在你刚刚懂事的年纪,他就已经失去了父母的陪伴,比起你,他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江树不爽,愤懑道:“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他就不是好人。他还给我娘看你的画像,一看就是一整天,我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庞嘉雯心里一震,惊疑道:“我的画像?”
江树不高兴道:“是啊,不然你一来我娘就好像记得你一样,她不是记得你,她是记得白若瑾。”
“她总是觉得来的是两个人,无论谁来了,另外一个总也是在她身边的。”
庞嘉雯看向江悦,见她温柔地对她笑着,嘴里还在开心地叫着:“澄澄、澄澄……”
心口一颤,无尽的恐慌袭来,庞嘉雯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白若瑾到底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想往后由她来代替他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吗?
他不是在报复江烁一家,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庞嘉雯惆怅地离开了江居别苑,她想清楚了。
无论这次白若瑾想盘算什么,她都不要去过问,也不要去深究。
就当不知道好了,她不想再一次被算计。
江树嘴上说不喜欢她来,等她要走的时候却送她到了门口。
他对庞嘉雯道:“你别烦了,等下次他再来,我把你的画像抢走,不让他作怪。”
庞嘉雯看着江树道:“你不要惹他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我烦也不是因为这个,你照顾好你娘就行,我有空就过来看你们。”
江树不满,轻哼道:“谁要你看,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庞嘉雯前脚刚出江居别苑,后脚白若瑾就知道了。
张云逸站在门外回禀,声音低沉有力。
白若瑾推开门,看着张云逸道:“她待了多久才走的?”
张云逸如实道:“两个时辰。”
“后来江树提起您带画像过去的事,再加上大夫人见着郡主叫您的小名,郡主便心事重重的。”
“她离开别苑的时候,一路都是低着头走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白若瑾闻言,眸光倏尔一暗,缓缓点了点头。
“我让你去城外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云逸跪地道:“一切陷阱都已经布置好,洛阳的暗探全都调过去了,保证万无一失。”
白若瑾拍了拍张云逸的肩膀道:“这次事情成功,你便不用再为我效力了。”
张云逸想磕头,白若瑾扶着他,嘴角轻勾,目光阴翳道:“但倘若失败,你也不用回来了。”

“白若瑾出京了?”赵律目露狐疑。
陈勇点了点头:“属下也是出城采办无意间撞见的,查了城门记档,用的是傅康的名字。”
“傅康是白家的家奴,一直听命于他。之前也是傅康和傅容跟着郡主,暗中保护郡主。”
赵律蹙了蹙眉,问道:“知道往什么方向去?”
陈勇道:“我当时跟了一路,见他往城外杨家村一片叫大岭山的地方去,那地方全是山林,属下见他行踪诡异。担心有诈,就赶紧回来了。”
“山林?”
“是的,当地人说那一片都是山林,只有打猎人才会上去。他们本地的村民都不会深入,害怕有狼。”
赵律的手敲着桌面,一下子又一下,不急不缓,忽然间,他的手指停下,眼眸紧缩。
他看向陈勇,目光冷厉道:“你出城跑一趟,查一下那片山林中是不是有一个道观,查到就立即回来禀报,不要拖延。”
陈勇当即领命。
等陈勇走了以后,赵律才想起来宁妙怀孕了,这件事应该派别人去办才对。
不过他用陈勇习惯了,一时间到是不知道谁替合适?
罢了,还是等陈勇回来,让他举荐为好。
赵律匆匆换了一身常服,径直去了成国公府。
他想问问庞嘉雯知不知道杨家村这个地方,结果庞嘉雯不知。
赵律当即放下心来,还说那一片山水甚美,有空带她去看看。
庞嘉雯盯着他,冷幽幽地道:“你很闲吗?”
“在魏王府杀人放火的幕后主使者你找到了?”
赵律答得自然:“敢来魏王府杀人的,已经被反杀了。”
“那个来魏王府纵火的,我念她初犯,年纪又小,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只要她愿意说出来,我就既往不咎了。”
庞嘉雯感觉赵律在暗示她,不过这种事情,她承认才是脑子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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