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有些……入夏之后,天气热了许多, 精神也?容易感?到疲惫。瞻郎身为东宫之主,国之储君, 自当爱重己身, 为天下万民?积福。”
盛瞻和淡淡笑?了:“耳濡目染日久,纱儿也?会说这些面子话了。”
觅瑜分不清他是在夸她还是贬她, 局促地笑?了笑?,颊边抿出一对小巧的酒窝。
她伸出手, 试探地将药碗往前推了推:“纱儿是关心瞻郎,瞻郎莫要取笑?纱儿……这药,瞻郎可愿服下?”
盛瞻和定?定?看她一眼。
她被他看得忐忑不安,强自镇定?地唤道:“瞻郎?”
他收回目光,缓缓拿起药碗,道:“纱儿亲自开的药方?、煎的药,还亲自端过来,此等心意,我自然不能辜负。”
说罢,他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觅瑜睁大眼盯着他,看着他确实是把药喝下去了,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兴奋。
她还以为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劝动他呢,甚至设想了最差的局面:被他认为是在下药毒害。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服了药。
是吉量在夸大其实,还是他格外信任她,愿意服下她端来的药?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桩好事?。
有了这一个?开头?,往后再想要他服药就不难了,她可以顺着这次的借口,每天都端来一碗药给他服下,先把夏天糊弄过去再说。
盛瞻和的话打断了觅瑜的畅想。
他放下空药碗,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道:“下次劝人服药时,纱儿记得别太殷勤,让人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觅瑜笑?意一僵,勉强恢复容色,心虚笑?道:“瞻郎说的什?么话?纱儿是真心为瞻郎着想——”
“我知道你是真心。”盛瞻和道,“所以我才喝了药。”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太单纯了,纱儿。”他淡淡笑?着看她,“既不会骗人,又容易被骗,这样的性子是要吃大亏的。”
觅瑜有些羞臊地红了脸,缠着手指、绕着披帛,小声替自己分辩。
“单纯不好吗?总想着骗人才不对……再说,单纯又不代表傻,纱儿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骗过呢……瞻郎莫要把我想得太愚钝了……”
盛瞻和笑?容愈深,看向她的目光也?越显宠溺。
“好,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你。”他示意她上前,到他的身边,“过来,看看我新?写的文章。”
觅瑜依言照做,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庆幸服药一事?的揭过。
看来最近一段时日,她不用担心他服药的问?题了。
不过,鉴于他在这数年?间都没有服过药,等她之后回房,还得再仔细调整一下药方?,希望他的病情能从?此好转……
想到盛瞻和会患病这么多年?,原因或许不是病症疑难,而是不曾服药,觅瑜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希冀,感?觉前路光明了许多。
她一定?能治好他。
怀抱着这份信心,觅瑜离开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对上吉量悄悄投来的眼神,她亦含笑?应首,示意其不用担心。
吉量恭送她离去,直到长廊尽头?看不见太子妃一行人的身影,方?进入书房。
“殿下。”他躬身行礼,从?怀中掏出一节细管,奉上前,“江州那边传来消息。”
盛瞻和接过,从?管中取出纸条,展开看了,神色不变。
他瞥向下首的内侍,淡声夸奖:“你这次做得不错。”
吉量赔笑?:“殿下过奖,殿下的吩咐,奴才自然会做到最好。”
“行了,你下去吧,记得往后都维持这套说辞,莫要被太子妃察觉端倪。”
“是,奴才谨遵殿下之命。”
入夜,盛瞻和邀觅瑜共浴。
这是自她出信期以来,他第一次邀请她,觅瑜大约能猜出他的想法,微红着脸答应了。
她的猜想没有出错,几乎是才一入水,他就抱住了她。
水流载着花瓣东游西荡,氤氲熏香中,盛瞻和深切地亲吻着她,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劈开汩汩涌动的热泉,翻出白?浪。
觅瑜红了眼角,眸里盈出一线泪光,随着水流不断涌动,她的泪意也?不停积累,终于滴滴滑落,在脸颊上晕染开一片嫣色。
她搂着盛瞻和的脖颈,十指忍不住紧缠,发出娇弱的低泣声。
好半晌,她的泪才止住。
正当她舒了口气,以为今晚就到这里为止,她可以安心沐浴时,盛瞻和却重新?抱住了她,没有让她离开。
她身子一僵:“瞻郎……纱儿、纱儿累了……”
“是吗?”盛瞻和在她耳边哑声低笑?,“纱儿不想再来?”
“不、不想……”
“纱儿既然不想,又为何给我端来那样一碗药?不是嫌弃为夫近日忙于繁务,疲惫不支,冷落了你么?”
觅瑜终于明白?,他在书房说的那番话,究竟有哪里不对。
原来如?此——他那时候指的竟是这事?!
她又惊又悔。
他、他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呢?而她,怎么就毫无所觉地应了他的话呢?
她试图辩解:“不,我没有——”
盛瞻和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重新?劈波斩浪,驾驭征伐,让本已平静下来的池面再度晃动,花瓣随之沉浮聚散,把她的呜咽声都掩在热涌之下。
她惊喘着,抽噎不断。
她果然太单纯了,吃了大亏,而他,就是那个?骗她吃大亏的人。
浴池西高东低,西南角辟有一处浅地,水浅而清,卧有几块天然山石,既可以倚坐,也?可以半躺着休憩。
盛瞻和搂着半软身子的觅瑜过去,寻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倚靠,示意她慢慢坐下。
觅瑜迷蒙着一双泪眼,红着脸蛋,咬着唇,乖乖照着他的吩咐行事?,落下又一串泪珠,滑过娇粉的脸颊。
盛瞻和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含笑?抚上她的脸颊,称赞:“好孩子。”
大坏蛋……!
觅瑜在心里充满委屈地回应。
水流声清越,如?漱石击玉。
星辰的光芒隐没时,觅瑜彻底累得不能动弹了,趴在盛瞻和的怀里休息。
盛瞻和轻抚着她的背,给她讲述玉兔下凡寻药草的传说,故事?很有趣,勉强让她支撑着精神,没有累得直接睡去。
她一边听?,一边打量着附近的景色。
浴池引水而建,由白?玉砌就,虽没有露天席地,却也?造出了精致的池景,不比山水庭园差,砌池的白?玉更是会在夜晚隐隐散发出光晕,颇有神韵。
如?画的风景中,最瞩目的自然是怀抱着她的人,有他在,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可惜他目前在她心里是个?坏蛋和骗子,纵使他再迷人,她也?不想多看一眼。
但最终,她还是忍不住看了。
因为她于无意间发现,在他的腰侧,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
她不由得生起几分好奇,想更进一步看清形状,撑着手朝他靠近。
盛瞻和误会了她的意思,抚摸她的脸颊,配合地变动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拥有一个?更好的角度。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霎时羞红了脸庞,赧声辩解:“瞻郎误会了,我、纱儿不想……”
闻言,盛瞻和有些遗憾,也?有些疑惑:“那纱儿这是准备做什?么?”
她红着脸,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腰际。
“这里……有一个?形状很奇特的胎记。”
盛瞻和了然:“原来你是指这个?。”
他直起身,在水波的晃动中露出完美的腰线,让她能更好地看清。
这一下子,觅瑜看清楚了,胎记的形状有点像太极图。
她登时颇感?新?奇:“它——”
“是不是有点像太极图?”盛瞻和接过她的话。
她惊讶:“瞻郎知道?”
“自然知晓。母后在我小时候就告诉过我,不仅我有,十弟也?有,不同的是他的胎记在腰腹的另外一侧,与我正好一左一右。”
觅瑜愈发惊奇:“能够拥有这样一个?胎记,可真是难得。”
“是很难得。”盛瞻和淡淡道,“听?母后说,我和十弟刚出生时,稳婆就发现了这个?胎记,父皇因此对我们格外欢喜,认为我们的诞生是祥瑞之兆。”
“可惜没过几日,宫里就出现了双生子不祥之言,佐证便是我们身上的胎记。”
她一愣:“不祥?”
他应声:“是。钦天监言,若是正常的双生子,拥有此等胎记,必定?一人为阳、一人为阴,组合而成一个?太极,而不是像我和十弟,一人拥有一个?太极。”
“这,”觅瑜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不说他身上的胎记只是有点像太极,实则不过一个?半深半浅的圆形印记,距离真正的太极图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它真的是好了,那又如?何?
阴阳合二方?为一,他与十皇子虽为双生,却也?是独立的个?体,每人拥有一个?完整的太极再合理不过。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胎记而已,能代表什?么呢?
因为胎记而判断吉凶,这种做法不仅可笑?,还很愚昧。
钦天监那么说,是受废后指使,想要置两个?皇子于死地。
那么圣上呢?他有什?么理由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们可是他的亲骨肉……
第52章
“亲骨肉又如何?”盛瞻和神色平淡, “父皇不是?只有我和十弟两个孩子,宫里也不是只有我和十弟两个皇子。”
觅瑜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也知道圣上薄情, 不把两个刚出?生的孩子放在眼里很正常, 但她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
毕竟, 这是?在把他们兄弟二人往绝路上推。
圣上可以相信钦天监的胡言,可以不喜欢他们,但——他怎么能忍心放弃掉他们的性命呢?
那时候的他们才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 是?世?间最纯洁无辜之人,圣上只为了钦天监的一句话,竟然就要抛弃他们?
何其残忍。
这就是?天子吗?登高位重, 孤家寡人。
觅瑜越想越觉得难过, 替盛瞻和难过, 忍不住同?他诉说了这份心思。
盛瞻和听了,眉眼间化开一抹温柔。
他抚上她的脸庞, 道:“所谓孤家寡人者,乃寡德谦称,并非寻常孤寡之意。”
觅瑜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没听懂。
他道:“古来帝王莫不以德配天, 是?以自谦孤寡。若依照纱儿的意思,父皇岂不成了薄情寡义、德不配天之辈?”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 可会惹来大麻烦, 幸而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我明白纱儿的心, 不会误会,纱儿说这话没事。”
“其他人却未必, 纱儿在外?头?时,千万要记得,不能妄言。有些话,只能说给我听,知道吗?”
觅瑜仍是?呆呆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有些听懂了,又没有听懂。
他……是?在单纯给她解释帝王自称孤寡的意思吗?
还是?说,他也认同?她的看法,觉得圣上……薄情寡义,德不配天?
“瞻郎……”她喃喃唤他。
盛瞻和伸指抵上她的唇,微微笑?着,“嘘”了一声。
浴池周围架设着数盏宫灯,昏黄的灯影下,他容貌霄朗,俊美无俦,恍似自九重天下凡的谪仙,使人心醉神驰。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如山谷间的幽潭,倒映着松林月景。
不知不觉中,觅瑜被他的目光吸引,睫翼低垂,面覆烟霞,俯首与他唇齿交缠。
春风吹皱池水,漾出?一片温情。
之后的一段时日,觅瑜每天都命人煎药,亲自端给盛瞻和,看着他服下。
盛瞻和对此没有多?言,只是?询问了她一声:“纱儿为何忽然日日端药给我?可是?当真?觉得为夫体虚,需要大补?”
得来她羞赧无措的回复:“自然不是?!瞻郎、瞻郎身强体壮,不需——这药只是?用来静心凝神的,没什?么别的用处。瞻郎……莫要误会……”
他含笑?凝睇:“哦?那纱儿是?觉得我近日心烦气躁,需要冷静了?”
她嗫嚅:“自然也不是?……”
“那是?为何?”
“纱儿……纱儿只是?关?心瞻郎,想……让瞻郎身体更加康健一点……”
“所以我的身体还是?不行?”
觅瑜涨红了俏脸,不知道他口中的“不行”指的是?哪一方面。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种……要不然她今天晚上又别想好好休息了,她为了让他服药,当真?付出?了太多?……
有那么几次,她都想在药里多?加一味真?正安神的料了。
“瞻郎……”
她跪坐在锦绣地毯上,精致的宫裙摊成一朵牡丹花,半软着腰肢,倚靠在盛瞻和的身侧,抬起一双含情露目,看向他,乖声轻唤。
“纱儿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瞻郎更好一点……瞻郎就当做是?为了纱儿,服下这药吧……”
盛瞻和含着一缕浅浅的笑?,回视她。
他抬起她的下颔,指腹在她唇边摩挲。
察觉他的暗示,觅瑜娇颊染嫣,有些害羞,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怯赧做出?了回应。
盛瞻和笑?容愈深,收回手,拿起药碗,服下药:“我说过,纱儿的心愿,我总是?乐意达成的。”
觅瑜抿着唇,不答话,垂眸掩去一丝氤氲水汽。
他是?愿意达成她的心愿,可代价却要她来付,这样一桩划算的买卖,他当然喜欢了……
服药之外?,觅瑜也会给盛瞻和把脉。
这是?她唯一一件觉得舒心的事情,因?为盛瞻和对此接受良好,通常在每日晨起时就让她顺手把了,不会向她提出?额外?的要求。
可惜舒心有限,她一连把了数日的脉,都没有发现?他的脉象有何变化,与从?前一模一样,无从?得知他服药后的效果。
这也是?她的娘亲认为太子病情古怪的原因?之一。
身患臆症者,通常心脾两虚,脉象不稳,盛瞻和的脉象却很稳定,并且是?很健康的那种稳定,叫人分辨不出?有什?么毛病。
唯一一次异常,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她给他开的药太补,致使他有点上火。
在那之后,她不得不减去一半份量,以免他精神过足,缠着她一直到天明……那么激烈的折腾,他受得住,她可受不住……
可是?这不应该,她的方子是?仔细斟酌过的,考虑到他身份尊贵,还特意减少了三?成用量,不可能过度,他的身体也很健壮,不应该虚不受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的病情会这样奇怪?
觅瑜苦恼不已。
如果不是?盛瞻和切切实实地以奇王的身份出?现?过,她都要怀疑他有没有患病了。
现?在这种棘手的情况,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要征求娘亲的意见,又不敢告诉娘亲,太子多?年来未曾服药,娘亲不知晓盛瞻和的真?实情况,自然无法给出?贴切的意见。
一时间,觅瑜觉得前路又变得迷茫起来。
她叹了口气,心想,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六月下旬,北越、澜庄遣使来朝,圣上大宴,宫中一时热闹非凡。
觅瑜身为太子妃,自然要随盛瞻和一道与宴,在宴会上见识到了许多?外?邦风物,一时颇感兴趣。
北越与澜庄皆为中原属国,此行来使,不仅上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也随行了不少胡商,在东西二市摆摊叫卖。
圣上特意开了宵禁,以表长安繁华,国力强盛,百姓生活安康富足。
云蔚殿。
盛瞻和迈步入殿,道:“听说今晚西市有一场表演,是?澜庄那边特有的,纱儿可有兴趣一观?”
觅瑜放下医书,抬起头?,有些好奇地询问:“什?么表演?”
“用澜庄那边的说法,是?‘木阿罗挪’,汉译过来是?水上傀儡戏。”他在凭榻一侧坐下,与她隔案而视,“怎么样,纱儿想去看吗?”
觅瑜抿嘴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嗯。”
盛瞻和亦笑?:“好,你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儿就出?门。”
她讶然:“这么快?”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现?在天还没黑呢,这时候出?去,会不会早了点?”而且他们晚膳还没有用。
“不早,我们先去拜访一趟岳父府上,等?在府里用完膳,也差不多?到天黑了,去西市正好。”盛瞻和道。
觅瑜更加惊讶了:“瞻郎要带我回娘家?”
他微微一笑?:“纱儿不想去么?”
她欣喜不已,连声道:“想去,自然想去。”
时下风俗,女子在出?嫁后,除了新婚三?日回门之外?,只有逢年过节时,方可回娘家一探。
觅瑜身为太子妃,需要遵守的规矩更多?,每月里能和娘亲见上两面,已是?知足,不奢求更多?。
一个月前,她的爹爹从?沽州办完差事回来,她央着盛瞻和陪她回娘家一见,都被她爹爹警告不可再行任性,往后要安心待在东宫,侍奉夫君。
此时听闻这一消息,她焉能不心生欢喜?
当下站起身,舒展笑?颜道:“瞻郎且稍候片刻,纱儿去换身衣服,很快回来。”
盛瞻和含笑?回应:“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觅瑜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出?宫的服饰。
盛瞻和体量她的思亲之心,早早命人备好马车,等?她一回来就带着她上了车,去往赵府。
对于他们的到来,赵得援和祝晴都十分惊喜。
祝晴尤其喜出?望外?,拉着觅瑜直往里走,被赵得援咳嗽提醒,才想起女儿已经?嫁为人妇,比起陪伴爹娘,她更应该待在夫君的身边。
不过盛瞻和不在意,表示:“纱儿许久不曾见岳父岳母,颇为想念,多?陪陪岳母也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有事情:“不知岳父可否借一步谈话?瞻和有事要与岳父相商。”
赵得援自然点头?应可。
就这样,翁婿俩去了书房,留下母女二人在堂屋布置晚膳。
觅瑜有些悻悻,手指缠绕着缀在胸前的细辫,轻哼:“我说呢,怎么忽然想到要带我回娘家,原来是?为了找爹爹……”
祝晴看得开:“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能回来就好。”
“前头?颜侍郎家的女儿,你还记得吧?她随夫君去任上,整整三?年不能回长安,更不要提探望爹娘。你现?在能隔两个月回娘家一趟,已经?很难得了。”
“再说,你的夫君不是?寻常人,是?东宫太子,整天日理万机的,能没事陪你回家看望爹娘?想想都知道是?有正经?事。”
“你今日能有此一行,还是?他以公济私,特别照顾了你。你应该感谢人家,而不是?在这里抱怨。”
“我知道。”觅瑜嘟唇,“可他想要找爹爹就找,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呢?搞得他像是?特意为我这么做的一样……”
祝晴摇头?,伸指一点她的额角:“他就是?特意为你这么做的,要不然他大可自己上门来,何必带着你?”
“娘算是?发现?了,自从?你嫁了人,就被宠得越发娇纵,你爹还巴望着太子殿下管一管你,依我看呐,难。”
闻言, 觅瑜有些心虚。
回想她嫁给盛瞻和后的种种,好像是被?宠得越来越娇气了,但、但这只能?说明?他喜欢她, 不能?说明?她不听话, 因为她一向很乖……
她垂下眸, 小声道:“娘这话说得,好像女儿有多么不听话一样……”
祝晴道:“你就是不听话,月初我让你断了冰饮,不许碰冷的, 你有没有照做?”
觅瑜乖巧点头?:“照做了,殿下一直记得娘的叮嘱,不允许女儿多喝一碗梅子汤。”
祝晴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词:“多喝?看来你还是在?喝。”
她辩解:“就一碗……而且女儿也是这两天才开始喝的, 刚出信期那会?儿, 女儿一点冷的都没碰。”
祝晴拧眉:“一碗也不行, 你是大夫,不知道调理身体至少?要三?个月?半个月不碰冷的算什么调理?”
觅瑜赔着笑, 挽过祝晴的胳膊,撒娇:“娘——”
祝晴不买账:“喊祖母也不行。你可真是能?耐,月初时疼成?那样?,现在?还敢生冷不忌, 等会?儿娘必须找殿下好生说道说道。”
“还有太子殿下,也真是你的好夫君, 这种事都能?纵着你, 我看你哪天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摘下来。”
觅瑜乖巧笑道:“这不是娘一心?期望的么?让女儿嫁一个疼人的夫君。”
说罢, 又转移话题:“说起来,怎么不见哥哥?他还没有下值吗?”
祝晴知道她在?转移话题, 但还是顺着她的意回答了:“按理应该下了,不过最近一段时日,你哥一直回来得比较晚,也不知道在?外头?有什么事。”
她好奇:“哥哥会?有什么事?”
提及长子,祝晴板着的脸孔总算浮起一丝笑意,压低了声音,同她道:“娘怀疑,你哥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觅瑜先是惊讶,继而想起晏妩娴,便?是一喜,询问道:“真的吗?娘怎么确定?”
祝晴低笑:“娘前头?看见你哥腰间的荷包换了一个款式,那针脚差劲的,一定不是从外头?买来的,大约是哪家不擅女红的姑娘送的。”
她边说边轻抚胸口,舒气喟叹:“真是不容易,你哥长这么大,总算要铁树开花了。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眼光,看中了你哥。”
觅瑜回想着晏妩娴的女红,好像是不怎么样?,能?与娘亲的说辞对上,当下愈发欢喜。
虽说不管她哥哥喜欢谁,想要跟谁在?一起,她都会?乐见其成?,但人选是晏妩娴更好,她自然希望她的哥哥和她的好姐姐能?成?为一对。
而且这样?一算,她还是他们的媒人呢。
真是没有想到……
赵寻琅回府时,看到的就是他娘亲满脸“吾儿长成?”的笑容。
“哎呀,琅儿回来啦?这天都要黑了,怎么才回来?可是镇抚司最近事忙,所以下值得晚了?”
他一愣,稍显不自在?地握拳咳了咳,含糊道:“……孩儿是有一些要事。”
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觅瑜:“妹妹怎么来了?是太子殿下带妹妹来的吗?”
祝晴依然笑容满面:“你妹妹自然是跟着太子殿下一道过来的。至于你么……”
她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噗嗤一笑,一挥手绢:“算了,娘不说了,给你留点面子。娘去给你们准备晚膳,纱儿难得回家一趟,可有什么想吃的?”
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话语,令赵寻琅有些招架不住,趁着祝晴去厨房督管的功夫,他询问觅瑜:“发生什么事了?娘的神情怎么这般古怪?”
觅瑜莞尔,往他腰间一瞥,果见上面挂着一枚崭新的荷包,布料名贵,针脚朴实,与晏妩娴曾经绣过的黄鹂斗法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抿嘴一笑:“娘的神情为何古怪,哥哥不知其中原因么?”
赵寻琅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知道?”
觅瑜没有说话,只把目光往他的荷包上瞧。
注意到她的视线,赵寻琅的神色浮现出几分局促,旋即强压为镇定,干咳一声,道:“行了,我现在?知道了……”
“娘也真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不问你在?东宫过得如何,太子殿下对你好不好,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娘是关心?哥哥,才会?和我说这些,同样?的,妹妹也关心?哥哥,才会?听娘说这些。”
觅瑜含着笑,凑近兄长,小声询问,“哥哥同我说实话,这荷包是哪家姑娘送的?可是长安府尹家的晏大姑娘?”
赵寻琅侧身避开一步,掩去不自然的口吻,淡淡道:“……知道还问。”
确定了她哥哥喜欢的姑娘果真是晏妩娴,觅瑜笑得愈发欢喜,双目流转着欣然的光芒,发自真心?地替他们感?到高兴。
“我关心?哥哥嘛。再说,哥哥同娴姐姐的见面,还是我促成?的,真要论起来,我还是你们二?人的月老,自然得关心?一下近况。”
“那你现在?知道了?放心?了?”
“嗯,知道了,也放心?了。娴姐姐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哥哥可要珍惜人家。”
“用你多说。”
翁婿二?人议事完毕,从书房里出来时,晚膳已经置备完毕。
众人分席入座,开始用膳。
觅瑜坐在?盛瞻和的旁边,给他夹了一小块鱼肉:“这是娘亲最拿手的清蒸白鱼,瞻郎尝尝看,觉得味道怎么样?。”
赵得援发出一记咳嗽,好似被?什么东西呛住了。
祝晴乜他一眼,神色间有着嫌弃和警告。
赵寻琅抬目瞥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移开视线。
唯独盛瞻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应她的推荐尝了一口,评价:“滋味鲜美,色香俱佳。岳母厨艺精湛,令人佩服。”
一次普普通通的互动,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觅瑜下意识的举止,想让盛瞻和品尝她娘亲的手艺。
没想到她的家人反应这般奇怪,令她也感?到莫名起来,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有些迟疑地回顾先前的言行,思忖是否有哪里不妥。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不小心?把夫妻间的亲密称呼说出了口,她应该唤他“殿下”,而非“瞻郎”的。
霎时,她的面色绯红一片,真切体会?到了兄长在?面对娘亲时的感?受。
幸而祝晴见她不自在?,贴心?地打起了圆场:“不过湖中野味,粗陋手艺,登不得大雅之堂,殿下喜欢就好。”
赵得援也在?妻子的眼色示意下接话:“正是,正是,殿下谬赞。说来……”
膳罢,众人略略聊了两句,盛瞻和便?带着觅瑜告辞。
赵得援领着家人送行,临走前抽空把觅瑜拉到一边,小声询问。
“今回可又是你缠着太子殿下要来的?爹之前不是对你说过,不许任性妄为了吗?怎么还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