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为了不和他正面撞上,只能偏过头,看一旁,正好在金属的镜面反光里看到我们俩人。
对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我又距离他非常近,只要扭个头他的嘴唇就能贴上来,像是一个半推半就的拥抱。
“我还想知道谅月小姐为什么在这里?”安室透压低了他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下来,像是一种审视。
“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我说道,听见电梯叮地一声抵达楼层,我侧过身,往前伸手,“不好意思,让一下。”
人群又往两侧推搡,我想了想,伸手一把抓住安室透的衬衣领口,把他整个人拽了过来,“你别愣着,跟我过来。”
他被我拽出了电梯,其他几个和我同一层的住户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都走过了拐角还要非常好奇地转过头来看我们,让我险些要问出口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看热闹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但是那边的那个幽灵,你杵在那儿也是想看热闹?
我的余光里闪过一抹莹白,以我的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个生魂,这种事情倒是不少见,只是等到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生魂好像还是我认识的家伙,险些一口气在胸口没有提上来,只能又狠狠地瞪视了安室透一眼,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有事问你,跟上。”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一下,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走进了房间。
“先说好,我才不管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混不吝的变态还是见义勇为的义警。”
我从旁边拖了一把圆凳出来,让安室透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他身后慢悠悠穿墙飘进来的幽灵,“你要是敢承认自己做了违法的事情,我就敢报警送你进去。”
安室透还没说话,那幽灵反倒先笑了起来,因为这里有个看不见灵异场景的普通人,他又不能够发出声音,只好用手用力捂住上扬的嘴角,阻止声音冒出来。
“谅月小姐,”安室透对我说道,“我是因为个人委托才来横滨的,并不是跟踪你来这边的。”
我哼出一口气,“你说的这话,你问问你的监听器同意吗?”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但是站在他边上的幽灵已经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我保证,这次是真话,”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如果不信的话,谅月小姐的异能力应该也能验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吧?”
我:“……我才不想浪费钱用来验证这个。”
……那家伙到底在笑什么啊?这么严肃的场合千万不要让我破功了!我用眼神示意他快别笑了,还不如整点灵异事故吓唬一下安室透。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她的上司在横滨有业务上的合作,所以让她来看一下情况,”安室透向我解释道,“我算是帮她看一下合同有没有漏洞的顾问。”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那天在法餐厅看到过的金发美女和上午那位从电梯里走出去的皮衣美女好像是同一个人。
不过我看人的眼光很烂,有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过,因此我仍然保持着几分怀疑,“你们侦探现在的业务都拓展到这种范围了?”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嘛,委托人又是老朋友,在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能接也就接了。”安室透这么说,彻底把我的话堵死了。
“……”我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这次背过手去摸硬币,“真的不是故意跟着我的?”
“不是故意的。”安室透点头,“完全是巧合。”
【这是真话。】
我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蔫蔫的模样,“霉运君,是我错怪你了,抱歉。”
安室透因为这个称呼而一怔,接着又温和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的谅月小姐,警惕是件好事,而且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他顿了顿,又好奇地看着我,“不过,我从刚刚就想问了,谅月小姐你——”
“——为什么在我进来之后就一直往我的边上看,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为何,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酒店房间的灯光闪了一下,我的视野有一瞬间的黑暗,虽然风光马上又亮了起来,但是窗外变得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像是落单的蝉一般,散发着断断续续的震动。
我还以为这是位一直笑个不停的幽灵先生终于良心发现,搞了点灵异事故出来吓唬安室透了,于是自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话题对他说道:“是啊,你被超吓人的东西缠上了,快要完蛋了,可能是你亏心事干太多了吧。”
我本以为安室透会因此露出害怕的表情,但实际上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我:“……你不害怕吗?”这种时候倒是给我表现的害怕一点呀!
安室透又看过来,明亮的眼睛晕染上了房间暖黄色的灯光,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柔和与无害,“不会啊,因为有谅月小姐在这里。”
……这家伙如果去当牛郎的话,应该是个和甚尔差不多的狠角色吧?一个晚上能骗出几座香槟塔哇。
不过我如今早已经身经百战了,是不会肤浅到被区区的美男计就策反了立场,“委托我袚除咒灵可是很贵的。”
安室透说道:“谅月小姐有的时候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总是在很努力地帮助别人,上次在居酒屋里,听到谅月小姐能够对嫌疑人说出那样的话,我就相信在危险的时候谅月小姐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你去当牛郎吧,真的。”
可恶,恶作剧失败的原因居然因为我人太好了。
这话传出去,能把太宰治笑死吧?
安室透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玻璃窗户,就连他边上的生魂也跟着冷静下来,一脸严肃。
“在看什么?”我奇怪地扭过头看。
玻璃窗外是一片暗色,虽说时间也不算早了,但是我住的楼层又不高,外面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确实是显出了几分怪异。
“好安静,”安室透说,眼睛微微眯起,“外面是起雾了吗?”
我一怔,站了起来快步走向窗边。
视野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街道的大概,路灯在一片雾气里照出一块朦胧的轮廓,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车子停在马路上,也不再移动。
我拿出手机想要联系侦探社的人,但是屏幕上却显示我目前处在圈外。
糟了,要出事了。
“柳川小姐,你怎么了?”安室透见我这样,也有点好奇,“外面起了好大的雾,奇怪,这个季节应该是不会有雾的……”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对安室透说道,同时在包里翻找我自己的钱包,“你回房间之后也别再乱走了,等天亮——”
我说了一半,忽然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抬起头看看安室透,“——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谅月小姐让我过来的吗?”安室透哭笑不得地问。
根据之前发生过的案件来推断,我和侦探社的各位都认为那雾气只针对异能力者而发动,至于那些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在不小心被卷入案发范围内也只是声称自己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没有人因此而受伤。
既然如此的话,安室透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如果我们的推论出了错的话,外面也不应该连一个人都没有。
“难不成你还是个异能力者?”我打量他,安室透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我认识他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第一次在巷道救下他把他带回去时,他也说我是他碰到过的第一位异能力者,那话不像作假。
“我不是。”安室透摇了摇头,“不过听谅月小姐这个意思,难道说外面的雾气实际上和异能力者有关吗?”
……差点忘记这家伙是个侦探了。
“既然你不是,就给我乖乖待在酒店里别出去。”我对他说道,然后将钱包塞进口袋里,从门口的挂衣架上拿下一件运动外套穿上,“回你自己的房间也好,待在这边也罢,总之,别到处乱走。”
我换上运动鞋后,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好奇心会害死猫的,霉运君。”
生魂本想跟过来,但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还是留下来保护安室透好了。
我打开门离开房间,走廊上也已经开始弥漫上了雾气,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整个酒店仿佛失去了生气,寂静又诡秘。
我抿抿嘴,本想用异能力直接抵达侦探社的,但是——我的异能力失效了,还包括我的替身也无法出现。
在我连续换了几个命令之后,它都没有生效,我基本上就能够确认失效的原因是由于这场雾气的出现。
酒店距离侦探社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走路过去的话就要翻个四五倍的时间,最好的方法是开车过去,好在我虽然没有车,但是现在满大街的车都能随我开,特殊时间特殊办法,相信各位市民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当我准备从安全疏散口下去时,听到了一阵破空的响声,像是有人从后方一脚往我脑袋踢过来一样。
我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的反射神经也已经开始行动,弯腰侧身往后躲,身形一退,贴在了墙边,警惕地观察来者。
雾气浓郁,可见度大概也就只有直径两米左右,对方的身体隐没在浓白的雾中,我只能够隐约看出一个身体的轮廓。
只有鞋子和地毯摩擦时发出的一点微弱响声能够昭示着对方在靠近。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头发不长不短,披下来刚好到锁骨的位置,额头中间有一颗金色的宝石,脸上的五官很诡异,眼睛虽然睁着,但是只有眼白,全然看不到眼珠眼瞳的存在,和我有点像——或者说,她的走路姿势、神态都与我极为相似,就仿佛我身形的镜像化走出现实了一般。
……救命,恐怖谷效应,谁懂?
我在心底叫苦。
一时间,什么《寂○岭》、《死○》、《恐怖○轮》这些电影在我的脑袋里都过了一遍。
一秒钟后,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的‘二重身’握紧拳头,一下就往我的脸上砸过来。
我侧头躲开,往距离她稍远的位置跑,看到她刚刚砸下去的那一拳已经在酒店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我一缩肩膀,开始四下留意有没有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放在口袋里的钱包‘啪’一下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上。
我和另一个我互相‘对视’了眼,一个呼吸的时间,我们两人同时动作,伸手去拿钱包——现在不能用但是之后不一定不能用,这可是我救命的东西。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会选择赤手空拳去打架,尤其是当我面前还站着一个镜像的我时。
她几乎能够判断出我的所有行动,了解我的一切招式——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她还感觉不到痛。
我的手按在钱包上,另一只手挡住她的拳头,说实话那很痛。
自己的能力我当然是清楚的,虽然剑术打不过夜斗,体术抗不过中也,但起码脚踢太宰治,拳打夏油杰还是够的。
只是这一下没有技巧全是力量的直拳痛得我连手骨都在发酸。
我从地上抓起钱包,屈起着的用于抵挡的手伸直,抓住对方的手臂,弯下腰躲开往我脸上砸过来的另一拳,顺势给她来了一个过肩摔。
但是这家伙感觉不到痛,自然是没有普通人类被打倒后可能会出现的缺力和眩晕,我才将她掀在地上,她马上又能爬起来给我一脚。
还好是出门前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外套,不然就那么在地上摩擦,即便是有地毯我也要被擦出几道血痕来。
……痛死了。
我咬住嘴唇,从地上站起来,周围被厚重的雾气包裹起来,我只能努力去听对方大概会在什么方位。
这两年诸事平安,我又长时间待在东京上班不怎么和夜斗见面,被工作消磨了心性之后便很少也夜斗约着去训练了,能力有没有退步先不提,只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使用我那个便于偷懒的异能力,突然之间不能用了,我居然也生出了几分‘真是麻烦’的想法。
人果然很容易就被惯坏,金钱也好异能也好,用的多了就会失去它最初的意义。
……以后好像是应该要少用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在我用力去听的时候,一声巨响忽然传来,应该是酒店房间门被撞开了——
我听到了安室透的闷哼声。
“你出来做什么?!”
另一个我的目的应该是要杀死我,我不清楚这之中如果出现了一个普通人她又会做什么。
虽然是个性格奇怪,有点讨人嫌的池面,但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而出事,我想我应该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房间里好像有咒灵。”安室透咳了一声,我在空气里闻到了血腥味。
“怎么会有咒灵?”房间里应该只有研一个生魂的,怎么会有咒灵出现。
我敲碎边上的一个玻璃,从里面将灭火器提了出来,双手抓住灭火器,往我的二重身头上砸过去,金属的瓶身发出撞到了石头一般的重重响声,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力道下应该早就脑袋开花了,但对方只是一晃,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我暗骂一声,侧身飞踢一脚,将灭火器也跟着一块儿往那边丢过去,然后回过头去找安室透。
“不知道为什么从谅月小姐离开之后,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东西的轮廓了。”安室透说道。
我跑到了他的边上,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正在散发着咒力的伤口,将他的衣服染出了一大片的红色,金色的头发没什么精神地垂着。
叫我想起了刚认识他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了看那个伤口,“现在异能力不能用,等一下就给你包扎。”
看到这个伤口我就知道不会是研做的,大抵是这个雾气能够让普通人消失,但是无法让那些因人而滋生的咒灵、妖魔一起消失,所以在‘束缚’地消失之后,咒灵才会出现在安室透的面前。
我已经听见了咒灵的声音,和另一个我拖着灭火器向我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生魂苍白的脸上有几分担心,“谅月,Z……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我站起身,“不过是盂兰盆节快到了,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罢了。”
“都斩断不就好了。是吧,研?”
我向他伸出手,手心上还残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一阵刺眼的白光令安室透忍不住闭眼,等到他再一次睁眼时,刚才还一直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一团看不出模样的半透明生物已经变成了一把长长的剑。
我久违地捏住剑柄,深吸了一口气。
世间多有污秽之物,一一斩断就是了。
现在算起来,这应该是我认识他的第六七个年头了。
高中的时候,我们的修学旅行是去东京玩,到根津神社观赏杜鹃花时,我在牡丹从里看到了那个时候还浑浑噩噩一脸茫然的研。
地缚灵和生魂之间如果要细分的话,还是能够区别出很多的细节。前者是因生前留有遗憾的心愿未了或心怀仇恨、执念无法解脱,而被束缚于死亡之处,终日反复着自己死亡的场景,已经能够被归属于山野精怪一类;后者则是在死亡后未受到他人影响的灵魂——光是这个前提就很难达成,毕竟世间多有污秽之物,干净的生魂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吞噬干净,同化成诅咒之类的生物。
彼时,我在看到研的时候还稍微吃惊了一阵。
那会儿夜斗成天在我的耳朵边上念叨他找不到神器——由于夜卜先生个人的硬件问题,他手底下的神器们基本上都坚持不了几个月就决定跑路另谋高就——能碰上一个没有被影响过的干净生魂属实是难得,我见研并没有抗拒之意,就将他带回了横滨。
他也是夜斗的历任神器之中,唯一一位由我取名的神器,我当时捧着那个会发光的小小白色魂灵思考了半天,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一个‘研’字。
研是位有着黑色头发的漂亮男性,盘靓条顺,身材也好,他虽然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情,但是长了一张特别能说会道的嘴巴,我叛逆期和夜斗吵架没吵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完全是多亏了他的存在。
出于一些我个人尚且还不清楚的原因——我目前的猜测是:因为夜斗把我从百鬼地狱带回来,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眷属,因此身上被打上了神明的烙印——在夜斗的神器同意的情况下,我即使是不使用异能力,也能够借用它们。
当然,一般来说,我也不会遇见需要这么做的情况,平日里拿5円借用夜斗的‘斩断缘分’的能力,手边无论有什么东西都能解决就已经足够顺手了。
……不过,很明显,现在显然并不在‘一般情况’的范围内。
我的异能力处在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中,现场还有个受了伤的不靠谱成年男性、我看上去特别能打的终结者克隆人以及一只虎视眈眈的听起来饿了肚子的咒灵。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借用一下神器,仅凭我这疏于锻炼的血肉之躯,难说到底能够打出个几几分,起码就目前的形势看起来,全身而退再成功捎带出一个霉运君的概率还是比较渺茫的。
研是一柄刀身偏长的打刀,刀面呈乌黑色,刀锋锐利锋芒,可以说是完美符合了夜斗‘斩断世间所有有形与无形之物’的暴力美学。
眼前仍是一片白雾,连头顶的廊灯都被笼罩起来,显得朦胧且虚幻。
我闭上眼睛,收紧手指。护手处带着冰冷的触感,我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无比清楚,包括身后的安室透、远处的脚步声、咒灵的呼气——
温亮的光影在刀刃上闪过,如流星即逝,剑气翻滚着,在模糊不清的空间里留下一道清晰的剑痕,直直地劈往前方。
咒灵发出吼叫,冲破浓雾向我扑来,那声音混杂着哀嚎与尖叫,让人耳膜生痛。
但神器有净化污秽之职,即便夜斗不在我身边,被赋予了夜斗神器之名的研也依旧有着将它切碎的力量。
咒灵庞大的躯体被对半劈开,灰黑色的身躯在砸到地面上后依旧蠕动着,没有加入咒力的剑术还不足够将它彻底祓除。
刀刃侧过,带着破空的凌厉之意抵上灭火器的金属瓶身,铝合金钢片毫不拖泥带水地被切开,干粉从断裂的瓶身溅出来,撒了对方满身。
她毫不在意,从墙壁上扯下细长的金属壁灯往我的身上砸下来,刚刚就没塞好的钱包这会儿又落在了地上,我没顾得上捡,往后一躲,那金属壁灯的一头便将钱包扎了个对穿。
“……我知道了。”
我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为什么剑锋每一次落下的位置都会被对方预判出来,于是我的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对方直直地往我面前冲来。
我睁开眼睛,干粉将她本就苍白不似真人的脸遮得更像恐怖片,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镶嵌在干白额间的金黄色宝石。
刀剑在我的手中转了个方向,刀柄正对她额上的宝石,就那样撞了上去。
“你就是我。”
我叹气道,“所以,不用站在我的对立面。”
一声清脆的碎响,那枚宝石碎成一片金色的粉末,对方向我扑来的姿势在空中凝固住,一个呼吸间她就消失不见了,金属壁灯‘哐’地一下砸在地面上,留下沉闷的重响。
我心疼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钱包——完全地被分成两半了,我才从银行里拿出来没捂热的现金全没了!
也不知道银行给不给换这种程度的破损钞票……
好在这样的情况下,稍微能够宽慰我自己一点的是我的硬币存货还有不少,比起脆弱的纸币来说,更加坚硬的金属不至于都被破坏掉了,我花了5円送那只咒灵一个干脆,然后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走到安室透的边上。
“你还好吧?”我蹲下问他。
看来这人的自救能力很强,已经扯开了自己的衬衣把肩膀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了,只是由于咒力的缘故依旧在流血。
“姑且……还好。”
安室透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我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他连声痛都不会说,被我扶起来之后又能撑着走完好长一段路——这算是男人没什么用处的自尊心在作祟吗?
“区区致命伤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是吧?”
我翻了个白眼,“这血再这么流下去,我就该去黄泉捞你了。”
“只要解决这个雾气的来源就可以恢复原样了吧?”
安室透问道,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我难以分辨的情感,“谅月小姐带着我的话,会很不方便的。”
“你也清楚啊?所以之前每次叫你别参与你就是故意当做没听到啰?”
我低头数了数剩余的硬币,无奈道:“反正这些钱等会儿也是不够用的,给你花了算了,我可不喜欢做拉人下水的坏事。”
安室透要是死在这里,我说不定真的会自责很久——为了避免这种会令我良心不安的情况发生,我还是带上他吧。
手心里的沉甸甸地一摞硬币消失,安室透肩膀上的伤口也终于跟着停止往外渗血,我拍了拍他,“跟好我,别跟丢了,现在还留在横滨里的人不多,满大街都可能是咒灵,你这个突然开了灵视的人要是再不小心和它们对上眼了,说不定会被撕扯成碎片。”
“谅月小姐接下来是准备去什么地方?”安室透一键回血,脸上重新充满了活力。
“去侦探社。”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没有让研变回来,而是继续提着剑,“我们得去外面找辆车开。”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雾气开始蔓延之后,安室透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一样……难道是因为当时研停留在他身边吗?灵体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干扰电流信号我倒是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也可以?
手机无法呼出被隔绝了信号,但是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我还是没有遇到任何侦探社的人。
大概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的缘故,这座城市的月光在折射中显得尤为的迷幻而奇妙,到处透着暗沉沉而又说不出的诡异。
走出酒店之后,我发现外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点,路灯的亮光完全被浓雾遮盖,好像视野在忽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叫人茫然的昏暗。
我讨厌这种感觉,太过昏暗的地方总会叫我想起百鬼地狱的画面,一种无所适从的孤独感仿佛一片在脚下铺满的渔网,谋划着要将我整个人一网打尽的算盘,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返回酒店的灯光下,却撞上了身后的安室透。
“谅月小姐?”他的声音温和如同往常,身上萦绕着血腥味和隐隐约约几乎快要消散干净的柑橘香气。
“别、别走散了。”我说。
“好。”
他回答我,语气里像是有笑意,将手伸过来,“我们可以牵着吗?雾这么大确实很容易走散。”
“……”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衬衣袖子上还有之前渗下来的血,摸起来湿湿的,但是他的手心很温暖,“你都这么要求了,没、没办法,找到车之前就先牵着吧。”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在心底痛定思痛,觉得这么看起来我不是超逊的吗?!
但是黑暗中有人站在我身边这一点还是能够给予我一定的安慰。
怕黑又不是什么说出来叫人难堪的弱点,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怕虫子、怕小狗的人,还有人怕鱼,我怕黑怎么了?
这么一想,我又理直气壮起来,扯着安室透的手大步往前走——我记得往这个方向过去应该就是马路了。
“我好像看到车了!”
车子体型大,稍微走得近一些就足够分辨出车子的轮廓,我们俩人走了不到几分钟,就在马路上看到了一辆停住的小轿车。
我走到车窗的边上,弯腰往里看了看,车内确实没有人,车门也能正常打开,就连钥匙都还插在车里,随时都能发动汽车。
“谅月小姐,”安室透问道,“你知道去侦探社的路吗?”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嗯……本来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好像有点——”
我愁苦地看了眼马路……这路要怎么开车啊,连红路灯路口都看到不到,我就算记得路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了什么地方。
“让我开吧?”安室透对我说,“我记过酒店附近的所有路口,谅月小姐只要把侦探社的大概位置告诉我,我应该就能开到。”
“真的吗?你没骗我?”我充满了怀疑地问他。寻常人闲的没事干怎么可能会去背交通路线啊?
“真的。”安室透认真地对我说。
“……暂且信你这一次。”
比起我一个人莽莽撞撞乱开车,说不定一不小心开到了河里,好像安室透说的听起来要让人更加安心一点——
一分钟后。
坐在车里的我紧紧地贴着副驾驶背,身上扣着安全带,恨不得把后座的安全带也扯过来。
我一手用力抱着剑,另一手紧抓着车顶上的安全把手,满脸惊恐。
“我信你个大头鬼啊——!”
我可不记得有人和我说过现在的小轿车踩油门是准备起飞啊!
安室透说他记住了周边的路,这话我信。但是他说他会开汽车,我就有点不太相信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会的其实是开飞机而不是开车?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你要不然……开慢点?”我心惊胆战犹犹豫豫地向他提出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