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 by双瞳烟华
双瞳烟华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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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瑜接过,展开一看,立时明白了对方为何会有此言。
乃因帕子上题着一首七言绝句,描写夏蝉离秋之景,道尽生命悲凉哀情,叫人看得心头一紧。
这样的一首诗,难怪晏妩娴不敢给许太?师看。
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再放任下去,不知?道宋夫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蹙眉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宋夫人了吗?”
晏妩娴同样凝起?愁眉:“我若是想得到,就不会和你诉苦了。对了,这回的赏花宴,皇后殿下邀请宋夫人了吗?”
觅瑜摇摇头:“宋夫人经历此劫,身心未愈,母后特意下旨安抚了她,赏赐千年山参一株,让她在家?中好生休养,又怎么会邀请她?”
晏妩娴叹息:“身病好养,心病难医啊,也不知?宋夫人什么时候能想开一点……”
入夜,东宫寝殿。
觅瑜同盛瞻和聊起?赏花宴。
与晏妩娴的一番交谈,让她心里存了点事,在言语间便?带出了些许。
盛瞻和自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询问详情。
她想了想,宋夫人之事虽不好对外言明,但他们夫妻两个谈些私密话不要?紧,遂把?白日里听闻的消息说了。
盛瞻和听罢,没有发表什么评价,只道:“纱儿若是觉得担心,可以去太?师府上探望一二。”
她讶然:“我可以去吗?”
他道:“自然可以。我说过,长安城里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不,我的意思是……”她斟酌着言辞,“我与宋夫人没有什么私交,赵家?与太?师家?也没什么交情,突然上门探访,会不会让太?师与宋夫人生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是特意过去看热闹的?”
觅瑜诚实点头。
盛瞻和微微笑?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手:“怎么了?我、我这个回答很可笑?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纱儿很单纯,很讨人喜欢。”他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论理,你是该去太?师府上一趟。太?师位居三公,他唯一的女儿出了事,你身为太?子妃,理当代母后上门探望,以彰显天家?恩德。”
觅瑜不意他会这样说,呆了一呆,霎时紧张起?来:“还有这种规矩?我、对不起?,瞻郎,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现在去,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别?着急。”盛瞻和安抚她,“我只是说论理,没说你一定要?去。”
“那自然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她道,“去总比不去强。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个规矩,我——”
“你才?嫁进来东宫,不知?道这些很正常,是我没有告诉你。”盛瞻和道。
“宋夫人刚得救那会儿,母后下旨安抚时,你便?该领着中宫懿旨上门探望,但我拦住了母后,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觅瑜不解:“为何?”
他回答:“明面上的理由,是宋夫人一事不宜声张,无?论赏赐亦或安抚都?不可大张旗鼓,你又才?嫁过来不到两个月,不适合上门探望。”
她愣了一下,继续询问:“那实际上的呢?”
他道:“实际上,宋夫人一案与正虚观一案牵扯颇深,坊间流言纷纷,我不想你和这二者扯上关?系,尤其是在我们去过正虚观的前提下。”
她一怔:“可是,晏大人不是把?这件事瞒下来了吗?”
盛瞻和温柔地凝视着她:“我不想让你冒一点风险。”
觅瑜又是一怔,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他这般思虑周全,处处为她着想,自然是好的,可是……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她慢慢道,“在道观中接待我们的女冠,还有孟家?的次子,他们都?知?晓我们的身份……在审讯的时候,他们没有把?这件事透露出来吗?”
盛瞻和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
“当然有。”他道,“孟姚飞那个蠢货,还想以此反咬我一口,简直上赶着寻死。”
觅瑜心中一紧:“他没有说出来吧?”
“说出来了几个字。”他轻描淡写,“剩下的部分,我让他永远说不出来了。”
说不出来?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封口吗?什么方式的封口?下药?还是——
觅瑜不敢再想下去。
既因为盛瞻和握住她的双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现在不同,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再上门探望,不会有人把?你和正虚观联想到一起?。”
“所以,纱儿若放心不下,尽管去太?师府上看看。正巧太?师最近为这桩事焦虑难安,无?心讲课,你若能劝慰宋夫人,也算是变相帮了我。”
也因为她忽然发现,原来盛瞻和与她想象的不同。
他……在她心里,最开始是仁德宽厚的,后来,她逐渐了解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一面,但也没有抹消最先的评价,依然觉得他是一位仁德君子。
也许这里面有一部分是他的伪装,但还有一大部分是真实的。
她这么坚信着。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组成他的底色,从来不是仁德。
而是淡漠。
对许多事情,他不是宽怀大度、不予计较,而是不在乎、不关?心。
所以才?显出仁德。
实际上,他只是无?所谓而已。
一旦同时面对他在乎的和不在乎的,差距就会立显。
他……并不拥有一副慈悲心肠。
觅瑜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不语。
盛瞻和回以淡淡一笑?:“怎么,纱儿觉得我很可怕?”
他的掌心依旧包裹着她的双手,温暖、干燥,是她熟悉的感受。
而她面前的这个人……或许,也依旧是原来的人,只是她从来没有看清过。
也许她今日以为看清的,同样会在明日发现是假象,明日以为看清的,往后又是假象。
“瞻郎,”她轻声道,“瞻郎会不会觉得……我很愚蠢?”
他不答反问:“你呢?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她缓缓摇头:“瞻郎就是瞻郎……从一开始,纱儿嫁的人就是瞻郎。”
盛瞻和微笑?起?来。
“好纱儿。”他靠近她,吻上她柔软的唇,送来醉人气息,“你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聪明……”
薄纱轻褪,泄满一室春光。
几日后,太?子妃奉皇后懿旨,登门拜访太?师府,探望宋夫人。
太?师叩谢皇家?恩德,领着太?子妃去见了女儿。
因迎接贵客,下人匆匆给宋夫人梳洗过,遮掩一二病容。
不过就算不施粉黛,也可以看出来其容貌不俗,如清水芙蓉,难怪会遭到歹人觊觎。
宋夫人看起?来也只是对自己灰了心,没有要?拉着娘家?人下水的意思,不因为生病而有所怠慢,挣扎着下榻,欲行跪拜大礼。
觅瑜免了她的礼,让人把?她扶回榻上,说了一通安慰的话。
“听闻夫人遭遇,母后深感痛心,这些时日一直牵挂着夫人,今日特地派本宫前来看望,希望夫人能早日养好身体。”
宋夫人低低咳嗽两声,虚弱道:“臣妇谢皇后殿下恩典,谢太?子妃恩典。”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病恹恹地歪倒在榻上,仿佛下一刻就能晕倒。
场面一时有些冷了下来。
幸好觅瑜早有预料,提前询问过盛瞻和:“不瞒瞻郎,我是有些担心宋夫人,想去看一看她。可我笨嘴拙舌的,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到时该怎么说呢?”
盛瞻和提点了她几句:“左右不过两句场面话,很简单。母后在下旨时也会说一些,你记得仔细听。”
她点点头,把?他教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确认记住了,继续道:“那在场面话之外呢,我还可以说什么?”
他道:“说完这些场面话,你也差不多看完人了,可以走了。”
她噎了一下:“可我……说不定会想留下来,和宋夫人聊聊。若我只是走个过场,带句话就离开,这探访还有什么意义?”
盛瞻和轻笑?,抚上她的脸庞:“我的纱儿总是这般心地善良。”
“好罢,我想一想,若你想留下来,同她继续聊天,你可以——”

太?师府中, 宋夫人闺房。
觅瑜回想着盛瞻和的话,定了定神,屏退左右, 缓缓吐出一句:“宁国公府高小公子的近况……不知夫人可听说过?”
房间里陷入片刻的安静。
许娉婷的神色没有变化, 只在目光里带了点怔然之?意, 仿佛于恍惚梦境中听闻故人名讳。
半晌,才轻声道:“他?……怎么?了?”
觅瑜见状,一边在心里感叹盛瞻和的神机妙算,一边在榻边坐下, 道:“夫人失踪时?,高?小?公子被误会为杀害夫人的凶手,被关押进了刑部大牢。”
许娉婷轻轻发出一声“哦”。
又?过了半晌, 才继续道:“那?现在……他?应该被放出来了。”
“是。”觅瑜道, “高?小?公子蒙冤入狱, 圣上特赏赐黄金十两,以表安抚。”
许娉婷道:“圣上圣明。”
觅瑜道:“同时?, 因为高?小?公子在狱中提供线索,协助破案,圣上特赏赐其玉带一对,以示嘉奖。”
许娉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线索……?”
觅瑜颔首:“据说, 是高?小?公子不信夫人遇害,力求去义?庄查看夫人遗体, 才发现躺在棺材里的尸首不是夫人, 给了长?安府新的追查方向。”
虽然事实并非完全如此,许太?师早在高?守文之?前就意识到爱女还活着, 给长?安府指点迷津的也不是高?守文,而是盛瞻和, 但不妨碍她这样?说。
许娉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是吗……”她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他?那?么?胆小?的人,也敢去义?庄查看遗体,真是难为他?……”
“不过——”
她抬眼看向觅瑜:“太?子妃何故同妾身说这些?妾身与太?子妃素无私交,他?……应当也同太?子妃没什么?往来。”
觅瑜道:“高?小?公子对夫人一腔真心,令人动容。”
许娉婷盯着她,丹凤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的好奇,像看见一朵琼花的稚童。
“太?子妃应当知晓,娉婷已嫁为人妇。”
觅瑜道:“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人在盼着你?尽早好起来。”
许娉婷怔怔地望着觅瑜。
她似是看呆了,又?似在看着远方,看着房间里不曾出现的人。
少顷,她收回目光,眼里慢慢淌出一行?泪。
觅瑜轻唤:“宋夫人……”
这一声称呼,让许娉婷的神色再度起了变化,眸中泪光点点,似泣非泣。
她缓缓开口:“……三年前,父亲要?将我许配给宋家公子时?,我曾跑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我。若他?愿意,我便?回去求父亲,让父亲同意我们的亲事。”
“可他?拒绝了……他?说,他?空有一个国公嫡子的名头,实则窝囊无能,是个绣花枕头,我嫁给他?,只会受苦,让我听父亲的话,嫁给宋家公子……”
“于是我听了他?的话,嫁给了宋家公子。”
她轻轻笑着,眼里再度流出一行?清泪。
“现在想来,这一切何其可笑。”
许娉婷流着泪,看向觅瑜,轻笑询问。
“太?子妃觉得,高?小?公子对娉婷一腔真心吗?”
“可是为什么?,在我问他?愿不愿意娶我的时?候,他?拒绝了我,把我推给别人呢?”
“又?为什么?,在得知我遇害的消息之?后,他?不肯相信,以至于开棺验尸呢?”
“他?对我,到底是喜是恶,是真情?还是假意?”
“娉婷不明白。”
觅瑜没有回答。
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想起了那?本邪书。
她知道,她不该想,想得越多,便?会越踏入陷阱,可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那?本书里也提及了宋夫人、不,不再是宋夫人,而是许太?师之?女,宁国公府高?小?公子之?妻,高?夫人。
书里的许姑娘同样?与高?小?公子两情?相悦,太?师同样?不看好两人,想把爱女许配给门下学生,在翰林院担任编修一职的宋家公子。
不同的是,书中的高?小?公子争取了一把,用新科探花的名头得到了太?师的认可,最终同许姑娘玉成好事,缔结良缘。
然而好景不长?,孟家长?子觊觎高?夫人美貌,陷害宁国公府,高?家因此家破人亡,高?夫人也在抄家的混乱中被掳走,当了孟家长?子的禁脔。
太?师遍寻爱女无果,痛极攻心,很快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太?子虽然知晓此事,但因为孟家替其办事,给其收敛钱财,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左右是一个女子,藏着便?藏着罢。
而书里之?所以提及这桩,是因为赵氏于无意间发现了高?夫人的存在,之?后询问太?子,得知了详情?。
见到太?子对此不甚在意的模样?,赵氏内心暗讽,他?与孟家长?子乃一丘之?貉,都喜欢掠夺良家妇女,自然能感同身受。
书中没有写高?夫人的结局,觅瑜读到后来时?也没有在意,甚至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段,直到此时?此刻,面对许娉婷的询问,她才又?想起来。
一时?间,她的心中泛起一阵奇怪的情?绪。
若以书中故事来看,高?守文没有说错,他?的确护不住许娉婷,可那?只是一个故事,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也看过类似的书?
不对,她不能想左了,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现实中的高?守文虽有才情?,也颇具灵光,但诚如他?自己所说,是个绣花枕头,没有什么?能为,不是许娉婷的良配。
比起无官无职的国公府幼子,翰林编修的宋家公子的确条件更好,更配得上太?师之?女。
在许娉婷嫁给宋编修的三年里,也的确过得很好,不论夫妻间感情?如何,至少衣食无忧,平安康泰,前途也十分似锦。
谁想得到会发生这样?一桩事呢?
觅瑜在心里叹息。
当真是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她想起盛瞻和与高?守文在刑部的对话。
这番话也许不适合对宋夫人说,但对于许娉婷,却极有可能会成为一根救命稻草。
她缓缓开口:“高?小?公子曾言,世事如烟,人生幻梦,不必为此争什么?、求什么?。”
许娉婷恍兮一笑:“不错,这是他?说过的话……”
“当年我求他?考取功名,不为别的,只为让我父亲能高?看他?一眼,替我们的亲事争取一二,他?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世事如烟,人生幻梦……说得真好,真妙,人生可不就是如此?可恨我当时?被俗尘迷了眼,竟骂他?是在逃避现实……”
“现在想来,当真是我没有灵光,没有悟性……我早该明白的……”
觅瑜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半途止住。
不是因为她忘记了高?守文接下来的话,而是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重要?的事。
这件事如此重要?,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自己之?前怎么?会忽视它,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但这件事与许娉婷无关,所以,她在微微的停顿后,继续说了下去:“可在面对夫人一事时?,高?小?公子却道,他?纵在幻梦中,也愿意做一个惜花人。”
许娉婷神色不变,像没听清她的最后一句话。
半晌,才缓缓笑着,落下一滴清泪。
“好……”
觅瑜临走前,许娉婷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向她行?礼。
“娉婷多谢太?子妃今日之?行?,待改日病好,定会亲自登门,向太?子妃拜谢。”
“也请太?子妃替娉婷向令堂转达谢意,若非有神医妙手,我这副破败的身子早已支撑不住,是神医救了我的命,也救了家父性命。”
对于她的前一份谢意,觅瑜微辞不受,后一份谢意则含笑受了,道:“本宫知道了,会向家母转达夫人的心意。若家母得知,定会为夫人感到高?兴。”
许娉婷亦露出一抹笑,似一朵空谷幽兰,在经历过寒冬后迎来新生。
云蔚殿。
小?轩窗下,觅瑜凭案而坐,随手翻开一本医书。
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面,而是想着在太?师府里意识到的那?件事。
盛瞻和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微软腰肢、素手执卷的情?景。
他?步伐一顿,继续往里走时?,一抹淡笑已经从他?的脸上浮现。
他?在凭案另一头坐下,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端详她认真读书的模样?。
直到觅瑜在无意间扫过一眼,才发现他?的存在,霎时?惊了一跳:“瞻郎?”
“是我。”他?颔首,“从太?师府回来了?收获怎么?样??”
“还好,纱儿按照瞻郎指点的,和宋夫人说了说高?小?公子的事,她就打起精神了……”觅瑜先是回答。
然后询问,“瞻郎何时?过来的?怎么?不出声?也不着人通报?”
盛瞻和道:“若出了声,岂非打搅到你??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多陪你?一会儿无妨。”
觅瑜心道,他?自是无妨,她却差点被吓着,怎么?这人走路都没声的?
若是他?下回再这样?过来,而她正巧在服避子药,岂非又?要?被他?撞破?看来她得更小?心些。
不过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瞻郎。”她放下书,道,“在去见宋夫人时?,纱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盛瞻和道:“什么?事?”
“关于高?小?公子的。”她定了定神,“在刑部那?会儿,瞻郎曾问过高?小?公子一句话,‘世事如烟,人生幻梦’,你?还记得吗?”
盛瞻和安静了片刻,道:“我记得。这是高?守文对十弟说过的话。”
觅瑜小?心地看着他?:“那?……瞻郎可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盛瞻和又?安静了一会儿,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道,“可是纱儿,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吗?那?本书里写的都是歪门邪道,你?要?尽快忘记。”
他?的话里没有指责之?意,但觅瑜仍旧局促地涨红了脸。
“我、我记得,”她拘谨回答,“我本来也已经将它忘干净了,可不知为什么?,当我与宋夫人交谈时?,就突兀地想了起来……”
不仅想起了书中所写高?夫人的那?些遭遇,还想起了结尾处老道高?唱的那?一句歌谣:世事如烟,人生幻梦。
是巧合吗?还是——
“这句话并不特殊。”盛瞻和道,“但凡道本经书,里头都有类似的语句,戏曲里也常常唱,不能代表什么?。”
“是,纱儿知道……”她越发局促,声音也越小?,“但——我总是忍不住往这方面想……”
“瞻郎有所不知,三年前,宋夫人曾经问过高?小?公子,愿不愿意娶她。当时?,高?小?公子回答,他?护不住宋夫人,希望宋夫人找个更好的良人嫁了……”
“这个回答很正常!但——书里……书里不是有写过吗,许姑娘嫁给了高?小?公子,成为了高?夫人,在后来落入贼人毒手——”
“纱儿。”
这一声呼唤的意味有些重,觅瑜立时?停止念叨,不安着一双清露杏眸,看向盛瞻和,道歉:“纱儿知错,瞻郎莫要?生气。”
盛瞻和道:“我没有生气。”
觅瑜仍旧不安地瞧着他?,十指无意识地缠着腕间的披帛。
见状,盛瞻和轻笑着叹了口气。
“纱儿想让我说什么?呢?”他?伸出手,梳理她颊边的一缕秀发。
“说高?守文也看过类似的书,读过类似的故事,才会觉得自己护不住心上人,劝其另嫁?才会有那?番‘世事如烟,人生幻梦’的感悟?”
“若如此,当宋夫人失踪时?,他?早就指出此案与孟家人有关了。不管梅丘原信不信,他?自己又?有没有证据,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解救宋夫人。”
“可他?没有这么?做,当我们询问他?是否有嫌犯人选时?,他?甚至一脸茫然。如果他?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又?怎么?如此?”
“更重要?的,是你?真的不能再陷进去了。”盛瞻和关切地看着她,脸上显出罕见的凝重之?色。
“也许你?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只是生出一点猜疑而已,只要?我能有理有据地分辩,打消你?的猜疑,就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影响。”
“可蚕食都是一步步来的,等你?发觉不妥时?,已经晚了。”
“你?不能再任由自己深陷下去,纱儿。”
觅瑜被他?说得一阵羞愧。
“是……”她垂眸咬唇,轻应,“纱儿知道了……纱儿谨记瞻郎之?言。”
“其实,早在刑部时?,我就注意到了那?句话。”她小?声道,“只是那?时?候的我忘了询问瞻郎,直到现在想起,才把它同……联系到一块……”
盛瞻和道:“你?那?时?想问什么??”
“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她依旧小?声,“就是想问一问你?,奇王、十弟是因为什么?和高?小?公子成为朋友的,可是因为高?小?公子说的这句话……”
盛瞻和想了一想,微微一笑:“这个问题,等有机会,纱儿可以自己去问他?。”

进入六月, 天气越发热起来,中旬之后尤甚。
幸而有风轮冰鉴、苇席香扇,殿内熏风不?断, 倒也凉爽。
“以往这时?候, 父皇都会带大家去九成宫避暑。”盛瞻和翻过一页书?卷, “今年因为有北越和澜庄来使,行程才耽搁了,许是要到下个月才会去。”
觅瑜捧着梅子汤,道:“据闻九成宫中有一口甘泉, 饮之似美酒,可是真的?”
他颔首:“不?错,是太宗在游宫时?偶然发现的, 纱儿若有兴趣, 下个月去了九成宫, 我带你去看?看?。”
“好。”她欣然莞尔,与他做下约定。
接下来,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各自看?着书?,殿里?流淌着静谧的气息。
直到觅瑜慢慢饮完一碗梅子汤,示意青黛再呈一碗时?, 盛瞻和才开口:“不?行。忘了两天前你向我保证的了?这冰镇过的汤,一天只?能喝一碗。”
她分辩:“纱儿没忘, 但?我真的已经好全了, 不?会再——”
“那也不?行。”他态度坚决,“你身子弱, 受不?了多用冰饮。不?能喝。”
还不?忘吩咐她的侍女:“你们也不?许由着太子妃任性?,记住, 这冰饮一天只?能给?一碗,不?能再多,违令者?严惩不?贷。”
青黛与慕荷皆行礼应是。
觅瑜争持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女取走碗,撤下食盒。
她不?由深感懊悔,早知如此,半个月前她身子难受时?,就不?该表现出来叫人知道,使他有借口把控她的饮食,断了她的纳凉之路。
盛瞻和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稍稍缓和了口吻:“纱儿也别怨我独断专行,若你身子好,我自然不?会拦着,可之前你难受成那副模样,叫我怎么安心?”
她闷闷嘟囔:“我身子一向很好的,也就那次难受了点?……”
说来也是奇怪,她素来康健,大雪天在山里?跑都没事,偏生上一回信期来时?,她疼得差点?下不?来床,急得盛瞻和直接把她娘亲请了来,越过太医给?她看?病。
祝晴为此特特说了她一顿:“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怎么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说出去简直丢人。”
她泪眼汪汪,既是被疼的,也是羞愧的:“女儿以前都没事,怎么知道这次会这么难受?女儿也给?自己把过脉,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娘,是不?是女子在嫁人后,都会这么难受啊?”
“胡说,你看?见哪本医书?里?这么写过?多数都是阴阳调和,对身子好,也就你反其道而行之。”祝晴提起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再说了,你都嫁人几个月了,信期也来过几回,若真是因为这个缘故,怎么你前几回不?疼,就这回疼?一定是你贪凉,吃坏了身子。”
“女儿没有,也就在昨日喝了两碗梅子汤,用了一碟雪团子,再吃了一串葡萄……”
祝晴发出一声冷笑:“梅子汤是冰镇过的吧?雪团子是冰皮冰豆沙馅的吧?葡萄是浸过冰水的吧?”
觅瑜嗫嚅着,不?敢应话。
祝晴继续冷笑:“你在这东宫过得倒是舒坦,别人家养女儿都没有像太子殿下这么养的,要什么给?什么,纵得你半点?不?知道节制,信期将至还敢用凉。”
她小声辩解:“女儿这两个月的信期有些乱,时?来时?不?来的,不?是刻意用凉的……再说,女儿以前身体很好的,吃些冰的也没事……”
祝晴满脸不?赞同?之色:“知道信期乱你还不?好好调理?亏你还是大夫呢,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女儿家的身子是能如此轻忽怠慢的吗?”
“且以前你身体好,是因为有娘看?着你,不?许你胡闹,就是这样,你还嫌娘管得多。现在好了,太子殿下纵着你,你舒坦了,身子感觉如何?”
觅瑜羞愧地红了脸:“娘……”
“还有,”祝晴把着她的脉,皱了皱眉,环顾一圈,见房里?没有旁人,凑近了她,低声问道,“娘之前给?你的药,你还在服吗?”
她点?点?头?:“女儿一直有在服用。”
闻言,祝晴又把了一会儿脉,方松开手,道:“那就是你贪嘴了,这几日一丁点?凉的都不?能碰,知道了吗?否则你就等着往后月月难受吧。”
“另外,”她瞥向躺在榻上的女儿,“你与太子殿下也要知道节制,别一直胡闹。”
觅瑜霎时?从脸红透到了脖子根。
“娘,我、女儿,与殿下——”
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恨不?得拿薄衾蒙住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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