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刚走,秦宣后脚就到了,进门就见白涛正光着上身将一帖膏药往肩膀上贴。
白涛看他一眼,视线重又落在肩膀上,将膏药对准位置贴了下去,边问:“秦公公有事?”
秦宣走近,看清楚桌子上打开的包袱里满满的膏药,旁边还有一封拆开了口子的信,心里那点怀疑也就散了。
“听说将军府来人,咱家离京好几天了,正好想问问京城的情况,这么快就回转了?”
“东西送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白涛贴好了膏药抬头看他,似嘲似讽:“走了还不久,如果秦公公用得着他们,本将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走了就作罢。”秦宣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味,要这点气就受不了,他在宫中早死千八百遍了。
看着他的肩膀,他关心了一句:“将军这是旧伤复发了?咱家瞧着将军不止自己练得狠,操练士兵也狠。”
“不往死里操练,怎么给皇上办差。”大热的天白涛也没急着把上衣穿上,起身过去把收拢的舆图铺开:“秦公公来得正好,要如何部署我心里已经有章程了,你听听看有没有疏漏。”
“白将军终于要部署了,咱家还以为将军得等人都到永春了才有动作。”
“秦公公不曾带兵打仗,不知道军中斥候的厉害,本将原谅你的无知。”白涛把话都怼到了秦宣脸上:“安殿下却是带兵连打了十场胜仗的,就算不是带大军回京,有在战场上的经验,也知道要怎么用手底下的人。在他们进入永春前,斥候会一波波往回递消息,本将若是现在就将人部署下去,秦公公猜安殿下会不会得到消息?要是他借机调头回到军中,直接带兵叛了,秦公公又打算如何向皇上交待?”
“……”秦宣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被挤兑得眼看着就要气急败坏。
白涛指着舆图上一处地方道:“本将打算在这里动手。”
秦宣的话被堵在嘴边,脸色不是很好看的上前看着那地形。
他的死对头李顺被皇上派去了离京城更近的猎豹营,如果他能借白涛之手在这里将安殿下截杀了,那就没李顺什么事了。
有这大功劳在手,皇上肯定会提拔他,那他就能高李顺一头了!
和这事比起来,被白涛挤兑几句算什么。
只是这白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他哪里敢挤兑自己,难道是旧伤复发让他疼成这样了?
心里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白涛的安排也都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秦公公要觉得没有疏漏,那本将就这么部署了。”白涛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下肚:“秦公公送给本将的功劳,本将一定拿住了。到时还请秦公公在营地安心等着,待本将拿下安殿下,请功折子上一定会给秦公公记上一笔。”
记上一笔。
秦宣在心里冷笑,谁知道这一笔是真分功劳给他,还是说他贪心怕死连营地都不敢出,他这段时间和白涛相处得可不算好。
对照着舆图回想刚才白涛的话,将之一一对应上,秦宣的眼神落在其中一处。
他记得刚才白涛分析了四条对方可能会绕行的路,好像着重讲了一句,这是最近的一条路。
在宫里能爬到高位的都不是笨人,秦宣是没带兵打过仗,也没做过监军。
可他知道,如果安殿下真派出了斥候能一直得到前边的消息,那一定会知道这个地方危险,他会挑别的路走,那条最近的路,很有可能会是首选。
白涛说那么一句,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心下几番权衡,秦宣半转过身,指着那处地方看向白涛道:“咱家既然奉皇令来此,岂有躲在营地等着的道理。请白将军派些人给咱家,咱家守这里。”
白涛看着他指的地方,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本将不同意,还请秦公公留守营地,别让本将为难。若你有个好歹,本将如何交待。”
“所以咱家不是请白将军多派些人给我吗?”
白涛脸更黑了,上前指着另一个方向道:“秦公公若是担心被人诟病,这里也不错,三五百人手都没问题。”
如果说秦宣之前心里还在打鼓,看到白涛的态度反倒有底了,白涛这是不想他抢了功劳!
“咱家觉得这里就挺好。”秦宣似笑非笑:“白将军别忘了,咱家可有皇令在身,皇上交待的差事,咱家当然得尽心尽力。”
一句皇令,任是白涛有再多不愿不满也只能咽下来,咬了咬腮帮子,不甘的再次劝阻:“这段路不如其他几个位置好藏人,本将最多只能给你两百个人,秦公公何必去冒这个险。当然,秦公公替皇上办差得尽心尽力。”
白涛又指向刚才指的那个位置:“安殿下也有可能会走这里,而且这里离接应的地方也更近,性命更有保障。你一意要去的那里离得稍远,接应会慢一些。虽然本将得到的消息安殿下只带了不到一百人随行,可未必只有这点人。”
“‘也有可能’。”秦宣笑了笑:“但是最有可能的,还是这里。”
两人各指一处地方,互不相让。
然后,秦宣直接拿出了传旨的人特有的令牌。
白涛重哼一声:“两百人,待行动时本将会拨到公公手下。”
秦宣得意不已,慢悠悠的收起令牌,还不忘提醒:“白将军可不要对咱家什么意见才好,若咱家在这里丢了命,白将军可不好交待。”
“秦公公要是不信,本将派人领你过去瞧瞧,看看是不是最多只藏得下两百人。公公别忘了,你手底下还有十人,实际就已经是两百一十人。”
“咱家只是给将军提个醒,将军不用那么生气。”秦宣拱了拱手:“不过若是不会打草惊蛇,还请将军派人领咱家前去熟熟路。”
白涛当即招了个亲兵进来,指着那地方,让他领秦公公前去。
那语气,那态度怎么看都像带着气。
秦宣更开心了。
待人一走,白涛拿起自己的上衣穿上,边在心里将计划再过了一遍。
想到秦宣那一副抢到好东西的神情,白涛冷笑,这个坑就是专为你挖的,都不用人推,你自己就跳得挺迫不及待。
第504章 埋进坑里
秦宣一到那地方计安就知道了,白涛竟然能让他这么快就跳进坑里,让他有点意外之喜。
“潘一呢?”
跟着他脱离队伍的是展颜和庄南,做斥候用的吴非等人也都到了,当然,最早到的是单枪匹马的潘一,这个地形就是他摸熟的。
庄南把烤热的馍递过去,正要说话,就见在山里灵活得猴儿一样的潘一过来了。
他将画好的图纸往他面前一递,换走了他刚到手的馍。
庄南赶紧把另一个馍送殿下面前,虽然潘一行事和他们不同,但不论是他们兄弟几个,还是游宵那些人,都不讨厌他。
这是个非常独来独往的人,要不是他受伤那会,吴非和范参天天来来去去照顾着,都没人知道他们竟有多年交情,他太独了。
可他把事做得很漂亮,而且不多事,不多言,那些心机算计都沾不到他身上半分。
也就是有殿下表妹那层关系在,不然这样的人哪会来凑这样的热闹。
计安一边吃一边看这地形图,他之前跟着潘一去探过路了,不说和实地一模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让人看着脑子里就能想象出来画面。
“学过?”
“我闯空门的。”潘一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继续吃这干巴巴的馍。
等到了京城,他要吃小十二一顿大的,碗都得用肉来做。
计安听懂了,闯空门的得有这点本事,他笑了笑,视线再次落在图纸上。
虽然和白涛谈好了,可他不会天真的交付全部信任,该有的防备肯定得有。
就比如现在他现在所处的地界,已经在永春县前边了。
就算白涛最终选择倒向皇帝,永春也困不住他,只是他和皇帝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交锋,他要用堂堂正正来打败他的歪心邪意,用阳谋来打败阴谋。
当然,他会尽量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要来炭笔,他就在这张图纸上将白涛的部署一一告知,另外修书一封将自己的详细计划告知后方假扮成他的元晨。
次日午时,猛虎营才出动。
白涛还当着秦宣的面抓住两个安殿下的斥候,让秦宣心里更信任了他几分,带着派给他的两百人去了那条小路上埋伏。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行人马进入秦宣的视线,他嘴都笑咧了,仿佛看到了一个天大的功劳正往他头上砸来。
待人进入埋伏范围内,秦宣一声令下,截断他们前进和后退的路,将他们困在中间。
这段路确实是埋伏的好地方,被埋伏的人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埋伏在侧的弓箭手几轮箭雨下来人手就要折损大半。
秦宣喜不自禁的抬起手,‘放箭’两个字还在嘴里,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就对上了整齐的一排弓弩手,并且每一把弩都对准了他,让他僵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动作,连眨眼都放慢了。
原本他在最后面,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当敌人从后方过来,他就成了最前沿了。
吴非冲他不怀好意的一笑:“兄弟们,动手!”
箭不离弦,刀剑不出鞘,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个棍子。
就算收拾得再干净,也看得出来那是就地取材,要么捡的,要么砍的,用来把人敲晕正好。
不过敲得也有轻重,对猛虎营的下手轻些,秦宣和他带来的那十人就没那么好待遇了,只听那声闷响就知道,会要晕挺久。
埋伏在侧的弓箭手则在吴非他们现身的时候就陷入了反包围,连敌人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被敲了闷棍。
吴非还坏心的把秦宣留在了最后,用棍子指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秦宣想尖叫,想求援,可他连自己的手脚都找不到了,整个身体都是木的。
待看到那男人扬起手,他吓得紧紧闭上眼。
可等了一会,身上也没有疼痛,偷偷睁开一条缝,就见对面的人正甩着手臂,他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逗弄他。
秦宣顿时又气又恨,手往怀里一掏就要放出求援哨,刚才没有等到的那一棍立刻落到了他头上。
窦元晨和吴非共事也挺久了,知道他们本就不是多讲规矩的人,只当没看到他刚才的顽劣,按计划去和殿下会合。
这第一道拦路虎,本以为会是最难顺利通行的几个地方之一,结果却远比他们预料的要容易,并且无一人折损。
开了个好头,大家的信心更足了些,可没一个人放松心神。
大概是他们迅速从永春脱身让前边的人乱了阵脚,接连两日都走得很顺利。
可越是如此,越让他们把心提了起来。
果然,从第三日开始,接二连三的杀招轮番上演。
任是计安把人用得再好,他总共就那些人手也是事实,还不可避免的开始减员,他们行进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时不虞边看信边掩嘴轻咳,前几天起她就有些咳嗽,不严重,宜生就用食疗的方子给她养着,可今日一早有些发热了。
看到书案上又被放了一盅不知什么汤,时不虞抬头无奈的看向宜生:“再喝我就吃不下午饭了。”
宜生也不催:“您渴了当茶喝。”
时不虞能怎么办,只能真当茶喝了,好在宜生手艺好,不然肯定要偷偷倒掉。
从这信的时间来推算,若是顺利,计安应该已经离开永春县猛虎营了。
她转头看向铺在身边地上的地形图,路程已经走完十之三了,最好走的路已经走完,后边只会越来越难走。
算算时间,离立储大典还有十八天。
“小不点儿,病了?”
时不虞看向进来的雅安阿兄有点心虚,也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纯纯因为病人在大夫面前的没底气。
但心越虚,声越大。
“是不是病了,不得雅安阿兄看过才知道吗?”
雅安敲她脑袋一下,看着重,落在她头上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力度。
望闻问切过后,雅安对看得紧的房信道:“先是中毒,再是中箭,虽然都处理得及时,但到底是伤了身体。如果只是这样,她这小牛犊一样的身体也扛得住,只是……”
雅安看向小不点儿,眼里透着心疼:“弦绷紧了也会断,更何况是人,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近来是不是常有头疼?”
丹娘看着心虚低头的小十二,昨天还问过她有没有头疼,她都说没有。
第505章 别照实说
没有等来身边人的责备,时不虞反倒心虚,看了看十阿兄,又看向丹娘:“疼得不厉害,我都有睡子午觉的。”
睡了子午觉还头疼,不是更说明问题吗?
丹娘到底是没舍得说她,直接问:“雅安阿兄,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
“少想一些,让脑子多歇歇就能缓解了。”
“她做不到。”丹娘替小十二说出答案:“安殿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十八天就是立储大典,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回来。布了这么久的局,总算走到了最后一步,小十二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松懈下来。”
雅安也只是这么一说,他心里很清楚小不点儿现在歇不了。
“你这是心火,换成别人缓缓劲,喝点莲子心泡水就泄火了,你不行。”
雅安示意她把手伸出来,在她手上找准穴位力度适中的推拿,边不疾不徐的和她说话。
“你身体还没大好,身体正虚着,寒凉的东西要少沾,但也不能大补,虚不受补,得慢慢来。一会我开个膳食方子,每天吃一顿就行。撇嘴也没用,你不还想出海吗?不把身体养好了怎么敢让你去。”
时不虞忙把撇出去的嘴抿紧了,想了这么多年的事,可不能因为身体原因就去不了了。
雅安不着痕迹的和房信对望一眼,这想出去的心还是没变啊!
“你们打什么眉眼官司呢?”时不虞眉头一皱,凭着和他们相处多年的经验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容阿兄我提醒提醒你,小不点儿,向来是你背着我们干坏事被抓包,被老先生收拾的时候还是我们来救你。”
“都什么老黄历了,还拿出来说。”时不虞往桌子上趴:“这两年多我比家里看门的狗都老实。”
雅安拍了拍她的脑袋,心里也着实心疼。
他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兄长们如何能想到,淘得上天入地,早上出门天黑才回的小姑娘,来了这京城后束于这一方宅子里,连门都少出。
大概因为围绕在身边的都是能让时不虞放心依靠的人,再加上身体的不适耗掉了她的精力,雅安的推拿又让她太过舒服,近来睡眠极浅的人就这么伏着睡了过去。
雅安最先发现了,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换了个穴位继续给她推拿。
确定人睡沉了后才让丹娘抱她回床上,继续推拿了一会让她睡得更踏实,又给她把了脉后才起身,经由原路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个膳食方子递给宜生。
“会做吗?”
宜生看过后点头:“会。”
“她不爱吃这个,得盯着她吃完。”
雅安顺手把书案整理了:“她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药,就不给她开药方了,先吃药膳调理着,我每日会过来一趟,要是过得几天还没有好转再吃药。也是亏得她身体底子打得好,一身血气旺盛,不然就她这个呕心沥血的程度,换个人都得吐血。”
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几人都懂,只是房信仍然担心:“不吃药,她这热度能退?”
“这几天怕是都退不下来,再看看,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喝药败胃口,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得不多?”
这事宜生最清楚:“比之前吃得少了,我还以为是天气热让姑娘没胃口。”
“吃什么药都不如让她吃点好东西进肚子,身体底子夯实了,什么病都好了。”雅安看向丹娘:“刚才我推拿的那几个穴位记住了吗?”
丹娘点头:“记住了。”
雅安又说了几个他不方便碰的地方:“按我说的顺序推拿,动作慢一点,把穴位推拿发热即可,一天三五次都无妨。”
丹娘按顺序把穴位说了一遍,见雅安点头,在心里又默背了几遍。
雅安背起自己的药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她压力大,你们少念叨她,想办法让她闭上眼睛养养神也比念叨有用。”
“用你说,我家的师妹我不会疼吗?”房信揽住他肩膀往外走:“我去送他,丹娘你看着小十二。”
丹娘本就没打算送,应得干脆。
她听力好,进屋前听到院门那飘来一句:“别照实说。”
这是十阿兄的声音,丹娘回头看到十阿兄锁喉雅安阿兄,推着他往外走。
这是在威胁?十阿兄是担心雅安阿兄写信回去告诉老先生吗?
确实不能让老先生知道。
丹娘看着脸又小了一圈的小十二,要是老先生知道他疼得什么一样的小徒儿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凡是认识小十二的人,少有人不羡慕她有那么多对她好的阿兄。
可她只羡慕小十二有一个倾尽心血教导她,却从不强行她做什么的老先生,就算她淘气,也是等她淘完了才把她的注意力重新带回来,永远都笑眯眯的,像是没有脾气。
不像自己,就是一株墙角的杂草,长得乱七八糟没人修剪,干枯了也没人在意。
后来,淘气完不敢回家的小十二把她当成借口带回家,因为利用了她,所以讨好的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分她一份。
再之后,她这株杂草也有人修剪,有人教导怎么茁壮成长了。
接过宜生递来的冷帕子放到小十二额头,丹娘坐在脚踏板上看着沉睡的人轻轻笑了笑。
人生的际遇啊,真有意思。
她曾以为自己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后来觉得,能守住那个对自己好的未婚夫,这辈子就有人陪了。
再之后认识了小十二,她才知道,只能想到那些的自己何其狭隘。
人活着,不应该只是喘气而已,也不应该是为了某一个人。
人活着,原来可以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
她上过战场,立过功,受过伤。
和皇子一桌吃过饭,一起说笑过。
和自己的夫君曾混迹于黑市,也曾一起处于最前线,她在前方挥剑退敌,而她的夫君在后方竭力支撑。
走至今日,无论成败,她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
更何况,她不止有了心里眼里有她的夫君,还有了并肩作战的袍泽,有吴非等关心她的好友,还有,小十二。
不,丹娘在心里纠正自己,不是还有小十二,是小十二为她带来了这一切。
是小十二,为她贫瘠的人生带来肥沃的土壤,让她的人生变得如此精彩。
也是小十二,让她知道,人生不止于此。
小十二是她的一面镜子,让她看到了各种不同的自己。也让她从很早以前就认知到,比起她是谁家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她是丹娘。
握住她的手,丹娘垂下视线看着她白嫩的手指。
来京城后小十二的手嫩滑了许多,毕竟作妖的时候少了,一天天的也就动动笔杆子。
不过,还是粗糙点好。
她很久没听到小十二嚣张的笑声了。
第506章 回京之路
雅安不愧是公仪先生的弟子,时不虞的症状正如他预料的那般断断续续发热,咳嗽没有大好,但也没有变得严重。
从第二天开始,雅安就在这边住了下来,把吃的喝的都接管了去。
有他在,就算时不虞仍在发热,言宅的人也不那么慌了。
没人在这时候劝她休息,只是都尽其所能的照顾她。
就这么一直断断续续的烧着,四天后才总算是没再反复,只是仍有些咳嗽,本就瘦了不少的人又瘦了一圈。
好在她性子坚韧,精神始终还算好。
言则过来禀事,知道姑娘终于不发烧了都觉得松了口气。
“午时有人从那个方向进京直接去了相国府,就在刚才,章相国又派了人出京,估摸着有七十人左右。”
这是章相国派出去的第二拨人了。
时不虞轻轻点头,早在勒城大捷的消息传回来,她就派了人在计安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放了人,再结合相国府里的人和宫里的人传回的消息一一印证,基本就掌握住了他们的动静。
短短时间,章相国派出去将近两百人了,皇上倒是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派出去三拨人,一看打头的人就知道是公公去传旨的。
她知道一定会有猛虎营和猎豹营,不过还有一拨人她暂时还不知道派去了哪里。
只这些人,就够计安喝一壶的。
嗓子又有些痒,她熟练的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几声,缓过来后用略哑的声音道:“把京城的人手部署到宅子附近来,皇帝若是一直拿不住计安,多半会打丽妃和我的主意。”
言则应下,刚放下一些的心又悬了起来。
同一屋檐下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姑娘这般病恹恹的模样,非常不适合她,他都想念姑娘中气十足扬着声音喊他‘言则’了。
“盯紧一些。”时不虞在宣纸上,章相国的名字下方添上‘七十’:“提防京城这边突然派出大量人手。”
“是。”
时不虞起身到书案前方席地而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铺着她画的路线图和计安回来这一路上所有的舆图,以及几张宣纸上她做出的种种推算。
计安大概到了哪里,这一地他是打过去,还是拿下那里做主的人顺利通行。
如果是打过去,以对方的背景大概能出多少人,当地有多少守兵,皇帝那不知去向的一拨人会不会在那里,那个地方被章相国选中在那里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今天章相国的人回来了,然后立刻加派了人手过去,说明他们已经交手过,从结果来看,应该是计安占了上风。
时不虞拿笔在一个地名上圈了起来,从地形上和时间上来推算,很有可能是在这里交的手。
计安擅长用人,有她提前做的准备,还有吴非等非常适合分散作战的人,怎么推算,应该也没有吃大亏。
但是人员折损难免。
想到这点,时不虞拖出旁边另一张宣纸,推算他身边人手的折损率。
做这样的推算,当然不可能她算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要的只是一个大概,做到心里有底。
现在只等计安的信送回来做比对了。
眼角余光扫到送到面前来的一盅不知道什么东西,她看也不看,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张嘴接住一块饴糖后继续推算。
丹娘无奈,但也没办法,往砚台里加了几滴水,把墨研磨得更浓稠一些给小十二用。
“姑娘,殿下来信了。”
言则去而复返,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时不虞立刻放下笔,一屁股坐下,接过信来看封口完好,取出信细看。
这是计安从永春顺利脱身后让人送回来的信,只是如今各地守卫严密,回京的路不如以前好走,回京慢了许多。
时不虞推算过,计安这一路回来有四个最难通行的地方,永春县猛虎营是其中之一。
以白涛对家人的看重,和他这个人本身的能力,时不虞并不意外他的选择。
不过……
“言十安应该做了应对,但是皇帝恼怒之下白家多半要吃挂落,下狱都有可能。言则,你去打点好各方,若真下狱,一定要照看好白家人。如果你家主子保不住站到他这边的人,做不到让人没有后顾之忧,如何让人下定决心选择他。”
言则应是。
姑娘从没有夺权之心,一直以来都没和殿下手下那些人多打交道,这一层关系全在他手里。
时不虞将信又看了一遍,视线落在宣纸上。
和她预料的一样,到这里人员都不会有折损。
不过章相国的人回来报信了,那她接下来收到的应该就是他们两方对上的消息。
正如她所料,两天后她再次收到信,得知章相国一如既往的走鼠道。
而计安身边有潘一,有吴非等人五花八门的探路方式,并没有被他们算计成功,只是人员折损了些。
时不虞比对了自己推算的地名和人员折损数,相差不大。
也就是说,她的计算方式是对的。
只是,还是慢了点,离立储大典,只剩十二天了。
其他人比她更急,陆续前来风雨居询问情况。
其他人一急,时不虞反倒稳住了,一一安抚回去。
好在陆续有收到信,再根据书信的时间推算,大概也知道他大概到了哪里,就算慢一点,也能在立储大典之前赶回来。
这些天,时不虞几乎吃住在书房,大家都尽量安静的不打扰她,丹娘也只在睡觉这件事不退让,必须回床上好好睡,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子午觉也一定要睡。
随着计安离京城越来越近,大家的心绷得越来越紧。
他们都知道,离京城越近,计安越寸步难行。
已经八月十八了,离大典只剩四天。
无形之中,京城的氛围好像都紧张了起来。
时不虞的眼神落在猎豹营的位置,从时间上来推算,计安三天前就到这里了,怎么还未来信?
正想着,言则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姑娘,信到了!”
终于到了!
时不虞猛的站起身来,起得太急了眼前一黑,人都晃了几晃。
丹娘立刻将人扶住了,让她靠着自己缓缓,并接过信,验过上边的印信后打开来,将信纸抽给她。
虽然主视角是在男女主角身上,但这确实是一本群像书。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我也在尽量让每个人都丰满,每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有故事感,所以肯定会需要花一些笔墨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