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女儿想不明白之处。”觅瑜道,求解的渴望压下?了羞耻感?,促使着她抬起眸,看向母亲,“娘,为什么女儿会怀孕?还?怀得这?般无知无觉?”
祝晴深深皱眉,摇着头,道:“我想不通。这?太奇怪了……”
觅瑜有一个猜想:“假使女儿在断药期间怀了孕,之后?又服药了,会使女儿的脉象变得异常,把不出有孕吗?”
“月初,女儿信期至时,曾因腹痛难忍而请娘亲前来诊治。女儿记得,娘亲那时特意问过女儿,有没有在服药,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第59章
祝晴回忆道:“那个时候, 你的?脉象的?确略有平滑,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让娘都?怀疑是不是错觉。”
觅瑜心中一沉, 先前的那股发冷发麻感又回来了。
她怔怔抚上腹部, 艰难开口:“……所以, 娘亲那时确实诊出了异常,但因为得知女儿一直在服药,就?没有往有孕这方面想?”
祝晴哪里看不出她在自责?当下否认道:“不是。女子有孕的?脉象与寻常区别很大?,娘行医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脉象没见过?”
“假使你当真有孕,娘岂会看不出来?就?算你告诉娘说,你一天服用三瓶药, 娘也不会掉以轻心。”
觅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女?儿就?是有孕了……”
“所以你这孕事来得古怪。”祝晴道, 神情严肃而?又强调, 仿佛要让她确信这个事实。
这也的?确是事实,但觅瑜就?是不明白。
“娘, ”她求助地?看向母亲,“为?什么女?儿的?孕事会这般古怪?无论是娘亲、太医还是女?儿自己,都?没有发现?娘亲行医多年,可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娘遇到过。”祝晴用肯定的?口吻答话, “并且比你的?情况要稀奇古怪得多,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
“你不过是普通地?怀了场孕, 又运气不好地?滑了个胎、小了次产罢了, 不算什么大?事。”
她伸手抚摸爱女?的?脸庞,关怀叮嘱:“好了, 你不要再多想了,小产伤身?,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你都?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觅瑜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她怀疑她是遇到这种特殊情况的?第一人,要不然以娘亲的?性情,早给她举例子掰扯起来了,而?不是在这里空泛而?谈。
但她也知?道,娘亲是在关心她,她因?为?自己粗心大?意,保不住胎儿小产,连累娘亲半夜赶来东宫,已经很不孝了,不能再给娘亲增添烦恼。
所以,她很乖巧地?应声?:“女?儿知?道,女?儿会好好休养的?,娘亲放心。”
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道:“女?儿……有一事想和娘亲商量。”
祝晴道:“什么事?”
她咬咬唇,小声?道:“女?儿此次孕事,固然来得古怪,去?得离奇,但终究与女?儿服用避子药脱不了干系……女?儿、女?儿想……”
祝晴了然,接过她的?话:“你想不再服药?彻底断了?”
她点点头。
祝晴看着她,道:“你想好了吗?怀孕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只说生产,就?比你此次小产要艰难数倍,还有怀胎十?月要经历的?种种辛苦,你都?准备好承受了吗?”
觅瑜低垂着眼,嗫嚅回答:“实不相瞒,女?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女?儿不想再经历了……”
不想再无知?无觉地?怀孕,等到滑胎小产的?关头才反应过来,追悔莫及。
祝晴叹息一声?。
“傻孩子。”她充满心疼地?抚摸爱女?的?脸庞,“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即使是圣上和皇后来,娘也敢和他们说,此事与你无关。”
“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惩罚你自己,更不值得你为?此搭上今后的?人生。”
觅瑜摇摇头。
“不瞒娘亲,在这件事上,女?儿的?确是有着几分自责的?心理。”她看向母亲,认真地?道,“但女?儿并不是因?为?这一缘故,才做下决定的?。”
“太子殿下对女?儿爱重有加,女?儿愿意给他生儿育女?,这也本就?是女?儿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懂事的?发言,让祝晴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心疼:“可你还这么小,娘舍不得你怀孕……娘放不下心。”
“女?儿不小了,从嫁给太子殿下的?那一天起,女?儿就?是大?人了,该担负起应尽的?责任。”
这话一出,祝晴的?神情霎时变得复杂起来,有感动,有伤怀,也有欣慰。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含笑道:“好,娘尊重你的?意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娘会一直支持着你。”
“只有一点要求,娘希望你能记住。”她关切道,“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自己一个人扛。”
“你可以找娘商量,也可以找太子殿下商量,千万不要傻乎乎地?想着自己解决,知?道吗?”
觅瑜颔首:“女?儿知?道了,娘放心。”
祝晴长?出口气,满怀无奈与忧心地?看着她:“我?还真不放心……幸好还有一个太子殿下,他这个女?婿,娘算是认下了。”
觅瑜眨眨眼,有些惊异于这话:“娘在之前没有……认可殿下吗?”
“怎么不认?”祝晴道,“但之前是不认也得认,圣上赐婚,把你许配给太子,是我?们整个赵家的?福气,娘必须欢欢喜喜地?认下。”
“实际也就?马马虎虎,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甚至在半个时辰前,听闻你小产那会儿,娘都?不想认他,但现在,娘已经完全认可他了。”
觅瑜愈发不解,不明白娘亲的?情感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为?何?”
祝晴轻轻拍拍她的?手:“自然是因?为?他对你好。不仅不追究你服药的?事,还因?为?顾惜你的?身?体而?克制自己,放眼天下,有几个男儿能做到这些?”
“这样一个女?婿,娘怎么会不认可?不喜欢?”
觅瑜一呆,脸庞又开始发红:“……娘亲等会儿可别在殿下跟前露了行迹,叫殿下知?晓女?儿、女?儿把这些夫妻之事告诉娘亲……”
“放心吧,娘不会说出去?的?。”祝晴满口答应,“今晚我?们母女?俩的?这场谈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包括你爹爹,都?不会知?道。娘向你保证。”
之后,母女?俩又说了些话,祝晴就?告辞了,临走前留下一道药膳方子,交代觅瑜按照上面所写的?用膳,至于服药方面,则继续服用邹太医开的?药。
“夜色已深,你小产刚过,不可熬夜,早点休息。娘明日再来看你。”
觅瑜拥着锦衾,乖巧点头:“娘也好好休息,回家以后,麻烦娘亲告诉爹爹和哥哥他们,女?儿很好,不用担心。”
祝晴笑着摸了摸她的?额角:“好,娘知?道了。”起身?离开内室。
不多时,盛瞻和的?身?影从外面走进,绕过屏风,坐到榻边,握住觅瑜的?手,关切询问:“和岳母说过话之后,感觉可好一些了?”
她点点头,漾出一抹浅笑,软声?回答:“感觉好多了,多谢瞻郎。”
盛瞻和的?神情却没有多么轻松。
他低声?道:“不必言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者,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她连忙否认:“不,这不关瞻郎的?事,是我?……是我?一直在瞒着你,偷偷服药……”
说到后半句话时,她的?声?线有些不稳,眸光也黯淡垂下,不敢看他。
“对不起,瞻郎……”她低落地?向他道歉,“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
觅瑜一怔,缓缓抬头。
撞进盛瞻和温柔含情的?目中。
“纱儿。”他柔声?唤她,“这不算什么。你知?道,于子嗣一事,我?从来不曾在意,也不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很担心这种事,你应该和我?说的?,这样我?就?不会一直要求你了。”
觅瑜怔怔地?望着他。
一股饱含暖意的?酸涩之情涌入她的?心田,浇灌开漫山遍野的?花,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曳动人的?花瓣。
直到盛瞻和用指腹轻拭她的?眼角,她才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这一事实的?察觉令她的?泪流得更凶,到最后干脆扑入他的?怀里,抱住他,依偎在他的?胸膛上落泪。
“瞻郎。”她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瞻郎,瞻郎……”
盛瞻和亦不断轻抚着她的?背,回应她的?呼唤:“好纱儿,莫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觅瑜才止住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退出他的?怀抱,抬手想要抹泪,但被盛瞻和阻止了。
他又一次细心地?给她擦拭眼泪,不同之处在于,之前那次他用的?是锦帕,这次则只用了他自己的?手掌和指腹。
但这反而?让觅瑜更加感到心安,她喜欢他的?手掌摩挲在她脸庞上的?触感,温热、轻柔,带着少许粗粝,她喜欢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把脸颊往他的?掌心里送了送,瓮声?瓮气地?同他说话:“瞻郎是如何知?晓纱儿服药的?……?”
他回答:“是邹太医诊出来的?。”
她一惊:“邹太医?那、那太医院岂不是——”
“放心。”他安抚,“邹太医为?太医院首,医术冠绝群医。他直到今晚才诊出你脉象有异,并且不能十?分确定,其他人更不用说,纱儿不必担心。”
觅瑜稍稍松了口气,旋又提起:“那邹太医——”
“他是我?的?心腹。”盛瞻和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这才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也是,如果能轻易诊出她在服用避子药,娘亲又怎么敢给她,必然是反复试验过。
她还想起来,邹敬临这个名字曾被他提及过,是在他第一次发现她服药那会儿,吩咐酂白,把药送去?对方那里查验,吓得她直接什么都?招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这位太医揭露了底细……
她颇感羞愧:“对不起瞻郎,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盛瞻和温言道:“我?说过了,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也不用向我?道歉。”
说罢,他又故意微拧起眉,正色道:“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替着担待,再这样和我?生分,我?就?要生气了。”
唬得觅瑜连忙颔首:“好,我?听瞻郎的?,不再说这些话,瞻郎莫要生气。”
盛瞻和露出一个微笑,奖励般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乖。”
又问她:“和岳母的?谈话怎么样?岳母可有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觅瑜困扰地摇了摇头:“没有, 娘亲也不清楚……”
“不过娘亲说,曾经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好像是在清白观的藏书里, 等过两日, 她?会抽空回观一趟, 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这是祝晴的?原话?,但觅瑜觉得这纯粹是对方在安慰她。
她?的?娘亲素来有过目不忘之能,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神医,怎么会不记得曾经看到过的?东西, 要再回去找呢?还是医道方面的?。
一定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认为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情况,才故意这么说的?。
盛瞻和?却好似信了, 轻抚着她?的?脸庞, 道:“也是, 岳母医术高超,清白观又?以岐黄之术著称, 居医道之首,岳母此行前去,定能找出究竟。”
觅瑜看着他含有温柔笑意的?神情,轻轻抿唇, 觉得他也和?娘亲一样,是在安慰她?。
但她?装作没有察觉, 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为她?着想,才会说这些话?, 她?若是对此纠缠不休,叫他们关怀忧切, 就太不懂事了。
是以,她?点?点?头,乖巧道:“嗯,纱儿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已近子夜,觅瑜小产刚过,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在亲人跟前哭哭笑笑,这会儿安静下来,又?服了宁神的?药,面容便染上?了几分倦意。
盛瞻和?看在眼里,不再和?她?多说,搂着她?在榻上?躺好,给她?盖上?锦衾:“好了,别?再想这些事了,安心?地睡吧,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觅瑜依恋地望着他,拉住他的?手:“瞻郎会陪在纱儿身边吗?”
盛瞻和?反握住她?,把她?的?手放回衾被中,温柔保证:“自然。我一直都在。”
闻言,觅瑜漾出一丝倩然的?笑影,闭上?双眼,陷入安稳的?睡眠中。
盛瞻和?坐在榻边,望着她?安然却仍旧显得苍白的?睡颜,伸手拨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她?的?肌肤。
半晌,他俯身在她?额角上?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寝殿,去到书房。
他提笔写下一封信,唤来暗卫,递出信,吩咐:“速速送往太乙宫,交予通达道长。”
翌日,太子妃小产的?消息传到宫中。
帝后听闻,皆派人送礼慰问,表示关心?和?遗憾之情。
皇后还亲自来了一趟东宫探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怀了身孕也不知道,竟到了落胎小产的?地步。”
这话?若是说给寻常女子听,尚能在责怪之余显出包容,然而换成自小学医的?觅瑜,含义就大不一样了。
她?惶恐不安,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向?皇后请罪:“儿臣知错——”
盛瞻和?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忘记了太医的?叮嘱吗?”
接着,他转向?皇后,道:“母后勿恼,此事怪不得纱儿。常言道,医不自医。纱儿本为闺阁女儿,不曾接触妇人之事,察觉不到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更不要提太医院日日来请平安脉,都没有诊出太子妃身怀有孕,纱儿就更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了。”
“也是孩儿不好,非要带着她?去西市看表演,累着了她?,才会使她?没有保住孩子。母后若要怪罪,就怪罪孩儿吧。”
皇后一怔,摇头失笑:“母后不过随口一说,就换来你这么多话?,真是……”
觅瑜却笑不出来,感到更加惶恐,因?为盛瞻和?的?这一番话?,既可以理解成给她?开脱,也可以理解成为了她?而出言顶撞长辈。
她?生怕皇后对她?越发不喜,连忙借着锦衾的?掩饰,偷偷拉了拉盛瞻和?的?手,示意他不要再为她?说话?。
同时,她?坐直腰身,用?加倍恭敬的?态度面对皇后,开口,想继续请罪:“儿臣——”
“好了,”皇后笑着打断她?的?话?,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母后本来也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是瞻儿误会了,你莫要紧张。”
觅瑜分不清皇后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紧张之情不减,干脆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卖一个乖巧的?态度。
“不、不,的?确是儿臣太不小心?了……儿臣身为医者,本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状,却这般粗心?大意,致使滑胎……是儿臣的?错,请母后降罪。”
皇后笑声叹气?,看向?她?的?神情显出疼爱之色:“真是个实诚的?孩子,难怪瞻儿这么喜欢你,抢着替你解释,母后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紧张的?模样呢。”
觅瑜的?心?有些悬起,拿捏不准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幸而下一刻,皇后的?言语让她?放了心?:“母后也不瞒你,初初听闻消息时,母后是有些不理解的?,为什?么你明明身为大夫,却连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
“但听了瞻儿刚才的?那?番话?,母后就有些理解了。瞻儿说得很对,你是姑娘家?,头一次接触女子孕事,不清楚情有可原。”
“反而是太医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发现你有孕,导致你不知道安胎小心?,酿成这桩遗憾,该问罪的?是他们。”
盛瞻和?道:“母后放心?,孩儿已经责骂过他们了,叫他们接下来务必好生诊脉,倘若再有差误,一律革职论罪。”
皇后缓缓点?头,道:“嗯,是该敲打一番,叫他们明白轻重。太医院关系到宫中所有人的?安康,只有他们上?心?了,其余人才能安心?。”
“此外,关于太子妃这一胎,太医院那?边有什?么说法?为何整整两个月,都无一人察觉孕事?尤其是邹太医,他身为医中圣手,怎么会也没有察觉?”
盛瞻和?道:“邹太医的?说法,是纱儿年纪小,怀的?月份又?浅,于脉象上?难以窥得一二,倘若月份再大些,就能察觉出来了。”
皇后再度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邹太医说得有理。”
她?看向?觅瑜,道:“母后刚入宫时,也曾怀过一胎,那?时母后比你还大上?两岁,也同样没有察觉,致使孩子没有保住。”
“你年纪这么小,怀的?月份又?不大,保不住孩子,不能怪到你的?头上?,只能说,命中与?这个孩子无缘。”
盛瞻和?道:“母后经历过此事?孩儿怎么没听说过?”
他的?语气?有些讶然,不知道是真的?对此感到好奇,还是为了转移皇后的?注意力,不继续在小产一事上?纠缠。
皇后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事,说给你听做什?么?”
“再者,当初失去那?个孩子时,母后虽然伤心?,但后来怀了你……和?你弟弟,母后便加倍欢喜回来了,觉得那?孩子重新回到了母后腹中,母后……很开心?。”
在说后半段话?时,皇后的?话?语有些苦涩,笑容也不复自然。
觅瑜清楚,皇后一定是想起了逝去的?十皇子。
也许,在皇后看来,十皇子就是那?个曾经滑胎的?孩子,纵使兜兜转转,重新投胎转世,回到母亲的?身边,也依然留不住。
她?在从前只觉得十皇子之事令人感慨,为其唏嘘,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而现在,她?也失去了一个孩子,霎时便与?皇后感同身受,涌起一股伤心?情绪。
“母后……”她?想要安慰皇后,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因?着盛瞻和?还在场,她?不能提起十皇子,只能道,“儿臣往后一定加倍小心?,不再重蹈覆辙。”
皇后平复心?绪,慈祥笑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便够了。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一定能和?瞻儿有孩子的?,说不定还会和?母后一样,怀上?双胎。”
觅瑜乖巧颔首,微笑应承:“是,多谢母后吉言。”
之后,皇后又?叮嘱了她?几句在休养中要注意的?事宜,命宫人留下珍贵的?补品药材,便离开了。盛瞻和?起身相送。
送完后,他回到寝殿,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母后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眨眨眼,有些不解:“母后说的?哪些话??”
他道:“所有话?。”
她?一怔:“可是……我觉得母后说的?话?很有道理……”
“再有道理,你也不用?去听。”盛瞻和?道,“母后终究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待问题的?,在她?看来,你失去这一个孩子不要紧,只要往后还能有就可以。”
觅瑜更加不解了:“母后这话?说得不对吗?”她?还觉得皇后很通情达理呢,没有过多责怪她?滑胎小产的?事。
还是说——
“瞻郎……很在意这个孩子?”她?有些小心?地询问。
盛瞻和?失笑:“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抱着以后给我生孩子的?心?思养好身体,只需要安心?休养就行,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觅瑜松了口气?,莞尔:“原来如此,纱儿明白了,瞻郎放心?,纱儿会听瞻郎的?话?的?。”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略带撒娇地道:“不瞒瞻郎,方才那?番表态,完全是为了让母后放心?……母后是长辈,更在意孩子的?事情不奇怪。”
“我知道,所以我在刚才没有打断你的?话?。”盛瞻和?温柔轻应,搂着她?的?肩膀,梳理着她?的?长发,“但你更应该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你好好的?。”
觅瑜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轻嗅着他的?气?息,那?是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像竹叶熏过的?桑纸,在阳光下逐渐晒干墨迹。
她?喃喃询问:“瞻郎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出乎意料的?,盛瞻和?给了她?这个回答,“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固然不错,可我……不是很期待他的?到来。”
他低头看向?她?:“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纱儿。我觉得,这个孩子来或者不来,有或者没有,于我而言,都没有多大差别?。”
盛瞻和梳理着她的鬓发,示意她说下去。
她鼓起勇气:“其实……我也、不是?很?迫切地想要孩子,我、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瞻郎知道的, 我一直在偷偷服药……”
盛瞻和?温和?道:“所以我在昨晚同你说, 如果你不想要孩子, 应该实话告诉我,而不是?自己偷偷服药。”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染上几分无奈:“或者说,早在几个月前, 你第一次被我发现服药的时候,就该说实话,而不是?委曲求全, 勉强自己。”
觅瑜垂下眸, 遮掩心虚和?羞愧:“那时我才同瞻郎成亲没?多?久, 与瞻郎尚不熟悉……我、我不敢……”
“你怕惹恼了我?”
她点?点?头,小声承认:“嗯。”
一声轻轻的叹气自上方响起。
她有些不安:“瞻郎……”
“没?什么?。”盛瞻和?道, “你担心得没?有错,那时我们才新婚不久,的确不甚熟悉,你不敢同我说实话, 合乎情理。”
“我只是?有些懊恼,没?有对你更好, 让你对我更安心、更信任, 才会导致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不。”觅瑜连忙否认,重新仰起头, 看向他。
“瞻郎对纱儿够好了,是?我太胆小, 不敢对瞻郎说实话,又喜欢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瞒着瞻郎偷偷服药……都是?我的错。”
盛瞻和?露出些微笑意:“这话倒是?不错,你胆子虽然?小,在许多?时候都很?小心谨慎,但在有些时候,却出乎我意料的胆大……叫人惊讶。”
她有些讪讪,轻垂睫翼,小声道歉:“对不起,瞻郎,是?我太任性了……”
“无妨。”他道,“你任性也好,谨慎也好,都是?我喜欢的模样。”
觅瑜微红了脸庞,轻唤:“瞻郎……”
盛瞻和?凝视着她,微笑道:“所以,你的确不想要孩子,对不对?”
觅瑜没?有立即点?头或者摇头,而是?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有些茫然?地回?应:“我、我不知道……”
盛瞻和?理解她的这份迷茫:“也是?,子嗣乃人生大事,不能简单定?论。那我换个问?法,至少就现在而言,你不想要孩子,是?不是??”
觅瑜还是?咬唇:“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看向他,“瞻郎,我想把药停了。”
盛瞻和?没?有显出惊讶或意外的神色:“你本来就应该停药。我说过,是?药三分毒,不管那药有多?神妙,终究是?入体之物,不可常日服用。说不定?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以往,觅瑜总是?无法全然?理解他的话中之意,然?而这一次,她却理解了,并且理解得很?快,几乎只在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隐去的下文?是?什么?。
她的心绪在霎时纷乱成一团,脸色也重回?苍白,消退了好不容易生出的稍许血色。
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仿佛有蝴蝶停留在上方,懵懂颤动。
她别开视线,声音有些发抖地开口:“我、我问?过娘亲了,落胎一事与服药无关……当然?,也许娘亲只是?在安慰我,实则——”
“纱儿。”盛瞻和?扳过她的肩,强迫她看向自己,“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邹敬临不知药物成分,只知道有避子之效,会做此?猜想在所难免。”
“但我相信你,也相信岳母,如果此?药会致使滑胎,岳母不会把这药给?你服用,你自己也不会服下。避子和?落胎是?不一样的。”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也较重,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自他掌心处传来,让觅瑜安下了大部分的心。
但还有小部分的她仍处在不安之中,促使着她略带颤抖地点?点?头,轻应一声,投入他的怀抱,像归巢的鸟儿,寻找眷恋的温暖。
“我不知道,瞻郎,我真的不知道……”她嗫嚅着,染上几分哭腔,“娘亲说没?有问?题,我也不觉得有问?题……可我真的不知道……”
“纱儿莫哭。”盛瞻和?低头亲吻她的发心,“岳母素有神医之名,她说没?问?题,就一定?没?有问?题,纱儿莫要自抱罪责。”
“可我怀孕一事着实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谁都没?有察觉——”说到这里,觅瑜话音一顿,想起他在面对皇后?时的说法,抬首询问?。
“瞻郎方才和?母后?说的,是?真的吗?我之所以孕脉不显,是?因为?我年纪小,月份又浅,所以才察觉不出来?”
盛瞻和?看着她,点?点?头。
“当真?”她不敢相信,“瞻郎莫要为?了安慰我,就欺骗我……我、我想听实话。”
盛瞻和?还是?颔首:“我不骗你,邹敬临真的这么?说的。”
觅瑜一时想要相信,一时又不敢相信。
她的理智告诉她,盛瞻和?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两个月的月份的确不深,光凭脉象无法确认,需要辅以信期。
而她在表面上看信期正常,太医院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很?正常,至于她和?娘亲就更不用说了,皆因知晓她在服药之故,完全不曾考虑过孕事。
然?而,她的情感又告诉她,纵使上述理由都有据可依,也全是?托辞。如果她的孕事真的正常,偌大一个太医院,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人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