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点头:“我知道啊,陈勇杀的嘛,他难道不该死吗?”
如意嘴角抽搐,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她家小姐选择性眼瞎。
陈勇是二老爷的人,二老爷不放话,陈勇敢杀吗?
算了,她也看明白了。
二老爷对她家小姐最和善不过。
她家小姐呢?对二老爷一味地盲从,反正只要是二老爷做的决定,在她家小姐的眼里,那都是对的。
要不是她家小姐已经定亲了,她都想说一句:小姐和二老爷最般配了。
这个念头刚在如意的心里闪过,她便有些慌了起来。
她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如意定了定神,连忙转移话题道:“小姐说的对,是奴婢狭隘了。”
“咱们明天就要回京了,你不去看看白公子的伤吗?”
“还有马车要不要我去铺厚一点,免得明天白公子在路上颠簸起来会疼?”
庞嘉雯道:“要的,一会我们一起去铺。”
“不要,小姐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不要我去?”
“小姐去陪白公子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如意想自己去。
庞嘉雯听了,便道:“那行,你自己去。”
她说完,拿着药箱去白若瑾的房间,想顺便为他换药。
可她去了才知道,白若瑾没有在房间里,他去看他母亲了。
庞嘉雯放下药箱,去了江悦住的院子。
她刚进去就看见沅沅和萱萱在花圃里玩耍,江悦则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看着她们,目光柔和。
白若瑾就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江悦对这一切恍若不知,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的沅沅和萱萱的身上,她也不认识她们,但她的目光像看小花朵一样,很温暖。
庞嘉雯走过去,江悦看见她,说了一句:“你来了,喝茶。”
江悦说完,看向别处,仿佛身处一个她们谁也进不去的世界里。
白若瑾问道:“你怎么来了?”
庞嘉雯道:“我想去给你换药,发现你没在,就过来了。”
白若瑾道:“伤口不是很深,你别担心。”
“今天我带江树去见……那个人了。”庞嘉雯没有说出徐定的名字。
白若瑾微微颔首:“我知道,他想去见就去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他爹做的那些,我们现在做的,又算什么呢?”
是啊,又算什么呢?
庞嘉雯握住白若瑾的手,认真道:“没事的,你还有我啊!”
白若瑾抬头望着她,深深地凝望着,像是要把她的这句话印在他的心里,时刻记着。
“是的,我还有你!”
白若瑾轻声说,下意识握紧庞嘉雯的手!
“今晚,你可以陪我吗?”
“可以啊!”
庞嘉雯答应得很爽快。
白若瑾的目光微闪着,心里酝酿着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就像是驱不散的一团魔气,一直在他心里上蹿下跳的。
暮色降临,宅子里到处亮起了灯火。
庞嘉雯和白若瑾回房时,白若瑾还是有些慌的。
他把衣服挂在了盆架上,洗脸用错了擦手的帕子,穿鞋的时候左右不分。
好在庞嘉雯大大咧咧,并没有发现。
她穿着淡粉色的里衣,长长的乌发垂落,柔顺地散在她的胸前,衬得她那张白皙如玉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
看见他走到床边,她往后移了移,让出一片宽敞的位置。
白若瑾背过身去,准备把帐子放下来。
可他才刚动,庞嘉雯便狐疑道:“你放蚊帐干什么?”
白若瑾的手顿了顿,解释道:“我冷。”
庞嘉雯想到他身上还有伤,便没有阻止。
不过她喜欢睡觉的时候放纱帐,那样透气性好,她觉得很舒服。
眼下这宅子里都是绸帐,她不太喜欢,感觉有点闷。
她对白若瑾道:“留一面吧,感觉舒服点。”
白若瑾留了脚的那一面,然后翻身上床。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没有熄灯。他又要起身时,庞嘉雯按住了他。
“你身体还没有好,别乱动了。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白若瑾指了指灯座,出声道:“忘记熄灯了。”
庞嘉雯起身,很快越过他把灯熄了。
她回来的时候,怕压着白若瑾,先碰到床沿才准备慢慢越过去的。
结果才刚抬腿,白若瑾就拉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往里翻了翻,压在她的身上。
庞嘉雯惊得瞪大眼睛,低斥道:“你疯了,伤口会裂开的。”
白若瑾低头去吻她,声音低低地道:“没事,不疼。”
他疼不疼庞嘉雯不知道,他挺疯到是真的。
庞嘉雯被压着亲了一会,发现白若瑾的手渐渐有些不规矩起来。
她吓得一把抓住:“你干什么?”
黑暗中,她有些谨慎,连气息都不稳。
白若瑾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埋首在她的颈窝,啄了啄道:“我想你……”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想就想呗,不许动手。”
白若瑾把手挣脱出来,强势地紧箍着她,然后抬头。
他望着她,眼里染上一抹欲色,急不可耐。
“我想要你。”
“你……”
庞嘉雯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若瑾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瓣,这一次,他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
第279章 血迹(加更)
庞嘉雯睁大眼睛看着白若瑾的所作所为,昏暗的房间里,他眼眸半眯,里面都是欲念。
喘息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脸,湿濡地从她的唇瓣上掠过,恨不能噙住不放。庞嘉雯快速地转过脸,不肯给他得逞。
白若瑾见状,深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急迫。他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动作很快而且很粗鲁。
庞嘉雯没有说话,看着他把她的里衣扯开,忘我地埋首。
昏暗的视线中,白若瑾的目光滚烫起来,呼吸越发急促了。
可就在这时,庞嘉雯在他耳边幽幽地道:“你知道我不是怕和你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强迫呢?”
白若瑾停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意。
他一口咬在庞嘉雯的肩膀上,牙齿不甘心地磨了磨,让她深刻地知道了他的欲念有多重。
他抬眸,自嘲地道:“所以,我们可以交付性命,但却不可以交付身体吗?”
“当然可以。”庞嘉雯说。
她抱住了白若瑾,就在白若瑾以为她有所回应的时候,庞嘉雯道:“我前世很不听话,不听世俗的话,不听长辈的话,不听友善的话,我活得特别潇洒,或生或死,心里都只念着一个人而已。”
“但我今生不想那样活了,我想听听世俗的声音,听听父母的告诫,听听我自己心里的想法。我还是想活得张扬,不要有所束缚,但我也想要活得体面些,能够付出,也有所坚持。”
白若瑾的手握住了庞嘉雯的肩头,他五指用力,再松手时,原本白皙圆润的肩头顿时红了起来,肌肤也比别的地方滚烫。
他的吻落了下去,很快变成密密麻麻的啃……
他真的恨,庞嘉雯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如此清醒?
她为什么就不能意乱情迷,哪怕不愿,至少也应该有短暂的迷失吧?
可她什么也没有,甚至于连动情时的喘息都没有,白若瑾不甘心!
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真的不缺这一桩。反正最后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不是吗?
白若瑾鬓发上的汗滴落在庞嘉雯的身上,湿湿的,灼热异常。
他撑着大半身体,低头望着她,目光里燃着簇簇火光。
他把她的唇吻肿了,沾染上水光后,显得诱人极了。
她不会知道,他现在有多渴望,他甚至于恨不得将她握于掌心,寸寸研磨。
可他最后还是把所有的欲望都忍下去,然后无力地伏在她的肩窝,哑了的嗓子带着重重的鼻音道:“对不起……”
庞嘉雯伸手抱住他,吻了吻他的鬓角道:“我们一起等到大婚好不好?”
她说完,握住他的手放到腰间。
她也很喜欢他的亲近,并未一味地排斥。就像现在,他抱着她,她便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白若瑾的缱绻不舍地搂着她的细腰,翻身躺在她的身边。当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一片滑腻的肌肤时,这才突然想起,刚刚他把她的衣服都扯乱了。
隔着薄薄的被子,白若瑾连忙帮她系好。
庞嘉雯转头看着他,低低地笑。
白若瑾羞赧,低斥道:“不许笑。”
庞嘉雯觉得她一再纵容白若瑾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总是最信任他的。
她侧着身,主动去抱白若瑾。
可当她的手压倒他的小腹上时,只听他闷哼一声。
庞嘉雯惊觉不对,连忙在四周摸索起来。
这一摸,入手黏稠。
她将头埋入被子里,鼻息间都是血腥味。
庞嘉雯猛地揭开被子,哪怕光线不明,但她还是看到他寝衣上那一团深重的颜色。
“你真的好作啊白若瑾!”
她恼怒地说完,连忙跳下床去点灯。
灯亮了,白若瑾绯红的脸映入庞嘉雯的眼中。他还拿了一个靠枕挡在小腹那里,欲盖弥彰。
庞嘉雯瞪了他一眼,一把拽开。
她没好气地吼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幸亏她早早把药箱带过来,不然大晚上回去找,那还不让人浮想联翩?
庞嘉雯给白若瑾换药的时候,看到渗血的伤口真的很抓狂。
她抬起头,十分惆怅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若瑾被她这副快被气死的样子逗笑了,调侃道:“色迷心窍了,哪里还感觉到疼?”
说完,轻轻扯了扯庞嘉雯的衣衫,有些抱歉道:“你的衣服也染上了。”
庞嘉雯瞪了他一眼,指着床铺道:“何止是我的衣服,床单,被子,都染上了。”
“要换吗?”白若瑾问。
庞嘉雯道:“肯定要换啊,不然怎么睡?”
白若瑾的目光微闪,垂首时轻声应了一句:“好的。”
后面上完药,庞嘉雯去换床单被褥了。
她把脏了的床单被褥随手给扔在地上,白若瑾捡起,直接开门拿出去。
他叫来了浆洗的婆子,让她们收去浆洗了。
那两个婆子准备离开时,他朝房间里喊了一声道:“嘉雯,还有吗?”
庞嘉雯朗朗地回道:“没有了,我衣服还没换呢。”
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很快退下。
白若瑾看着她们的身影远去,眸色比夜色还沉。
他回来时,庞嘉雯已经换好了,还有些得意地让他看成果。
白若瑾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问道:“你衣服不换吗?”
庞嘉雯道:“我回去换,今晚就不过来了。”
“我以后也不招你了,你晚上好好睡觉吧。”
她说完,捏了捏白若瑾的脸颊,像是有点拿他没办法。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问道:“那你可以晚点再回去吗?”
庞嘉雯点头,却强势地让他躺下,她则守在床边道:“睡吧,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趴在床边紧盯着他。
白若瑾见她都困了,心想只怕他还没有睡着,她就先睡着了。
他看着撩起来的帐子,掌风一扫,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握住庞嘉雯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听见庞嘉雯均匀的呼吸声时,睁开双眼。
此时的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看着庞嘉雯,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处,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可没过一会就不满足了,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她的脸庞,然后是她的唇……
心里的爱意宣泄出来,满满地流向他最心爱的姑娘。他恨不得用自己所有的爱意包裹着她,然后将她紧箍在他的怀里。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肖想她,哪怕是一点念头他也决不允许。
人性本就有卑劣的一面,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现在,用不着等到天亮江怀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下他应该会死心了吧?
白若瑾想着,缓缓松了一口气。
陈勇在巡逻,他们就在济南待最后一夜了,为了以防变故,守卫增加一倍不止。
突然,二门上跑腿的小厮探头探脑的。
陈勇蹙眉,叫人把他带上来。
“何事需要回禀?”
那小厮见周围都是人,并不敢明着说,有些踌躇。
陈勇见状,带着他去了僻静的院墙下。
那小厮见状,这才回道:“浆洗的程婆子和刘婆子禀告说,白公子的房间里大晚上的要洗被褥。”
陈勇一头雾水:“她们不愿意洗?”
小厮赔笑:“哪敢啊?是……”
说着附耳,压低声音道:“那被褥上染了血迹,郡主还在白公子房间里呢。”
陈勇的眼睛锐利一眯,那小厮便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撒谎,只是来如实禀报的。”
陈勇怒斥道:“管好你的嘴,还有那两个婆子的。”
“若有一点风言风语传出,你们知道主子的手段。”
那小厮诚惶诚恐道:“小的知道,小的已经叮嘱过她们了,绝不会有一点消息传出。”
陈勇冷嗤一声,遣退了他。
冷冷的寒风吹乱了夜晚的宁静,陈勇站在院墙下,静了大约一刻钟后,最终还是敲响了江怀的房门。
“进!”
江怀在低头整理玉石珠宝,这些都是来济南后,当地的那几条蛇送来孝敬他的。
往常这些他都不予理会,直接交由陈勇处理。
现在想着要给庞嘉雯囤些像样的嫁妆,闲来无事便打开看看,不过都是些残次品,在他这里还上不得台面。
陈勇来的时候,江怀手里拿着一条和田玉的多宝手串,他头都没有抬,淡淡道:“何事?”
陈勇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垂眸道:“郡主在表少爷房间里。”
“嗯?”江怀抬起头,黑眸渐深。
“他们好像圆房了……”
“啪”的一声,多宝手串掉在地上,线很牢固,就是砸的声音有些响,不知道手串是不是还完好无损的。
陈勇低头去捡,然后递了上去。
江怀握在手里,轻轻一捏,线断了。
满屋子都是珠子落地的声音,清脆极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怀说,蹲下身去捡珠子。
陈勇看见了,那些都是不起眼的和田玉珠子,连上等的和田玉都算不上。
他的主子,是连贡品和田玉都看不上的人物,怎么会屈身到弯腰去捡几颗玉珠子?
陈勇捏了捏拳,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阻止自己不要去帮忙,而是背过身出去,帮他把房间门关起来。
走出去的那一瞬,陈勇的身体微微发颤,眼底暗红。
而房间里,江怀发了一会呆。
他手心里放着两颗珠子,因为磕碰太厉害,已经有了裂纹了。
就像他努力忽视的心脏,隐隐作疼。真正的伤是掩盖不了的,哪怕他并不觉得那是伤,可他还是痛了。
从他十岁起,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他便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他再体会到那样无法言说的痛苦。
而他也是从那时起变得很要强,无论再受什么样的伤,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与这个世界没有多大的关系。倘若不是母亲年迈,经不起丧失幼子的打击,或许早在云南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弃现在的身份,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江湖浪客。
他这一生,原本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东西。
所谓活着,也好像是为了别人活着,而并非是为了他自己。
可笑的是,当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也可以为自己而活的时候,最想要的,却注定得不到了。
江怀慢慢站了起来,却突然迎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他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了两步,脑袋胀痛异常。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彻底地昏过去,最好再也不要醒来了。
可没过多久,他却慢慢缓过神来。
心里的疼痛越发清晰了,他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嗤笑道:“他们会在一起,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所以,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他实在是不懂,自己看透那么多聚散离合的情愁,怎么看不透自己早已无所作为的感情呢?
他好想做回从前的江怀,万念皆寂,无人可扰。
这个夜晚注定是绵长的,因为等待天亮的人太多了,都有些急不可耐。
江树住的房间里,夜深人静时,他脱光了衣服,将盆里的冷水一遍一遍地激冷着他的身体。
天快亮时,他瑟瑟发抖地爬回自己的床上,却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庞嘉雯他们还是没能如愿启程,因为江树发烧了。因为发现得晚,人已经意识不清。
庞嘉雯赶过去的时候,江怀已经在给江树施针了。
她看到江树蜡黄的小脸,有些自责。
“师父,他是不是着凉了?”
江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庞嘉雯主动交代道:“如意说他昨天跑出去,还去了水坑,应该是碰水着凉了。”
“我们今天先不走了,我来照顾他吧。”
“不用。”江怀说,声音有些沙哑。
庞嘉雯狐疑,朝他仔细看过去。
只见他面色沉静,眼底乌青,神情透着一股冷肃的意味,好像并不想多说话。
庞嘉雯猜测道:“师父,你也病了?”
江怀想说没有,又怕她看出端倪,便轻轻咳了两声。
庞嘉雯当即紧张道:“您身体一向很好的,不会是水土不服吧?”
江怀道:“无碍,过两天就好了。”
“还真是水土不服啊,那很难受的,我之前就很难受。”
庞嘉雯说完,转身去铺了软塌。
等江怀施完针,她便上前帮忙收拾药箱,然后道:“师父,我铺了软塌,您去歇会吧。”
“如果您要吃什么药的话,写下方子,我去抓药。”
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哪里就轮得到她照顾了?
可江怀还是走到软塌边,斜着躺下。
庞嘉雯见状,拿了毯子来给他盖上。
她想伸手探他的额头时,被他一把抓住。
庞嘉雯被吓了一跳,紧张道:“师父,我就想知道您发烧没有?”
江怀蹙着眉,很严肃地告诉她道:“以后不要随便伸手碰我,我是你师父,但我也是一个成年男子。”
庞嘉雯闻言,脸色大变。
第281章 心意
心里有种不知名的信念感突然崩塌,那种感觉比白若瑾和她闹别扭时还要难受一万倍。
纵然她知道师父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提醒她和他应该要保持距离,但庞嘉雯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受伤了。
痛意在眼底闪过,她很快直起身来,慌乱地道:“师父说得对,是我逾越了。”
“师父,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了。”
她说完,往后退了退,朝他鞠躬后匆匆离开。
江怀看到她眼底的痛意,还有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慌乱。
他的心也揪在一起,疼到他眼睛发酸。
可他却平静地躺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不适都藏进心里去。
过了一会,他调整好呼吸以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床的那一边,江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小舅舅……”江树黏人地喊,声音糯糯的。
江怀闭上眼,冷漠道:“你如果不想走,那就留下,我不会勉强你。”
江树带着哭腔道:“不是的,我想走,我想离开这里。”
“可宁姑姑还被关着的呢,您能不能放了她?”
“她虽然是我爹的属下,但却对我和我娘很好的,她还偷偷把我爹的身份透露给我,是我没用,没能早点跟你们通风报信。”
江怀翻了个身,轻嗤道:“放宁妙出去等于给你爹在外面留一个帮手,你别做梦了。”
江树红着眼睛道:“只要您不杀她,关她一辈子都行。”
“我不想让她死,她是因为我才被抓住的。”
“小舅舅,求您了。”
江怀没有理会,一言不发。
江树又求了好一会,见他始终无动于衷,便恼怒道:“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去告诉白澄,说你喜欢他的未婚妻!”
江怀猛地睁开眼,转过身来,凌厉地望着江树道:“你说什么吗?”
江树很害怕,缩着脖子。
江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满是威慑。
江树紧张地咽着口水,眼珠子乱转,无声揭露了心里的慌乱。
江怀见状,冷冷道:“你要明白,就算你是个让人厌恶的存在,但因为你的母亲,我也是喜欢你的。”
“当然,如果你要把这点喜欢消耗殆尽,那我不介意让你做一个毫无依仗的小辈,活得如宁妙那般仰人鼻息,受人所控。”
江树很清楚,江怀的意思是,他对庞嘉雯的喜欢也像对他的喜欢。
如果他够聪明,现在就可以顺着说一句,小舅舅真好芸芸。
可他不能让宁妙死了,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坏,她只是蠢,像个傻子一样听从他爹的安排。
江树在被子里握紧拳头,低垂着眼眸,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是因为我娘才愿意接纳我的。”
“你就是喜欢庞嘉雯,虽然你对她很凶,一点也不想让她碰你。可你捏住她手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求而不得的戾气。”
“这种戾气我看了好多年了,从我记事起我爹每回来都是这副鬼样子,你骗不了我的。”
江怀冷笑,肃穆沉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晃晃的杀气。
江树一下子拉住被子盖过头顶,害怕得在里面瑟瑟发抖。
可他还是强撑着道:“你们大人的事情真的很复杂,我一点也不想懂。”
“我只知道宁妙姑姑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死,只要你答应我放了她,我就做一辈子的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也不会说出去。”
江怀嗤笑道:“你以为你很聪明?能够威胁到我?”
江怀一刻都不想多待,起身就走。
江树却一无所知,他脑补江怀要过来杀了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就像他看见那间囚室里到处染满鲜血一样,整个人不寒而栗。
他强撑着,在被子里流着眼泪,却快速地擦去。依旧振振有词道:“你不用吓唬我,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的。”
“我说的话庞嘉雯不一定会信,但她一定会怀疑,到时候你还是会觉得麻烦。”
“她刚刚就很伤心,就好像你不要她了一样。”
“你看我是小孩子,她觉得你看她也应该是小孩子。你们大人天生都会对小孩子多一些包容,如果不包容了,那就是不喜欢了。”
“如果你对她的喜欢真的就像对我的一样浅薄,那你在乎我说的这些干什么?”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小舅舅?”
江树说了半天,发现没有人应他,就掀开被子爬出来。
这一出来,发现有个人站在他的床边,吓了他一大跳。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白若瑾。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舅舅呢?”
江树看到白若瑾比看到江怀过来杀他还觉得恐怖,他抱紧被子,整个人靠在床角瑟瑟发抖。
床架上本来还有一块镶上去的雕花木板,被他一紧张,无意间给踢下床去了。
“嘭”的一声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白若瑾看着攥紧被子的江树,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不妨一起说出来。”
江树眼眸紧缩,慌张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过来。”
“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头号嫌疑犯。”
“是吗?”白若瑾勾了勾嘴角,眸光冰冷。
他的手轻而易举就掐上了江树的脖子,嘴里却悠然道:“真想杀了你算了。”
江树吓得浑身颤栗,突然狼嚎一般,尖厉地喊道:“表姐,救命啊!”
他喊完以后才发现,白若瑾在帮他整理衣襟,看起来特别温柔。
可江树怕死了他这种温柔,简直要命!
庞嘉雯和如意跑回来时,只见白若瑾坐在床边,还帮江树掖了掖被角。
这举动十分温柔,哪里就能要命了?
江树却僵得跟木偶似的,动也不敢动。
不过他那眼珠子飞快地转,生怕庞嘉雯不知道他很害怕白若瑾。
庞嘉雯“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走过来,双手搭在白若瑾的肩上,营造出一种她是和白若瑾一伙的感觉。
她对瞪大眼睛的江树说道:“怎么着呢?怕被欺负啊?”
“可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杀气腾腾的呢?”
她说完,笑嘻嘻地看着江树。
江树眼前一黑,想说她脑子有问题。
这时只见白若瑾冷幽幽地望着他,目光幽深如狼。
江树知道他在警告,比江怀更恐怖一万倍的警告。
他当即面色惶然,心里害怕的同时却在想:原来真正害怕庞嘉雯知道江怀心意的,竟然是白若瑾啊!!
庞嘉雯拿出藤条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完,恶狠狠地抽着桌子,声音贼大,看起来特别吓人。
江树翻了个白眼,她真的当他三岁吗?
用这样的招数?
可这时江怀走了进来。
江树立马乖乖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把药端过来,我怎么喝?”
庞嘉雯以为是自己的招数起了作用,得意地轻哼,把药端给了他。
江树也不墨迹,一口饮尽。
他把碗递给庞嘉雯,催促道:“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