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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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就不乐意了,不悦道:“凭什么你能出去玩,我却不能。”
庞嘉雯也疑惑,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狐疑道:“对啊,你为什么不能去?”
赵衡:“……”
李老夫人从内室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繁重的衣服,此时穿着柔软的云锦竖领大襟,领口直缀金纽扣一对,下身配了蓝色暗花纹的马面裙。
洪嬷嬷搀扶着她老人家坐下,转而去给庞嘉雯倒茶。
庞嘉雯说明来意,李老夫人便道:“既然是你师父的意思,那你就跟他出去玩几天。不过他和张朔都是野惯了的,你若是不习惯就叫他送你回来,我还有本事看住你的,不会有事。”
庞嘉雯并不知道有人要来杀她,还笑着道:“我不怕,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李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催促道:“那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赵衡在一旁急急道:“外祖母,我也要去。”
李老夫人闻言,抬首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轻嗤道:“你走了,那丹阳郡主可怎么办?你可别忘记了,你小舅舅为什么同意你跟过来?”
庞嘉雯憋着笑,觉得赵衡挺可怜的。
赵衡憋屈道:“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外孙了,您怎么这样狠心啊!”
不知道是不是擦了胭脂的原因,庞嘉雯看见赵衡眼睛都红了,她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瞬,赵衡死死地瞪着她,眸中泛寒。
李老夫人闲适地喝着茶,淡淡道:“我连你母亲都管不着我还会管你?你要出去也行,脱了这身衣服,自行联系官府送你回京,李家的宗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尤其是赵家的人。”
李老夫人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表情已经愠怒了。
庞嘉雯连忙收敛了笑意,临走前给了赵衡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赵衡顿时就泄气了,李家为什么一蹶不振,还不是因为赵家容不下的原因。
亦或者,赵家是容得下的,只是容得下的那个人不幸亡故,所以皇位才落到他父皇的身上。这也为什么几位皇兄明知道他跟着来了,对外却不敢多提一嘴。而他自己明明身为楚王,却是不能大张旗鼓地说是来祭拜李老将军的。
这世间还有不少文人墨客,不入仕途的贤者们依旧不耻皇家当年的所作所为,觉得皇家残害忠良,不配为君。
京城一带不过是官家管制严了,所以那些声音便小了,殊不知蜀中及江南云贵一代,多是讨伐皇家的声音。
赵衡泄气地坐着,委委屈屈地叹了一声,早知道会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跟来的。
庞嘉雯拎着包袱上了马车,发现江怀和张朔都换了一身衣服的。
无一例外的是,这两个人好像都多穿了一件对襟鹤氅,江怀那一件更是可以系起来的。
三月底,春意正浓,按理说是不冷的。
她狐疑着,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张朔便道:“带了披风没有?”
庞嘉雯摇头,她一路都穿了男装,哪里来的披风?
赵衡那里到是有几件,问题是她也不好意思去借啊。
这时只听张朔对江怀道:“你没让陈勇跟她说吗?”
江怀蹙了蹙眉,没说话。
张朔突然发笑:“你的属下一定跟你一样,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寻常跟我们出行的都是男子,多一件少一件也无甚区别,可现在嘛……”
江怀打断他道:“无碍,我这里还有件厚实的披风。”
说着,拿出来递给庞嘉雯。
庞嘉雯虽说是一头雾水,但也接了过去。
马车一直往前,从官道到小道,从小道到凹凸不平的山道,庞嘉雯被摇得七荤八素的。
好不容易到达山顶,下车一看,孤山耸立,寒风肆意。庞嘉雯抱着江怀给她的披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夜黑风高杀人夜这样的情景,一时间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地看着张朔和江怀。
张朔看她那怂样实在是忍不住笑,打趣道:“小雯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迟了点?”
庞嘉雯害怕是真的,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也是真,便努力挺直腰板,一本正经道:“我不怕!”
张朔见她那单薄的小身板都快要被风刮走了,忍不住调侃道:“怕也不要紧,你只要叫我一声师伯,我便替你把这山中的野狼通通都赶走如何?”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抬眸小心翼翼地朝江怀看过去,然后对张朔叫道:“嘉雯谢过师叔。”
张朔的脸瞬间就僵了,眼神也变得晦暗莫测。
江怀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笑着将折扇一收,转而对庞嘉雯道:“冷就将披风穿起来。”
“这里是烟霞山,一年中唯独这三四月的景色最好。我与你师叔往年也会过来住上一两个月,今年多带你一个,我连陈勇都叫过来生火了。”
言下之意,已是对她做了安排。
庞嘉雯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她就觉得江怀那武功出神入化的,不像是一般练武场能练出来的。
现在在这深山当中,孤峰自傲,果然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当即心潮澎湃,匆匆系上披风就去帮陈勇生火去了,好似刚刚的担忧害怕都不存在。
张朔进了小屋点了灯,从窗户那里看着在院外忙活的陈勇和庞嘉雯,轻笑道:“我原以为她自幼没吃过什么苦,定不会适应的。没想到她还会主动去帮陈勇的忙。”
江怀淡淡道:“不过武痴罢了。庞彪若早些年不愿将她送入京城,现在指不定已经上战场了。”
张朔眼眸轻眨,回忆起大燕出过的女将,而后唏嘘道:“武将大多面冷心软,更何况庞彪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就是英公当年传授老夫人武艺时,也只愿她能够自保便足够了。”
“女儿家,学得越多,越是能干,承受的便越多。君洛,你看要不要随便找本剑法糊弄过去,等过两年她嫁人了,或许学武的心思就淡了。”
江怀听后,回头望着张朔,锐利的眸子一眯,满面寒霜。
张朔一看,连忙举手投降道:“罢罢罢,我知道您惯不会忽悠小姑娘的。”
只是若有一日你看见她手执利刃大杀四方的时候,是否会有短暂的后悔呢?
张朔轻轻一叹,却是没有再开口。

第98章 她在想什么?
庞嘉雯和陈勇把火升起来的时候,佑贤庄突然走水,下人们忙于救火,守门的侍卫被人暗中放倒,一行武功高强的杀手破门而入,佑贤庄大乱。
李老夫人刚睡下就被吵醒,赵衡慌慌张张冲进来,头发凌乱不说,身上还穿着寝衣,外面罩了一件大袖鹤氅,当真狼狈至极。
李老夫人只不过瞥了他一眼,便十分嫌弃道:“外面的人都死光了?”
赵衡摇了摇头,喉结滚动,咽着口水道:“没有。”
李老夫人轻嗤道:“既然没有死光就轮不到你出去御敌,你慌什么慌?”
赵衡连忙道:“我不慌,我就是担心您老人家。”
李老夫人道:“担心我?我身边有洪嬷嬷,再不济还有你小舅舅安排的人,你担心我什么?”
“到是你,衣服也不穿穿好,大晚上疯跑过来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赵衡:“……”
父皇说什么来着?外祖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中豪杰,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只是,他真的要滚回自己的房间吗?
赵衡犹豫,慢吞吞地道:“那我要不要给小舅舅报个信,放个烟花信号什么的?”
李老夫人闻言,斜睨了他一眼。
赵衡立即否决,连忙跑出去了。
洪嬷嬷伺候李老夫人又添了一件衣服,问道:“您真的不去暗道避一会吗?”
李老夫人摇头,问洪嬷嬷道:“君洛临走前是怎么说的?”
洪嬷嬷道:“二老爷说,若您觉得吵就换一个地方睡,天亮就没事了。”
李老夫人忍不住笑:“他到是放心。”
洪嬷嬷笑道:“二老爷当然放心,现在的佑贤庄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佑贤庄了,二老爷不会心慈手软的,您放心好了。”
李老夫人轻叹:“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这些孩子们跟春笋一样长起来,一个个都未经风雨,我们在时,尚可庇护,我们若是……”
洪嬷嬷连忙打断她老人家的话道:“呸呸呸,老夫人可不许胡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老夫人叹了一声,淡淡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懒得操心了。”
话虽如此,当江怀的人吴海前来回禀,说贼人已经被困在外院围剿时,李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道:“你去叫“丹阳”出去看一眼,顺便让他见见世面。”
这是要让楚王爷知道为什么二老爷要让他假扮丹阳郡主,自己却提前带着丹阳郡主离开佑贤庄的原因,吴海笑着应下了。
赵衡得知贼人全都被困在外院围剿的时候,气得换了一身劲装,提着他的佩剑就出去了。
吴海在外面候着他,见他出来就道:“二老爷早就知道有一伙贼人跟着我们,目的是想刺杀丹阳郡主。因此才……”
赵衡驻足,目光冷幽幽地盯着吴海,再确定他没有说谎之后,他冷声道:“你且等着。”
说罢,转身返回屋内。一刻钟后,他已然装扮好出来,依旧是白天那个高傲冷艳的丹阳郡主。
吴海看得目瞪口呆,却也没有阻止,一路跟随他出去。
烟霞山孤高冷傲,她们住在山顶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一晚上风声都是呜呜的。
庞嘉雯卷缩在马车里,冷得实在是受不了就将自己带来的两套衣服都穿上,然后钻进江怀给她的披风里,一夜酣睡到天明。
当第一缕霞光从天边升起,当她下了马车伸展腰肢的时候,突然发现这烟霞山恍如人间仙境一般。
姹紫嫣红的花从绿林中冒出头来,满山的绿意都成了点缀,唯有花香和清风相互纠缠,在花海中翩然起舞。
这山脉虽高,山顶却并不耸立,而是难得一见地辽阔,一路往远方延绵。
这或许也是马车能上来的原因吧,庞嘉雯轻叹着,突然就想在这里住下来了。
鼻尖传来些许血腥气,庞嘉雯看向火边,发现是江怀在烤剥了皮的野兔子。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见张朔烧了壶热茶过来,问她道:“喝口清茶漱漱口么?”
庞嘉雯点头,自己去倒。
她没看见陈勇,便问道:“陈护卫呢?”
江怀道:“下山去了。”
庞嘉雯颔首,没再多嘴。
这山间的茅草屋不大,总共不过两间。
一间卧室,一间敞厅。厨房和茅房都另外搭的,并不靠在一起。
庞嘉雯从窗户看进卧室去,目光寻了寻就只见一张床榻,便不由自主地想着昨晚师父和师叔就是睡一起的。
这男人和男人睡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军营里面都是几十个睡一起,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偷偷瞅了一眼张朔。
张朔见她羞赧不安,以为她想如厕,便道:“嘉雯啊,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年纪也比你大上十来岁,你若想做什么,可千万不要害羞啊。更何况你师叔我还是一位医者,那可真是见得太多……”
张朔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江怀扔的一块木炭给打了。
江怀不悦道:“大清早的,你能不能闭嘴。”
说着,看向庞嘉雯:“你想干什么?”
庞嘉雯:“……”??
她什么也不想干?
不,应该是她什么都不想!
也不应该想!
庞嘉雯红着脸摇头,往山林中蹿道:“师父,我去晨练。”
等她那小兔子一般的身影不见了,张朔走到江怀的身边,轻叹道:“君洛,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是怕嘉雯她想如厕不好意思呢,再说了,咱们两个就算是她的长辈,可也是男人不是?”
江怀把手里的干柴都捏断了才将胸口那股躁郁之气压了下去,只见他瞪向张朔,没好气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你见得太多了?”
“你都见过什么了?”
张朔咽了咽口水,忐忑道:“我见过很多女人的身子算不算?”
江怀冷笑:“不要脸,滚!”
张朔:“说得好像你没有见过似的,当年是哪个龟孙拉着老子行医济世的?呵,男人!”
江怀:“……”
庞嘉雯回来的时候,看见陈勇站在江怀的面前道:“先是闯进八个,他们斩杀了七个。还有一个被后面赶来的同伙救了,吴海说被救走那个估计就是这次刺杀任务的统领,就是不知道具体身份。”
江怀道:“后面赶来多少人?”
陈勇道:“十八个,为了救人,死了十六个,剩下两个也负伤了。”
江怀冷笑道:“一场刺杀,为了救一个任务失败的统领竟然出动这么多的人,可见这个人对他们有多重要?你去查一下拓跋雄的几个儿子都在干什么?”
陈勇颔首,又道:“楚王昨夜受了点伤,大夫看过了,没有大碍。”
江怀眼睛都没眨,淡淡道:“他以什么身份受的伤?”
陈勇道:“郡主。”
江怀笑了,冷冷道:“那就把消息传回京城去。”
陈勇抱剑告退,临走前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庞嘉雯,随即低下头去。
江怀似有所觉,回头朝她看过来,凉风徐徐,他的眸光也染上一层薄薄的寒意。
“师父。”庞嘉雯轻喊,扬在嘴角的那抹笑容渐渐凝固……

庞嘉雯猜测是陈勇带来的,只不过她没有什么胃口。
张朔给她盛了一碗粥,压低声音道:“跟在你师父身边,这些打啊杀啊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你要早点习惯。”
庞嘉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实则在想,师父是不是误会她偷听了?
她没有,她只是凑巧来了,听了几句罢了。
中午,庞嘉雯在树荫底下扎马步,汗水顺着她的前额滴下,她纹丝不动,委实用功。
江怀站在窗边看着她,目光忽远忽近,不知道在想什么?
躺在凉椅上的张朔就道:“你干嘛给嘉雯板着个脸?”
江怀蹙了蹙眉,沉声道:“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张朔坐起来,淡淡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鞑靼的人因看不惯他父亲的骁勇善战,所以想杀她出气。”
江怀听了,轻嗤道:“那她难道就不会想,她一个远在京城的小姑娘都尚且如此,那她的父亲母亲,两位哥哥又当如何?霎时你要跟我千里追徒弟吗?”
张朔只听过千里追妻,因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听见他们这边有动静,庞嘉雯看过来,满脸狐疑。
江怀忍不住黑脸,狠狠瞪了一眼张朔。
张朔讪讪道:“你瞪我干什么?我现在又没有胡说八道。”
“依我看她今天听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还能忍住不问你,我觉得她已经很有定力了。”
“她父亲如今手握十万兵权,早已不是当初处处受制的青海总兵,你又何必思虑良多?”
“照我说,你应该想一想,当你把消息传入京城的时候,顺平帝会不会觉得你是故意放走主谋的,然后借机将你这好徒弟接进宫里去,没美其名曰,保护!”
江怀当即变了脸色,冷冷道:“他休想。”
张朔见他如此激动,站起来道:“所以,你让赵衡那小子跟来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楚王在都没什么鸟用,顺平帝自然也就不好提接嘉雯进宫的事情了?”
“赵家那群忘恩负义的小人,用得着时百般讨好,用不着时打压碾碎,庞彪如此骁勇,以后未必能得善终,我觉得你还是给嘉雯物色一个江南书香世家的夫婿为好。”
“你想想……”
张朔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怀就已经走出去了。
他去到庞嘉雯的面前,抽出她搁在一旁的青霜剑耍了一套鹤游九霄的剑法,那剑法飘逸如风,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庞嘉雯看得眼花缭乱的,连呼吸都忘了。
那可是他们的师门绝学,一般人见都没有见过。
张朔忍不住扶额,淡淡道:“我让你现实一点你不听,你耍这一套那丫头怎么会看得懂哦?”
说罢,摇了摇头,又躺回去小憩了。
丹阳郡主遇刺的消息不过一天就传回京城。
成国公府外,江帆追着要离京的白若瑾,好几次以身相拦却都没能拦住,最后无奈在原地跺脚,气得眼睛都红了。
与此同时,皇上也十分震怒,命大理寺和刑部即刻赶往通州调查清楚。
三月二十九日,当赵衡看见风尘仆仆,眼下乌黑的白若瑾,忍不住吃惊道:“你不会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吧?”
白若瑾不言,哑着嗓子问他:“怎么是你?嘉雯呢?”
赵衡抿了抿唇,看向自己受伤的脚踝道:“她啊,被小舅舅给带走了。”
“带去了哪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外祖母应该知道。”
白若瑾当即去见李老夫人,只可惜李老夫人并不肯说,只是看着灰头土脸的他道:“你先歇一歇吧,你小舅舅带她出去练功去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白若瑾抬起头来,瞳孔里布满血丝,他那唇瓣干裂起皮,活像刚从沙漠里捡回一条命的狼崽子。
李老夫人不忍细看,只想打发他下去。
白若瑾道:“他们带了多少人出去,小舅舅能保护好嘉雯吗?”
李老夫人叹道:“若瑾,关心则乱。你小舅舅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别说是保护一个嘉雯,就是十个嘉雯他都有能力护住。”
白若瑾扯着嘴皮笑,鲜血沁出来,将他那苍白的唇瓣染得红红的。
可他好似一无所觉,只是道:“我知道是我护不住,可我会努力的。”
“外祖母,我不会永远都护不住嘉雯。”
他说着,站起来走了。
李老夫人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眼眶也遏制不住地红了。
洪嬷嬷见状,给她老人家递了手帕,宽慰道:“这长痛不如短痛,您老人家没有做错。”
李老夫人何尝不知,只是心里难过罢了。
她道:“叫大夫给他看看,别再生病了。”
洪嬷嬷应是,转过身叫人去请大夫了。
白若瑾在佑贤庄休息一夜,第二天早起看着精神好些了。
赵衡便将那些杀手的事情告诉他,直言道:“是鞑靼派来的杀手,起先还想栽赃给李家旧部,说什么杀了丹阳郡主镇国大将军就能为骠骑大将军报仇了。后来顶不住小舅舅留下的人,又是暗箭又是弯刀的,吴海才识破他们的身份。”
白若瑾道:“小舅舅既然做了安排,那就不可能不闻不问。”
说着,他爬起来要出去。
赵衡拦住他道:“你就算找到小舅舅又能怎么样呢?庞嘉雯不会跟你走的。”
白若瑾的身形突然僵住,随后他苦笑地看向赵衡道:“你也看出来了?”
赵衡叹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道:“我瞧着她一路走来潇潇洒洒,脑袋里根本没有装上半点儿女私情。”
“起先我以为是她负你,还想为你出头。可咱们自幼饱读诗书,总不能学那些下流胚子不顾女儿家的意愿就去强娶吧?”
“她既不喜欢你,那你就换一个喜欢。满京城的闺秀想嫁去洛阳白家的还少吗?你可以慢慢挑啊!”
白若瑾听后忍不住笑,只是笑意颇为酸楚,好似满腹的心事无法言说,最终酿了一肚子的苦,唯有自己品了。
他对赵衡道:“你这话只对一半,另外一半却是不对。喜欢一个人的确不能强迫她,可既然已经喜欢上她,又怎么能再去喜欢别人呢?”
“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就好,只要我知道她好好的,开开心心的,那我便满足了。”
赵衡见他如此卑微,心里不免难过。
可他又是疼惜白若瑾这个表弟的,便道:“既然如此,我就再帮你一次。”
“我知道小舅舅有个陈护卫之前回来过一趟,然后又走了。小舅舅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他赶的车,只要等他回来,咱们再悄悄跟着他,这样估计就能找到小舅舅他们了。”
白若瑾闻言,眼眸一亮,不过他很快就道:“陈护卫功夫很高,我们跟踪他会被发现的。”
赵衡皱着眉,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
白若瑾想了想道:“我听说通州有一种追山犬,夜晚在外并不会乱吠,是专门用来追寻猎物的,你让人出去买一条回来。”
赵衡当即满口答应道:“行。我正闲得无聊呢,买条狗来消遣,想必外祖母也不会说些什么?”
话落,两个人相视而笑。

鹤游九霄的剑法太过精妙,哪里是庞嘉雯能够领会的?
江怀后面给了她一本剑谱《天缥》,这本剑谱比之前白若瑾给她寻的那些要精妙些,剑法刚柔并济,行如虚空缥缈,动如天光破云,庞嘉雯一拿到就舍不得放开了。
江怀让她照着练,第一天早上不过练两个时辰,第二天便腰酸背痛差点起不来。好不容易挺过第二天,第三天便稍微好些。
如此五天之后,倒也渐渐有所领悟。
庞嘉雯基础功练得好,加上年纪轻轻不怕累不怕苦,晚上睡觉之前也会练上半个时辰。
张朔看见她提气就能跃上院中那棵碗粗的樱桃树时,显得十分欣慰道:“嘉雯还是很有天赋的。”
江怀看着庞嘉雯越来越凌厉的招式,皱着眉头道:“她竟然记得鹤游九霄的招式?”
“什么?”张朔以为他听错了,当他抬头朝樱桃树上看去,却只见庞嘉雯剑锋横扫,瞬间枝丫凌落,樱桃树都给她削去半边了。
张朔看得目瞪口呆,连忙道:“那你还不出去看看啊,她那点功力怎么施展得出来,可别伤到她自己。”
话落,只听树丫上传来一声“咔嚓”,紧接而来是庞嘉雯的惊叫声。
“啊……”
不小心把脚下的树枝削断了,庞嘉雯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突然往下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树梢离地面也不过两丈左右,庞嘉雯错过了最佳翻身立定的时机,眼看着就要跟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她已经放弃了,还认命地闭上眼睛,想着下一次还是不要作死跳到树上来练武了。
结果就在她脑袋快要触地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体,揽着她的肩膀将她从低矮的地面一把扶起来,那速度快得只是迅忽之间,然而她却已经稳稳地站在树下了。
庞嘉雯仰着头,傻乎乎地看着江怀,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师父!”
江怀放开她,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青霜剑看了看,狐疑道:“你受伤了?”
青霜剑染了血,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刺目极了。
庞嘉雯却一无所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想说没有。
谁知道脚才动一下便觉得疼得不行,忍不住哼了一声。
江怀看向她的脚,庞嘉雯还往后站了站,嘴里说道:“没事,应该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江怀蹙着眉头,再次看向青霜剑。
凉风一吹,鲜血的味道越发浓了。
张朔跑过来道:“先抱她坐到凉亭里去,可别伤到了筋脉。”
庞嘉雯连忙道:“不用。”
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得出她那左脚有些轻颤,明显跟不上右脚的步伐。
江怀把青霜剑递给张朔,拦腰将庞嘉雯一把抱起来。
庞嘉雯被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然而树下距离凉亭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江怀腿长,很快就到了。
庞嘉雯坐在石凳子上,被凉意一激,顿时清醒过来。
刚刚受伤了……
然后师父抱了她。
师父……他可真好啊,以后他们要是没有儿女,她觉得自己可以填补这个遗憾。
庞嘉雯暗暗捏了捏拳,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命重要起来。旁的不说,师父和师叔还等着她养老呢。
张朔蹲下问她伤到哪里,庞嘉雯也不知道,她慢慢将自己的裤子挽起来,露出被鲜血染红的左脚脚踝。
那个的地方还在流血,看起来像是被划了一刀。
江怀捏着她卷起来的裤脚,低头问张朔道:“怎么样?”
张朔道:“伤口有点深,不过好在没有伤及筋脉。”
他想叫江怀去拿金疮药,抬起头时无意间看见赶回来的陈勇,便道:“你愣在哪里干什么?快去给我拿点金疮药来。”
金疮药是他们在外行走时常备的药,陈勇很快就取来了。
张朔洒上金疮药给庞嘉雯止血,然后回头问:“纱布呢?”
陈勇又折身回去,张朔就对江怀道:“把她裤脚放下来吧。”
江怀见庞嘉雯的血止住了,便轻轻放了手。
庞嘉雯想低头看看,江怀一抬头,两个人撞在一起。
庞嘉雯又是一声轻呼,揉着额头喊疼。
江怀就训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冒冒失失的?”
庞嘉雯连忙道歉:“对不起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江怀很清楚她下次一定会,所以他抬起头,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庞嘉雯心虚,低头时小声嘀咕:“您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张朔看江怀那张黑了的脸,又见庞嘉雯畏畏缩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得了,你还会吓唬小姑娘呢?”
江怀道:“自己练剑都能伤到自己,无用!”
庞嘉雯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所以跟着点了点头。
张朔怕小姑娘伤心了,就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怪嘉雯,要怪就怪你自己。”
江怀不想跟张朔辩驳,冷冷瞪了一眼张朔以后便要走。
庞嘉雯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下,小声央求道:“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自作聪明了。我以为我记住了那些招式,自己练一练也是无妨的,谁知道我竟然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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