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道:“等会儿无论来的是谁,如果他想跑的话,请务必帮我让他丧失行动力。”
“……好,我清楚了。”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确认道。
我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安慰道:“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对方会不会跑还不一定呢。况且,如果拿电车难题和现在作比方的话,一个疯子在两条车轨上都绑了人,我们既不是被绑住的人质也不是做选择的拉杆员,但对方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疯子,对疯子就没必要太温柔了,我这边可是有正经官方的委托哦,不用太担心之后的事情。”
这座城市在此刻终于安静了许多,那些震耳欲聋的坍塌与爆炸,异能力的轰炸与喧嚣终于安定了下来,尘埃与白雾一起摇摇晃晃地坠下。
我打开车门,拿着研音下车,刀面划过一道昏暗的光亮,好像就快要天亮了。
周围聚起了许多咒灵。现在没有普通人类共给它们负面情绪作为能量,它们就只能四处寻找能够让它们重新寄生的人。
安室透在现下对它们来说当然是最好的那个选择。
我捏紧了刀柄,然后挥出,干脆地将靠近的咒灵全部斩杀。
咒灵们碎成一块一块的铺在地上,说实话这个场面确实有些限制级,我挥了一下剑刃上残余的血液,花钱将这些咒灵全部袚除了——不知道高专报不报销这次的钱,要不然以后还是去考个咒术师等级算了,再去高专借一把咒具……多赚点钱总是好的嘛。
等到地面都干干净净之后,我才终于放开研,这个晚上还真是辛苦他了。
刀剑重新变回一位男性的外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安室透说道:“柳川小姐的剑术很厉害——”
说着,他的尾音却猛地一顿,目光忽然之间惊异地盯着研看,表情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我疑惑地看过去,雾气稀薄了很多,但我也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个名字,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这两个人在我面前表现得像是电影里面久别重逢的恋人,我想《爱在黄昏落日时》里男女主角时隔数年的再次重逢也莫过于此了吧?
“研曾经……帮过我的监护人,我没想到他现在会在横滨,因为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所以拜托了一下他——”
我忽然联想到一开始研待在安室透的边上就止不住笑的样子,眨了眨眼,迟钝地询问道:“你们两个……不会认识吧?”
“哈……?”安室透发出了某种大脑呆滞停止运转之后,仿佛程序错误一般的语气词。
他困惑地看过来,眼神茫然,好像眼前的人影是根棒球棍,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研倒是没有他那么大的反应,好整以暇地抬起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漂亮的下垂眼染上高兴的意味,“Ze、呦,好久不见。”
语气熟稔,态度平和,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蜜。
被对话的男人再度沉默下来。
冲击力……应该是这样形容吧?突然之间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力,而显得呆呆的。
啊,如果是我的话、不,如果换做是一般的普通人来说,看到了自己曾经所认识的已经死去了的人,忽然之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概也是这种反应吧?
或者愤怒地冲上去扯着对方的脸大吼‘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装扮成他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但是在手穿透过半透明的身体之后,又会安静下来——说不定会有这种场景发生,但是显然他们俩人不属于这一类。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要傻掉了。”
幽灵笑着,身躯直接穿过了车子,飘到了安室透的面前,有些长的黑发和总是笑眯眯的漂亮脸蛋一直维持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安室透张了张嘴,诧异和困惑混杂着,慢慢地攀上他的脸,让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的眼睛都睁大了许多,最后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音节,“……h、hagi?”
蠢兮兮的笑脸:“是我喔。”
萩、萩原……嗯,好像是研的名字,我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没有打扰这种难得一遇的重逢。
研在很久之前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和大部分生魂不同,他并没有多么歇斯底里,也没有产生多少负面情绪,仅有的一点点遗憾没多久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在夜斗问及他是否想去转生时表示自己还想去看看生前的友人,于是开始快乐地享受阿飘生活。
名义上他还是夜斗的神器,但是研在离开之后,夜斗就也再也没有召唤过他,这个名号到现在,应该早就沦为了他自由生活的通行证。
神器的主人可以看到神器的过去,因此夜斗在一开始就清楚对方的经历,出于几百年下来的经验,夜斗不会主动对神器提起这些事,而我虽然喜欢观察人类,在深夜便利店里结交一些奇怪的朋友聆听他们的故事,但是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探知欲——他愿意的时候说就会说,不愿意说我又不会逼他说。
反正我喊他‘研’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得到回应,对方也没有纠正我的叫法。
我想着要不然走远点,给他们俩人更大的空间来互诉衷、不是,怀念过去,结果我才后退了一步,就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脚步轻快,听起来心情不赖……
“喂。”我说,努力压着嗓音,只让声音在我们三个人中间传播,“有人来了,追忆往昔的环节我们放晚点。”
两张池面脸同时看向我,接着他们行动默契地点头。
研躲进车里,虽然我觉得其他人应该也看不到他——安室透则摸出枪,率先上膛,以防等会儿发生变故。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缓地在雾气之中走了进来。
厚实的哥萨克帽,一看就很暖和的棉风衣,还有里面的高领服饰……确实是昨天早上我在新干线外见到的怪人。
“呀,又见面了,万能的许愿机小姐~”
他的态度还是很好,在我面前站定,深红色的眼睛扫过我和安室透,接着轻笑了一声,拖着长音,用那种略带异族腔调的日语说道,“怪不得太宰这样称呼您呢,嗯,连思想行为也能扭曲吗……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太宰那家伙果然把我当做鱼饵给对方吃了,“他是打游戏太多,喜欢胡乱说话。”
费奥多尔因为我的话而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太宰的话比作胡话。”
“第一次见面就给别人取外号的人可不比太宰让人觉得讨厌哦?哥萨克君。”我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很好脾气地说道,应该是经历过不少类似的情景,于是继续说下去,“为了节省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时间,叫我‘费佳’就可以了。那么,万能的许愿机小姐,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原因,使用了异能力,让我来见您的呢?”
我叹气,“因为欠了人情债。”
这个回答应该超出了费奥多尔的预料,他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只是这个原因吗?”
“啊,出于好奇,我确实有个问题想提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我问他,“哥萨克君你为什么要策划这件事情?”
“什么,横滨的这片雾吗?”费奥多尔提起嘴角,诚实地对我说道,“因为我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异能力是罪,亦是罚啊。”
……听起来,他说不定和某位,想要杀死所有非术师,创造一个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的家伙很有话聊。
“虽然有点偏激,但是如果是你的选择的话,我会尊重祝福。”我点点头,想要成为大反派,也必须要承受相应的来自正义使者的反击,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那也只能说明确实是技不如人。
“我以为,许愿机小姐和您身后的那位男性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才找到我的。”
“同样的目的?”我对费奥多尔的话感到困惑,侧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安室的表情很奇怪,或者说——他显然是见过费奥多尔。
搞什么,这家伙遍地是熟人吗?
之前就说过,心眼多的家伙一个两个我还可以应付,再多几个我可能就要CPU满载,大脑宕机了。
而费奥多尔是个和太宰治差不多的人,虽然才见了两面,但是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看人的眼光不行,不过直觉总是很准,我确实是这样飘忽在准确与不准确的夹缝之间。
“应该是在前天,和我谈合作的时候似乎是和另一位女伴一起来的吧,Bourbon先生?”费奥多尔轻笑道,这次是对着我身后的安室透说的。
Bourbon……我在心里念这个酒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时半会儿确实想不起来——
“看来你们不是一边的啊。”费奥多尔弯着眼睛,平平地望过来,红色眼睛像是要将我看透一般钉过来。
“你在说什么,也和太宰一样是满口胡话的家伙吗——”
我听到身后的人举起了枪,平静地说道:“费佳先生,你该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费奥尔多抬起双手,明明是个投降的姿势,但是让他做出来就有几分轻佻不认真的感觉,“见面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你也是一位异能力者呢,Bourbon先生,还是说,你站在许愿机小姐的身边,就意味着一开始你的立场就和他们有区别?”
安室透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一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一般,带着森冷的气势。
欸、欸——
等一下!
现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和刚才的久别重逢一样,让人插不进话的新状况?
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合作,什么立场……
啊,我想起来了,Bourbon——那天在法餐馆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位坐在安室透对面的漂亮女性曾说过这个单词。
所以是拿酒名当做代号吗……?
我又困惑了起来。
“许愿机小姐居然什么都不知情啊?”
费奥多尔笑道,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接着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我想太宰先生让你来到横滨,不仅是想要让你牵制住我,还想告诉你一些新的真相吧?”
“……什么新的真相?”太宰又发现什么新情报了?我不记得我有让他帮我查什么东西啊。
费奥多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周前,我收到了一份合作邀请,对方是一个来自横滨之外的组织,声称可以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说到这里,他带着笑意的视线又挪到了安室透的身上,毫不畏惧地直视那个对准自己的黑色枪|口,“余兴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我同意了。两天前,东京和横滨的异能特务科发生爆炸。”
我:“……”
费奥多尔继续道:“昨天,我和涩泽就和你身边的男人见了一次面。出于对合作对象能力的正常测试,我调查了他们的组织,结果发现了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的心中在这时出现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不定会是个地雷,忽然炸响。
“Porto(波特酒),作为这个组织的一名成员,死于十九年前的一场枪战,他的本名——柳川义明,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是你的父亲。”
果不其然,那声音如炸弹般轰然作响,将我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
奇怪的酒名、已经死去的父亲、莫名奇妙的组织、很多年前的枪战……
眼前这个男人的嘴巴张张合合,总是在冒出一些新奇的信息填充到我的脑袋里。
我越听越觉得有一股无名火从我的胸口烧起来,干涩而灼热地要烧到我的喉咙上。
事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在我决定放弃之后,那些我曾经连一点零星细碎的消息都无法得知的真相,居然还会自己送上门了。
难以言说的荒谬和怒气像被一根棍子搅拌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面情绪集合体,刺痛着我的心脏,仿佛有人在我的心里大喊大闹,要在心壁上凿出一个口子一般。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深红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印着我的身影。
“许愿机小姐,站在你旁边的人,可是杀了你父亲的组织成员唷。”
他声音愉快地说道,我忽然觉得他很像是我以前在街巷里会看到的猫。
猫这种生物大多都是如此的,一旦锁定自己的猎物之后,马上就能捉住它,然后以一种戏谑的残忍心态慢慢地玩弄对方,居高临下地欣赏对方到处躲避最终还是无法逃离的狼狈模样——费奥多尔到底是太宰治从哪里惹来的家伙?
但是安室透……这样一个正义感爆棚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家伙,会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吗?
啊、不可否认的一点,他用窃听器,还总是死皮赖脸跟在我边上打探情报,这些都确实不能称得上是合法的行为。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对费奥多尔说道,能够看出来他是在当面离间我和安室透,但是这毫无意义啊,“你觉得我该去报仇吗?按照你的意思,太宰那个混蛋是知情人,但没打算告诉我;我旁边的这个家伙归根结底算是我的仇人,我应该立马和他们割席断袍、现场绝交,啊、哥萨克君,你该不会是在邀请我入伙吧?”
我想我应该要保持冷静,但是人在愤怒的时候好像会自动进入另一个境界里,嘴巴会变得比脑子还要快。
“他们对异能力很感兴趣,正在研究一种能够控制异能力的药物。”
费奥多尔仍旧是笑眯眯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次Bourbon先生会和他的同伴一起来到横滨与涩泽龙彦合作。不过这个研究其实已经展开很多年了,Porto、哦,也就是柳川义明,他是这项研究的最早成员之一,我想想,对了,是因为觉得实验太过残忍,所以偷偷放走了被抓去的异能力实验体,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在组织的任务中被同僚击杀。”
费奥多尔盯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异能力就是一切罪的源头。”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异能力者,柳川义明说不定就不会死,令堂也说不定还可以多活几年。”
“许愿机小姐,你的过去苦痛的经历或许能够改变很多。”
他的嗓音低沉而轻缓,仿佛草丛里缓慢游弋而来的长蛇,吐着蛇信子一点一点要将人缠绕住。
“死都死了,就没必要再提这些事情了,”我感到非常讽刺地提起嘴角,“难不成你还想改变过去吗?我可不是听演绎法就容易被说服的人。”
费奥多尔顿了顿,最后问道,“许愿机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书】?”
“书?”
“在横滨有一本【书】,不管你在上面写上什么,就会实现什么。”
费奥多尔弯起眼睛说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许愿机,是吧,柳川小姐?”
“……是在说《死亡○记》吗?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脑子出问题了?”
我真诚地发问,就算他解释一下是已经有人在研发时光机了,我说不定都会试着相信一下,但是,一本写什么就会实现什么的【书】?这也太离谱了。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我,像个看着孩子无理取闹的大人一样,仿佛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后悔,然后哭着跪在他面前要帮他找【书】似的。
我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对我的过去也很满意,没有什么是需要改变的。”
如果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改变过去,然后否定掉自己所有的过去、坚持,否定掉那一条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
怎么可能?
我就是走错了路,我也会自己创造出一条路来,轮不到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所以,哥萨克君,你就是想要找到书,然后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从根本上抹除所有异能力的存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平静地问他。
“是哦。”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柳川小姐的能力很适合来找东西。”
我微笑起来,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虚影——好在他们似乎都看不到——我对他说道,“你刚刚那是拜托我帮你找书吗?我听到了哦,可以,那么交易成立。”
“谅月小姐?”听见我的话,安室透提高了一点声音,好像很很震惊的样子。
别担心,我可是假面骑士耶,才不会干那种很逊的事情!我很想这么对他说,不过还是等到雾散之后吧……
我拿出了手上的余钱,慢慢地对着费奥多尔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书呢?”
纸币当着费奥多尔的面少了一张,我的另一只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本,“是这本《完全自杀手册》呢,还是这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呢?”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费奥多尔头顶上慢慢地亮起了一个在雾气里无比亮眼的闪光头衔——债务人。
交易成立。
……没想到真的可以!我好像又学会了一种钻自己能力漏洞的方法了——我当初就应该去报东大的法律系,不然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是个业界鬼才了,靠这个当律师能赚很多钱吧!
“……”费奥多尔还处于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情况里。
我就喜欢看这样聪明的家伙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于是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真诚了一些,“还是说你想看的是别的什么书?我剩下的钱不多,许愿的话最好在我经济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哦。”
费奥多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了一点,“柳川小姐很会开玩笑啊,不过今天好像不是个好日子——”
我歪歪脑袋看着他,“你准备要走了吗?”
费奥多尔一副非常想要点头的模样,我试图挽回他,“别着急嘛,我们再聊聊,太宰不愿意和我说的,我看你挺愿意的,哥萨克君。”
我的替身使者『甜心交易』站在了费奥多尔的边上,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这可是有300%的攻击力加成,让他被按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
“咦?”费奥多尔终于觉得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但发现自己确实无法行动,明明旁边没有任何人的存在,肩膀上却好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
“我说了,再聊聊嘛。”
我冲费奥多尔笑笑,“聊个5円的。”
“那么柳川小姐想要聊什么呢?”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重新挂上了那一副无懈可击的营业模式笑脸。
“就是哥萨克君的理想啊,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
我说道,“不过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了异能力,也还会有咒力,有精神能量、有信仰之力,等等等等,每一种能力的能源不同,但某种程度上又极为相同,所谓‘殊途同归’可能就是这样。”
我缓缓地开口,“就像现在站在你旁边的这位,你看不见,但一定可以感觉到吧?”
费奥多尔的头转过去,几秒钟之后,又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回来,语气里终于少了些油腔滑调的调笑,嗓音降下去,能听出几分冷漠的意味,“柳川小姐想说什么?”
“你的理想注定无法实现。”
我残忍地戳破他,“这个世界上的罪有千万种,有的人觉得只有总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才是罪恶的源头,所以应该要杀死所有的普通人,你却觉得该死的是异能力者,想要让异能力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要是大家都这么想,那地球上现在应该没有人类了吧?”
我忍不住在心底嘀咕,我还想靠抢银行成为亿万富翁呢,这不是知道是犯法的,所以从来都没付诸过行动吗?
行动力太强果然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啊。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呢?”费奥多尔认真地听完了我说的话,然后给出了回答。
嗯……说的有道理啊,我果然不擅长和演绎主义的家伙辩论。
费奥多尔是这样,夏油杰也是这样。
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好像总是容易走上歪路。
我深深地叹气,“好吧,那我们是谈崩了。”
替身使者一个手刀下去,就将费奥多尔敲昏了过去。
横滨终于迎来了破晓,海平线那头的朝阳闪耀着,仿佛要将海水燃烧一般缓慢地升起来。
周围若有似无的雾气散去了。
“谅月小姐。”
安室透把枪收了起来,“刚刚说的很好哦。”
“……这次就算你奉承得再厉害,我也坚持要求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对安室透说道,他的眼睛里落了太阳的光,是闪亮着的,我看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一次见到这种耀目壮美的时刻,好像是在看夕阳。
这么说来,我好像和安室透一起看完了日出日落?
我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一个晚上的疲倦在这个时候一起涌了上来,“回去之后我绝对要睡个一天一夜,然后去把太宰打一顿!”
“谅月!”刚才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的研挤到我们边上,“刚刚那个是什么啊?黑色的!好酷啊!”
“是守护灵啦守护灵,《通○王》看过没有,类似那种东西啦,超酷的吧!”
经过大家一个晚上的努力,横滨已经被拆除得差不多了,我猜还剩着的应该就只剩下地基。
可以说是非常给力的拆迁大队了。
横滨人民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的城市没了应该会相当惊恐吧?
如果昨天晚上有人刚好脱掉衣服准备洗澡的话,现在大概率会感到极度的尴尬和迷惑。
啊,怪不得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滋生诅咒和妖魔。这个世界对待他们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芸芸众生,永远奋斗,永远缺钱。
他们疲倦地学习、工作就是希望能够让自己未来的安稳生活有一个基础的保障,结果勤勤恳恳还房贷和车贷,到头来却落到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连银行都被炸没了耶……我光是想想,就绝望到有点窒息了。
横滨政府能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啊?
异能特务科里似乎也没有哆啦○梦那种类型的能力者吧……
我靠在车子里,侧着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视线落在窗外的街区上,漫无目的地乱想。
现在连城区里的道路基本上也是破破烂烂的,所以车子行驶得非常颠簸,我的额头小幅度地反复撞在玻璃窗上,有点痛。
安室透坐在另一边,应该是听见了声音,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谅月小姐,休息的话还是靠在椅背上更舒服一点吧?”
“别管我。”我拖着长音回答他,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我一点都不想动,就这样吧。”
我们目前坐在异能特务科的车上——二十分钟前联系上坂口安吾,十分钟前被开过来接人的车带走——这是一辆非常大的军用装甲车,我们前面的横椅上押着被敲昏了的费奥多尔,他的左右两边坐着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我、研以及安室透则坐在他们的对面,当然了,在场好像只有我和安室透能够看到研,所以他们似乎捉摸不透我和安室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俩人的中间空了一个非常大的位置,看上去好像我俩的关系非常差一样。
“谅月,这样会把额头撞红喔。”研凑过来,在我边上看了看。
我长长地叹气,终于肯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转回来坐正,然后无奈地看向对面的异能特务科成员,真诚地向他们发问。
“安吾他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耶,他怎么还想着把我叫去异能特务科报告事情进展啊?
这应该就是我讨厌所有政府机关的一大原因了。
“不好意思,柳川小姐,因为现如今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家都不好休息。”
对面的人这样对我说道,“特务科内也有休息场所的,柳川小姐和安室先生都可以暂时住下。”
“……等我睡醒了之后再帮你们善后?”
这是种田长官的老计谋了,每次都是这样,打着体谅的旗号,把人骗进异能特务科内,提供吃穿住行一条龙服务,本质上则是把人当成一种永动机。反正到时候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们拜托你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就那样一件件顺理成章地应承了下来……
还好那时候我没有接受异能特务科的招揽,不然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安吾邀请我一起加班的场景,以及紧随而来的暗无天日的苦逼社畜生涯。
我对面的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我也就又靠了回去,半阖着眼睛,在颠簸的路途中昏沉沉地发愣。
费奥多尔的哥萨克帽在把他拖上车的时候就掉了,白色的毛绒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的,就放在空出来的位置上。
我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他的服饰上游走,厚重的布料,带着毛边的衣领,感觉很有分量的披风……真的有人会这么怕冷吗?就算是俄罗斯人也不一定是自带西伯利亚环境场吧?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费奥多尔的脸上。他深色的头发凌乱地垂着,仔细一看的话,感觉他好像非常瘦,像那种在生长期猛地拔高了一截,但是营养却没有跟上,所以显得瘦削细长的男子高中生,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阴郁。
我盯着他,就感觉费奥多尔在刚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又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蹦进了我的耳朵里,生怕我记不住一般,还要大声地在脑袋里复述一遍。
阴谋计划、陈年旧事……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的脑袋搅得一团乱,我试图理清楚他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到最后还是由于大脑疲倦,极度缺乏血液转不动了而放弃。
车子开进一条暗道,窗外的光照消失了,只有车内微弱的顶灯。周围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安静,我在这种环境下差点就要昏睡过去,直到车子猛地停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