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by朽月十五
朽月十五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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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生生给?折腾醒了,睡也睡不着,徐祯索性?去打了水洗垫子,只洗那一圈,洗干净晾出?去。
然后徐祯赶着马骡子,姜青禾带上筐,两人趁着天边露了点微光。跑到北海子那的芦苇荡割芦苇,端午总要吃一顿粽子的 。
这里也有粽子,没有糯米,用的都是软黄米。
两人细细挑了叶子没有虫蛀的芦苇,宽叶和?窄叶都摘了不少张。
“你摘吧,我摸点野鸭蛋,”姜青禾手痒,这时候的野鸭蛋并不多,她也只摸到了两三个。
转了一圈实在没找到,折了一把柳条,就抱着芦苇叶回去了。
她和?徐祯都很会包粽子,姜青禾喜欢吃甜粽,但?她只喜欢吃红豆馅的,蜜枣和?其他的都接受不了。
徐祯口味很杂,他不挑,甜的也吃,咸口放咸蛋黄和?腊肉的也能接受。
不过他只包了黄米粽,里面啥也不放的那种,到时候蒸熟直接撕下芦苇叶,露出?里头黄澄澄软糯的粽子,将红糖熬成红糖浆,蘸一蘸吃。
蒸了好几笼,用完了最后一点软黄米,现?在抖抖米袋子,真的是啥也不剩了。
粽子得煮不少时候,灶台留着火,两人还睡了个回笼觉,等?天彻底亮起来?,粽子也能吃了。
蔓蔓两种粽子都喜欢吃,怕她不消化,各切了一半给?她,她蘸着红糖浆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口。
然后由她捧着粽子一会儿去宋大花家?,又跑回家?去苗阿婆那里,最后又去了四婆家?。
累得她喘气?,闹着要喝糖水。
喝了糖水对着桌上叠出?小山包的烙花馍馍发呆,她爬上凳子手杵在桌子上说:“好多馍馍,不一样的。”
烙花馍馍是湾里端午时令美食,她们会将面团揉成圆饼状,再?从家?里找东西?压个印在上面,诸如水壶的盖子、筷子印、酒盅压几个印压成梅花型的等?等?。
苗阿婆烙的花馍馍最好,用筷子压了喜字,烙得干干脆脆,又白生生的,里头不知道搁了胡麻油还是苦豆子,味道特别好。
吃了粽子又尝了花馍馍,要开始在家?里的门窗插柳枝,全都插了个遍,又将艾蒿放在窗头晾晒,说是能驱五毒。
姜青禾给?蔓蔓戴了好几条花绳,她自己选的,又在腰间挂了个香囊,里头全装的干艾蒿。
蔓蔓一闻,她说:“想要花花,不要臭臭。”
“过了今天再?放花。”
晌午后,土长扛着一大麻袋沉甸甸的东西?过来?了,她喊:“腾个地?来?,喊虎妮她们都过来?,端午给?你们也发钱。”
姜青禾去叫人,腾了个地?,没在楼下数,而是上了二楼。
虽然二楼现?在没住人,可那大阳台姜青禾琢磨着不能闲置,让徐祯做了张大桌子和?靠背椅放在上面先,晚些时候可以做几张躺椅,到时候夏天夜里躺在上面看会儿星星。
此时这张桌子派上了大用场,土长将麻袋搁在桌子上,拉着麻袋往外倒,哗啦啦的钱币撞击声,直把人都给?瞧傻了。
满满一桌的麻钱阿!
宋大花咽了咽口水,紧紧闭上眼,“不成,俺可管不住自己。”
“你拿呗,禾阿,你报个账,自己数自己的钱数,”土长扔了本账册在上头。
姜青禾拿过账本咳了声,在宋大花紧紧不放的注视下,虎妮凑过来?,苗阿婆摸着钱的时候。
不紧不慢地?开口,“大花,编绳…”
“卖啥关子阿,你可说快点成不,祖宗哎!”
宋大花急得快要跳脚了。
姜青禾大笑,“你急啥,这账给?你算好了,卖出?去的是三百六十七个钱,这么多天的工钱是一百五,五百一十七个钱。”
“啊啊,虎妮,”宋大花昏了头,她又急急刹住车,“禾阿,你快掐俺一下。”
姜青禾伸手掐了她一把,宋大花吃痛,嘶了声,“天爷哎,看来?是真的。”
“难不成还有假的,俺的呢,俺多少,”虎妮翘首以盼。
“你加上四婆的,”姜青禾瞧了眼账本,“一共是七百六十九个钱,真不少了。”
虎妮阿了一声,她快要跳起来?了。
苗阿婆也笑眯眯看着她们,她没有参与编绳。但?她管染色,分到的利加起来?足有一两多,姜青禾只报了个零头,那一两碎银子晚点再?给?。
至于姜青禾自己,她编织赚的不算大头,也就正正好好五百个钱,可她有工钱、加上教别人给?的一笔钱、去镇上卖货的脚费,加上土长之前应承过的,只要卖出?了就给?她一成的利。
虽然染坊的账面现?在是亏损的,但?头一次买卖,这一成利土长当然要先给?她。
即使她早就算过钱数了,可知道和?钱摆在面前,那是两回事。
她看着账本上写?的一两五钱三,她也忍不住想叫宋大花掐她一把了。
好多钱,好多好多的麻钱要填满罐子了!
“你们拿了钱想买些啥?就留着?”苗阿婆笑眯眯地?问。
“藏着先阿,”宋大花她抱着钱串子,恨不得亲几口,“再?多攒点,俺秋天也能起座像样的屋子了。”
“俺不求青砖房有多大,能有几间屋子,二妞子和?虎子各住一间,炕再?砌得大些。到时候起两个灶眼,要老大的铁锅,烧点水也不用费那劲。再?买些果树苗子,俺家?那个爱折腾,有钱就多买几株,叫他折腾去。”
宋大花知道这点钱还微乎其微,可她畅想着,“俺也养上两头羊,公的一只,母的一只,俺一定给?它伺候得好好的,到时候下崽子,俺就又有羊了,多好哇。”
她出?神地?望着四周青葱的山色,仿佛她已经有了好几头梦寐以求的小羊。
让虎妮说的话,她摸摸后脑,“当然花了阿,给?俺娘和?小草做件衣裳,再?买吊子猪肉尝尝。其他攒着嘛,俺也要攒钱给?小草傍身的。”
苗阿婆则笑道:“俺这笔钱拿出?点给?小徐。”
“给?他做啥,有活让他干呗,”姜青禾不解。
“老头子那放药材的柜子不好使了,想叫小徐重新打几个,不要钱咋好意思嘞。”
“那晚点我跟你他说声就成了。”
土长问姜青禾,“你拿了钱做啥?不会也跟虎妮似的净想着吃。”
姜青禾摆摆手,“吃的另说,我要买几只鸡,再?买几只鸭,今年我种了苞谷,晚点小麦收了,磨成的麸子也够养活几只鸡鸭了。
我还想去瞅瞅有没有猪崽子,要是价钱趁手,就抱只,养肥了年底也能杀头猪吃。”
“我晚些再?去镇上看看,有没有西?南那来?的棕线,徐祯说给?编个棕床。棕床这里没有,等?买到编好了给?你们瞧瞧,睡着比炕还舒坦。”
她当然还有想买的东西?,再?攒点钱,她还要买头驴子、买头牛,能够代替人力翻地?,再?买个石碾子,当然比起羊,她更想有只藏族那边的牦乳牛,牛奶比羊奶要好喝。
那不是贪婪,是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是欲望,才让人有不断往前走的冲劲。
至于土长,她女儿也嫁出?去了,她其实没有多么大的需求。
她站在二楼的阳台远望平西?草原,她说:“有钱的话,俺想着叫湾里更好点,至少大伙不用顿顿吃馍馍,也舍得在今年换粮时,留下点白米。”
“不说顿顿吃大米捞饭,至少也能吃顿白米饭,别总穿褐布麻衣,起码有件像样的棉衣。”
“苦日子阿,真叫人过的够够的了。”
那是穿不完的烂布筋筋,吃不完的红苕皮皮。
可人总不会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在这个初夏的午后, 就着黄米粽和?烙花馍馍,几人闲聊如何让湾里变得更好。
宋大花咬了一口黏黄米,含糊不?清地开口,“啥叫好, 在俺眼里, 有座瓦房, 穿得起羊皮袄子,一个月吃得上两块肉,吃顿大米捞饭,有油水的就美得很。”
“顶好的话,”宋大花想了想, “那腥臊的羊油都不稀罕用?,顿顿用?清油, 吃白米白面。不吃苦嗖的土盐和?红盐, 盐罐子里都是白盐, 磨得细细白生生的, 不?吃粗盐粒子, 天天吃荷包鸡蛋和泼鸡蛋也不心疼。”
这种日?子让她想也只能想到这,她甚至没敢说顿顿能吃上肉。她兜里银钱最鼓囊的时候, 也才隔三差五割吊肉来尝尝荤腥。
“俺老了, 可俺在镇上住过许多?年?, 兜里有钱日?子才好过哩。打水雇水客子, 打醋灌酱都不?用?自个儿去, 有小贩背了木桶满街吆喝,”苗阿婆撕开张芦苇叶, 她慢悠悠地说。
“那些?钉碗匠、箍漏锅的,也时不?时上门来, 要是哪坏了,出门走个几步路,总能找到人来换。他们?出门不?想坐大轱辘车,另有夹窝子坐,懂啥叫夹窝子不??”
“就是驮轿,前后栓一头骡子,中间栓网兜,上头有棚子,不?管你想躺想坐都不?会颠簸。”
苗阿婆回忆着,其他三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附和?,苗阿婆也就多?说了点,“镇里富户的日?子过得那真是想也想不?到,外头咱也不?懂,里头俺去过一回。那地上都不?铺砖的。”
“那铺啥嘞?难不?成是银子,”虎妮唬了一跳。
苗阿婆连连摇头,“你想哪去了,人家那地上铺的是圆石,摆的净是吉利花样,院子里还?有放了一堆鱼鼓子,养了不?少稀罕鱼种,啥牡丹、菊花,鱼池的更甭说了,光是花架子就有十?来个,果园、菜地都雇人来打理。”
“吃的更不?得了,肉不?单要吃炒的,还?的卤、酱、腊、熏、蒸的,吃个饭,用?南边来的糯米,做八宝饭,”苗阿婆印象深刻,当即跟报菜名似的,“用?的是枣儿、芝麻要白的、核桃仁、枸杞子、南瓜、糖、猪油,还?放那干刺梅的花瓣。”
“天爷,俺这辈子还?没吃过糯米哩,”宋大花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苗阿婆说:“何?止,像五月五,他们?吃的叫晶糕,糯米包的,放大红枣、刺玫花,做的水晶晶,切成一片片,浇上蜜吃的。”
“你说这日?子算好到头了吧,哪天湾里人要是能过上这种日?子,”苗阿婆想不?出来。
因为湾里大多?浅薄浅门户,又是底窝子人多?,一年?赚个二三两,却要够十?几口人的嚼用?。
所以妇人日?子过得紧巴而抠搜,又自摸索出一套法子。像田间地头长的野菜,鲜的时候舍不?得吃,一把把连根薅下来,根切碎剁了喂鸡鸭,其余全晒成干菜。
做不?成干菜的,都给腌了,芋头、萝卜、芥菜这种用?来整腌,像萝卜缨子、沙盖这种剁碎了的,叫烂腌菜。
黄米馍馍配烂腌菜,凉水混炒面,黏饭、散饭、馇馇轮着来,一年?到头只有四时八节才吃顿荤腥。
让他们?喝点白米干饭,就够感恩戴德的,什么八宝饭,想破头也想不?这样美的事来。
话说到这,土长戳戳姜青禾,“你也说点阿,俺还?想听听你的高见,南边的日?子可比上头说的还?好吧。”
“你们?这不?说的都挺好,”姜青禾差点没叫黄米粽给噎住,喝了口水顺顺气后才开口。
其实刚才她们?说的难以想象的好日?子,不?过就是她以前稀松平常的每一天,她又难得想起了以后的世界。
一时出了神,那些?想要忘却的画面,又走马观花地出现在眼前。
她抛开那些?画面,努力振作起精神来,她用?手?点了点桌子,“说白了就是咋叫大伙兜里有银子呗,穷气的时候才拘着自己,啥也不?敢乱买乱花。要是有点钱,才舍得花上那么一两个子。”
“咋才能叫人都赚着钱,”姜青禾摊手?,“我?要是晓得,我?现在就是湾里第一大富户了。”
她收获了其余几人齐齐的白眼,她又笑道:“咋的,想一步登天阿,这不?是路子得慢慢摸索的吗。
好了,说点正经的。
“这赚钱的路子可以有好几种,叫湾里人基本上都能赚到钱的才好,不?然单单抛下几家,湾里迟早有得闹。”
姜青禾遥遥点了点外面,“染坊现在还?不?成的,真有十?里八乡的人来染布,那也许还?有搞头。到时成气候了,一部分人种染料,一些?人种麻,或者拿棉来卖,还?有其他靠手?艺活来维持。”
“但是现在它太小了,底子也薄,所以我?才说,没有那个法子,”姜青禾她想了想说,“不?过也挺好,有赚钱的路子都叫大伙试试,赚十?个钱也是十?个。钱得一点点挣,要是不?费力,一下又有了太多?钱,人心会飘的。”
要是朴实的人骤然拥有很?多?财富,不?是靠一步一个脚印,一个一个子积攒起来的。
那么人心迟早会被欲望腐蚀,攀比、奢靡、堕落、贪婪都会缠上来。
土长点头,“你看得挺透,没钱的时候大伙缩紧裤腰带,过的都是一样的苦日?子,自然咋都好。有钱之后,俺也不?晓得会变成啥样。”
“该咋样咋样呗,想那么多?做啥,反正没人想过苦日?子就是了,”宋大花看得还?挺透彻。
土长用?力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她说得对。
姜青禾立马接上话,赚钱的路子她还?没摸透,但是她对湾里的建设已经琢磨很?久了。
“旁的先不?说,我?觉得湾里要有个办事说话的地方,总不?能想说点啥事都去大槐树底下。”
她受够了,“那树根底下又没有站台,旁边还?净是土,想说点啥事,都得踩在带来的凳子上,一点也不?方便。”
“最好造间屋子,里头要阔,能坐好些?人的,起个站台,说点事也方便。边上屋子多?些?,像是粮种、账册、树苗、草籽、农具都能放进去。”
土长立即来了兴致,她琢磨了下,饶有兴趣地说:“这个说得在理,晚点俺们?找人再说说,还?有啥,想说就说。”
姜青禾将心一横,直接把话说出口:“社学?得改,一定得大改,教识字的在这里是死路半条。”
剩下那半条全靠土长给它续着命。
“俺觉得识字没多?大用?,”虎妮也老实说,“就在湾里镇上走走,靠张嘴哪去不?得。”
宋大花也否定,“啥罗里吧嗦的东西,俺学?不?来也听不?懂,还?考秀才,俺们?湾里能有人有这出息?”
“十?来年?一个往镇学?去的都没有,”苗阿婆补刀。
土长也没生气,她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姜青禾,“那你说咋改才有出路?”
“分两个路子走,一个是成人社学?,另一个我?管它叫童学?。”
本来姜青禾想说成人教育和?幼儿园的,但这词太突兀了,话到嘴边她灵机一动给改了。
她喝了口水接着说:“这成人社学?可以教认字,不?过我?估摸大伙也不?会学?。那办它到底能教啥?”
“我?说说,你们?随便听听,”这个姜青禾真的有费劲想过,甚至和?徐祯说了大半夜,她说,“一个是蒙语和?藏语。”
“要是大伙都会这两种语言,以后就能请蒙藏部落的人来教,比如教湾里的人如何?养羊、做奶制品,湾里人能教他们?咋种地,这叫互通有无。”
“朋友多?,路子才会广,而且学?的越多?,以后能做的事也越多?。”
她到现在也没明白,两个部落离春山湾真的很?近,但他们?就是能做到,这么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挨着谁。
“还?有呢,”宋大花迫不?及待追问。
“还?有那就是请湾里把式来教大伙,像石匠、师家、木匠、铁匠、皮匠这种有传家本事的除外。”
“我?说的是湾里种菜、种地、养花、养鸡鸭牲畜的能手?,要不?类似腌菜咋做能更好吃、羊油怎么弄能不?腥、土肥皂咋做才好的,请愿意的谈一谈。”
“这些?就是我?说的成人社学?内容,只要有点真本事的,啥都能说,我?可以带个头,徐祯也成的。”
她觉得,小事上能做好,能学?会点本事,比如能腌出好吃的酸菜、学?会个简单的木工活,那都是让人幸福感倍生的事情?。
不?一定要有钱,才会感觉快乐和?满足。
姜青禾认为成人社学?对于她自己来说很?有利,她也不?白学?,要是真的有成人社学?,她想教大伙打毛线和?钩针。
首先织衣裳、织毛线鞋、织袋子,有太多?能教的。
以及还?有熏豆茶和?用?酸枣叶制作伪茶,甚至有材料的话,很?多?她会做的面食、糕点以及吃食,她也很?愿意教给大家。
宋大花激动到站起来,她胸脯起伏,“要是真的有成人社学?,俺也愿意教。俺的腌菜、酱菜都做的特好,当时在关中,买过的都夸嘴。
俺现在是手?头没东西不?咋腌了,可俺每每都悔阿,这顶好的手?艺,要是俺也不?做了,能给谁,俺家二妞子俺是一点指望都没有的。”
她可没有那种这要藏着掖着,当传家宝的想法。
“真要能教的话,叫俺这个老婆子也上去说说,”苗阿婆面上也不?平静,“俺都活到这把岁数了,有些?东西不?说,那就真带入土里了。”
“像小娃生病吃啥,叫魂这种,俺熟阿,比那些?染色都要熟,可也没人来问俺,俺也不?好到处说。有些?土方子真的灵,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苗阿婆眼睛亮晶晶的,“俺还?能叫俺老头去说,他成天念叨,山里有许多?好药材,大伙不?晓得他又不?能成天瞎吆喝,每次都惋惜。那药草生了一茬又一茬,也没几个人晓得那些?是真好用?,家里备着点,生了病立时能用?上,压根用?不?着到处找大夫。”
“哎哎哎,你们?那么有本事,叫俺咋办,”虎妮她急得要命,听大伙说的这么激动,个个都有想教的。
叫她可咋办,她也想教点啥,那指定很?威风。她一拍手?,发出很?重的一声响,“俺教大伙咋下套子猎黄羊。”
你一言我?一语的,才五个人,愣是说话声没歇过。
土长听了越听眼神越亮,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普普通通的事情?,要是当做一门学?问的话,那真的是能学?到真本事的。
比起单纯学?个认字或者是书上的道理要好得多?,她没有浑身?颤栗,可她的头脑宛如过了电一般,兴奋得要命。
“这个很?有搞头,你们?别急,等晚点俺去找人,俺一定将这事给办妥下来。”
土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湾里又不?是她的一言堂,她想搞些?大动作的话,得去寻德高望重的长辈一道商量。
只要他们?点了头,对小辈通声气,事情?基本就稳了。
难办的是另一个,童学?。
关于这个姜青禾也没底,她没想要做成跟幼儿园设施那样齐全的,但不?能是社学?那种矮小,光线不?充足而且桌椅极其简陋的。
“我?想,最好能新批出块地,专建个屋子。请人来照管孩子,最好是勤快、爱干净的妇人,每次秋收农忙时节,大伙全都要下地,就那三四五六岁的伢伢子,大热天带到地里,我?不?成的,当然留她自己在家,那不?得把天都给掀翻了。”
“我?不?只是为我?自己想的,我?知道湾里很?多?小娃,没人带就关在家里,有的关不?住,随他们?吆五喝六地到处玩,不?是大热天去山里,要不?就是下河下泥地。”
“那么多?的娃,每年?都有好多?个夭折吧。”
光姜青禾消息不?算灵通的,都晓得上一年?光是溺死的就有三个,甚至有关在家里,到处找东西吃,能塞了好多?豆子被噎死的。
实在叫人惋惜。
“南边都是这么做的吗?”土长反复摩挲自己的下巴突然发问。
“阿?”
“就是南边他们?都将那么小的孩子,送到童学?里雇人照看的吗?”
“唔,很?多?,”姜青禾当然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南边到底有没有,她只能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添油加醋。
“按我?那地的童学?来说,四五岁就能开蒙了,因为这个时候的小孩最聪明。他们?开蒙不?单单是学?认字,这个时候学?啥话都是最好的。以及让他们?玩、教他们?东西,小孩会变得很?聪明。”
“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年?年?学?,再到社学?里,真能出几个读书人也说不?定。”
姜青禾满肚子的想法,她为了她家蔓蔓真是不?管在哪里都操碎了心。
但很?现实的问题是,没人愿意出束脩,哪怕是一个月半斤或一斤的粮食。在绝大多?数当娘的眼里,孩子不?能养得太草细,就该放养摸爬滚打才会长大,不?会夭折。
而且她们?不?像姜青禾一样只有几个娃,每家基本上都有三个以上的娃,拉扯一两个长大,大娃就能接手?照顾小娃。
哪怕七八岁的年?纪,自己都还?小,可已经能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所以她们?压根不?像姜青禾那样,迫切需要一个童学?,需要一个人来专门照管。
相反她们?会觉得姜青禾傻了不?成,要拿粮食去请人来看顾娃,哪有那么精贵。
这会儿宋大花也没跟她意见统一,“俺家的娃是不?指望了,爱上哪上哪。没谁能看得住那两个泼猴的。”
“要是有童学?的话,俺倒是想把小草送去,也叫俺娘轻松点,她腰背不?成了,”虎妮叹口气。
土长这会冷静下来,满腹心事,她掰开烙花馍馍也不?吃,“这事再想想,再想想。”
她没法保证能做得了主。
但她给姜青禾指了条路,“要是想请人在农忙期间照看蔓蔓和?小草的话,有个人很?合适。”
“谁?”姜青禾问。
“赵观梅阿,”土长说,“她家的妞妞你见了没,衣裳虽说是粗布衣裳,可里头穿的那都是一点点碎的细布拼出来的。她脸上也都是干净的,梳的辫子也齐整,甚至手?指甲缝连一点黑泥都没。”
“俺晓得你不?放心,你要是去过一趟她家,你就晓得她收拾得有多?立整,连点灰都不?带有的。不?管你哪时去,她那炕上叠得都好好的,别看屋子小,走进去可不?知道多?舒心。”
姜青禾想起赵观梅说话时,总是不?紧不?慢,教东西也很?有耐性,哪怕对面那些?妇人大嗓门又闹着不?懂,她也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她有点心动,但理智迅速回笼,“人家不?用?下地的吗,而且她家妞妞才三岁不?到点吧,要是照管两个孩子,能吃得消吗?我?也是昏了头,应该去问问她自己的。”
“周先生有学?田的分成,他们?家不?用?自己下地,每年?也有一两石的粮食,只是他爹娘家种了田,他也会去帮忙。”
土长这种了解得一清二楚。
姜青禾没有一口应下,她当然还?得再打听打听。可能未来很?多?个月,她都得将蔓蔓托付给对方,打听清楚才行。
今天下午的谈话激扬又热烈,大家都喋喋不?休地讨论。以至于突然发现,嚯,天边出现了一抹橙红的霞光。
昏了头,完全忘记了时间。
这时蔓蔓从楼梯拐角探出脑袋,她身?子贴着墙壁,还?伸出一只手?朝她们?挥了挥。
“爹叫我?上来说,让姨姨别走,他饭做好了,婆婆也有来做的。”
蔓蔓走出来,她边走边伸着指头数,“有肉肉、菜菜、汤汤还?有甜甜的,好多?好多?个!”
“那你偷吃了没?”宋大花逗她。
蔓蔓抬眼瞅宋大花,她声明:“我?不?是老鼠。”
她不?承认自己属老鼠的,而后又义正辞严地说:“拿自己家的东西才不?叫偷呢!我?娘说的,娘对不?对?”
“对对对,”虎妮哈哈大笑。
这时徐祯在楼下喊,“别说了,下来吃饭——”
“走走,难得不?用?自己烧,白吃白喝的,谁不?快些?走谁是傻的,”虎妮说完,弯腰抱起蔓蔓快步下楼,蔓蔓还?趴在她的肩膀上咯咯笑。
外头的桌子已经摆了好几碗菜,徐祯从晌午起开始忙活,土长拿过来一个猪肘子,他收拾干净。
整个炖在锅里,炖的皮软肉烂,能一筷子穿透皮直接到肉。
还?做了个猪肉熬酸菜,酸菜是宋大花拿过来的,肥肉煸得很?干,油全榨都出来。酸菜没下锅时,汤里浮着一层厚重的油花,可酸菜一放下,煮了不?多?时,油脂好似都清爽了,汤带点酸又爽口。
其他都是些?家常的菜色,诸如野菜汤又或者是蒸鸡蛋。
其余的四婆做了蒸羊血,今天她弟家杀羊,给她端了盆,还?有些?羊杂碎和?肉,她一个人没啥吃头。
干脆往羊血里放了点面粉,再将羊杂碎切的很?碎,拌进羊血里上锅蒸熟。
蒸熟后那羊血整个凝固成褐红色,捣碎拌蒜泥、加上一点醋还?有辣子,羊血口感滑嫩中又夹杂了羊杂碎的韧劲。
不?配饭,光是直接拿了碗,舀上一大勺,将羊血再夹碎,料汁可以多?加点,那滋味也极好。
吃这个一定要有米饭,米饭蒸得不?算多?,馍馍倒是有不?少。
四婆还?挨个给大伙舀了满满一碗甜醅子,她笑得满脸都是皱巴巴的,“五月五就得喝碗这个才好,俺做了不?少,你们?喝了再来舀。”
大伙齐齐应声,又是喝甜醅子,又是伸手?用?筷子夹猪肘子上的皮和?肉,塞进馍馍里,一咬一大口。
蔓蔓她老是夹不?起来,徐祯给她做了个肉夹馍,她立即高高兴兴地撇下筷子,两只手?拿着塞了满满几块肉,还?浇了好几勺肉汁的馍馍。
啊呜一口咬下去,结果只咬到了馍馍,肉太多?了,她嘴巴没那么大。
等她啃完了馍馍边,才终于咬到了肉,好好吃。
觉得有点咸,手?又油滋滋的,她就把脸伸到右边,要她娘喂她喝点甜酒酿,一晚上她快活极了。
当然那么快乐的小娃不?止她一个。
昨日?挣了不?老少钱的人家,也肯在端午这个时节出点血。
有杀了只久久不?下蛋的老母鸡,加了把干枸杞子熬汤补补的。
也有一大早就去镇上,买了块板油外加一吊子半肥半瘦的,熬了猪油,留下喷香的猪油渣,没上桌前先偷偷塞给小娃一片,叫他们?躲边上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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