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赛开始的缘故,周围的声音明显收敛了很多,我不再闲聊,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
东京灵魂队是当前的主场,我们这边又算是应援队的大本营,主场人多,比起BIG大阪必定是我们来得更有气势一点。
唯一令人敬佩的是,那一位名叫灰原哀的小姑娘,毅然地套着那件属于BIG大阪的深蓝色球服坐在我们之中,旁若无人地为对方球队加油。身边有其他球迷惊诧地看向她,发现只是个小女孩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但想必心中还是会在嘀咕,觉得这种场面很诡异吧。
心态真好呀。我看了看她后在心底想到,大概越是年轻,便越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吧。
上半场刚过去,两边球队踢到1比1持平,我的视线紧紧盯着绿茵场上的那颗小球移动,却突然发现头顶上空莫名暗了下来,还伴随着一股阴冷的空气。
今天理应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出门前我还感慨了一下真是个不合时宜的好天气,球队比赛应该会很累。
如果等会儿要下雨的话就有点麻烦了,也不知道我之前有没有把一次性的雨衣袋放进包里。
我弯下腰在随身的运动包里翻找雨衣,听见一旁的步美小声地说道:“小哀,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变的好冷啊,明明太阳还这么大……啊啾!难道说夏天也会感冒吗……”
灰原哀的嗓音淡淡地说道:“可能之前在博士家的空调打的太低了,来到球场之后又太闷热——不过,好像是有点冷了,我这边还有一件多的防晒衣,你披上吧。”
我拿东西的手一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原先湛蓝的天空如今却被遮住了一半,阳光隐没在翻涌的黑云之后——至少在我的视角来看是这样的。
还余下四分之一水的矿泉水瓶差点被我捏爆,恰逢此时东京灵魂队的前锋成功射门,周围的球迷站起来大吼鼓掌,将红蓝的旗帜挥舞起来。
我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天空,从周围人的视角来看我这样子应该很傻吧?
那是一个咒灵,或者说妖魔……?亦或者,两者的结合体。
仅凭我这半吊子的能力还不足以区分出这种东西的本质。
毕竟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当中,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庞大的‘诅咒’。像是一个恨意的聚集体,仿佛带着遮云蔽日般的气势就要吞没掉整个体育馆。
“谅月姐姐,这个给你擦一擦吧。”
柯南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将自己的纸巾递给我,“矿泉水都流出来了,就算进球开心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显然也是在为夺得了这一分而高兴。
我却没有那股高兴劲儿了,只是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磕磕绊绊地说道:“没、没事。”
我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无比艰涩,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我捏紧了包的边缘,刚才试图想使用异能力,但是需要花费的金额实在是过于庞大,起码我身上的这点零碎是不足以解决掉这家伙的。
“我去趟洗手间。”
我匆忙地站起身,提着包离开位置。
“咦,大姐姐是水喝的太多了吗?”元太探出脑袋看,“明明现在超精彩的耶!”
我从人群挤攘的双膝前挤到进出口,掏出手机拨打号码给夜斗。
电话响了一阵,却没有接通——通常来讲,夜斗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他毕竟是靠接委托来赚钱的,鲜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站在场馆外时,我终于能够完整地看到那个庞然大物到底有多大了。仿佛台风即将来临前的预警,黑压压地极具压迫感,从体积来看大约和我眼前的这个场馆差不多大,一点一点像是要蚕食天空一般向这边移动。
阳关能够穿透它的身躯继续投射下来,但是那光照却好像是被吸取了温度热量,变成了一道冷冰冰的暖色光,毫无质感。
在我第二次拨过去的时候,夜斗接起了电话。
信号不是很好,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呼啸着的风声,听不太真切。
“夜斗,你们现在在哪里?”我不得不用非常大的声音询问他,场馆内的解说正激情高昂,球迷爆发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
“天上!”夜斗大吼着回答我,“我碰到了一个麻烦……伙……”
我瞥了眼那坨庞然大物,心中一沉,“你不会是在味之素体育馆那边吧?”
“体育馆?啊对……滋、谅月,你别靠……育馆那边,很危险!”夜斗说,我听见了他的武器挥破空气的声音。
我几乎可以确定夜斗就在我头顶上那片天空里和这一坨巨大的黑云纠缠。
“但是我就在体育馆!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说这两天不出门吗!”
夜斗气急败坏地问,随后他的声音又离话筒远了一些,像是在对其他什么人说话:“啊——你这混蛋!!”
过了一会儿夜斗才重新和我接上之前的对话,有些气喘吁吁的,“这件事…点…我、滋、和你算账,现在,谅月你快点离开这边。”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风从我面前吹过,被用松垮垮的皮筋扎起的头发散了开来,张牙舞爪地随着风浪乱飞,“不是我不想走,但是——这家伙好像盯上我了!”
我只能在强劲的风中将自己的眼睛眯起来,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如今已经完全停止在了我的正上方,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我的直觉没有出错,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那翻滚的云层里死死盯着我看。
“不用管,快走——”
电话戛然而止被挂断了,夜斗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这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事到如今,再迟钝的家伙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目标就是我了。
我不是那种一定要和对方死磕的类型,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应该是每个在街区长大的孩子都学会的处事方法。
常规手段目前被封闭了,我只能去拿钱包——我说过了,等价交换几乎可以做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的余钱不够我现场变一个超级赛○人或者召唤一个高达,但是绝对足够我‘瞬间移动’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可以去什么地方?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手在包里翻找钱包,我的心中飞快地过滤掉大部分的位置。
家里虽然足够令我感到安心,但并不足够安全,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被破坏掉了,后期说不定还需要花费一笔巨大的房屋修缮费用。
东京的各大神社也并不是总是有神明停留的,神明们偶尔也会去偏远的其他神社聆听信徒的祈愿,所以这个也Pass掉。
……说来惭愧,但我在这个时候脑中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居然会是东京咒术高专。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那片云朵之中饱含恶意的注视,察觉到了自己被什么蓄势待发的东西所瞄准。
而我也成功摸到了自己的钱包。
【去高专。】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钱包里的纸钞消失了一张。
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狂风扑了个空,那块青石砖在下一秒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击得粉碎。
高专的全称叫做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他们对外宣称是一所私立的宗教学院,地处东京的深山老林里,连坐电车都要坐半天,每年只招收个位数的学生,免学费还包分配,高校毕业稳就业,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公务员铁饭碗。
不过这个铁饭碗的危险程度极高,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007的随叫随到随时待命的工作制度,一度让我觉得劳动局应该把那些咒术界的掌权人告到死。
这两年我很少来这边,连和硝子联系也几乎都是用LINE和电话,上一次我踩在高专的土地上,还是几年前从那个偏僻小山村把夏油杰和菜菜子、美美子带过来的时候。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边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这边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我站在高专的大门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边的天空晴朗而空旷,少了市区拥挤的人群和排放废气的工业铁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深红色的鸟居高高地架在我的身后。高专的结界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发出警报,而是默认了我的入侵。
不过还是有敏锐的生物注意到了我的身影。
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狗从石阶尽头跑过来,它们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大得多了,毛发变得浓密而蓬松,尾巴撇在后面甩来甩去,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呦,好久不见,你们还记得我的味道啊,看来这边伙食不错嘛。”
两只狗狗在我脚边绕圈圈,我蹲下身随意地摸了摸它们的毛,说起来,式神应该是不用吃饭的吧……?
狗狗蹭着我的掌心,很是亲近。
没过多久远处又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儿,他有着黑色的海胆一般不羁的发型,身上还套着一件迷你版高专校服——谁做的这玩意儿啊,不会是校长亲手缝制的吧?
“玉犬,回来!”小男孩喊着,往这边冲过来,在距离我只剩下几米时,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谅、谅月姐姐?”圆润的绿色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些。
“啊,是惠!最近过的好吗?”
我向黑头发的男孩打招呼,“在这边还待得习惯吧?你长高了好多。”
伏黑惠——现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又往我这边走了两步,然后扑进了我的怀里。
“唔、怎么了?”
猝不及防被人类幼崽抱住了的我疑惑地眨了眨眼,但还是好心地拍了拍伏黑惠的背,将他搂住,“难道说是被欺负了?是五条悟还是甚尔?我帮你去揍他们哦。”
男孩的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头发刺刺的,蹭在脖子上有些发痒,他的双手用力圈住我的脖子,过了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谅月姐姐了……”
“哦——”我拉长了声音,“是想我了啊。”
“……”小孩儿抽回手,在我面前站直,被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围起来,他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说道:“只有一点点想!”
哎,惠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和头发太硬。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嗯嗯,姐姐知道,姐姐也很想你。”
虽然很想念小惠软乎乎的脸蛋是没错,但他确实也是我不愿意来到高专的原因……之一。
如果要认真地说出一个所以然的话:他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前男友,我算是在某段时间里当过小惠的临时后妈。
反正这件事要是完整地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冗长了,我也不是很想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五条悟在吗?”
我总算想起了自己到高专的原因,连忙正色道。
“悟的话,刚刚还在宿舍打游戏。”伏黑惠对我说道。
人在就好,我想给五条悟打电话,就听见上空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谅月阿姨吗!我以为你都不想再踏进高专一步的?”
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我保持着微笑,忍耐住自己握紧的拳头,在心底告诉自己:隐忍……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
“连小惠都喊我姐姐,你叫我阿姨,你们两个是什么辈分?”
“谅月酱。”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改口,然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比起没有毕业之前,五条悟现在的模样倒是变化了不少,他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的长布,挡住了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好遗憾,我一直觉得那是他浑身上下唯一可取的一部分了,“人家都准备去出任务了,是看到你才停下来的,你怎么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到底是谁先阴阳怪气起来的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妨碍了你,”我翻了个白眼,“你快去吧,慢走不送。”
“不是有事情要来拜托我吗?”五条悟笑眯眯地说,“我还有空,你说说看。”
“……六眼还能当耳朵用呢?”
“那当然了,我可是最强。”某人毫不客气地自夸道——虽然这是事实也没错啦,但听着就让人来气。
“东——”我看着他,接着忽然一顿,皱起眉反问道:“你是不是要去东京市区的味之素体育馆?”
“Bingo,谅月酱怎么知道的?你用能力了?”
五条悟弯下腰凑近看我,我大概能感觉到那来自黑布之后的目光。
六眼正在细致地观察我身体里能量的运转流动——虽然异能力和咒术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能力,但是六眼,这个仿佛只是为了开挂而存在的补丁确确实实能够看清楚一切能量的轨迹。
“感觉谅月酱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五条悟摸摸下巴。
“是变好看了吧?”我摸摸脸。
五条悟说的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变成了替身使者,作为精神能量的一种具现化,应该也处在六眼的可视范围之内吧。
“我正好是因为这件事情要找你,其他的等会儿再说。”我对五条悟这样说道。
已经闲聊的够久了,再过一会儿也不知道我那个不是很靠谱的监护人还能不能撑住。
“诶,差使我可是很贵的。”
……这不是本来就是你的工作吗?
“一个月的大福。”
“成交。”五条悟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顺手摸了一把伏黑的头,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我的钱全被一点都不差钱的家伙榨干了……!
悲伤的情绪只在我的心头停留几秒,很快就消散了……小命自然是比钱更重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非常亏。
我低下头和伏黑惠面面相觑。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交给悟的话一定会没事的。”伏黑惠眨了眨他像是藏了一片森林的绿色眼睛,安慰我说。
“毕竟是最强嘛……只是突然之间放松下来,感觉有点闲了。”
“那要去看看甚尔吗?”伏黑惠继续问我。
“不去。”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想了想又对他重新强调了一遍,“绝对不去。”
我蹲下身对伏黑惠说道:“听好了,惠,一般来说呢,分手了的两个人是不会再见面了,一个好的前任就该应该像死了一样。”
“但是甚尔还活着。”伏黑惠说。
“……呃、嗯,是啊……”我被小朋友直抒胸臆的直球打败了,但那确实是我花大价钱救回来的命——还是两次!
于是我伸手扯了扯伏黑惠的脸颊,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道:“是说在我心里啦,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了。小惠这么可爱,以后可不能变成甚尔那样的人哦,就算分手了也要当个合格的前任。”
“我、我才不会和我喜欢的人分开。”伏黑惠的小脸通红,撇过脸嘀咕道:“我和甚尔是不一样的……”
“嗯嗯,说得好,这个世界是属于纯爱的!”我向他伸出手,笑眯眯地问道:“所以惠今天原本是打算去做什么?”
伏黑惠将自己的手放上来,被我握住晃了晃,我们往高专里面走。
作为一位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去到夜斗身边会遭遇什么,也清楚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术业有专攻嘛,连五条悟都去了,我就没必要继续在这边咸吃萝卜淡操心。
“训练玉犬。”伏黑惠说,罕见地有点开心,蹦蹦跳跳地牵着我,两只式神犬踱着步子跟在他边上。
他长高了很多,我刚认识甚尔的时候,惠——那个时候他们还姓禅院——才四岁,只有一点点大,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幼兽,目光锐利而茫然,会忍不住靠近那些向他发散善意的生物,但又深知人类变卦的速度之快,所以一直带着一种若即若离、小心翼翼的试探,将自己柔软的肉垫贴在对方的手上,像是在拒绝,也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
“惠真的有在好好长大啊。”我低头看着惠,感慨道。
“我现在已经是国小二年级了。”
惠说道,接着仰起头看看我,认真地说:“其实谅月姐姐可以不用给我生活费了,我能自己赚钱的。”
我被他逗乐了,“你才八岁就想着打工啦?思想觉悟也太高了,但是在二十一世纪,雇佣童工是违法的哦。”
“可是……我和津美纪已经攒了好多好多钱了,”伏黑惠低下头,脚尖踢了踢一颗小小的石子,“我不想再花谅月姐姐的钱了。”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平平安安地长大,等到那个时候再把钱还给我也不迟,到时候就算你们加上利息,我都会欣然接受,现在嘛……就好好享受当小孩的快乐,那可比打工赚钱要幸福多啦。”
“哦……”伏黑惠一下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垂着脑袋盯着地面看。
“就像炒股一样,在优质股低价的时候大量买进,总会有涨停的那一天,到时候姐姐我可就赚翻了。”一旦套用到熟悉的铜臭里,便觉得自己听起来非常的居心不良。
其实我多少能够理解一点惠的想法,大家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小的时候总是恨不得自己一觉睡醒就变成了成年人,可以一脚踏进另一个世界里,相信只有在自己长大之后才能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自由的天空。
但实际上成长很痛苦,未来会带着无穷无尽的磋磨将你的身体抻长拉大,往里面塞进许多你所厌恶的东西,大人的抉择一点都没有比小朋友今天选择吃哪种口味的糖果来的简单。
就算是再早熟自立的孩子,在自己不清楚的知识领域也还是茫然,我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惠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期望着长大的就好了,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啊。”
从我和禅院甚尔分手之后,基本上我每个月都会(瞒着甚尔)定期给小惠一笔生活费,也不是很多,只是足够他在偶尔看到了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够买下的程度罢了。禅院甚尔或许是个合格的小白脸,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父亲,给前任养小孩听上去还蛮傻的,用太宰的话来说就是‘比滥好人还要滥好人’,但是我确实不能做到对小惠坐视不理。
毕竟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来看,甚尔只会随便丢给小惠一张卡,叫他自己刷着用,万一哪天赌马输了,保不齐还会把卡从小孩手上骗过来应应急,五条悟就更不用说了,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我总觉得他会用给零花钱的由头差使小惠帮他做事,借此看热闹,或者……刺激甚尔。
反正都不是靠谱的家伙!
我刚认识甚尔那会儿还在东大读书,因为担心自己经常能看到咒灵之类的生物会影响舍友,于是早早地就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那天也是半夜,好像是被同学喊出去喝酒,把朋友送回学校之后,我就一路吹着风走回出租屋,然后在一条无人的巷道里遇见了浑身是血的昏迷在垃圾桶边的甚尔。
……没想到吧,这种事情居然能让我碰上两回,说不准我以后还能就这个题材写本轻小说,连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关于我总是会在巷子里捡到战损帅哥,所以最后成为了歌舞伎町最火牛郎店老板娘这件事》,够轻小说了吧?
总而言之,那会儿的我也很好心地把禅院甚尔带回了出租屋,并且帮他治疗伤口,然后在我的见色起意和对方高超的小白脸式花言巧语下,甚尔就在我的出租屋里住下了。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宠○情人》那种纯爱电视剧的抓马展开,没想到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禅院甚尔牵着一个能看出容貌与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告诉我这是他儿子,他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需要我帮他带带孩子。
我:……
小男孩也就是禅院惠非常习惯地和我打招呼,一板一眼的像是经历过很多次一样,然后我一个无痛当妈的花季女大学生仅在21岁的时候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丧偶式带娃,可以说是领先同龄人一座秋名山,一步就越过了婚姻的坟墓直达人生的终点。
所以就说不要在垃圾桶里捡对象,会变得不幸的。
好在小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懂事,一点也不需要我费心,乖巧的叫我有些心疼,我甚至还和法学系的同学讨论过怎么领养一个有父亲的小孩,如何证明禅院甚尔有特殊困难从而让他放弃抚养权……
虽然这个想法早就随着我和甚尔分手而烟消云散,但是毕竟是惹人心痛的可爱小孩,我还是会时不时向硝子、五条他们打听惠的消息。
之后太宰听说了这些事,还把我狠狠地嘲笑了一顿,说他只是消失了两年,我居然就被一个小白脸骗财又骗色,太逊了!
我陪惠在训练场玩了一会儿,今天是休息,高专里没有几个人在,硝子又被叫去出外勤,再加上这两年招收的学生也不多,大多都没什么非常厉害的咒术,高专的训练室没有几年前我看到过的那样破破烂烂了,想来这几年应该没有几个学生打起架来能像五条悟和夏油杰那样把训练场拆了。
“甚尔出去了?”我问伏黑惠。
他和伏黑甚尔现在都住在高专里,甚尔是高专目前的体术教练——这是把他救回来的代价,我和他之间的‘束缚’。不过他平时该赌马就赌马,该打小钢珠就打小钢珠,曾经的委托工作现在也照接不误,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影。
伏黑惠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算了,只要不在这里就没事。”我小声说。
“谅月姐姐一点都不想见到甚尔吗?”伏黑惠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晃了晃腿,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波子汽水。
我咕咚咽下一大口碳酸饮料,“不想。”
“所以谅月姐姐也不想见到我吗?”伏黑惠继续问。
我一愣,小朋友总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敏锐,比起圆滑世故的大人们,他们的天真与直白说不定要比那些口蜜腹剑的笑里藏刀难应付得多。
“……小惠是小惠,甚尔是甚尔。”
我轻声说道,“就算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把对他的不满移加到你的身上,更何况,我和甚尔是和平分手,我只是想当一个合格的前任,只要在他心里和死了一样就好了。”
“大小姐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说不定会伤心。”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易拉罐,“我还以为你又出去花钱了。”
伏黑甚尔站在我的身后,他应该是刚走进训练场,因为排椅就在门边上,所以我没有察觉到。
他一手撑着墙,低下头来看我,嘴角上还是有着那一道小小的伤疤。我以前问过他要不要帮他把这个消除掉,当时他捏着我的手,抓到嘴边亲了亲,让我去感受伤口与肌肤不一样的触感,告诉我说,渗进伤口的诅咒会在身体上留下难以治愈的痕迹。
这是他的痕迹,是他为了告诉自己绝对要离开那个家族的烙印。
伏黑甚尔垂下眼睛,我们明明好久没见了,但我还是觉得他的目光很熟悉。
甚尔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个伤疤也跟着一动,“死人才是最叫人忘不掉的。”
空旷的训练场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用力捏住易拉罐时产生的铝皮轻微收紧的声音。
我抬起头盯着甚尔的眼睛看——他有一双睫毛非常浓密的黑眼睛,而惠很好地遗传到了这一点。
“甚尔。”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黑发男人挑了一下眉,表情和他当初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我时没多少区别,都带着坦然的笑意,只是他的笑总有股冷淡的意味,好像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满不在乎,随时都能够抛弃。
“怎么了大小姐?”
甚尔的嗓音还是懒洋洋的,但是总有女人喜欢吃他这一套。
甚尔从很久以前就是这么喊我的,我曾一度琢磨过是不是他记不住我的名字,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懒得记所有女人的名字,所以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么称呼——反正女人在多数时候都是很好满足的生物,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们心花怒放。
我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甚尔。就算分手了也是这么喊的。
连太宰都对此露出过‘什么你这个家伙居然会这么肉麻,难不成还对他念念不忘’的震惊表情。
我最早所认识的那个甚尔,非常非常讨厌这个姓氏,讨厌到他甚至问过我要不然他直接改姓‘柳川’算了。
由于念起来有些拗口,而且我们当时还没有考虑到要结婚,所以被我否决了——还好,我当时做了正确的选择。
‘禅院’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家族只给甚尔带去过愤怒和羞辱。
而名叫‘禅院甚尔’的他就仿佛是一个由火焰所驱动的机器,内里承载着他所有因此而生出的愤怒之火,那些火焰燃烧着,仿佛要一点一点地从里面把他整个人烧干殆尽,成为一片灰烬一样。
他谈及‘禅院’时身上流露出来的厌恶情绪,让我很直观地就明白他讨厌这两个字。
揭人痛处是很无赖的手段,所以我一直把不叫他姓氏的这个习惯延续至今。
分手后的那几年,我偶尔会从一起约酒的硝子以及到处乱跑的五条悟那边得知甚尔的一星半点生活。
第一年他们说甚尔结婚了,和惠一起改姓叫‘伏黑’。
第二年他们说又说,伏黑太太似乎得了重病。
第三年的开春,伏黑太太走了,甚尔似乎成了单身带两个小孩的‘英雄鳏夫’。
很难说我到底是听到他结婚了心情更复杂些,还是知道他在伏黑太太走了之后,将对方留下来的女儿一起养更复杂。
我最终叹气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钱?”
“好不巧,我刚把钱花完。”
甚尔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赌马券晃了晃,不用看也知道他应该是一匹都没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