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到底没敢说,因为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然而李老夫人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擦去眼泪道:“快点好起来吧,你可是你爹的骄傲。”
庞嘉雯点头,心里像照进一束光。她发现跳出那些儿女情长的恩恩怨怨,顺从地听着长辈们的话,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也挺好的。
心里慢慢腾升起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
徐定当值点卯,早早就得了妹夫庞彪封侯的消息。
皇室愧对李家,然而英公后人只余李老夫人一脉,且子嗣随成公从文,在朝堂颇有建树,已经不可能再改从武。
李家军虽然不在,但李家军魂浩气长存,须得有一位李家军后人出面继承,一来是安英公在天之灵,二来则需稳定军心,以扬国威。
那么有什么比骠骑将军嫡传弟子,李老夫人出面为之正名的庞彪更合适的呢?
庞彪镇守边关十余年,打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仗,要军功有军功,要威望有威望。更何况,他还曾救过当今圣上。
当下言官犀利,口诛笔伐,即便分成两派。一派为英公惋惜,庞彪当之无愧为忠义侯。一派为皇上惜才,庞彪也该论功行赏,这正二品的忠义侯理应当得。
在徐定看来,皇上想封庞彪这个忠义侯很久了,想让庞彪接受李家军残余势力也很久了。只是苦于李老夫人不肯出面,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旨。
如若不然,当年庞彪为骠骑将军上蹿下跳的,还一度想寻江湖义士去劫天牢,这些皇上不会不知道?
也许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好掌控?
因为对于皇上来说,像庞彪这样的人重情重义,最好拿捏了。
封赏才下,便有无数达官贵人往永宁侯府递帖子。就连徐定的上峰都婉言,家中近来备下了上好的桂花酿,只等友人登门一叙。
徐定应酬到戌时才得以脱身。等他回府,王氏也是累得不行,夫妻俩靠坐在暖炕上说话。
徐定道:“嘉雯如今的身份不比以往,需要应酬的地方也多。你明日先从账上支一千两的银票送过去。”
王氏一听,仿佛从暖炕上诈尸,一咕噜地爬起来:“一千两?”
徐定看她这副守财奴的样子,冷笑道:“满京城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不想给也行,那就祈祷言官别把妹夫给嘉雯的嚼用扒出来,否则的话你儿子也不用出仕了,等着跟你放印子钱就行。”
王氏听得胆战心惊,连忙道:“我哪有说不给?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还说话阴阳怪气的。什么放印子钱,我几时干过那个?”
“旁的事情你都可以说我,唯独在儿子前程这件事上你不能说,我可没那么糊涂。”
徐定闻言,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我去书房了。”
王氏追着他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徐定摇头:“没有,是我想静一静。”
说着,脚步更快了。
王氏红着眼睛,追着徐定的背影骂道:“我知道我不如她,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弹琴作曲,但是我会管家啊,还给你生儿育女,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以及属于深夜的孤寂。
“徐定,你别有求我的一天。”
王氏说完这句狠话,再也遏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庞嘉雯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能下地跑了,虽然还是有那么点疼。
她没急着去英公旧居,想着等父亲的信到了再做打算。
信是皇上身边的密使带回来的,一共是三封。一封是给罗老夫人的,一封是给李老夫人的,还有一封是给她的,另外还有五百两银票,说是给她的零花钱。
父亲让她去大玉胡同迎祠堂里的牌位进府祭拜,然后去给李老夫人磕头。父亲还说,倘若她不想住在永宁侯府了,就暂时住到大玉胡同去。
父亲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可父亲怎么不让严官家送她去西宁州呢?
庞嘉雯把头蒙在被子里哭,她发现自己好想父亲母亲,好想两位哥哥。
皇宫里,刚从西宁州回来的两位密使正在向皇上回话。
年过四旬的顺平帝坐在崇明殿内的东暖阁里,靠在软塌上的大迎枕上,嘴角微微勾着,眼神和煦道:“庞彪真是这么说的?”
底下的两位密使笑着颔首,其中年长那位道:“可不是吗?他说皇上的圣旨下了,鞑靼必定会蠢蠢欲动,这时候不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怎么对得起皇上这份厚爱?”
“他还说请皇上放心,明年开春之际必定能将整个祁连山脉都给打下来,到时候肃州也可以驻兵,而他就是死也能含笑去见英公和骠骑大将军了。”
顺平帝端正身姿拍掌,转而又骂道:“打了胜仗就要死,他当朕是什么人?”
年长的密使道:“忠义侯或许是担心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并不是意有所指。”
顺平帝冷哼道:“他要是会意有所指朕还不耐烦听呢,可他这是赤裸裸地讽刺朕,讽刺皇家呢?骠骑大将军那件事到如今他都不能释怀,什么朕的厚爱?那还比不下他打了胜仗以后含笑九泉!”
年长的密使道:“军人当报国,这是好事,皇上无需介怀。”
皇上了听了,不耐烦道:“你们去一趟西宁,他是请你们喝酒了还是吃肉了,怎么回来你们就这么帮他说话?”
两位密使一听,异口同声道:“都吃了,皇上妙算。”
顺平帝:“……”
怒瞪一眼两个亲信,顺平帝没好气道:“不是说他带回了三封信,都说了什么?”
年长的密使道:“信是当着我们二人的面写的,给庞姑娘那封只说了迎牌位祭拜的事,其他的没什么?给罗老夫人那封说是曾与高峰将军玩笑,将来要做儿女亲家,高峰将军也同意了。给李老夫人那封,先是赔罪,说英公旧居与他而言就是家祠,绝不会移栽府内一草一木,一切皆由李老夫人做主。还有便是,倘若庞姑娘搬出永宁侯府,还请李老夫人照拂一二。”
顺平帝听后,狐疑道:“他的女儿与高峰之子定了亲,这件事为什么要单独给罗老夫人写信?”
年长的密使道:“忠义侯说是回信,因罗老夫人问起,所以才需回信说明。”
“回信?他那小女儿快及笄了,如果早早就定了亲事他那丈母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还提到搬出永宁侯府,只怕是永宁侯府那帮目光短浅的女人想算计他女儿的婚事,所以他才顺水推舟写了这封信,顺便再请李老夫人出面照拂。”顺平帝猜测道,眉头微微蹙起。
年长的密使道:“属下也是如此猜测的,回京之前特意请了高将军喝了一顿酒。高将军似乎对庞姑娘很满意,也想替儿子求娶,就是担心忠义侯不肯。”
顺平帝听了哈哈大笑:“朕就说嘛,庞彪有两子一女,他明知永宁侯性子寡淡也要送女儿回京娇养,怎么可能会将她随便许人?”
“他碍于媳妇的面子不好与永宁侯府明说,那朕来做这个恶人好了。总不好他在前线拼命打仗,朕在京城连他的女儿都照顾不好?那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说着,从暖炕上起身,去了皇后的宫里。
只是等顺平帝都安排好了,回到崇明殿后后知后觉,既然庞彪都请了李老夫人了,那还请他的人带什么信?作为朝廷官员庞彪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经由密使的信犹如白纸,不管何意都会上呈。所以……庞彪这三封信都是写给他的!
好家伙,庞彪这气性可真大!当年不过说他一句有勇无谋,他如今竟也学这些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给他挖坑,他不跳还不行?
顺平帝越想越好笑,最后觉得这件事应该找个人分享,所以很快又去了江贵妃的宫里。
第30章 偏心
罗老夫人收到女婿的回信,确定了庞嘉雯说的婚约之事,一时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董氏听到消息来安和堂,只见罗老夫人软软地靠在暖阁里的大迎枕上,整个人蔫蔫的,话都不想说话。
董氏的心也跟着沉,但还是上前给罗老夫人捏着肩,小声道:“您睡一会吧?”
罗老夫人惆怅道:“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嘉雯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花骨朵一般的人,怎么能嫁到边城那么苦的地方去?”
董氏心里也很慌,但还是像儿子说的那般,决定从庞嘉雯入手。于是她道:“大姑爷是最疼嘉雯的您不是不知道。依我看这件事未必没有变数,最重要还得看嘉雯。”
罗老夫人看向董氏,问道:“你觉得嘉雯不愿意嫁去高家?”
董氏道:“嘉雯情窦未开,连喜欢白若瑾这样的事情都可以信口拈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她眼中也可以朝令夕改,这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心里没人。“
“她之前对白若瑾那么好就是为了气灵恣,反过来看,她若是真的想嫁给白若瑾,灵恣怎么可能争得过她?还有白若瑾,难道他就不曾动过心吗?”
罗老夫人慢慢撑着坐起来,谨慎道:“嘉雯至纯至善,倘若真的喜欢谁,那必定倾尽所有。更何况她又长得如此明艳动人,哪个少年郎会不动心呢?”
“你说的对,最重要的还是看嘉雯自己的意思。”
董氏见罗老夫人明显是想通了,不再去管庞彪定下的什么婚约?
她笑了笑,想说儿子之前担心庞嘉雯的伤,还亲自去护国寺求了平安符回来。谁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罗老夫人道:“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
董氏的面容僵了僵,只好退下。
只是她还未走远,便见罗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出来,她立即拦着问道:“老夫人不是说要休息吗,你慌慌张张跑什么?”
小丫鬟道:“回二太太话,老夫人叫大少爷呢,说是有事吩咐。”
董氏当即捏了捏拳,冷肃的面孔紧绷着,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等小丫鬟走后,董氏看了安和堂的方向忍不住冷笑。
老夫人偏心大房,对他们二房不闻不问的。好似有什么好事落在永宁侯府,也该是大房份中。她也不想一想,以王氏的为人怎么可能撑得起门面。庞嘉雯虽赤诚却受不得气,王氏接二连三针对庞嘉雯,庞嘉雯又怎么会喜欢王氏这样的婆婆?
不过早点看清了也好,至少她就不会跟老夫人交底,也不会让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
董氏径直去了儿子的房里,看见儿子在埋头苦读,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子琛,歇一会吧,陪娘说说话。”
徐连抬首,看见母亲微微笑着,神情却略显疲惫。他合起书本,询问道:“怎么了?”
董氏道:“没什么,娘就想跟你说说话。”
徐连猜测道:“大姑父的信到了,我若是猜得没错,婚约是真的。”
董氏叹了口气,随即道:“这件事并不意外。是你祖母!”
徐连一听,便笑道:“那母亲更应该宽心才是,祖母属意的继承人是大哥,她想什么我很清楚。只是这件事不是她想就可以成的,大哥自幼尊孔孟之道,克己复礼,只要嘉雯表现出一丝不耐或者不喜,大哥就会知难而退。”
“但我不是大哥,我不会退。”
董氏担心道:“可嘉雯那个性子也不会喜欢强硬的。”
徐连颔首,认真道:“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会有办法的。”
董氏想问儿子有什么办法,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或许,她应该多给儿子一些时间。
董氏走了,徐连却不能静下心来看书。他其实是担心的,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他觉得自己也还没有输,不必急着下定论。
而且,他也不喜欢输。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假如庞嘉雯喜欢白若瑾是假的,她和白若瑾那些黏黏糊糊的暧昧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么庞嘉雯真的像她表现出那么单纯吗?
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他忽略的,其实庞嘉雯是在扮猪吃老虎?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深吸一口气,徐连拿着刚去书斋淘来的话本子出门了。
他去了雯香居,想和庞嘉雯说说话。
那小小的一方院落里,大门敞开。
庞嘉雯坐在林荫下的秋千上,手里端着一碗牛奶羹,甜滋滋地和徐进在说话。
“我最爱吃这个,可大舅母说吃甜食容易胖,一个月才准我吃一回,我都快馋死了。”
徐进道:“祖母发话了,以后你想吃就吃,胖了你不嫌难看就行?”
庞嘉雯摸了摸自己的细腰,嘚瑟:“我会胖?我在西宁天天啃羊腿都不会胖。”
徐进宠溺道:“是是,谁不知道你爱吃,你能吃,还不胖?这要是你大表姐在家,她能气到骂哭你。”
庞嘉雯嘿嘿地笑,心满足地舔着勺子,无意间伸出的舌头粉粉的,特别好看。
徐连愣在门口,突然就觉得自己手中的话本子多余起来。
如意端着橘子出来,正巧看见他,笑着喊道:“二表少爷来了,快进来坐,外面冷。”
是啊,寒冬腊月,怎么会不冷?
可那两个人还在树荫底下说话呢,身边连个暖炉都没,脸却红红的。
徐连踏进门槛时,心里想的全是,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否则的话,他怕是要走父亲的老路,以后娶一位家世不显的妻子,然后常年在外经商,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还得伏低做小,连带着自己的孩子也低人一等。
这样想着,他扬着一张狭促的笑脸,出声打趣道:“我可是姓徐的,大哥也不知道给我端一碗,心眼都往庞家偏了。”
徐进看他手中拿着的话本,轻哼道:“你不是?还是说,这个是给我带的?”
说着,伸手去接。
徐连递过去,等徐进快接到时,转而直接丢给庞嘉雯。
徐进没好气道:“我就知道。”
庞嘉雯放下碗,看了一眼话本子的名字,上面写着《养娇记》。她没翻开就递给如意了,徐连笑骂道:“你就只顾着吃!”
庞嘉雯微微仰着头看他,一本正经道:“我爱吃不好吗?那本《养娇记》我看过,写的表舅跟侄女的,两个人还私奔生了孩子。”
“我年纪轻轻的,口味哪有那么重?”
话落,徐进诧异地看着徐连,不敢置信道:“你给她带这种书?”
徐连脸色爆红,慌张地解释道:“我又不喜欢看,我听说市面上最火的一本就给她买了。”
徐进怒斥道:“胡闹。如意,拿回来给我。”
如意依依不舍,但还是给了出去。
徐进拿了书,随意翻了两章,脸色顿时就绿了。
徐连额头冒着虚汗,想着说自己估计逃不了一顿训斥。谁知道一声爆呵炸响在耳边,吼的人却不是他!
“庞嘉雯,这本书你跟我说你看过???”
徐进卷着话本子,一副想揍人的模样,与此同时,他那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焰来!
突然呆滞的庞嘉雯:“……”
第31章 想法
徐进不敢置信地盯着庞嘉雯,仿佛只要她敢说看过,他便要立马拿出做兄长的威严来。
庞嘉雯愣了一会,嘴里软乎乎的牛奶羹顺着喉咙滑下去,她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这本《养娇记》开篇就写了很露骨的床戏,不说让看的人过目不忘吧,至少血脉喷张是有的。
倏尔间,庞嘉雯的脸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从秋千架上下来,将碗放好,故作镇定道:“没看过啊。我就是翻了翻,发现跟我以往看的都不一样?”
“而且作者连不穿衣服也写了,这种书我怎么会看?”
她说得理直气壮,然而脸颊绯红,美目乱飞,连眼尾都染上些许潋滟。
徐进看着她忽而间的展露的柔媚,恨恨地瞪上一眼,然而再重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转过头训斥徐连:“表妹虽然喜欢看话本子,但你不能什么都买给她看?尤其是这种,不伦不类的,这要是姑父知道,腿都能给你打断!”
徐连看着庞嘉雯羞臊的样子,原本不懂的这会也清楚了。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大哥放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徐进把话本子还给徐连,说道:“拿去烧了。”
徐连接过去,看向庞嘉雯。他是准备告辞的,毕竟不好在雯香居烧掉。
谁知道庞嘉雯看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就往徐进的身后躲。
徐连只觉得心口一慌,整个人便像失去些什么,顿时就不得劲了。
他强撑着笑,对庞嘉雯道:“你躲什么?我现在要走了,你也不说送送我?”
庞嘉雯探了个头,推着徐进道:“大表哥去送?”
徐进无奈地看着她,颇为宠溺道:“为什么是我?”
庞嘉雯理直气壮道:“我虽然是住在雯香居,但却是在你的地盘,不是你送谁送?”
徐进忍不住笑,没出声反驳。当年得知庞嘉雯要来京城,祖母便提议给她单辟一个院子。这雯香居原名雅韵轩,曾是他的小书房。”
“走吧。我送你!”徐进对徐连道。
徐连突然就笑不出来,紧绷着脸,说了一声“不用”,整个人大步离开了雯香居。
他走到院外,下意识停住深呼吸,然后就听见徐进说:“嘉雯,你不能这样,你二表哥会生气的。”
然后庞嘉雯说:“为什么会生气?你们不是我的哥哥吗?我在家的时候,大哥二哥也不会要我送啊,而且他们还会主动帮我把门关好!”
徐进又道:“那不一样,他们是你的亲哥哥。”
庞嘉雯好似不高兴了,声音变得急促道:“你们就不是了?我身上也流着徐家的血,你们就是我的亲哥哥。”
然后徐进也无话可说了,好像很无奈似的。
徐连忍不住冷笑,徐进以为他对庞嘉雯来说是不同的,可有什么不同呢?
庞嘉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嫁在永宁侯府,会跟他们其中一个成为夫妻。
董氏没有想到,刚刚去看儿子的时候,儿子还胸有成竹,十分稳妥。
转过眼,儿子来找她时已经是眉目阴沉,面容冷肃。
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话,董氏担心道:“怎么了?我听丫鬟说你去看嘉雯了,是跟嘉雯吵架了?”
徐连摇了摇头,凝重道:“嘉雯她对我和大哥都是一样的,她不想嫁在永宁侯府。”
“亦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嫁给我们。”
董氏听得糊里糊涂的,连忙追问道:“什么叫做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嫁给你们?”
徐连道:“她心里没有这个想法。她来侯府的时候才十岁,祖母怕她想家,让你和大伯母待她像亲女儿一样。现在她大了,婚事眼看就该定了,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嫁在永宁侯府比嫁在外面那些陌生的人家要好。”
“至少永宁侯府的人她都认识,而且还很熟悉。这原本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条件,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起,权衡利弊,她又怎么会懂呢?”
董氏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地看着儿子,呆呆地道:“那现在去说还来得及吗?”
徐连点了点头道:“刚好赶上她要议亲的年纪,当然来得及。不过我们来得及,大哥也来得及。所以,娘还需再做一件事。”
董氏连忙点头,一副谨慎的模样道:“你说,只要娘能做的,娘都会去做。”
徐连眯了眯眼,沉下声道:“我听子杰提起过,大姑父每年都会给府里三千两银子,说是给嘉雯的嚼用?”
董氏意外道:“这件事你祖母说过不许外传,怎么你们现在都知道了?”
徐连笃定道:“那就是真的。”
董氏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就好办了,娘你这样……”徐连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却透着一股冷血的算计。
董氏听得心惊,惶惶不安道:“这能行吗?要是查出来怎么办?”
徐连冷笑道:“已经是透风的墙了,用力一推就倒,还能藏住什么秘密?”
“父亲经商,我们一家都不在仕途上,现在大姑父势头正猛,皇上不会明着给永宁侯府难堪的。更何况,这件事捅出去是迟早的,而那时就算与我们无关,大伯父我们也一样靠不上。”
“母亲可别忘了,大伯父不止有大哥一个儿子,还有三弟。可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就连祖母都偏心他们。”
最后一句让董氏彻底下定决心,她点了点头,慎重道:“娘知道了。”
“你爹这些年跑生意,交了很多朋友。现在他人不在京城,别人不会怀疑的。”
徐连点了点头,转而又伸手轻轻抱着董氏道:“娘放心,儿子不会让娘有事的。”
董氏欣慰地笑着,眼里有了泪花:“瞧你说的,就算有事娘也不怕,只要为了你好,娘什么都愿意去做。”
徐连阖下眼,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不行,你是我娘,你好我才能安心。”
一句话又换得董氏红了眼,心里下的决心就更重了。
徐定最近风头正盛,结交了不少有实权的官员,多少探得些许消息。
比如腊月初七,都察院一位刘都事就跟他说,有人往王御史的府上递了封匿名信,说他的妻子王氏克扣外甥女的嚼用,而且已有四年之久。
那王御史原本不信的,据说他那外甥女在李老夫人的宴会上不小心弄脏了衣服,那穿回府中的还是江家姑娘的衣服。还有便是,堂堂青海总兵之女,身上竟然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不像他那尽惹长辈生气的女儿,再不济也还有两个实心的金镯子呢。
徐定就知道,王氏那抠搜的性子迟早要给他惹麻烦。好在这个王御史虽然清廉,但不明不白的匿名信却是会想办法求证,因此这才传出消息来。
眼下去找王御史已经来不及了,徐定匆匆赶回府里,叫王氏连夜抱了账本来查。
第32章 丹阳
王氏一听有人要参徐定,吓得把昔日存下的私房都吐了一遍,生怕徐定因此而惹上大麻烦。
当徐定得知她已存下三万两的私房,一时间怒不可遏。
徐定知道王氏一心想让庞嘉雯嫁给儿子当儿媳妇,想着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了庞嘉雯。
谁知道当他翻阅账本,发现庞嘉雯来侯府的第一年总共才花去二百六十两银子,那还是连雯香居的摆件都算进去了,而那一年妹夫庞彪给府里送了五千两。
余下每年都是三千两,但庞嘉雯最多也就一年花了三百零二两。
“四季衣衫都是府里做的,好些的首饰你都舍不得给嘉雯打,你拿着这些钱就不会心慌吗?”
王氏红着脸,嘴角翕翕道:“我也没有乱花,都给她存着的。”
徐定忍不住冷哼:“现在你说给她存着的,那也要外人相信。”
王氏紧张道:“那怎么办?皇上不会降罪吧?”
徐定讥讽道:“谁知道呢?王御史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
王氏吓得六神无主,问道:“要不把银子都送去雯香居?”
徐定站起来骂道:“蠢货。你不做都已经做了,现在送过去就是心虚。这种不打自招的事情也就你做得出来。”
“行了,反正永宁侯府的爵位已经到头了,我最多被贬出京城,死不了的。”
王氏一听,顿时就哭起来了。她是贪财,但她也害怕连累徐定,所以只敢在府中捞钱。
但她捞的大部分都是庞嘉雯的,想着府中也不会不满,谁知道竟然还是连累徐定了。
徐定烦她,拿着账本就走,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出了这种事情王氏怎么睡得着,熬了一夜,天亮连安和堂都没去,还打发人去宫门外等消息。
结果去的人到巳时才回来,只说了皇上并未降罪,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
王氏好歹定了定心,这才洗漱一番去了安和堂。
谁知半道上就遇见报信的小厮,说是宫里的圣旨到了。
王氏腿一软,险些昏死过去。
最后还是董氏出面备下的香案,罗老夫人吩咐准备的封红。她们二人皆以为王氏是病了,谁也不知道王氏是慌的,因为害怕给家里带来灾祸而受到谴责或者休弃,王氏几乎是被拖到正厅里的。
庞嘉雯跪下的时候看着王氏在抖,还奇怪她怎么了?
直到余公公宣读圣旨,皇上封她为丹阳郡主,她诧异时,却见王氏突然抬起头,然后又默不作声地把双腿并拢,跪得更加像模像样了?
庞嘉雯:“……”感情她成为郡主了,还能给王氏治病不成?
庞嘉雯一头雾水!
余公公又带了好些赏赐来,比之前的多一倍不止。
宣读完以后,余公公笑呵呵地说:“丹阳郡主快接旨吧,皇上说眼下临近年关,天寒地冻的,就免了郡主进宫谢恩了。还有这封号是皇上命礼部摘选了三天才选出来的,还说您父亲一定会满意的。”
庞嘉雯接过圣旨道谢,她父亲满不满意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挺满意的。
上辈子因为公然大闹婚礼,皇上虽然没有责怪她,但却也没有管她。想来那时皇上没有赐死她就已经是看在她爹还在前线打仗的份上。否则满京城的贵女都像她一样,那皇上还怎么震慑朝堂?皇后还怎么母仪天下?
庞嘉雯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公公道:“郡主就应该多笑笑,您笑起来好看。”
庞嘉雯笑得更灿烂些,逗得余公公开怀,直说自己命薄,家中亲人早已亡故,连个侄女都没给他留下。
庞嘉雯道:“那您认我做侄女不就好了,我在京城还能多陪陪您老人家。”
罗老夫人连忙训斥道:“不许胡说。”
董氏也心急道:“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
庞嘉雯狐疑地看着她们,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也许正因为她不懂其中的关键,这才让余公公愣了愣神,转而却是连笑也不敢了。
余公公道:“您是主,我是仆,怎么敢?郡主可千万别再说了,否则老奴就只有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