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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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白若瑾气呼呼地道:“我碰了,我就碰了。我不止碰了,我还……”
“啪”从素纱帐了扔出来的枕头,不偏不倚,就砸在了白若瑾的脸上。
然后那道沙哑的女声窘迫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睡糊涂了,江二叔都不跟我计较,偏偏你跟我较真?还揪着不放!”
少女娇嗔的声音,像极了暮春时初开的杜鹃花,迎着寒风却依旧显得那么明艳动人。
可白若瑾却只觉得久远,久远到让他生出几分恍惚。曾几何时庞嘉雯都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而那时,他曾以为庞嘉雯一辈子都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嗔怒,却并非是真的生气!仿佛是另外一种撒娇,一种专属于庞嘉雯依恋他的证据!
他捏着那个温热的枕头,上面有一片都是湿的。没有了熏笼的房间寒气肆意流窜,枕头也冷得快,湿透那一片触手即凉。
白若瑾只觉得自己喉咙酸涩,明明浑身都冷,心却仿佛余温犹在,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他看着素纱帐,迫切地想知道庞嘉雯要不要趁机和解?于是他明知道庞嘉雯看不见,却还是固执地不肯眨眼,声音似从前那般回怼道:“你以为还是从前吗?你做错了事胡搅蛮缠我就会原谅你?庞嘉雯,你好好想一想,你误会我的何止这一桩?”
“嘶啦”一声,刚换上不久的素纱帐被庞嘉雯一把扯落。她躺在床上,只露出一颗脑袋,然而目光却前所未有地犀利。
“你说的对,已经不是从前了。”
“既是怕我死在这里脏了地方,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我告诉你,现在这里是庞家的宅子,姓庞。”
“所以,我不追究你翻墙入院的罪过,你也绕过我胡言乱语的猜测,我们两清可好?”
那从前呢?从前你待我那般究竟算什么?
我是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决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白若瑾红着一双眼睛,血色的瞳孔里风云骤起,突生一股就此了断的戾气。可他又狠不下心,因此浑身颤栗着,看起来像是压抑到了极致。
江怀看了看气得双目喷火却没跳起来反驳的外甥,又看了看庞嘉雯恨不得一刀两断的冷漠,突然间觉得自己老了!
多少年了?他没有见人这样吵过架!
尤其是,这两人之间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江怀虽说不是过来人,但也明白像这样露骨地指责和愤然地决裂,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于是他往白若瑾的身边靠了靠,轻咳一声道:“反正她也没事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白若瑾站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
如果这就是试探的结果,那他认了。只是到底愤愤不平,冲撞而来的情绪让他血气上涌,恨不能冲上前去质问庞嘉雯,是不是真的这般厌恶他?
可他到底保住了最后的尊严,一个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然后冷冷地朝庞嘉雯看过去,讥讽道:“很好!”
非常好!
再好不过了!
庞嘉雯,你给我记着!
白若瑾想着,立即转头。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身上的大氅甩出好大的弧度,眼泪也是,都没能落在他的脸上,也没让庞嘉雯看见。

第37章 依靠
敞开的房门灌入一股冷风,庞嘉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往被子里缩了缩,像离不了窝的小猫崽子。
江怀看了看房门外的黑影,淡淡道:“你房间里的熏笼上落了香末,我把它们通通都扔出去了。若瑾不是来窥视你的,是我的人发现徐连图谋不轨,然后我遣人去告诉他的。”
“所以他赶来救我是吗?换了房间的里迷药,却不知还有催情香?”庞嘉雯认真地说着,目光空洞,语气微凉。
江怀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然而下一瞬,庞嘉雯那双眼睛聚敛了许多幽幽暗暗的光,它们全都汇集在了一起,显得庞嘉雯那双瞳孔深邃极了,仿佛藏了无数的秘密。
然后庞嘉雯开口道:“二叔,我相信他没我想象得那么坏,总是会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否则我当初怎么会被迷得非他不可了?”
“可是二叔,我与他之间的沟壑,宛如地狱人间,生死总是要分开的。”
江怀站在那里,眉宇间仿佛添了一抹冰霜。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门外,白若瑾身上的大氅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他穿着那身湿衣服站在寒风中,宛如风雪倾覆的松柏,忽然间看不见一点生机。
药性过了,庞嘉雯也冷得厉害。
她恍惚记起,白若瑾是畏寒的。有一年新帝举行冬猎,满朝文武大臣恨不得能同行。唯独他,新帝亲自来请都没能让他出房门。而后的一整个冬天,他都是一个人蜗居在暖阁里,任凭谁来拜访都挪不动脚。
庞嘉雯擦去眼角冰冷的泪水,她不想印证自己的猜想,白若瑾之所以后面变得那么坏都是有原因的,她怕自己会选择原谅他。
一次是懵懂不知,死得不明不白也就罢了。
再来一次,她还是爱上这样一个人,那她宁愿没有重生,就死在那个冷冰冰的道观里好了。
庞嘉雯收拾好情绪准备起床,这时门外就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这一晚闹出的动静太大,熟睡中的几个下人都醒了,纷纷朝她的院门聚拢过来。
严管家的妻子秦氏,带着两个厨娘和小厮赶来。
敲了门就道:“小姐醒了吗?表少爷起夜时受了伤,听说摔得满头是血。”
庞嘉雯一边下床找衣服穿,一边道:“我听见动静就醒了,不过还没穿好衣服。秦妈妈先叫小厮送我二表哥去方家医馆,他那小厮认得路的。”
秦妈妈闻言,着急道:“小姐快些吧,眼下这个情况还得遣人去永宁侯府报信。”
庞嘉雯找了半天才找见一套干净的中衣,随口道:“你别急,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那也是他自己摔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妈妈:“……”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庞嘉雯松了口气,感觉寒风一吹,回头时见窗户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条缝隙,顺着那缝隙看出去,外面的天黑沉沉的,原本下的小雪也都化了。
金宝把徐连背到方氏医馆,便说要去永宁侯府报信。
严总管忙着检查徐连的伤也顾不上他。金宝一路疾行,抄小道冲进了永宁侯府,但他没敢惊动东跨院的徐定夫妇,而是一路直奔西跨院找了董氏。
董氏起得早,因为担心儿子,金宝来的时候她都洗漱过了。
看到金宝煞白的脸,董氏连忙屏退下人。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金宝跪在地上磕头,再抬眼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他小声道:“二少爷受伤了,伤都很严重,现在人送方氏医馆了。”
董氏听了,膝盖一软,险些摔倒。
她扶着椅子,冷声道:“庞家的人不都跟着的吗?究竟出了什么事?庞嘉雯呢?”
金宝擦了擦大冬天里急出来的汗渍,压低声音道:“二少爷让我买了那种药,烟花巷专门用来对付烈女子的。二少爷怕被人发现,晚上叫我睡了他的房间,他去了表小姐的房间。”
“白日里我跑累了,迷糊了一觉,醒来以后想去看看,才出房门便看到二少爷满头是血地倒在垂花门外。”
“我想着别是庞家的人发现了什么,所以也不敢问,送二少爷去医院就赶紧跑回来了。”
董氏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得她昏天暗地的。
一是想儿子怎么会这么大胆,这样下作的法子就是他所谓的办法?
二是想事情发生了要怎么办?庞家的人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可问题是庞嘉雯知道吗?庞嘉雯会不会去告状?到时候她的儿子还能有个好前程吗?
他才十七岁啊!
董氏简直不敢深想,她浑身颤栗着,舌头捋了半天才捋直,抬脚就踹向金宝。
金宝摔在地上也不敢躲,整个人战战兢兢的,都快被吓死了。
董氏厉声道:“你回府报信跑得太急摔伤腰,下不了床了。等会我叫人抬你回家去,记住了,倘若不是我让人找你,你听到动静就赶紧跑。”
金宝瞬间明白过来,热滚滚的眼泪滑落,连忙给董氏磕头。
董氏顾不得他,厉声道:“还不快滚出去!”
金宝折身出了院门,狠狠地从台阶上摔下去,当场就起不来身了。
董氏果然叫了小厮来抬他,随后匆匆离府,连罗老夫人都没有知会一声。
方氏医馆里,董氏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庞嘉雯。
严总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到董氏也不怵,恭敬地在一旁回道:“二表少爷只是摔伤了额头,流了些血。方大夫已经给他清洗过了,也用了药。我也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想必很快就会醒过来。”
董氏听了以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她弄不准严总管的态度。一番试探下才知,严总管昨夜带如意出来求医就没回去过。
简而言之,严总管并不知道忠义侯府里发生了什么?
董氏进去看儿子,只见儿子躺在小小的一张暖炕上,身上还熏着药。
董氏擦了擦眼泪,想着自己还是太放纵儿子了。他年纪还小,再聪明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倘若她早就知道儿子会这么做,她宁愿儿子娶小门小户的姑娘,至少一生安安稳稳的,也不用遭这个罪。
眼下讨公道是不能了,这件事她还得压。
于是当儿子的睫毛颤动,眼看着要醒来时,董氏连忙靠过去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道:“子琛,是娘。”
“你听娘的话,好好睡吧。娘在这里的,娘都会处理的,你只管好好睡,养好身体就行。”
董氏说着,捏了捏儿子的手心。
她知道儿子会懂的,果不其然,儿子很快恢复昏睡的样子,好像外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董氏站了起来,慢慢挺直背脊。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儿子的依靠,有她在,谁也别想毁了她的儿子。

董氏坐了轿子去了狮子西巷,她一个人闷着想了很久。
发生这种事情,不管儿子得逞或不得逞,庞嘉雯都不会想着闹大的。
所以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下了轿子的时候,两个婆子毕恭毕敬地把她迎进去。
董氏微微蹙眉,想着别是庞嘉雯故意弄出来的招数才好。直到她遇见秦氏,严总管的妻子。
鹅蛋脸白皮肤的秦氏已经有四十来岁了,可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她赧然地笑,十分歉意道:“昨夜下了小雪,路滑。我男人又背着如意出去求医了,随行去了两个小厮。金宝原先也去了,后面才回来的。早知道表少爷要住在倒座房里,我一定命两个小厮伺候着。”
怪不得摔在垂花门外,原来是睡在倒座房里了。
董氏想着,问道:“嘉雯呢?”
秦氏怕董氏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道:“小姐病了,早上我去请都没开门。后面担心二表少爷出来问过一回,这会还在屋子里呢,说是头疼。”
董氏眉心一跳,想着儿子估计是得逞了。
那儿子的伤可能就是庞嘉雯打的,这样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庞嘉雯避而不见,忠义侯府里的下人们都不知情,所以个个都很小心。
董氏定了定神,面色松缓道:“你也别担心,我不是要怪罪嘉雯。我担心她害怕,所以过来问问。”
话是这样说,秦氏哪里会信?
她请董氏去花厅里坐着,转头就去跟庞嘉雯报信。
庞嘉雯心情挺复杂的,打伤徐连她不后悔,自然也没什么歉意。不过二舅母到底知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那就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如果不知道,那她得想好,是坦白一了百了,还是等徐连醒了再告到外祖母的面前去。到时候要怎么处置就是外祖母的事了,反正她是不会再继续住在永宁侯府了。
庞嘉雯正想着呢,董氏来了。进门就嗔怒道:“我以为你病得下不了床呢,既然没事怎么不去看你二表哥?我刚从医馆来,大夫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眼下你不过是回来祭祀就发生这种事情,这知道的说你二表哥不小心,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住进来坏了这宅子的风水,别到时候连李老夫人也不高兴了。”
董氏先发制人,目光却流连在庞嘉雯的身上。
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换过了,眼睛红红的,眼袋乌青,皮肤苍白看起来像熬了一整夜。
董氏在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儿子得逞就好,只要她拿捏住了庞嘉雯,那他们两个的婚事说不准就成了。
亦或者,现在已经成了。
董氏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庞嘉雯平坦的小腹上,转而下沉,看起来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庞嘉雯瞧她这态度也是狐疑,便试探道:“是谁去给二舅母报信的?”
董氏道:“还有谁?你们庞家的人都忙,金宝回去报信的。他跑得急还摔了一跤,我来的是时候都起不来身呢,也不知现在好点没有。”
庞嘉雯在心里冷嗤,金宝是徐连的心腹,买药这些总不会是徐连亲自去买的,这要查出来他还要不要前程了?
所以,二舅母一定知道。
知道还想先发制人,二舅母是打量着她没有父母在身边,发生了这种事情就会慌乱无神任由宰割吗?
庞嘉雯面上不动声色,嘴里却道:“等二表哥醒了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去看他了。二舅母也回去吧,这宅子里的风水好得好,你说这话传出去,皇上可是要降罪的。”
“还有,等会我会让严总管和秦妈妈去永宁侯府收拾行礼,既然我在这边落脚了也不好再回去打搅几位长辈,等过几天二表哥醒了我再过去拜年。”
庞嘉雯几句话说得董氏心惊肉跳,一时间又拿不准儿子到底得手没有?
她盯着庞嘉雯,紧张道:“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什么不回去,你是想要你外祖母亲自过来请你不成?”
“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住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别到时候坏了名声你爹娘又来怪我们!”
庞嘉雯听了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窝里冲了出来,压都压不住,便立即回怼道:“二舅母不用拿外祖母来压我,我姓庞,我爹出自骠骑大将军门下,我再不济还有李老夫人教。外人说我跋扈也好,目中无人也罢,都不会坏了你们永宁侯府的名声。”
“说得好,你再不济还有我来教呢!”李老夫人从外面赶来,身后紧跟着周夫人,下人们并作两排,先女后男,排场极大。
庞嘉雯的眼眶倏尔一红,强撑那点戾气瞬间瓦解,瞬间像个娇滴滴小姑娘,因为受气,正委屈地撅着嘴,看起来格外可怜。
李老夫人一把搂过她,发现她双手冷冰冰的,脸颊也是,看起来都冻木。
李老夫人大怒,呵斥着跟来的秦氏道:“你们家老爷把你们夫妻二人留在京城,是让你们享福的?姑娘来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还有这府里是没人了吗?竟然要让你们家小姐出来待客?”
秦氏连忙跪地请罪,直说是因为徐家少爷受了伤才没顾上。
李老闻言,没去看秦氏,反而狠狠剐了一眼董氏,讥讽道:“徐家的少爷在这里伤了,所以就是这里的风水不好?那皇宫里还死了人呢,难不成皇宫里的风水也不好?”
董氏听得胆都吓破了,连忙跪在地上朝李老夫人磕头道:“老夫人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接嘉雯回去的。”
李老夫人冷哼道:“你前脚进着院子,我后脚就来了,你说过什么我一清二楚。”
“教训你不是我的事,教训嘉雯也不是你的事。你且回你的永宁侯府,罗老夫人要想要人,你让她来跟我要!”
董氏怎么会想到李老夫人会在大清早过来?
她现在三魂七魄都吓没了,抬首时眼泪吧嗒吧嗒掉,却也只能挑些李老夫人不厌恶的话说。
“嘉雯从十岁起,一年四季的衣服有两季是我做的,我把她当女儿一样疼。今日是我错了,因为儿子伤了就没顾得上嘉雯,但我真不是有意针对嘉雯的,我要真是这样的,嘉雯早就恨极了我,怎么还会与我在这里好好说话?”
李老夫人一副精明的样子道:“你不用同我说从前,从前再好,现在不好就是不好。”
“我现在不想同你啰嗦,你且先回去。你想要嘉雯去看你儿子,可以,但我告诉你,除非他死了。”
“我这样说,你听不听得懂?”
这话极重,不明所以的周夫人都跟着变了脸色,一众下人死命地低着头,好似一群木头人一样。
董氏却震惊极了,双目呆滞,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老夫人。
只见李老夫人眼中的戾气极重,嘴角轻勾却满是嘲弄,那神情好似在明着告诉她:你儿子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若真不知道,那我不介意亲口告诉你!
李老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来给庞嘉雯撑腰的!
董氏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周夫人想去扶董氏,被李老夫人一个眼神给吓回来。
然后她转而扶着庞嘉雯,柔声道:“大年三十的,快别哭了。跟我们回府去,你那两个姐姐早就想你了,今天若不是老夫人不准,她们都要跟来了。”
庞嘉雯从李老夫人怀里探出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
过年啊,她怎么好意思去!
然后李老夫人狠狠戳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骂道:“刚刚说你父亲出自大将军门下的底气呢?你这是要打我的脸啊?”
庞嘉雯听了连忙告饶:“我去,我这就去收拾。”
李老夫人大手一挥,指着跟来的下人道:“你们都是死的,没听见小姐说什么?”
话落,一众下人屈膝,连声应:“是。”
不消多时,下人们鱼贯而入,几乎要把整个厢房都搬空了。
当庞嘉雯发现她挂在衣架上的贴身衣物也被收起来带走的时候,一时间面如朝霞,耳朵都跟着烫了起来。
“老夫人……”她撒娇,这也太丢脸了。
然而李老夫人却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十分自责道:“都怪我。”
庞家雯听了,急得跺脚,连忙道:“怎么会?分明是我自己蠢!”
李老夫人轻嗤:“你说自己倒下得去嘴,说她怎么就口下留情了?”说着,看了一眼昏过去的董氏,拉着庞嘉雯出去了。
下人们紧跟着,一个个都从董氏的身边走过,虽然没踩着她,但倘若她是醒着的,只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李老夫人走了,秦氏这才招呼两个厨娘把董氏抬到床上去。
此时她浑身冒冷汗,吓得都不敢待在府里了,连忙跑去找她男人。
李夫人之所以会知道忠义侯府发生的事,那是因为白若瑾回去以后就病了,高烧不退,梦呓连连。
其中叫得最多的便是庞嘉雯的名字,李老夫人向来精明,便追问白若瑾近来和庞嘉雯是不是见过面?
江怀哪里会骗母亲,便如实说了。
然后李老夫人狠狠骂了他一顿,紧接着就带着儿媳妇周氏去了忠义侯府,这才撞见了董氏对庞嘉雯趾高气扬的样子。
等回了定安堂,周夫人要给庞嘉雯安排住处,李老夫人道:“不必了,你把旁边的海棠阁收拾出来,嘉雯以后就挨着我住。”
海棠阁连着定安堂,是李老夫人夏季纳凉的地方,从海棠阁出去就是怡园,那边十分宽敞,景色也好。
周夫人带着下人去安排,留了李老夫人和庞嘉雯说话。
等到暖阁里都没人了,李老夫人拉着庞嘉雯左右看了看,并很严肃地问她:“徐连碰你哪儿了?”
庞嘉雯摇头,赧然道:“没有。”
李老夫人皱着眉,握紧她的手道:“没有就好,如果有你一定要说。为了那种小人赔上一辈子不值得,要为那种人生孩子更不值得,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也会有办法的。”
言语中透着一股狠劲。
庞嘉雯的脸颊先是爆红,随即又觉得感动。这种话,也只有真正在乎她的人会说吧?
大舅母和二舅母口口声声把她当女儿疼,结果呢?
不,好像她们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疼了!
“呵呵!”庞嘉雯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老夫人揪着她的耳朵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清楚没有?还在笑?”
庞嘉雯一边忍着痛,一边笑着道:“我听见了,真的没有。他想凑过来亲我,然后我就用香炉鼎砸破了他的头。”
李老夫人听后,总算是真正放心了。她之前怕儿子含糊,没问清楚,所以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
现在好了,她把庞嘉雯接到身边来住,那些小人想要算计也要先掂量掂量。
“死丫头,那你笑什么?”李老夫人问,嘴角也跟着上翘。
庞嘉雯逗趣道:“我想起我刚入永宁侯府那一年,我两位舅母就对我说过,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来养。当时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
李老夫人狐疑道:“哦,你怎么想的?”
庞嘉雯笑道:“大舅母教女无方,动辄打骂。二舅母重男轻女,一心觉得是在替别人家养孩子。现在想一想,她们倒也不曾诳我,至少在我看来,我过得比两位表妹要好许多。”
李老夫人被她的狭促逗乐,笑着道:“难为你倒不记恨。”
庞嘉雯道:“记恨一个人太伤神了,我连……”
庞嘉雯突然停口,没能再说下去。
她连白若瑾都不恨了,怎么还会恨那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亲戚?
主动挽着李老夫人的胳膊,庞嘉雯道:“您看我要不要先去认认屋子,别等两位姐姐过来寻我玩,我连住哪儿都不知道。”
李老夫人也累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去,让袁嬷嬷带你去,往后她就伺候你了。”
话落,袁嬷嬷上前来给庞嘉雯磕头。
庞嘉雯想着在李老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听从安排为好,便随袁嬷嬷一同下去了。
海棠阁不是很大,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有待客的明间和左右暖阁。在东暖阁的右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并两间下人房,院里栽种了两课石榴树还有修剪过的花圃,看起来很是清幽。
袁嬷嬷怕下人住进来会吵,将庞嘉雯的卧房安置在了西暖阁里,这样离李老夫人的定安堂就只有一墙之隔,很是相近。
庞嘉雯一夜未眠,早就困得不行了,刚沾上床就起不来了,有些头重脚轻的。
袁嬷嬷听说两位姑娘过来了,连忙过定安堂来回禀,说庞姑娘睡下了。
李老夫人看向两位兴奋的孙女,叮嘱道:“那你们先玩着,暂时别过去了。她昨夜被下人们闹得不安宁,早上我去接的时候还红着眼睛的。”
江绫和江绾过来时周夫人就已经叮嘱过一遍了,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大家小姐怎么会被下人给吵着,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大年三十,永宁侯府的人为什么不来接庞嘉雯,反倒是祖母亲自出面去接回来了?
一想到永宁侯夫人打自己女儿的样子,江绫和江绾更加心疼庞嘉雯了。
她们二人没有回房,反倒是陪着李老夫人打起了叶子牌,想着等庞嘉雯睡一会起来了,她们便陪着她说说话。
谁知道袁嬷嬷很快去而复返,神色紧张道:“老夫人,庞姑娘发烧了。我回去想看看她睡着没有,结果发现她面色通红,再一探额头,烫得跟个小火炉似的。”
李老夫人扔了叶子牌站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问道:“派人去请府医没有?”
袁嬷嬷道:“叫小丫鬟去请了。”
李老夫人拧着眉,犹不放心道:“你去青云阁把张朔叫过来,他医术要高明些。”
袁嬷嬷颔首,很快就去请了。
江绫和江绾上前扶着李老夫人,一同往海棠阁去。

白若瑾回来就病了,郁结难纾,怨怒自伤,昏睡不起。
江怀陪着张朔用药,直到看到白若瑾烧退了才说要煮茶给张朔喝。
两个人在廊下喝茶,谈笑间不免说到白若瑾梦呓的名字。
张朔道:“若瑾这病好医,这情伤只怕难愈了。我也见过那个丫头,看起来是有些灵气,可怎么也不至于让他沉迷自此吧?”
江怀笑道:“你说这些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情伤?”
说完,张朔也笑了起来。他道:“我们两个都是这般薄情之人,对他们这种自愿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堕落的确难以理解。不过以你的本事,想要帮若瑾求娶庞家姑娘应该不难吧?”
江怀颔首道:“不难是不难,可等若瑾醒来你问他要不要娶?他一定说不娶。”
张朔啧啧两声,随后与江怀碰杯,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我说他情伤难愈。”
两人以茶代酒,似乎也品味了少年人的倔强与痴憨。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来禀,说是袁嬷嬷找来了。
袁嬷嬷是李老夫人身边的人,她过来必定是李老夫人吩咐的。江怀命小厮去请,袁嬷嬷进来却说是请张朔过去。
江怀以为母亲外出受了风寒,便问道:“可是老夫人身体不适?”
袁嬷嬷连忙道:“不是的,是庞姑娘。老夫人把庞姑娘接回来后安置在海棠阁,谁料没一会庞姑娘就发烧了。”
张朔和江怀对视一眼,张朔轻笑道:“真巧!”
话落,起身随袁嬷嬷过去。
江怀一个人待着没劲就去看白若瑾,此时的白若瑾已经睡得很安稳了,没再梦呓。就是蹙着眉,好似在梦里也不快活。
江怀轻叹一声,伸手给他捋了捋眉宇,不曾想刚一动,白若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拧成了深深的川字。与此同时,他身体一阵抽动,手也不自觉地往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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