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 by双瞳烟华
双瞳烟华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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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询问母后,近日可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导致如此?情况……也许,他能帮忙解决……”
盛隆和拉着觅瑜在一旁坐下:“母后是怎么?回答的?”
皇后苦笑道:“母后自然是答没有,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当年是怎么?害了你们兄弟的,母后一刻都不敢忘记,如何会轻信他的言语?”
盛隆和道:“但?母后最终还是信了。”
皇后看向他,恳切道:“母后没有相信他的话?,是因为那?些梦——你兄长在梦里的身影、容貌……与过去一模一样,由不得母后不信——”
“瞻儿,”她哀哀道,“你不知道,当母后在梦境里,听着他的哭嚎,看着他饱受苦痛,母后的心都要碎了……如何舍得抛下他不管?”
带有悲戚的哭诉,听得觅瑜心生动容,有些理解了皇后的感受。
身为一名母亲,乍然于梦中得见失去多年的孩子,怎么?不痛断肝肠?那?孩子过得还很不好?,哭嚎着求助,又有哪一个母亲能忍心拒绝?
哪怕这个梦境十分?奇怪,透露着诡异,那?也仍然是自己的孩子……
盛隆和表示理解:“孩儿知道,这么?多年来,母后看似风光,实则内心伤怀,一直没有忘记兄长,想着为兄长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只是,母后不觉得这个梦,时机很巧吗?”他冷静地询问。
“孩儿携纱儿去往清白?观,是年前的事,倘若兄长当真受到影响,母后应该早有感应,为何直到前一段时日才梦到?还是在施不空与母后谈完话?后?”
皇后道:“若是寻常梦境,母后自然不会轻信,可是,你兄长在梦里明明白?白?地指出,有人动了他的长生牌,而那?个人,正是你的妻子。”
“好?孩子,”她看向觅瑜,询问,“这一件事,你有同谁说过吗?”
觅瑜一惊,有些迟疑地回答:“此?事……儿臣只对殿下说过,不曾对旁人提起……不过,儿臣并非孤身前去,观里有几个同门都知晓……”
“无妨,这已经足够了。”皇后道。
她重?新?看向盛隆和:“瞻儿,现在你明白?了吗?在此?之前,母后不曾知晓长生牌一事,却梦见了,梦得准确无比,这叫母后如何不信?”
“母后,”盛隆和唤了一声,语气里带有几分?无奈,以及语重?心长的劝告,“事出反常必有妖。”
“施不空前脚才与母后谈完话?,后脚母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难道母后不觉得奇怪吗?”
从皇后的神色来看,她并不理解他的态度。
“母后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缓缓道,“所以,母后在一开?始并没有贸然相信,而是在询问过你的妻子,发觉你兄长梦中所言非虚之后,才相信的……”
“如果?托梦的不是你兄长,又怎能清楚这件事,向母后求助?而且,他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让母后前往清白?观,给他做一场安魂的法事……”
“是让母后吗?”盛隆和敏锐地指出,“不是让纱儿前往?”
皇后一愣,有些讷讷道:“这……素来因果?循环,长生牌之事,既是你媳妇种下的因,自然该由她来了结果?……让她前去,在情理之中。”
“让她孤身一人前去,也在情理之中吗?”他继续问道。
皇后又是一愣,含有困惑和不解地道:“瞻儿何出此?言?母后并没有要她独自过去,尽可多多带上人手?,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
觅瑜一听,生怕皇后以为自己从中作梗,挑拨他们母子感情,连忙道:“回母后,儿臣也是这么?和殿下说的。”
“若殿下不放心,大可加派人手?,护送儿臣前往清白?观,只是无论儿臣怎么?说,殿下都不同意——”
“我当然不会同意。”盛隆和打断她的话?,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对她说话?,又似是在对皇后道,“谁都可以陪着你去,唯独我不行,你叫我怎么?想?”
他重?复了一遍在东宫里,他对她说过的理由:“纱儿可曾听过调虎离山之计?若我放你离宫,万一半途生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对此?,觅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皇后就?已经惊愕地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去一趟清白?观,并且一路都有人马护送,如何会生出事端?”
盛隆和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从善如流地接下一句:“既如此?,孩儿为何不能陪着过去?”
皇后登时被他问住。
她迟疑着,求助地看向觅瑜。
然而,觅瑜正是因为回答不上这一问题,才被盛隆和带着坐在长春殿,听他一句接一句地询问,此?刻又焉有解围之法?
眼见气氛陷入僵持,盛隆和忽然微微一笑,起身道:“看样子,母后同纱儿有话?要谈,那?孩儿便不多加打扰,自去殿外相候,请母后与纱儿畅言。”

觅瑜也不解地瞧向他:“殿下?”
盛隆和没有理会?,微微笑了笑,道了一声“孩儿告退”, 便转身离开。
留下婆媳俩面面相觑, 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神色。
眼看着盛隆和的身影消失在隔断外, 皇后充满疑惑地转向觅瑜,询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你明白瞻儿的意思吗?”
觅瑜同样茫然地回答:“儿臣不知……”
不过?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管盛隆和为的什么, 他终究给了她们谈话的空间,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不能在他跟前说的话, 一股脑全部倒出来。
这么想着, 她忙忙起?身, 跪在皇后跟前。
皇后被吓了一跳,伸手欲扶:“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
“母后, ”她没有动,继续跪着,道?,“有一件事?, 儿臣要禀告母后。”
皇后惊疑不定:“什么事??可是——可是同瞻儿有关?”
“是。”她应首道?,未免皇后胡思乱想, 她不等对方询问, 就接着道?,“年前在太?乙宫时, 儿臣曾经就殿下身份之事?,请教过?通达道?长。”
“通达道?长?”皇后重复, “是……瞻儿的师父?”
她再度应首:“正是殿下的师长。”
闻言,皇后浮现起?回忆之色,喃喃道?:“母后知道?他……多?亏了他,隆儿小时候才没有受苦,后来,也是他帮忙关照瞻儿……”
“他是真真正正的得道?高人,母后很感激他……”
她念了片刻,忽而一顿,猛然惊醒过?神,看向觅瑜道?:“你、你方才说什么?你就瞻儿身份一事?,询问了他?你——你怎么能问他呢!”
她痛心?疾首道?:“事?关瞻儿的身家性命,他纵然身为瞻儿的师长,你也不该——”
觅瑜连忙解释:“母后容禀,此事?并非儿臣主动提起?,而是道?长在言谈间提及,早在殿下以奇王之尊,回到太?乙宫时,他便已认出殿下的身份。”
皇后一惊:“你……你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早在十四年前,殿下前往太?乙宫时,道?长就已明了他的真实身份。”
皇后怔愕无?言。
半晌,方缓缓开口:“他……知道?瞻儿是谁?”
觅瑜应道?:“是……”
皇后又是一阵无?言。
缓缓地,她才含泪而笑,神色有欣慰,也有伤怀:“是吗……?也该如?此,他把那孩子教养长大?,怎么会?认不出呢……真好?,真好?……”
她拿出锦帕,拭了拭泪,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扶起?觅瑜,道?:“好?孩子,别再跪着了,坐下说话。”
“你方才说,就瞻儿之事?请教了道?长。”她询问道?,“那么,道?长对此有何看法?”
觅瑜回忆着,慢慢道?:“道?长告诉儿臣,两位殿下的情?况特殊,不仅是双生?子,而且……”
她复述了一遍通达道?人的原话。
皇后听得惊奇不已:“这……道?长当真是这么说的?”
觅瑜恭谨道?:“儿臣不敢欺瞒母后。”
皇后的脸上浮起?一阵恍惚,夹杂着震惊与豁然。
“难怪……难怪……原来如?此……原来,他真的是……”
她喃喃自语,神色似喜似悲、似哭似笑。
“好?孩子,”她握住觅瑜的双手,万般感激地开口,“多?谢你告诉母后……母后的心?,总算能好?受上几?分……”
“母后言重了。”觅瑜谦逊道?,“这些?都是通达道?长的看法,儿臣不过?转述,担不得母后的这一声谢。”
“不,你担得起?。”皇后真挚道?,“这些?年,母后一直在询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认错,也许,那个不愿意接受事?实的人,不是瞻儿,而是母后……”
“母后的这份固执己见,不仅对瞻儿不公?平,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可是,母后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我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今日听闻你这一番话,可谓醍醐灌顶,令母后恍然大?悟。”她紧紧握着觅瑜的手,激动地颤声道?,“原来,事?实竟是这般……”
说话时,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可见心?潮有多?澎湃。
“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情?况,再好?不过?……”
觅瑜被这阵情?绪传染,跟着莞尔:“是,儿臣也是这么觉得。”
她亦没有忘了正事?,在皇后的激动之情?稍缓后,提醒道?:“不过?,依照通达道?长的说法,便不会?有托梦之说了,更没有什么魂魄不宁,母后……?”
皇后一愣,有些?冷静下来,迟疑道?:“这……的确是如?此……”
“可是,那个梦又格外真实……”她蹙着眉,苦恼不已,“不瞒你说,母后在醒来后,忧惧交加,狠狠哭了一场……实在……”
她看向觅瑜,征求意见:“你觉得呢?”
觅瑜轻轻咬唇,思索片刻,道?:“儿臣觉得,应当听殿下的。”
“瞻儿?你要让他来决定吗?”皇后讶然,“可是,不管哪种情?况,他都不能知晓真相,至少现在不能……又该如?何决定?”
“我们可以不说出真相,只求殿下拿主意。”觅瑜道?,“没有殿下的准许,儿臣无?法离宫,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母后不如?同殿下把话说开,告诉殿下,不是不愿意道?出实情?,而是有难言之隐,相信殿下能理解的。”
“他会?理解吗?”皇后有些?犹豫,“母后瞧他方才的模样,虽然恭谨带笑,却含着丝丝不满……母后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
觅瑜温顺道?:“殿下不是在生?母后的气,是在担心?母后,害怕母后中了他人奸计。殿下与母后血浓于水,母子情?深,怎么会?生?母后的气呢?”
“你说的是……”皇后喃喃,“他一向是个宽和的孩子,又聪慧,又懂事?,一定会?理解母后的……”
“好?孩子,”她看向觅瑜,含着感激的微笑,殷切道?,“这一桩事?,当真要多?谢你……若非有你,母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瞻儿娶了你,不仅是他的福气,也是母后的福气……”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觅瑜连忙推辞,“说到底,都是儿臣惹的祸,如?果不是儿臣自作主张,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儿臣向母后请罪。”
皇后摇摇头,叹道?:“追因溯源,皆在己身,一切,都是母后当年糊涂……今日,更是险些?又一次糊涂,不但?害了你,也害了瞻儿……”
皇后做下了决定。
“你去唤瞻儿进来吧,”她慈祥笑道?,“莫要让他久等了。”
觅瑜恭敬应是。
出得正殿,但?见长廊之下,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一派轩轩韶举之态。
正值初夏时节,骄阳映照在他的身上,衬得周围黯然失色。
察觉到有人靠近,盛隆和侧首而望,淡淡一笑:“同母后说完话了?”
觅瑜怡然莞尔,莲步轻移,盈盈上前,唤道?:“殿下。”
他扬起?眉:“没有旁人在,还这么叫我?”
她乖柔改口:“夫君。”
盛隆和这才满意地应声,抚上她的脸庞,挽过?她的一缕碎发。
他没有询问她同皇后谈了什么,而是道?:“来请安前,我不是说过?,一切有我应对,你不用担心?吗?怎么母后才问了一句,你就慌忙跪地请罪?”
她有些?羞愧地道?歉:“对不起?,夫君,我太?紧张了,一时忘了你的叮嘱……都是我不好?,连累你陪我一起?跪……”
“我不是在责怪你。”盛隆和温言安抚,“我只是想让你安下心?,不要太?过?紧张,母后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无?需害怕。”
“再者,”他笑了一笑,“以现在的情?形,比起?母后,好?像我更让你们为难?你们在里头说了这么久,可有讨论出一个章程,如?何应付我?”
觅瑜讪讪笑着,略带心?虚地讷讷回应:“夫君这话说得……什么叫做应付?难道?在夫君心?里,纱儿和母后就是这样的人吗?”
“好?,那我换个问法。”他从善如?流道?,“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不会?是在这里同我闲聊,打发时间吧?”
她轻抬臻首,瞧向他,眸中秋波流转,似娇嗔,又似讨好?,软声道?:“母后请夫君入内……”
皇后正自等待,见夫妻二人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相唤。
“瞻儿,”她亲切道?,“母后已经想明白了,托梦一事?,的确太?过?巧合,使人生?疑……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理?”
盛隆和不动声色:“只是这样吗?母后没有什么话,想对孩儿说?”
“这……”皇后略有迟疑,看了一眼觅瑜,又看回到他的身上,道?,“母后不瞒着你,此间事?宜,是有许多?因由,但?……还未到可以说出来的时候……”
“不到时机?”盛隆和笑了笑,目光扫过?妻子,“这话孩儿有些?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母后可以告诉纱儿,却不能告诉孩儿?”
觅瑜心?头一紧,忍不住开口:“殿下——”
被皇后用笑语打断,恳切而真挚地道?:“瞻儿,母后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但?是——你就当母后任性,答应母后这一回,好?不好??”
“总归,母后现在也已经想明白,不强求你媳妇去清白观,你便替母后拿个主意,到底该如?何行事??”

皇后操劳宫务,微感不适,遂免除了妃嫔命妇的请安, 于长春殿中静养。
太子妃听闻消息, 甚为?挂心, 特意请旨前往清白观,为?皇后祈福。
在?太子妃离开的隔夜,东宫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或者说,不是迎来, 而是半押半护地送来。
“你们、你们快解开贫道手上的绳子!”通达道人压低声音,奋力挣扎。
“你——对,就是你!”他盯着一旁的护卫, 吹胡子瞪眼道, “你不认识贫道了吗?几?个月前, 你还负责保护贫道,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贫道说了很?多遍, 贫道真的是为?你们家王爷、不对,是太子和太子妃好,你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贫道赶着去?救人——”
“道长要赶着去?救什么人?”太子负手自里间迈步而出, 沉着发问。
陈至微挣扎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他:“你、你是……?”
太子神色不变:“道长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陈至微缓缓转动眼珠,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小?心翼翼地开口:“这里是……东宫?那,你、你就是……太子殿下?”
对方没有回答。
陈至微继续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你还认得为?师、贫道吗?”
盛隆和垂眸, 微微一笑,示意?护卫松绑, 然?后退下。
“说吧,”他凭案而坐,给自己斟了盏茶,缓缓品了一口,“发生了什么事,劳动师父从太乙宫赶来,给徒儿这样大一个惊喜。”
陈至微面现惊喜:“小?石头!为?师就知道你还认得!”
盛隆和道:“弟子若不认得,师父此刻便会身陷地牢,等着孤的审问了。”
陈至微气恼道:“哼!为?师受到的待遇,和被关进地牢差不多!你的那些护卫,下手一个赛一个黑!为?师简直被他们打得满头包!”
“在?押送为?师前来的路上,他们还威胁为?师不要出声,不然?就拿布团堵住为?师的嘴!你说说,这是对待奇王师长该有的态度嘛!”
抱怨完之后,他才想起正事,着急忙慌地上前,劈手夺过盛隆和手里的茶盏,嚷嚷道:“别喝了!你媳妇都快出事了,你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盛隆和面露惊讶之色:“纱儿有大批人手护送,如何会出事?而且师父是怎么卷进来的?听底下人汇报,师父似要劫车,强行掳走纱儿?”
陈至微急急澄清:“为?师不是要掳走徒儿媳妇,是要带她远离危险!”
盛隆和饶有兴致地询问:“哦?什么危险?”
陈至微越发着急,几?乎忍不住上手拉人:“前两日?,为?师夜观天象,发觉太微垣有异,紫微星不稳,摆明了要出大事!”
“为?师再?一仔细推算,算得徒儿媳妇与你有分离之兆,并且凶兆愈显,若不及时化?解,恐怕会——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盛隆和仍是不急不躁,只在?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若有所思道:“所以?,师父才会在?半途拦路?被我的护卫阻止后,还不断叫嚷,让他们放人?”
“不过,师父怎么知道纱儿所在?何处?难道也是算出来的?”
陈至微顿足道:“为?师是算过一遍,算出你们两个还在?一处,松了口气,写了封信,交给你安排在?太乙宫的人,让他送给你,叮嘱你们万万当心。”
“不过,在?信送出去?后,为?师还是不放心,生怕出什么变故,决定亲自来一趟,没想到在?半途遇上了徒儿媳妇的车架,为?师怎能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忙忙对盛隆和道:“快,你快让你的人赶过去?,把你媳妇带回来!还有,为?师写给你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盛隆和平静地回答,“只是为?时太晚,纱儿已经离宫,来不及了。”
陈至微瞪眼,呸呸两声:“什么来不及!别说这些晦气的话!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都不晚,你快——你怎么坐着不动啊?你、你不想要你媳妇啦?!”
盛隆和还是不动如山。
直到陈至微急得都要团团转,他才浮起一丝微笑,开口:“师父不妨再?算一算,纱儿现在?何处?”
陈至微不明就里,但还是照着这句提议,掐指捻算起来。
算了片刻,他动作?一顿,显出几?分惊疑,又算了算,掏出怀里的短香,铺在?案上,摆弄半晌,疑惑喃喃:“这、这……为?什么会是这样?”
盛隆和道:“师父算出了什么结果?”
陈至微看向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为?师……算出来,徒儿媳妇还和你在?一起……”
盛隆和微微一笑。
陈至微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催促询问:“你别在?这里摆谱了,赶紧告诉为?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盛隆和道,“师父遇见的车架,里头坐着的并非纱儿本尊,真正的她,现在?还好端端待在?弟子身边。”
陈至微一呆:“不是徒儿媳妇?”
他端庄颔首:“不是。”
陈至微感到一阵茫然?:“不是徒儿媳妇,你干嘛要大张旗鼓地派人护送,还对外宣称是太子妃的车架?你——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间因由,说来话长。”盛隆和起身,“总之,弟子本想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但既然?师父能算出来,想必旁人也能算出来,这一招,走得差了。”
“幸而师父漏夜前来,给了弟子一丝转机。”
他躬身作?揖,郑重行礼:“还请师父助弟子一臂之力。”
四月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碧顷蓝天,本是艳阳高照,却逢乌星遮日?,降下暗幕。
日?食之相自古有之,史书记载亦不鲜见,但这一次大为?不同。
先?是钦天监没有提前禀报,接着是日?食当天异象丛生,不仅有万鸦嘶鸣,环绕在?皇城上方,泱泱汇成一片黑云,更有圣上遭魇,自噩梦中惶然?惊醒。
紫宸殿中,建元帝正自神思不宁,忽闻宫人禀报,得知日?食异象,当即惊怒万分,急召钦天监正前来,询问为?何不报。
洪源先?生跪地垂首,颤巍请罪:“圣上恕罪!自从得蒙圣上赏识,贫道感激涕零,日?日?不敢有所懈怠,为?圣上观天象、算吉凶!”
“今回日?食,钦天监本该早有察觉,然?而、然?而……”
建元帝怒喝道:“然?而什么?!”
洪源先?生犹豫片刻,方下定决心,回禀:“然?而——有人从中作?祟,瞒天过海,这才使得钦天监上下,无一人观出天象有异!”
“更甚至,此番天象,正是因为?那作?祟之人倒行逆施、离经叛道,引得天尊怒火,而降下的!”
建元帝惊怒不已,连声追问:“那人是谁?!”
洪源先?生伏地稽首:“贫道、贫道不知,只知道那人法力高强,吸龙脉之气,为?己所用?,恐怕……贫道无能,请圣上恕罪!”
建元帝惊色愈甚:“龙脉?这是何意??!”
洪源先?生道:“回圣上,此等离经叛道之举,除非大德之士,否则皆需凭借外物,或者天材地宝,或者日?月精华,而那人凭借的……正是龙脉之气!”
“贫道斗胆,询问圣上,近日?可有觉得龙体不适,夜间连遭梦魇,醒来后浑身盗汗,精神恍惚?若是有,便是圣上的真龙之气被贼人窃取,恐、恐怕——”
建元帝闻言,登时觉得头皮发麻,眼前事物一阵旋转。
他强自镇定下来,不表露出异样,询问:“恐怕什么?”
洪源先?生支支吾吾,不敢直白?回答,被君王再?三?追问,才颤声道:“恐怕、恐怕……难得安康……”
建元帝的身形晃了一晃。
他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开口:“到底是谁……要害朕?!”
洪源先?生仍是原来的说法:“圣上恕罪,贫道不知……”
“不过——”他惶惶抬首,似要将功折罪般,诚恳而又殷切地道,“贫道愿为?圣上护法,与那贼人斗上一斗!”
设台,点香,祭符,挂灵铃。
圣上闭目,盘腿坐于阵法正中。
洪源先?生头顶莲花冠,手执桃木剑,绕坛行罡步。
香燃青烟,扶摇直上,铃晃金音,无风自响。
汗水滴滴从圣上额角滑落。
青烟时断时续,铃声越发急促,到得最?后,竟是烟断铃绝!
洪源先?生喷出一口鲜血,“哐当”一声,松手落了桃木剑。
建元帝大惊失色,睁开眼,急声询问:“爱卿?!”
“圣……圣上……”洪源先?生委顿在?地,颤抖地伸出手,指向北方,艰难吐出几?个字,“神、神妙……”
然?而,没等他说完话,便似被看不见的雷电击中,双目一瞪,身体一僵,发出一记闷声,头如圆木点地,彻底没了声息。
建元帝惊魂失定:“爱卿?爱卿!”
正在?这时,御前总管于殿外禀报:“启禀圣上,神妙真人求见。”
建元帝一个激灵,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在?猛然?间意?识到,洪源先?生临死前所说的,乃是“神妙”二字,所指的北方,亦是蓬莱岛的方位。
难道说——
不、不会的!不可能会是这样!神妙真人是他一手敕封的,倘若怀有异心,早早就对他不利了,不会直到这个时候才露出真面目!
一定是贼人妖法高强,洪源先?生力有不逮,在?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此局非真人不能解,要向真人求援,一定是这样!
如若不然?,他在?过去?服的那些丹,吃的那些药,都成了什么?
还有他的长生不老,万世?千秋——

混乱不已地想了半日, 建元帝方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抬脚迈步,更是感到一阵晕眩, 险些一头栽倒!
他勉力支撑住, 唤宫侍入内, 清理残局,抬走洪源先生的遗体。
然后,他沉声吩咐:“传指挥使……不,让北镇抚使过来。”
神妙真人被锦衣卫押进了殿。
他面不改色, 一如往常地恭敬跪拜:“贫道参见圣上,圣上永寿安康。”
建元帝坐于上首,冷冷哼出一声:“朕是想永寿安康, 只可惜有的人不让, 事情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没个消停。”
神妙真人依旧镇定而恭敬,仿佛没听出君王话里的不对劲, 只是垂着首,道出一声:“贫道惶恐。”
建元帝冷眼看他,询问:“爱卿惶恐什?么?”
神妙真人回答:“身为圣上亲封的真人,贫道却?未能及时为圣上分忧, 让圣上烦恼这等事体,忧苦身心, 是贫道的不是。”
“幸而天尊降示, 贫道今日?求见,正是为了替圣上解决烦恼。”
建元帝神色一动:“天尊降示?”
“是。”神妙真人道, “近日?的连番事体,皆是因为人力所致。”
建元帝微微拧眉:“爱卿的意思是, 有人在背后作祟?”
这话倒是与洪源先生的说法对上了……
他思索着,缓缓道:“爱卿既然擅卜,不如帮朕算算,究竟是谁心怀不轨,想要?谋算朕?”
神妙真人禀道:“回圣上,并?非有人蓄意谋害,而是命数所定,与皇宫五气不融,格格不入。”
建元帝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爱卿此言何意?”
神妙真人回答:“乌星遮日?,古来有之,并?不鲜见,然而,群鸦环绕、黑云压城,却?是千年难得一出。”
“究其?原因,乃是宫中有人命数生异,若不尽早除去,恐会?妨碍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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