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注意力被票据吸引。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关于男爵的死对不对?”安妮抢先说道。
她把票据收进口袋里,“香缇酒坊曾经想购买白酒配方,我没有答应,所以他们在挤兑米勒酒坊。”
“不仅是抢海运来的粮食,本地附近的粮食商人他们打了招呼不让卖给我们,我们只能挨家挨户去村子里买。”
“我很疑惑,香缇酒坊的啤酒工艺不同,每周的出货量只需要五十桶麦子就能完成,但他们至少收了九十桶麦子,这粮食存放不宜过长,容易潮湿发霉,影响制酒。”
安妮的声音压的很低。
“我派人去他们的酒厂里盯梢,才发现,他们每晚都在偷偷往海里运粮,这下数字也能对上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货款回特丽农花园还给您。”
安妮长话短说完毕,勒马准备走。
“等等。”斯特兰奇从车里探出手。
他又递给安妮一个纸片,上面是地址。
“我不回特丽农花园,这里是我的住址。可以把钱寄过来,顺便,希望你能继续监视香缇酒坊,如果需要粮食,也可以写信来。”
斯特兰奇也长话短说,他探出头去,才看见安妮跨在马上,她目光如炬,接了地址,点头离去。
不久后,斯特兰奇的马车离开丁戈,他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根据安妮.米勒提供的消息,他一开始的怀疑在正确的路上。
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西蒙勋爵已经与干莫西公爵互通款曲,隐蔽的养了一票海盗,以及邻国的私兵。
干莫西公爵这些年但凡有点轻举妄动就会被叫进王都软禁,国王从未放松过警惕提防他。
可他还是能联络到这些力量。
斯特兰奇不意外西蒙会帮助干莫西公爵,毕竟他们从出身来说,实则同病相怜。
干莫西公爵是国王的堂兄,干莫西公爵的爷爷是兄,但娶了西泽列公主,与西泽列开战时,干莫西和父母以及奶奶都被驱逐修道院。
干莫西公爵的爷爷战死了,先王之父代理政务,但迟迟没有把干莫西公爵一家接回王都,先王之父受一众贵族支持。
也就没人再提把干莫西一家找回来的话,由着先王之父加冕,后来再顺位给国王。
也有相当一群王权正统的守护者反抗,暗中接干莫西回王都,但都被掌握了兵权的先王压制。
他们上位的手段血腥,但成者为王,干莫西公爵被封了爵,但从小都生活在监视下,他时常在王都做出挥霍金银的纨绔模样。
实际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复辟正统的想法。
斯特兰奇很无奈,他对干莫西公爵的身世充满同情,可谁让自己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立场。
如果国王被推翻,斯特兰奇和他母家受波及最大。
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仇恨没有报。
只有在王储那里立下功劳硕硕,这笔账才有机会清算,一切挡在眼前的人都得舍弃。
赁了港口的苦工和驴车运货,声势浩大,七十桶粮食进了米勒酒坊,安妮指挥亚丁恢复出厂的产量,并且开放分销权。
得到消息的第一周,从各地到丁戈的商人都排着队伍找酒坊的亚丁预定白酒,安妮说了,不限制地区和分销商,但要规定价格浮动不能超过出厂的七分之一。
有些商人托关系找朋友,定到了两桶白酒,一周后取了货,运上船,向王都的方向漂去。
安妮根本不打算把酒业垄断。
她站在港口看着船远去,只希望他们能把白酒带到更远的地方,发展出仿品,产业。
只要市场活跃,经济繁荣,总有一天,这些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到她的口袋。
至于醉人的酒,就当是她送给这个大陆的礼物。
安妮前往造船厂。
马格和他的兄弟们已经提前到了。
最终,他们答应了安妮的报酬,打算集资出钱来买下未来每月四成利润的分红。
这艘船比马格曾经驾驶过的要小一点,但这无碍,他是经验丰富的船手。
船体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精细的调试,安妮不是内行,不知道自己看不看得懂,怕被忽悠,她提前叫马格来查验,毕竟日后他们是接触这船最多的人。
第21章 廖沙.理文
马格与船手们与新船磨合,他们出了造船另一半的工钱,拿分红,算是半个主人。
哪个船手不希望自己能拥有一条船呢?
这些船手们在丁戈租了屋子住,整日都往船厂去,造船工人都没了脾气,干活儿时不敢偷工减料。
深秋来临,玛丽传口信到镇上,告诉安妮,夏末种植的蔬菜,有一部分已经生长成熟了,问她要不要采收。
自打安妮给了玛丽深厚的报酬之后,得到好处的詹姆一家都不提让玛丽结婚的事情,他们反而希望玛丽能好好的在农庄里做管事,偶尔还去主动缓和关系。
玛丽强忍心软,跟他们谈了条件,同意回家,但不叫他们管着自己的人生大事。
晴天里,玛丽会带着人去山坡上管理蜂房,一开始她十分恐惧这些小虫子,但还是克服过来,分蜂筒,熏蚊虫,并且过滤出一罐罐的蜜,隔三差五往特丽农花园送。
安妮给玛丽买了几辆驴车,农庄里成熟的蔬菜,一部分进了特丽农花园,一部分装上了刚下水的船。
安妮的船完工,她与马格商量,先近距离走走,试试船性,蔬菜一筐筐装上船,撒了水保鲜。
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向远处眺望,身旁站着左顾右盼的,是煤矿主。
自打那日谈好条件之后,安妮每月都寄钱给煤矿主,让他帮忙做蜂窝煤卖,秋天没来时生意一般,可如今秋天了,要烤火的人家多了,蜂窝煤的好处显露出来,煤矿主脸上忍不住笑意。
斯蒂文如今的收入比以往高出不少,他见安妮的这种煤卖的好,自己也开办了加工工坊,利用安妮提供的技术赚了钱,他也没有什么也不表示。
除了销售利润之外,他还单独给了安妮一笔钱,打算交好。
他这次来找安妮,竟然听她说有了自己的航船。
斯蒂文想与安妮搞好关系的意愿愈发强烈,他算过一笔账后,对安妮说道:“你想不想买一座煤矿毕竟这样好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怎么能白白便宜了我本来,我家里那座老矿,产量逐年减少,也不值几个钱。”
安妮瞧了斯蒂文一眼,她不用看都知道,这家伙似乎是知道她赚钱的点子多,想搭上关系好趁东风。
看在同是年纪轻轻就创业的份上,安妮询了价格。
“给别人,那少于一百八十金币是不可能的。”
斯蒂文觊觎安妮的脸色,他摇摇头:“一白个金币,年产低于三千桶煤,我斯蒂文.查理来补。”
安妮听的心里蠢蠢欲动,但她就是维持着一副冷淡的神色,这样对方才着急把矿卖给她。
“那行吧,反正如今我船都有了,多一个矿又算什么。先付给你付五十个金币的定金,等煤矿赚了钱,再把尾款结了。”
安妮露出挑剔的目光。
斯蒂文霎时兴高采烈:“那如果你这船航行的顺利,是不是能把我的煤矿也捎出海”
“当然了。”安妮答。
其实斯蒂文一直以来都是跟外国船合作,坏处是怕船商跑路,怕货款结不到,又怕船手没经验把货弄损了。
但他见过安妮的船,安全性高,船手都是现成的熟练工,况且她也被拉进了煤矿行业。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运输煤炭上和保管过程中,也能更用心。
莫名其妙买了个矿之后,安妮怀着忐忑的心回家取钱。
她的钱保管在最安全的银行,母亲大人手中。
与玛利娅说了这事儿后,母女三人坐又从卧室的衣橱后挪开砖块,拿出里面兑换的金币,刚好能凑够买煤矿的定金。
安妮与玛利娅,还有伊莎贝拉,都觉得可笑的紧,每次安妮赚了钱,好不容易攒下来一些,就要拿去做其他生意,还刚好够。
好像有某种天意,让她不停的赚钱,交钱,逐渐有了庞大的家底。
房子三座,地一块,矿一座,船一条。
马格的船试航之前,先是在本地布料商人那里收了特产,又装了数十桶白酒,他们打算去一日航行就能到的地方。
隔壁郡,阿伦盖。
阿伦盖郡最大的城市是布尔堡,布尔堡在海边,有领主宫。
布尔堡城是老牌富裕城市,比丁戈这种靠着大航海起家的地段更有底蕴,那里的特产也不菲,是珠宝和黄金。
其实有一个小郡,比到阿伦盖更近,在丁戈的东南方向,面积不大,名叫鲁尔普郡,那儿有一长片海岸线,但属于王国的中段地区。
因为每次战争时,那儿都是敌军最先抵达的地方,所以人少地广,物资匮乏。
但船队背道而驰,去了丁戈西北方向的阿伦盖郡,那儿也是本郡领主赛巴斯蒂伯爵的管辖范围,在通行上有免交税的优势。
马格和他的兄弟们把蔬菜,特产布料,以及酒水在布尔堡城的港口倾销了个干净,赚取毛利达到了八百银币。
除了酒水和蔬菜部分的利润,安妮与马格他们平分了,酒水和蔬菜是出自安妮的手。
船的航行成功,返回时,又与布尔堡的金矿商人做了笔交易,帮他把一船的金矿运到王都去。
安妮飞书答信让马格他们看着办,她此刻正坐在书房的拱形窗户前,闻着花香,计划把特丽农花园扩建重修。
她在画图纸,想把特丽农花园背后的树林也买下来,一次性修到位,弄成四合院式的庄园,周围挖护城河,种树林,口字形建筑中心,造水塘花园。
彻底改造成后世五星酒店的模式。
这无疑是一笔大开销,但安妮如今虱子多了不怕痒,曾经害怕破产的她已经彻底无所谓了,即便她还不上尾款,合伙人斯蒂文也不能把她如何。
兴许是觉得乔治太无所事事,安妮就把买树林和找工程队的事情交给了乔治去跑。
他生活在温室里,是该锻炼锻炼能力。
而伊莎贝拉则是被安妮出重金聘请,求她帮忙设计特丽农花园的新图纸,以及装修风格的建议。
看看鸢尾巷的这间房,在伊莎贝拉的管理下,一日比一日气派。
原本麻布的窗帘换成了蓝色刺绣细麻,墙面挂了石膏条,贴乳白色墙布,装饰上浅金色金属烛台,壁炉边多了一座书架,是来自南方的柚木螺钿花橱。
安妮对这些一贯不拿手,这跟她的物欲奇低有关,什么金的银的,粉的兰的,在安妮看来都大同小异。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吃上,不仅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每日都安排荤素搭配,水果奶酪白肉红酒,以及时蔬,顿顿不落。
安妮心想,伊莎贝拉要是生在好时代,高低也是个时尚博主那种的人物。
伊莎贝拉得了这份差事,终于把做衣服裙子的爱好暂停,她怀里揣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整日带着莫莉出门,观摩神殿,角斗场的建造装饰,还有男爵府,已经邻居们的宅邸。
她擅长绘画,看见什么好的样式,都喜欢在纸上录下来。
神殿内,穹顶上的绘画还没有完工,但建筑开放了一半,伊莎贝拉穿了一件鹅黄提花绸长裙,头发盘了,留着一绺卷发垂在脑后。
莫莉给她打伞,她就站在距离穹顶不远的地方,在羊皮纸上用铁铅笔勾勒建筑物的内轮廓。
花型窗的造型独特,彩色玻璃窗透出耀眼光斑,伊莎贝拉对这些美感很敏锐,她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脚手架上绘画的艺术家。
他在使用一种纯粹的蓝,为圣女的长袍着色,圣女的面容恍若真实的人面,这皆是出自他的手笔。
伊莎贝拉知道他是谁。
这位画家来自王都,他有名气,但是传闻中疯疯癫癫的傻小子,如果不是背后有欣赏他画作的王储撑腰,恐怕早就因为挖乱葬岗的尸体解刨肌肉纹理被教会抬去当成巫给烧死了。
伊莎贝拉把廖沙绘画的人物速写下来,打算临摹。
这座神殿还没有入驻主教,只不过如今已经对着神像做祈祷。
来往的人多,伊莎贝拉坐在墙根下绘画,并不引人注意。
廖沙完成了圣女的袍服,他从脚手架爬下来,面对前来监工的人,他只能摊开手,耸耸肩:“你瞧,我这不是画完了穹顶吗?报酬什么时候能结”
“理文先生,可你还差一整副壁画没有完成,你只有两周的时间了,两周是什么概念?您懂吗?”
一开始没打算接下这个活儿,可谁让他的钱全拿去接济破产的哥哥了,他只能在王储的示意下,来画他不怎么能发挥的神像。
画教堂或者神殿里的神像,虽然能提高名气,但却没什么发挥的余地,经书里的描写决定了画像的模样。
但却总有些忍不住想发挥创意,监工总是只会催促他快点完成。
廖沙与监工拌嘴的声音传到伊莎贝拉耳朵里时,她正举着铅笔,瞄准画像临摹出图形,打算把这个画复刻进特丽农花园新装修的建筑里。
夕阳西下,廖沙召集了团队里的学徒,他们开始对着壁画的部分打草稿。
坐在壁画施工地附近的伊莎贝拉垂着头,忽然被叫了一声。
“那位小姐,就是你。能请你和你的女仆当一下模型吗?”
伊莎贝拉闻声抬起头,发现是廖沙在叫她。
伊莎贝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廖沙从附近捞起两把高脚椅,放在要绘画的墙壁前,扶伊莎贝拉和女仆站上去。
他对着学徒们说道:“你们瞧瞧,从那边花窗照射到墙壁上的光线色调,真实效果并不好。与题材本身不符合,所以咱们得调整底色……”
第22章 煎饼果子
壁画草稿大致打好,已经是夜半,教堂里只剩下廖沙.理文以及他的学徒在秉烛夜画。
奥弗.普法尔茨从绸料口袋里倒出一司金粉,又用鸡蛋清调和,用银盘装了,递给师父廖沙.理文。
“小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王都”
奥弗.普法尔茨摇摇头。
“不回不回,我父亲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就那么轻易回去了,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反正我跟着你,他放心的很。”
廖沙自打被王储救了一条命之后,就被聘请到宫里,给奥弗做老师。
廖沙的父亲是一个小贵族,他自小生活在王都,靠遗产维持作画的基本开销,从来没常识过带孩子,还是正值少年的叛逆王孙。
奥弗见老师不说话,又道:“再说了,没了我在这里,您哪有那么多金子可以拿来磨粉用”
廖沙有个被家族除名的哥哥,外人皆不知内情,但这么多年廖沙一直养着他。
“哎呀,这点儿,明天再画吧,我听说这里镇外有个餐厅不错,叫什么特丽农花园,据说酒水很有名……”
奥弗拉着廖沙收拾工具,在月光璀璨的晚间,挤过卖艺人和小商贩,进入了贫民消费不起的特丽农花园。
奥弗四处瞧,没觉的有什么稀奇,他在柜台前点了最近主打的鲜花酒,又点了几道掌柜推荐的菜。
他与廖沙平时住在领主宫里,近来有集中的作画工作,就住在丁戈附近的贵族庄园里,只有商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奥弗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他瞧着桌上放置的香草,花瓶,以及墙上的画儿,点了点头:“这里的陈设虽然不值钱,但还算有审美。”
抬眸,他忽然撇见廖沙背后不远处一个眼熟的面孔。
“你看,那是不是今天在教堂里的那个小姑娘”
伊莎贝拉与安妮在窗边的座位上,二人在绘制详细的建筑图。
乔治经过一天的谈判,把花园背后的五亩林地以一百六十银币的价格买了下来,他们打算把特丽农花园的围墙拆掉。
“先保留这栋建筑,把三侧的人工水域和围墙建起来,再建三侧的二层排屋,最后用长廊链接起来,与这栋房子合围。”
水域和围墙可以做为防贼设计,又美观。
“外立面粉刷成白色,做十字脊屋顶,每扇窗外,都要看得见绿色树梢,以及水流和爬满玫瑰的围墙。”
“中心这块空白做什么?”伊莎贝拉问。
“做花园,中心用玻璃造一座阳光房,种郁金香。四周每个角上做大理石水池,养上鱼和天鹅。”
“围绕花园的走廊内,要做的比皇宫还漂亮。”
伊莎贝拉与安妮的私语被奥弗听了去。
“做的比王宫还漂亮”他挠了挠头,被酒辣的直呛。
天气转冷,寒风呼啸,马格将船靠岸,那日的海风很大,安妮后悔穿了伊莎贝拉给做的红丝绒斗篷,整个人都像炸开的蒲公英,在船头飞舞。
“怎么样,这几趟货运还顺利吗?”
马格在给安妮计算账务,他手中的纸都要被吹飞了,还只顾着清点货仓抬出来的玉米。
“顺利,这船造的好,在临近布尔堡的时候触礁了,缝隙渗水但是没有蔓延到别的舱里,靠岸之后立马就修补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清点完了给安妮代购的玉米,感叹道:“布尔堡城真不愧是王国北方最富裕的城市,那儿的规模至少是十个丁戈城。”
“布尔堡就建在城外的山丘上,在城内远远就能看见,宛如一条白色绸带缠绕在上面,易守难攻。”
“哦对了,鲁尔普郡有一个商人,想买我们的酒,近倒是近,可鲁尔普那地方,太穷了,那儿的贵族都宁愿住在王都,真不晓得他要把酒卖给谁。”
“既然近就卖吧,他要多少?”
“至少十桶。”
安妮若有所思:“鲁尔普为什么穷”
马格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发生战争,那儿都是最先沦陷的地方,或许是海岸线太适合敌人登陆吧。”
安妮目前没看过世界地图,也不知道马格语言描绘的地方有长什么样,她觉得再差总也差不过世末。
“等半个月再给他送去。”安妮说道。
还有太多没探索的地方,丁戈这小小的一片河湾,看多了总觉得乏味。
“要是有一天我能把特丽农花园开到布尔堡城会如何?开到王都又会如何?”
“那么全国都会知道您的姓氏。”马格把数目清点完毕,将玉米的货单给安妮签字。
安妮知道那些理想需要很多的钱。
她把玉米送进了城内的领主磨坊,先扒成粒,一半送到酒坊酿玉米酒,一半磨成细粉,送特丽农花园。
香料腌制过的猪五花肉切成薄片,裹上玉米面和辣椒粉,上锅蒸,这道菜的名字叫卧龙鲊。
细面可以做成窝头,馒头,以及烤饼,炸玉米片,安妮把主食里的麦子全都换成了玉米,听马格说冬季易发瘟疫,她又把生食的色拉减掉,全都换成了热汤。
卧龙鲊配玉米浓汤,售价十九铜币,很是叫座。
安妮打包了一份带回家做晚餐,加班加点算店里的账目。
从铁匠那里定制的鏊子还没用过,安妮在家里做玉米面,加了刚从花园鸡窝里摸出来的温热鸡蛋,隔夜烤肉,炸脆饼,刷了蜂蜜做的甜面酱。
妈妈玛利娅在家里依旧习惯每天织半码布,如今她织布不必为了生计,倒也乐得研究花样,她腿脚不好,睡在一楼莫莉的隔壁。
一大清早,她起床就看见安妮在厨房忙活,已经习惯了,她敲敲门,从壁龛上拿下来一封信。
“安妮,有你的信,是昨晚送到的。”
安妮在做,做好了才来拆信,她一看署名,是戈登。
安妮没有拆信,先吃了心心念念的,上辈子她的梦想就是能再吃到这东西,可搜物资怎么也不可能弄到。
到了这辈子,又是费尽心机才能得到一口美味,玉米浓香包裹唇齿,酥脆扑鼻,让人在冷寂的清晨瞬间苏醒,血脉贯通。
安妮有些懒倦地晾着那封信没有拆,上午她有空,打算先去一趟距离丁戈十五里路外的露天煤矿。
本地产煤,铜,锡。
但这里的铜与锡的矿物需要深挖,煤大多数又堆在表层土壤下,不需要打矿井,露天就能开采,碰到石头就用钢钎和锤子开凿。
虽然效率不高,可安全性也不必担心。
这座煤矿以附近的村子科尼孚命名,科尼孚的矿工全部都是村子里的村民,安妮与乔治抵达了距离科尼孚煤矿一里路外的白桦庄园。
这里是斯蒂文的租宅,他和孀居的姑姑住在这里,他的姑姑每到夏季就会回来避暑,如今深秋,她又带着孩子去王都的宅子里社交消费了。
斯蒂文得知安妮想把煤矿事务交给乔治,十分殷切,说要给乔治当老师。
“这矿场里头的事情,没人比我更熟悉了,乔治你跟着我学,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斯蒂文搂着乔治往矿场里边说边走。
安妮走在矿场附近,她手里拿着这座矿以往三年的账目,看产量下降的趋势,这座矿起码还能撑十五年。
煤炭原矿被凿出来,拉到堆场锤碎,弄成粉,活上就地取材的黄泥,放在磨具中,做成蜂窝煤的形状。
再堆在空地里晾干,干了之后就能拉去装船出海了。
离开煤矿后,骤雨不断,连日的如丝细雨伴随海风袭来,小镇上的所有生意都受了影响。
马格用涂了蜂蜡的布把装煤炭的船舱覆盖起来,在更大的风雨来临前,马格打算把这些煤炭运到布尔堡城。
乔治留在斯蒂文那里,安妮则被突如其来的瘟疫打断了原本计划。
一开始是几个船手从别的大陆回来之后上吐下泻,紧接着的短短两天时间,镇上所有人都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两三天之内,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有的员工家里有人生病请假了,安妮就干脆做主闭店。
街上,只有零星几家酒坊还在开业,只不过门客寥寥。
空无一人的店铺里,她拿着戈登寄来的信,站在窗后看完了,她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波澜。
折叠纸张燃烧在烛台里,火焰舔舐后只剩黑色灰烬,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汉姆,你也快回家去吧,千万不要接触病人的排泄物,水也要烧熟了再喝。”
汉姆还在清点最后一批酒水库存,他点点头,看着寂静的房子无奈道:“原本前些日子这怪病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没关系,做不了生意,我打算提前扩建,最好能在冬天来临时完工。”
修建房屋需要让伐木工把施工地的树木清出来,以及挖水域,运送木材和石材,预计要三四十个工人一起干活儿。
但好在健康的工人都因为瘟疫而待业,她一透出消息,自然就有人上门来自荐做活儿维持生计。
修房子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先要把建筑区域的树木砍出来,根也挖出来,再整平地势,用人工夯实,垫上石材,再做木梁骨架。
每天安妮都会与莫莉在家里煮好熟水和鸡蛋面包送到工地上给工人食用,请假的人数倒是一直维持在不严重的数字。
根据安妮的观察,这种瘟疫应该是通过黏膜接触传播的,只要不喝生水,不接触病人吃过的饭和排泄物,一般情况下都能平安无事。
倒没听说有死亡的案例。
不过,排屋地基打好的当晚,安妮收到了亚丁传来的口信。
昨夜,香缇酒坊外海上运了十车粮食,看他们的动作,那伙海盗象是要迁徙到哪里。
安妮想起了戈登传来的信,他说王国北边的几个小公国宣布与王国开战。
她给戈登写下回信。
又吩咐汉姆和亚丁,把工地暂停,酒坊也暂时停工。
不日,骑兵团从丁戈的海港边撤下防守,浩浩荡荡的骑马从城中穿过,往北边的本郡边境赶去。
瘟疫与战事爆发,小镇上静的落针可闻,海港平静的令人害怕,雨后黑压压的天空飘出细雪。
寒冷的冬季彻底来临。
鸢尾街,莫莉围着围裙,从驴车上往厨房搬运蔬菜以及杀好的鸡鸭鱼,这是玛丽送来的。
陆路和水路都被士兵封锁了,小贩也不再出摊,玛丽害怕安妮他们吃喝短缺,特地把够吃一个月的食物都送来了。
安妮在后院挖了地窖,萝卜南瓜这种食物存进地窖可以放很久,新鲜蔬菜可以盐腌在罐子里做咸菜,莫莉把宰好的珍珠鸡搬进屋子。
安妮戴了围裙坐在地上,与伊莎贝拉一起给鸡抹盐,架在壁炉边熏烤。
这是姐妹俩第二次做熏肉,她们制了猪五花,咸鱼咸鸡。
临近中午时,安妮把玛丽送来的胡萝卜和洋葱以及苹果和香料塞进一只鲜鸭的肚子里,用针线缝好。
厨房的后门外飘着雪籽,伊莎贝拉在窗边给安妮画像。
她正拎着鸭子,往上浇蜂蜜水,然后挪到窗边晾干,反复几次后,放进烤炉里小火烹饪。
烤到轻度焦黄,拉出来刷上秘制料水,再复考到色泽红润。
趁这个间隙,她在做煎饼的鏊子上摊了卷的饼皮。
中午,雪越下越大,安妮把拉出炉,趁热片开,只留下带肉的鸭骨头。
黄油炒洋葱煮汤,鸭骨头整个塞进去,放白萝卜片儿,闷进厚厚的铸铁锅中,炖到萝卜软烂。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今早看见街上有巡逻的士兵在谈论边境线刚爆发的战事,据说诺汉诺萨郡的领主宣布独立,并要向王国宣战。
又是大规模瘟疫,又是战争,寒冬凛冽,好在安妮曾经常年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早已习惯了。
她做了一桌美食,顿时让这个家里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些,玛利娅担忧住在斯蒂文那里的乔治。
“放心吧妈妈,斯蒂文胆子小,不会让乔治去危险的地方。”
饭后,安妮打算与莫莉和伊莎贝拉把家里收拾一番,气温寒冷,病菌容易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