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是不是曾经说?过,在她养身子期间,她不能?费一点?神,包括翻阅医书?
应该是她记错了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给她寻来医书,让她翻阅呢?她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纱儿?”
“哦。”觅瑜回过神,抓紧手?中的医书,“我?会看的,我?等会儿就看……快到?太?师讲学的时辰了,瞻郎莫要?为我?耽误了进学,赶紧去?文华阁吧。”
盛瞻和沉默了片刻,道:“那我?走了,你好好待着,等下半晌,我?再来瞧你。”
她乖巧点?头:“瞻郎慢走。”
盛瞻和缓缓起身离开。
在转过垂花隔断前,他停下步伐,回头看了她一眼。
觅瑜朝他莞尔。
他亦微微一笑,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层浅金色的光,使他看上?去?显得有些遥远,好像与她隔绝了一个世界。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事。
觅瑜心?想。
是不放心?她吗?还是在烦恼那本书?抑或是澜庄公主遇害一案?
不管怎样,都与她无关。
她不在乎。
也没心?思去?想。
盛瞻和离开后,青黛与慕荷重新回到?殿内,在一旁侍奉。
看见她手?里?的医书,青黛道:“太?子妃可要?奴婢去?取纸笔来?”
这是觅瑜在看书时的习惯,看到?有用的东西就抄写记录下来,毕竟许多医书都是孤本,不容她随意圈划。
觅瑜没有立即回答,直到?青黛又问了一遍,她才缓缓打开书籍,盯着扉页看了半晌,道:“不了……我?这样看看就好。”
她看不进去?,自然也不需要?誊写抄录。
也许,她不仅身体上?出?现了问题,心?神也受到?了影响。
她生病了。
至于这病要?怎么治,她不知道,或许,只能?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觅瑜本以为自己会在压抑中度过小月子,还烦恼过日后要?怎么处理?宫务,毕竟她现在记性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很容易出?岔子。
但她没有烦恼多久,因为她只烦恼了一会儿,就忘记自己在烦恼这件事了,开始放空心?神,发着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的呆。
直到?这日下晌,侍女急匆匆跑来告诉她一个消息,她才惊觉,原来她的心?湖还是能?起波动的,并且是巨大的波动。
澜庄公主遇害身亡,圣上?命三司严加详查,但也只命三司查案,其余人等不可过问。
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插手?了这桩案子,圣上?也默许了其查案。
今日,太?子殿下自刑部归来,于途中遇刺,遭到?了一枚冷箭的偷袭。
殿下警觉,只被箭矢擦破了手?背,却不想箭头上?涂了毒,致使其中毒晕倒。
虽然有太?医及时救治,太?子殿下没有性命之忧,但在醒来之后,却——
“却什么?”觅瑜着急追问,“你说?呀!”
青黛支支吾吾:“却、却……却成了奇王殿下……”
觅瑜一呆:“什么?”
慕荷小声补充:“听说?,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导致太?子殿下提前发了臆症……太?子殿下在醒来后,以为自己是奇王殿下,嚷嚷着……要?回太?乙山……”
觅瑜彻底呆住了。
“奇王?”
青黛狠狠点?头。
觅瑜有片刻没说?话。
直到?侍女小声呼唤,她才回过神,掀开锦衾,想要?下榻去?看盛瞻和。
两人连忙阻止:“太?子妃还没有出?月子,不能?随意走动——”
“我?没事,”觅瑜不顾她们的阻止,硬是下了榻,“我?已经好了,可以出?去?。殿下现在何处?”
青黛一边拦着她,一边回道:“在书房。太?子殿下在昏迷前吩咐过,不得将遇刺一事告诉太?子妃,以免太?子妃担心?,奴婢也是碰巧才听闻这个消息——”
慕荷也竭力阻止:“太?子妃不可出?去?,太?子殿下叮嘱过,在太?子妃好全之前,都不能?下榻离殿——”
觅瑜紧蹙着眉,忧切难安:“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去?看他?你们快让我?过去?,若我?见不着殿下,那才叫病上?加病,不得安生——快让开。”
最终,两个侍女没有拗过她,服侍着她简单梳洗一番,跟随她去?了书房。
因为挂念盛瞻和的情况,觅瑜走得很快,行至书房前时,她有些气喘,脸色也有些发白,吓了守在外边的吉量一跳。
“太?子妃怎么来了?”他一边忙忙行礼,一边用身体挡住她,不让她继续前进,“太?子妃这是——”
觅瑜掩去?两声咳嗽,道:“我?听闻殿下受了伤,特地前来看望。殿下现在还好吗?”
由于着急,也由于数日不见外人,不曾交流,她连“本宫”的自称都忘了。
她也无暇顾及这些繁文缛节,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想着盛瞻和,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情况如何。
吉量虚虚用拂尘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太?子妃不可,太?子殿下有命,不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书房就转出?了一道人影,迈步跨过大门,与觅瑜的视线对上?。
是盛瞻和。
觅瑜心?中一喜,唤道:“殿下!”
吉量一愣,回过身,也唤了一声:“殿下?”
盛瞻和没有应。
他的表情颇为古怪,仿佛见到?了陌生人,又像是见到?了熟人。
“殿下!殿下!”书房里?传来呼唤,邹敬临疾步而出?,“殿下且慢——”
看见盛瞻和停留在门口的身影,邹敬临的呼唤声戛然而止,停步在离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周围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直到?被觅瑜的又一声呼唤打破:“殿下……?”
盛瞻和终于给出?了反应。
他仔细看她一眼,扬起眉,露出?一个得见故人的微妙神情。
“小瑜儿?”
“……殿下?”
盛隆和笑了一笑。
是觅瑜记忆中的那种笑,懒散,恣意,漫不经心?。
他缓缓上?前。
吉量垂首躬身,恭敬地给他让出?一条道,其余在场的宫侍也低下头,不敢擅观尊颜。
盛隆和走得离觅瑜近了些,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她回答,他又自说?自话道:“哦,对了,你嫁给了我?哥哥,当了太?子妃,自然会在这里?。”
“不过我?哥哥呢?”他转头环顾,“他在哪里??我?为了帮他查案,差点?伤了性命,他倒好,派个太?医来给我?看就不见人影了,哪有他这样对弟弟的?”
觅瑜怔怔地看着他。
他穿着一袭玄衣,足踏青云靴,以玉环束发,玉佩压身,一切的一切,都是盛瞻和惯常的打扮。
他的眉眼也是盛瞻和的,英气的长眉,攒星的双目,高挺的鼻梁。
唯独神情变了。
盛瞻和不会像他这样,目光慵懒,笑容松快,好似对这世间一切皆不在意。
“……奇王殿下。”
他是盛隆和。
第73章
“是我。”盛隆和道, 含着一种微妙的神情,打量着觅瑜,“经年不见, 小瑜儿姑娘别来无恙?”
说完, 他又?一次自说自话地纠正:“哦, 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嫂嫂了。嫂嫂安好,隆和见过嫂嫂。”
觅瑜没有?应声。
她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她不敢相信,无?法接受。
他怎么……就变成盛隆和了呢?
虽说他们是同一人, 无?论哪个身份,都是她的夫君,但——
“殿下。”邹敬临上前一步, 行礼道, “殿下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包扎好, 请容下官给?殿下诊治。”
这?话让觅瑜回过神来,心中一紧, 目光在盛隆和的身上逡巡:“你受伤了?在哪里??”
“一点小伤。”盛隆和握住左手?手?背,“不碍事。”
注意到他的举动?,觅瑜连忙低下头,轻轻抬起他的左手?, 仔细端详。
只见他的手?背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痕,一看就是被利器划破, 并?且划得比较深, 到了皮肉外翻的地步。
此刻,伤口已经止了血, 但尚未涂药,也没有?包扎, 也难怪邹敬临方才会喊得那么急,阻止他离开。
觅瑜看着他的伤口,深深蹙起眉:“这?伤口好深……需要尽快上药包扎。”
“邹太医。”她想起侍女所说的箭头涂毒之言,转头询问,“殿下中的毒清了吗?这?伤口可用药酒洗过?”
邹敬临拱手?道:“回太子妃,殿下的伤口已经用药酒洗过一遍,清了毒。”
闻言,觅瑜稍稍松了口气?:“这?就好……”
她看向盛隆和,动?了动?唇,将“瞻郎”二字压下,改道:“殿下,伤口虽小,却不可轻视,还是尽早处理?为好。我……我帮殿下处理?一下吧。”
盛隆和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好。”他轻笑道,“那就劳烦嫂嫂了。”
觅瑜心尖一颤。
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像浸入了冰水,又?像被针刺了一下。
那朵徘徊不去的乌云迅速增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但奇怪的是,她不再感到压抑和窒息了。
只是有?点……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她低垂下眼睫,轻声回答:“……不麻烦。”
盛隆和回了书房。
书房很大,除了读书室与藏书室之外,另辟有?休憩之所,陈设考究,屏风、凭案、床榻应有?尽有?。
不过盛瞻和很少用到,他在白天事务繁忙,没有?空闲休息,晚上则是会回寝殿,与觅瑜一同入眠。
即使?是在她休养的这?段时?日里?,他也没有?和她分房睡。
最开始是觅瑜的要求,小产之后,她陷入惶惶不安的情绪中,害怕失去任何东西,不想让他离开,希望他能多多陪伴在她的身边。
后来,她开始厌弃一切,不希望接触任何事物,也包括他,遂不再挽留他,他要来便?来,不来便?不来。
但或许是习惯了和她同枕共眠,盛瞻和每晚都会雷打不动?地回来,和她一起休息,并?且开始抱着她入睡,好似害怕她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
总之,这?间设在书房内部的榻所,算是被半放置了。
没想到现在,会迎来盛隆和这?么一个……主人。
房间里?燃着药香,觅瑜暗暗分辨,发觉有?解毒之效,但不多,只能让人感到头脑清醒、心神舒适些。
盛隆和凭案而坐,左手?搁在案几上,让她查看。
邹敬临的医术,觅瑜固然信得过,但事关他的性命,她不敢掉以轻心,亲自把?脉号过一番,方才舒了口气?。
盛隆和瞧着她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笑:“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觅瑜下意识想嗔他“怎么没事”,想起他现在的身份,又?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没有?应答,转而问向邹敬临道:“伤了殿下的那枚箭矢,可有?带回来?”
邹敬临从桌上拿起用白布垫着的一物,呈道:“回太子妃,此物便?是。”
觅瑜小心接过,对着光仔细瞧了瞧箭头的颜色,轻轻嗅了嗅,又?命青黛回寝殿去取她的药箱,吩咐慕荷打来一盆清水。
待一切布置好后,她起身行至桌前,拉开药箱底层一屉,取出里?头的瓷瓶,倒了一点药粉在水盆里?,然后将箭头入水,化开上面所涂之物。
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熟悉的声线,久违的语调:“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道:“你怎么能起身呢?快回去坐着。”
“虽说你此刻瞧着尚好,但难保不会有?暗毒藏身,若是因为你的走?动?,致使?毒素随着气?血发了,可如?何是好?”
盛隆和浑不在意:“我刚才来回走?了一趟,没见有?什么不好,想来不曾中毒。”
“你——”
“嫂嫂安心,隆和自有?把?握,嫂嫂不必忧虑。”
觅瑜被他的话噎住。
她瞧着他慵懒的笑容,胸口仿佛被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半晌,才当做没有?听到他这?句话,转过身,继续之前的事情。
盛隆和也继续之前的询问:“嫂嫂在做什么?”
觅瑜低着头,没有?吭声。
还是邹敬临给?出了解释:“太子妃是在配置解毒的药方。”
盛隆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异:“还能这?么做?”
邹敬临道:“在不知晓毒药成分的情况下,这?是配置解药的最佳之法。”
盛隆和“哦”了一声,询问:“那你之前怎么不这?么做?”
邹敬临卡了一下壳:“这?……殿下恕罪,下官手?脚迟钝,尚未来得及配药,殿下就已经离开书房……”
“你这?话的意思,都是本王的错?”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两?人的交谈,觅瑜皆充耳不闻,默默地重复着取瓷瓶、倒药粉的步骤。
直到水里?有?浊絮沉淀,析出浅浅一层清水,她才停下动?作,取出油纸铺好,将几个瓷瓶中的药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
做完这?些之后,她终于?再一次转过身,看向盛隆和。
盛隆和也看向她,澜起一缕笑意:“解药配好了?”
“……”她抿了抿唇,点点头,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盛隆和配合地照做。
这?个时?候,他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了,没有?先前那么可怖,但觅瑜还是看得一阵心悸,肺腑难受得缩成一团。
她沉默地给?他上药,过程中,她尽量放轻了动?作,避免弄疼他。
这?药粉是临时?配来解毒的,不仅量大,药性也比较霸道,其中有?两?味药还很烈,光是用手?碰就会觉得火辣辣的,更不要说洒在伤口上。
但盛隆和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甚至在她上完药,给?他包扎时?,还含笑问了一句:“嫂嫂可放心了?”
觅瑜没说话。
她乌黑的睫翼轻卷,洒落一片疏密有?致的阴影。
盛隆和似乎也习惯了她的爱答不理?,收回手?,道:“你们太子殿下呢?”
觅瑜看着空掉的手?心发怔,感觉心头也空落落的,没有?回答的心思。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他不是在问她,而是在询问邹敬临。
邹敬临对此支支吾吾:“这?……太子殿下他……”
他向觅瑜投去求助的目光。
觅瑜强行收拢心神,看向盛隆和,努力整合游离的思绪,道:“他……他有?事先离开了,让我们给?你疗伤,也……叫你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盛隆和挑了挑眉:“他是这?么说的?”
“你在之前见他……”她不想说出“最后一面”一词,干脆隐去,道,“……见他面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吗?”
盛隆和露出回想的神色:“是说了一些,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算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在这?里?等着就等着。”
觅瑜一愣:“他和你说过话了?”
盛隆和奇怪道:“他自然和我说过话。”
“他、他和你说了什么话?”
盛隆和的目光在周围轻轻一扫。
邹敬临立即有?眼色地告退,青黛与慕荷也福身退下。
直到书房里?没有?别人,盛隆和才开口道:“他说,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内情复杂,其中或许牵连到了朝廷重臣,他要去详细查探一番。”
觅瑜急忙道:“他去了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两?手?一摊,“如?果我知道,我还会在这?里?问你吗?”
觅瑜也清醒过来,意识到盛瞻和正好端端地站在她的跟前,只是他不再认为自己是太子,也不再认为是她的夫君。
她努力压下心头涌起的难过,飞快地眨眨眼,逼退泪意:“他……他有?说,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吗?”
盛隆和还是一样的回答:“我不知道。”
但这?一回,他的声线温柔了些许,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难过。
“不过他迟早会回来的。”他道,“你还在这?里?呢,他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
但这?反而让觅瑜更加难过了。
因为当他用这?种声线时?,听起来就像是盛瞻和在说话,让她回想起往日的相处时?光。
她差点没有?忍住眼泪。
觅瑜在心里?想。
盛瞻和就是个骗子。
说什么会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半步不离开,结果她才慢待他几天,他就走?了,消失了。
骗子……
盛隆和待在书房里, 表示要等兄长回来。
觅瑜也希望盛瞻和能回来,为此,她又号了一遍他的脉, 希望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令她绝望的是, 她什么都没发现。
他的脉象稳妥不已, 与素日没什么两样,甚至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太奇怪了,从她配置的解药来看,那枚箭头上的毒性不浅, 哪怕仅仅是擦破皮,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是邹敬临医术高?超, 及时解了毒吗?也不应该啊, 毒性解得?再快、再干净, 也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还是因为他的臆症发了,以毒攻毒, 导致他体?内的毒性消解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看见哪本医书里记载过,臆症会有这等作?用……
她找不出他病发的原因,该怎么医治他, 让他尽快变回盛瞻和?
难道?她只能这样干等着,等到他自行变回盛瞻和的那一天??其它的, 她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会这样?
她真是没用……
觅瑜陷入压抑的情?绪中。
盛隆和看她一眼, 收回手,道?:“怎么了?摆出这样一副天?塌地陷的神情?。发现我毒入肺腑, 药石罔效了?”
他的口吻无?谓又漫不经心,与盛瞻和惯常的语气大相径庭。
从前在清白观时, 觅瑜只觉得?他言语恣意,让人?接不上话,别?的没有什么。
然而现在,再次听到这种口吻,她……她很?不习惯。
仿佛她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也的确是一个陌生人?。
觅瑜闷闷不乐地在心里想着。
虽然盛瞻和多次和她说过,盛隆和喜欢她,但……都是骗人?的。
盛瞻和不会拒绝她的接触,不管她是握着他的手,还是抚摸他的脸庞,他都会满足她,不会主动离开?。
不像盛隆和,说收回手就收回手,不带一丝留恋。
他根本不喜欢她。
盛瞻和是个骗子。
盛隆和也是骗子。
觅瑜抿着唇。
盛隆和打量着她的神色,再次开?口:“我真的毒发了?”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一点担忧,很?显然,他不这样觉得?。
觅瑜努力提起精神,回答:“没有……殿下贵体?安康,一切都好。”
“那就好。”盛隆和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嫂嫂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为什么?嫂嫂不愿意见到我吗?”
觅瑜又答了一声“没有”。
“我、我只是……”她心绪纷乱地颤动睫翼,“殿下,你莫要再唤我嫂嫂了。”
盛隆和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你嫁给了兄长,我自然该唤你一声嫂嫂。”
“还是说,”他倾身凑近她,轻笑道?,“嫂嫂更喜欢我唤你的闺名?”
他的话语轻佻,举止轻狂,看起来暧昧又无?礼,偏偏他的眼中不含任何情?.色,只有无?瑕的笑意,如太乙山巅终年不化?的白雪,飘然出尘。
觅瑜怔怔地看着他。
身为盛隆和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如果说盛瞻和居于云端,那么他就是流于江河湖海,随风无?定。
他好像比不上盛瞻和分毫,又好像能与之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而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觅瑜怔然不语。
看着她发呆的模样,盛隆和笑意更深,唤她:“瑜儿?”
觅瑜心中一颤。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脸颊更烫了,简直怀疑有没有烧红。
她往后退去,与他拉开?距离,略含慌乱地道?:“这、不可,于礼不合——”
“哦。”盛隆和笑容不变,“看来我还是得?叫你嫂嫂。”
“……”不,这个称呼她更不愿意,“殿下……称呼我觅瑜即可。”
盛隆和的笑容又深了一点:“你确定吗?”
觅瑜胡乱点头。
他含笑询问:“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也算是嫂嫂的闺名?我这么称呼你,不算于礼不合?”
觅瑜答不上来。
如果她真是他的嫂嫂,那当然是不可以的,包括像现在这样共处一室,也不行,但他们又不是真的叔嫂。
他就算顶着奇王的名头,对外说他心慕她,别?人?也只会面色古怪,而不做出任何批判之举。
因为她就是他的妻子,他就是她的夫君。
偏偏他不知道?。
她也不能同他说。
她只能垂着眸,避开?他的目光,细声回话:“总之,你莫要叫我嫂嫂……”
“好。”盛隆和懒洋洋应声,回身坐正,“我听你的,不叫你嫂嫂。”
“……”又叫。
觅瑜决定转移话题,不在这方面纠缠,免得?她越发觉得?委屈和难过。
“说来,殿下是何时回到长安的?”她询问,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殿下不是在太乙宫中清修吗?”
盛隆和道?:“我收到了兄长寄来的一封信,所以决定回来看看。”
“信?”她带着点探究和好奇地询问,“什么信?”
他看她一眼:“我哥哥没有告诉你吗?”
她摇摇头。
他道?:“那我也不能说,等他回来了,你自去问他吧。”
觅瑜:“……”
她有些艰难地继续询问:“那……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盛隆和漫不经心地回答:“不久,今日上午才到,替咱们太子殿下办事,去刑部走了一趟,结果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殿下独自一人?去的刑部?”
“嗯。”
“那……太子殿下去了何处?”
“长安府?还是大理寺?总之是去办他的事了。”
就这样一问一答,觅瑜总算有所了解,当他身为盛瞻和或者盛隆和时,是怎么处理两个身份的矛盾之处的。
答案很?简单,臆想。
臆想不存在的事情?或经过,让一切变得?合理。
比如,从前往刑部查案到遭遇袭击,明明都是盛瞻和的经历,但在盛隆和的口中,却?成了他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变了。
如果仅仅听他的讲述,会发现一切逻辑都很?通顺,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觅瑜询问他在太乙宫中是如何清修的时,他也能有板有眼地讲出几件细节的事,听起来完全不像在胡编乱造。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她都要以为,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一对兄弟了。
她甚至问了一句:“殿下在见到太子殿下时,可曾注意他气色如何?”
得?到他的如下回答:“还行吧,和从前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就是看起来有点心事,好像在牵挂着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笑了笑,看着她道?:“想来那个人?就是嫂嫂。听闻嫂嫂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不知近来可好些了?”
觅瑜也跟着勉强露出一个笑,答道?:“尚好……没什么大碍。”
盛隆和道?:“可我看,兄长很?关心你,不像没有大碍的模样,你真的没事?”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半含认真,有那么一瞬间,觅瑜还以为是盛瞻和在看她,心湖漾出一汪柔软,但很?快,这股柔软就变成了酸涩。
“我真的没事。”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再与他对视下去,她害怕自己会盈出眼泪。
“若他关心我……”她低声喃喃,“便早日回来看我吧……”
盛隆和似乎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道?:“他自然会回来的。”
觅瑜默然暗想,他当然会回来,她也相信他会回来。
她只是希望他能回来得?早一点,再早一点……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
皇后匆忙赶来,查看情?况。
彼时,觅瑜还在书房中,陪着盛隆和,等待他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兄长,她的夫君。
听闻宫侍禀报,她一时大感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盛隆和不能理解她的反应:“虽说消息有误,把我受伤的事情?传为了兄长受伤,劳动母后前来,但也没有什么,你同母后解释清楚就行。”
问题就在于这里!
消息根本没有差误,盛瞻和的确遇了刺,甚至因此受了重伤,臆症突发,变成了盛隆和。可她该怎么同他解释?
还有皇后殿下,知道?他变成盛隆和了吗?还是只听闻了他遇刺的消息?如果仅仅知道?后者,到时她要怎么向长辈解释?
觅瑜焦急不已,坐立不安。
偏生她还不能逗留在书房里,皇后驾临,她身为太子妃,必须前去迎接,包括盛隆和也要去,不论?他此刻的身份是太子还是奇王。
她咬着唇,蹙眉看向盛隆和:“可是——你——”
盛隆和道?:“我什么?”
“母后——”
“哦。”他有些明白了,道?,“我自然也要去。我常年离京,好不容易回趟长安,本该在第一时间进宫拜见母后,不想有事耽搁了。”
“这会儿母后过来,虽然不是来看我的,但想来不会介意多看一个儿子,还能让她安心,知道?不是我哥哥受了伤。”
觅瑜心道?,这可不一定,若是让皇后得?知长子臆症突发,变成了次子,怕是不仅安不下心,还会格外忧心。
但不管怎么说,皇后都是必须要见的,容不得?他们逃避。
所以最终,觅瑜和盛隆和一道?去了前厅,恭迎皇后。
皇后的阵仗不大,只带着管事姑姑、贴身宫女并之前告退的邹敬临,所着宫装也很?家常,看样子是在长春殿里一听闻消息,就即刻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