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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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她在这世间待的日子,其实和江怀是不相上下的。可为什么她就没有江怀这样的心性,能够淡薄地看待所有事物呢?
说到底还是见识不足,一味地在乎情情爱爱,把一个人活着的那份骨气都丢了。
庞嘉雯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再没有那些浮躁不安的念头了。
她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膝,然后抬头仰望夜空,企图在这片夜空找到一颗颗亮眼的星星,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期盼遇见的美好一样。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不用特意去做什么,看见白若瑾就会觉得很开心了。
可那样伤过以后,她和白若瑾的感情纠葛,就像是一场拉锯战一样。随着前世身故的谜底慢慢揭开,每当白若瑾付出多一些,她便想多还回去一些。
也许正是因为少了那份初心,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所以她和白若瑾这一路走来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庞嘉雯勾了勾嘴角,突然也觉得可笑起来。
她埋首,把眼泪都擦干净,然后道:“师父,你带我回去吧!”
江怀看着她,平静地开口:“你想清楚了?”
庞嘉雯点了点头,坚定道:“我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全是他的错,如果还可以挽回的话,我愿意倾尽所有。”
“倘若还是不行呢?”江怀问。
庞嘉雯坚定道:“那我会好好活着,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江怀笑了笑,鼓励般道:“早该如此。”
他没有问庞嘉雯,如果白若瑾不行,她还会不会给旁人一个机会?
就算不是他,他也想知道有没有那个可能。
但他心里清楚,曾经被白若瑾那样伤过的庞嘉雯,是不会背弃爱人的。
在她的心里,背弃等同于道观里的那把熊熊燃烧的大火,会让她生不如死的。所以,倘若她不能和白若瑾修成正果,那她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无论是前世在婚礼上大闹,将自己名誉踩在地上也要坚持心中所念的庞嘉雯,还是现在被伤透了心,寻死不成又选择回去的庞嘉雯,都是很傻很傻的庞嘉雯。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也有,甚至于因为伤得太深,所以往往草木皆兵,生怕再次重蹈覆辙。
可就算如此,她还选择要回去。
这或许也是他爱她的原因,傻傻的,却在爱情上永远那么坚定不移。
“回去吧,我们已经出来太久了。”
江怀说,率先站了起来。
他扫视着狼狈的庞嘉雯,皱着眉头道:“你是要抱还是要背?”
“啊?”
庞嘉雯傻眼了,怎么着都不是很好。
她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吗?”
江怀道:“当然可以。”
他说完,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她。
这一片都是山林,无论往那一个方向走,少不得要在林间穿梭。可林间山石耸立,荆棘丛生,夜行危险重重。
庞嘉雯哪有那个脸接过去,她可背不动他,也抱不动他。
更重要的,她无法穿上他的鞋子走路,却让他赤着脚受伤。
于是她低下头,小声道:“背……背吧。”
江怀穿上鞋子,拉着她的手臂搭在肩上时,突然听到她痛呼的声音。
他停下来,转过头去。
只见庞嘉雯托着左臂,不知道是不是脱臼了。
他当即道:“我看看。”
庞嘉雯摇了摇头,挽着袖子看了一眼。
是之前的挫伤泡了水,伤口红肿,看起来像大片皮肤都溃烂了一样。
江怀看着她,眉眼阴沉,轻嗤道:“你还挺能忍的。”
他说完,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庞嘉雯小小地惊呼一声,却因为太过紧张害怕,只能埋首在江怀的肩上。
可她很快发现这个举动太过于亲密,便慢慢探起头来。
这样一来,她就很清晰地看见了江怀的侧颜。
完美冷峻,细腻白皙,让她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但她也只是想一想,毕竟她哪里有那个胆子动手?
就连搁在他肩上的手,也慢慢垂落,尽量不要与他贴得太近。
没过多久,上山的路不太好走,江怀抱着她也有几分吃力。
庞嘉雯忐忑道:“师父,你放我下来走吧。”
江怀闻言,眯乜着眼睛,不悦道:“你与其说废话,不如抱着我,这样我也能省力些。”
庞嘉雯面色一红,讪讪地搂着他的肩膀。
与以往的羞赧不同,庞嘉雯忐忑极了,心脏随着江怀的步伐跳动,一下又一下,格外清晰。
尤其是,江怀还刻意压制住他的气息,如此一来,没有出力的庞嘉雯就显得气息不稳了。
好在江怀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赶路,这不仅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也让庞嘉雯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明白江怀于她来说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那点师徒缘分,更多的是江怀的为人是她所敬佩的。
能被这样的人喜欢,是她的荣幸。而她若是能为他做点什么,那或许就是,往后离他远一点吧。
从此刻起,庞嘉雯想了人生的一万种可能,但那些可能都将和江怀再无一点关系。

陈勇带着如意在外接应,看到他们的时候显得格外激动。
如意甚至都哭了,难过道:“小姐,你吓死我了。”
庞嘉雯笑了笑,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扶我回去吧,我脚疼,手也疼。”
如意见状,连忙扶着她往里走。
她们离开的时候,听到陈勇回禀,说是宁妙会易容术,本想引开护卫让徐定逃的,谁知道不仅没有成功,还害得江树险些丧命。
宁妙自责,想自尽,被打昏了。
江怀问道:“江树如何?”
陈勇道:“还是昏迷不醒,来看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属下等主子回来定夺。”
江怀道:“我去看看。”
庞嘉雯呼了一口气,觉得心里闷得慌。
什么事情都找江怀来善后,他看似那么凉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又一再力挽狂澜,事无巨细地帮忙处理好。
如果这样的人做了事还要被埋怨,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亦或许,是享受照顾的人太没有良心了。
如意给庞嘉雯处理伤口的时候,庞嘉雯疼得眼泪直掉。
她已经想清楚了,往后无论发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去寻死。
否则没有死成,反而弄得一身是伤,那样受苦的人可就是她自己。
尤其是,为了旁人去寻死,那样只怕肠子都会悔青了。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如意一夜都在担心受怕,这会子见她还笑得出来,不免埋怨道:“你还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差点就从门口一路跪到庙里去了,只要菩萨保佑你平安无事的,我愿意折寿二十年。”
“呸呸呸,快打嘴。”
“说什么傻话呢,你家小姐当世福星,逢凶化吉,才不会有事。”
说着,强迫如意呸了几声,又打了嘴才算了事。
待包扎好了,庞嘉雯换了一身衣服,问道:“白若瑾呢?”
如意想到昨晚看到那一幕,当即不寒而栗。
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小姐还要去找他啊?”
庞嘉雯道:“不找他找谁?他可是我的未婚夫!”
如意抖了抖身体,想问庞嘉雯能不能早点把她许配出去。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是幽怨道:“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也不敢去打扰他,就一直没有见他出来。”
庞嘉雯微微颔首道:“他在就行,我过去找他。”
她才刚站起来,如意就拉住她的袖子道:“小姐,你真的去啊!”
庞嘉雯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断的,我不喜欢拖,拖是没有结果的。”
既然死不掉,也后悔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就直接去面对好了。
无论如何,她要把真正的白若瑾找回来,而不是就此放弃了他。
庞嘉雯一瘸一拐地去找白若瑾,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见房里暗沉沉的。
她的心不可遏制地抽动着,藏于血脉之中的惧意如凉风般拂面而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
可她站在那门口,巍然不动,直到适应那种惊悸之后,才踏进去。
房门很快被再次关上,原本可以有光的地方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遮挡起来了。
白若瑾从门后走出来,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唇瓣轻抿着,似笑非笑。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白若瑾说着,握住她的手。
庞嘉雯微微转身,直面白若瑾。
淡淡的光影勉强能让她看清楚白若瑾的轮廓,他那双眼睛深幽幽的,藏着一股肆意妄为的邪气。
庞嘉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淡淡道:“我是有这个想法。”
白若瑾笑了笑,环住她的腰身。
他知道她很害怕,但她也很坚强,竟然没有选择推开他。
于是他得寸进尺,将额头靠在她的肩窝,朝着她的脖子吹了吹气,暧昧道:“是舍不得我呢?还是舍不得这具身体?”
庞嘉雯闭上眼睛,捏了捏拳。
突然间她转过身,用力抱住了白若瑾。
白若瑾愣了愣,眼底的戾气悄然消散,目光清澈得像一汪清泉。
他的手没有抱她,而是垂在身侧,感受着她的投怀送抱。
他很清楚,庞嘉雯的这个怀抱绝对不是给他的。
很快,他也知道了庞嘉雯的意图。
因为庞嘉雯开口道:“是我错了,我应该相信你。”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失望,我们一起回肃州吧。”
“前程和我,你选择了我。”
“江怀和你,我选择了你“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可好?”
白若瑾阖上眼眸,神情贪婪地眷恋着她这一刻的温柔。
他的唇吻过她耳垂的一刹,她下意识往他怀里躲,显得惶恐极了。
白若瑾忍不住失笑,轻嗤道:“条件呢?”
“你这么乖,又怎么好,什么都同意了,总会有个条件吧?”
“让我来猜一猜,你的条件是不是想让我把他还给你?”
“那个温柔善良,只会任由你摆布的白若瑾,你到底爱他什么呢?”
庞嘉雯揪住白若瑾腰侧的衣服,抓得紧紧的。
前世白若瑾杀了很多人,逐渐喜欢上嗜血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的监狱里,她总能嗅到鲜血腐烂的气息,那种气息沾染得多了,就像是他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渐渐的,她也就怕了。
那个时候的她,说到底就是一缕幽魂而已,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都甚少见过。
误会,恨意,恐惧……那么多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时过境迁,当恨也没有了,最初的爱意又怎么能找得回来?
她放下了,也释然了。
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他肯不肯放下?愿不愿意就此了结,恩怨两清!
现在,他们再次相对,她不愿再稀里糊涂地走下去,能与不能,总是要问个清楚的。
庞嘉雯慢慢从白若瑾的怀里退了出来,她仰着头看他,眼里闪着泪光道:“你当初是不是也想问,我到底爱你什么?”
白若瑾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渐渐染上一抹暗红。
他没有说话,然而神色却透出浓浓的渴望。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能有幸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了吗?
毕竟,她也曾深深爱过他的啊!
那时她的爱意,可以融化这世间最坚韧的冰川,怎么到了如今,却将所有爱意化为冰川,恨不得将他一举覆灭呢?
白若瑾想得心都疼了,疼到他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人,还有呼吸……

第291章 绝无可能
庞嘉雯的手慢慢覆上白若瑾的脸庞,入手的肌肤有些微凉,就像他现在的神情,冷肃而凝重。
而他暮色沉沉的眼睛里,有着死寂般的深邃,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庞嘉雯努力想找回一点她所熟悉的影子,但是没有。
眼前这个人,陌生而凛冽,有着刀锋般的锐气,并不是她可以卸下心房的白若瑾。
“我还记得你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
庞嘉雯说着,慢慢陷入了回忆。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慢慢闭上眼睛,贪婪道:“还有呢?”
“清俊绝伦,气质温润,宛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所以,你是看上了我的脸?”白若瑾勾了勾嘴角。
庞嘉雯道:“差不多吧,第一眼总是惊艳,否则怎么惦记了那么久?”
“再后来,便是“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你与我都是在永宁侯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不同的是,你性冷高洁,才华横溢。而我则浑噩度日,只求畅快。”
“在我看来,那时的你就是我的一双翅膀,许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你都可以做到。许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你都可以理解。于是我便想,倘若能看到你翱翔于九天之上,功名利禄都尽收囊中,那便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庞嘉雯说完,释然地笑了笑。
在白若瑾睁开眼睛,徐徐望过来时,她却接着道:“我那个时候爱你,是觉得你温柔坚韧,勤学刻苦,虽寄人篱下而不妄自菲薄,虽居陋室而不忘初心,虽可攀枝而心智坚定。无论何时,总是从容地做着你想做的事情,达到你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时我就在想,如此坚韧的你,倘若一旦爱上了某一个人,必定死生不负。”
“所以后来我明知道我们可能成不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争取下去,因为我不想负你。”
白若瑾眼眶泛红,哽咽道:“我也没有负你。”
庞嘉雯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后来你带我走的时候,我觉得此生能与你相伴,已经足够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你告诉我,那为什么现在是我不可以?”
白若瑾抓住庞嘉雯的手,神情激动。
庞嘉雯望着他,眼睛逐渐覆上一层水雾,她道:“我只问一句,当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引魂令里?”
话落,一时寂静。
白若瑾的身体僵了僵,双手猛然用力。
庞嘉雯的眼泪簌簌而落,埋怨道:“你是不是以为做了鬼的都神通广大,能够在死后知晓前因后果,从而深深地怨恨你?”
“还是说你自己愧疚难安,觉得不配再与我诉旧情,所以只能靠杀戮来麻痹自己?”
“你可知那些年岁,见你杀了那么多人,我却都以为你是为了权势,为了给你自己复仇!”
“哪怕你提过一句,哪怕你开口说是为了我,就算我不能和你同仇敌忾,可我至少能不那么害怕?”
“可你为什么不说,由始至终地沉默着,把自己变成冷冰冰的权谋者。当你做了那些之后,你现在还希望我爱你什么?”
白若瑾慌神一般紧箍着庞嘉雯的臂膀,他疯狂地摇着头,难过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有想过坦白,把什么都告诉你。”
“可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怕我说出口的道歉都像是一场笑话,渐渐的,我便再也开不了口。”
庞嘉雯心如死灰地望着他,嘲讽道:“你以为我什么都知道,那就不必说了,我自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但倘若我没有意识呢,那便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要说清楚让我知道,让我恨你?”
“说到底不过是你太自私了,虽然对我恋恋不忘,却接受不了我是因你而死的事实。”
白若瑾猛然把庞嘉雯扯入怀中抱着,抱得紧紧的。
他的双手在她的身后交叠,逐渐收紧,不许她与他之间有一丝一毫的间隙。
倏尔间,白若瑾好像苍老了许多。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人儿的气息,心里一阵阵地翻搅着,疼痛难忍。
庞嘉雯在他怀中低泣,哭得十分伤心,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通通都宣泄出来。
白若瑾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眸色漆黑。
他沉静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慌张,神情也慢慢变得阴郁。
时隔那么多年,如果现在是她要讨伐,那么,他认了!
他蹭了蹭庞嘉雯的发丝,眉眸温柔,声音却艰难晦涩:“我承认,我是做错了。”
“当年我太自责了,我见过你魂魄如婴儿般的样子,我感觉到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以为你会一直沉睡下去的。”
“直到后来……你入梦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恨,我那么想要见你,你却凶神恶煞地出现,恨不得要嚼碎我一样。”
“从那时起我便明白,你原来一直都是知道的,你不是没有意识,你只是懒得出现。”
“你恨我那么深,甚至于可以做到数年如一日般沉寂,你让我怎么能不怕?”
白若瑾说完,顺着庞嘉雯的脊背,温柔道:“嘉雯,都忘了吧!”
“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往后我会对你很好,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他说完,慢慢阖下眸光,好似很享受现在的这一刻。
可庞嘉雯却坚定地推开他,睁着赤红的眼眸道:“不可能,如果是你,绝不可能。”
白若瑾的目光阴沉下来,猛地拽住她的手道:“如果我不可能,那别人也休想。”
“庞嘉雯,你只能是我的。”
庞嘉雯望着神色冷肃的白若瑾,心里一痛,眼底涌上些许恨意。
白若瑾的瞳孔紧缩着,捏着庞嘉雯的手越发用力了。
庞嘉雯疼到面色发白,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白若瑾恨极了她这副倔强的模样,猛然将她的手甩开。
庞嘉雯的手臂轻颤着,白皙的手腕上乌青斑驳,看起来醒目极了。
可她恍然未觉,而是睁着一双泪眼望着白若瑾,祈求道:“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他让她那么痛她都不曾求饶,可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她竟然在求他!
白若瑾捏紧拳头,胸口一阵阵发紧,声音苍凉道:“绝无可能!”

“我求求你!”庞嘉雯继续说!
白若瑾突然嘶吼一声,满面寒霜道:“庞嘉雯,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死?”
“我也会死的!”
“在你的眼里,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非要看到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觉得痛快是吗?”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庞嘉雯的眼泪晶莹剔透,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朦胧的视线中,她固执地往前,继续求他:“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白若瑾猛地推开她,眼中藏着冰刃般寒光,痛苦道:“庞嘉雯,我恨你!”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回来的!”
庞嘉雯抬起头来,笑中带泪,绝望道:“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那他算什么?”
“我重生的这两年又算什么?”
“你想要我,那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庞嘉雯说着,去拉白若瑾的手。
白若瑾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满心酸楚。
他看到庞嘉雯慢慢地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是交领的薄衫……
雪白的肌肤比夏日里的骄阳还要刺眼,他看得眉头跳痛,心里宛如刀绞。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他问庞嘉雯,痛苦的恨意在他眼中肆意蔓延。
庞嘉雯道:“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让那场大火烧起来吗?”
白若瑾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关道:“不会!”
庞嘉雯拉着他的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温情脉脉道:“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
“有了重生这种际遇,谁还会想要重蹈覆辙。”
“你不想,我也不想。”
白若瑾感受到她湿湿的泪痕,心里涌来一阵阵酸楚。当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却看见她斑驳的泪眼沉静急了,仿佛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逼他就范。
可惜……
可惜啊!
白若瑾苦涩地笑着,伸手慢慢帮她把衣服穿好。
“嘉雯,我之前说给过你们机会,不是哄你的。”
“我没有办法把他还给你,就算是我死也不能。”
“我曾经失去过的,你如今也失去了。我等待了那么久,而你也回来了,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缘分,你逃不掉的。”
他说完,附耳对庞嘉雯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没用的。不是因为我狠心,而是因为机缘本就是如此。”
庞嘉雯望着平静下来的白若瑾,他又开始精巧地布局了,或许连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话都能算到。
说起来她那点防人之心都在他身上学的,能够跟他较上劲的,凭的全是两人之间那点过往而已。
情已浅薄,当被他看穿以后,她再想感动到他,那真是难如登天。
庞嘉雯自嘲地笑了笑,抬首深深地凝望着白若瑾,郑重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你说的是实话吗?
白若瑾点头:“是实话!”
庞嘉雯道:“那好,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她说完,转身离开!
白若瑾心里一慌,从背后抱住她,紧张道:“你要去哪里?”
庞嘉雯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垂首时目光幽沉如夜。
“一个人守着一段感情度日,其中的滋味你比我更清楚,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白若瑾紧箍着不放,气急败坏道:“你休想。”
庞嘉雯道:“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
“徐定用在你母亲身上的药,你也可以给我两碗。”
白若瑾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手便不自觉地放开了。
庞嘉雯得了自由,不再回头看他,径直就走。
白若瑾看到她决然的背影,眼睛深邃极了,里面藏了半世的沧桑,就算是不舍,却也闪着凌厉的光芒。
“嘉雯,你这不开心就逃走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呢?”
“天下都在棋盘之上,你一介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更何况……你我早已有了婚约!
然而白若瑾不知道的是,庞嘉雯并不是想逃,而是想彻底远离他的视线。
庞嘉雯去看江树,见江怀在施针就没有打扰,而是依在门口,静静地凝望。
她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浅浅地抿着唇,眉眸柔和。
江怀的心绪有些不宁,匆匆给江树收了针以后问道:“没有谈出结果吗?”
庞嘉雯摇了摇头,走到床铺边。
江树小脸惨白,呼吸微弱,看起来不太好。
庞嘉雯问道:“他还救得活吗?”
江怀点了点头:“虽然头部遭受重创,但他的求生意志很强,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庞嘉雯道:“那就好,我等他醒来再走。”
“回肃州?”
“嗯。”
“那很好,你师叔在那边也可以教你剑术。”
庞嘉雯点了点头。
张朔风趣幽默,还很有耐心,跟着他能学不少东西。
许是猜到了庞嘉雯的打算,江怀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问庞嘉雯道:“你想去见宁妙吗?”
庞嘉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有什么惩罚比豁出命去相帮,最后却反遭算计来得痛心疾首,我想她一定生无可恋了。”
江怀看了一眼躺着的江树,淡淡道:“可这小子不想让她死。”
庞嘉雯见江树的眉毛抽动两下,笑了笑道:“那就让她来照顾江树吧,也算是给宁妙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
江怀微微颔首,同意了。
当天晚上,江怀就让宁妙去照顾江树。看到江树奄奄一息,宁妙自责的同时也不敢寻死了,反而求着江怀一定要救活江树。
江怀自然同意了,不过还谈了什么条件庞嘉雯就不知道了。
庞嘉雯离开前一夜,去找了江悦,她想陪陪命途多舛的江悦姑姑。
她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江悦幸福的像个小姑娘一样,笑嘻嘻地跟她说:“你知道吗?明磊很好的,他对我非常好!”
庞嘉雯附和道:“我知道的,表姑父一直都对你很好。”
江悦很开心地睡了,像是她的明磊从未离开过,而她十几年如一日地活在同一个梦境里。
庞嘉雯枕着手臂,一夜未眠。
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活成江悦,可她翻来覆去地想,也许真的有那一天,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了,这样就显得她的担心很多余。
她笑了笑,到底还是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帐顶。
天快亮的时候,她听见宁妙炸裂般的声音喊道:“江怀,诚诚醒了。”
“诚诚醒了。”
庞嘉雯翻身起床,帮江悦盖好被子。
她连江树都没有去看,带着如意策马出城,径直回肃州。

庞嘉雯前脚刚带着如意离开,后脚陈勇就去回禀了。
江怀听完以后,淡淡道:“不用管,我们照旧回京。”
宁妙正在给江树喂药,本也没有心思听,可江树不肯再吃,而是虚弱道:“她是不是和白澄闹别扭了?”
他还想问,是不是因为他?
江怀看穿了他的想法,平静道:“不是因为你!”
江树不信,他强撑着解释道:“不是大哥的错,是徐定……是我爹要杀我的。”
他说完,小脸垮了下来,眼睛红彤彤的。
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看得宁妙也跟着哭。
“哎呀,你别这样,要怪就怪我,是我助纣为虐。”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报应吗?不如我去官府自首怎么样,肯定要蹲个十年二十年的大狱,到时候出来白发苍苍,你肯定不认识我了。”
江树幽怨地瞪着她,没好气道:“你休想!你还没有照顾好我呢,还想跑,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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