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凌说的极其简单,云薇却是震惊不已。
他明明一直窝在万川县,每日看似就悠哉的看个书,到底是何时开始操这么多心的?
云朝并没什么反应,因为从头到尾他都知道,且也参与了。
就是他带人假扮楚将军的卫兵,在皇宫那边探了几天风,故意引起了太子猜忌楚将军投诚与祁王,想替他造反,加速了太子相信的程度。
叶梦娆托着下巴,有些稀奇,“所以,他今天没忍住动手,是恼羞成怒了么?”
顾长凌淡淡,“可能吧。”
叶梦娆挑挑眉,陆行亦那种城府,竟然败了。
败了就算了,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动手。
据她了解,陆行亦也是个很能隐藏情绪的人,不像是这么冲动的性子。
她不由打量顾长凌,见他无论说什么都平平静静,言语里也没有得意之色。
暗暗咂嘴,薇薇的丈夫,不简单哪。
这等隐忍和心机,以后仕途,怕是不可限量。
知道了缘由,叶梦娆此刻才不关心着什么夺嫡不夺嫡的,拍拍手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幕后人是陆行亦。”
“这里他人多,一时半会我们拿陆行亦是没辙的,暂时就不要管他了,现在我们应该优先解决一下当务之急。”
云薇:“当务之急?”
“嗯,当务之急就是顾大人体内的寒毒,我想到了一个更为可靠的法子。”
叶梦娆先什么都没说,而是选择与顾长凌对一掌,让他把内力输给自己。
果不其然,他们二人内力相冲。
她这才之前那个法子是陆行亦告知的说出,并将和云朝商量的新法子详细告知。
云薇猜到了哥这么做的目的,没有再多问。
顾长凌也没多问。
只有云朝诧异,“景王殿下此举,倒像是要撮合梦娆和师哥,他为什么这么做?”
以景王掌控良多的局面,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师哥和梦娆内力相斥,不能解毒。
若说是为了陷害师哥,可是又感觉太过迂回……
叶梦娆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那大概他是有什么大病吧,就看不得人成双成对。”
“好啦,现在应该商量解毒之法,顾大人是怎么想的?”
顾长凌略微思索,问云朝,“你真愿意把我体内的寒毒渡到你体内吗?万一……叶姑娘说的法子不奏效,你以后可就要饱受寒毒折磨了。”
云朝没有犹豫,只说:“我相信她。”
这一句相信,倒是让顾长凌一怔。
云朝是个刚性子,也直爽,说相信的时候,那股子自信,与窗外日光一样,让人心神一亮。
叶梦娆也有很多故事,不可能全部告诉云朝。
可是,阿朝就是信。
顾长凌忽的笑了,在桌子底下拉住了云薇的手,轻轻摩挲。
“好,我没意见,那就让叶姑娘安排把。”
叶梦娆点头,“行,那薇薇呢?”
云薇没觉得他拉自己有何不妥,惯性反手握住他,说也没什么意见。
解毒非是一朝一夕,需要先种五毒蛊,叶梦娆就建议先回临安,再开始实行。
顾长凌也正有此意。
本是计划明天走的,但计划有变,索性趁着今日天气好,现在即刻出发。
云朝和梦娆回去收拾东西。
云薇也打算回去收拾,却被顾长凌忽然拉住,“薇薇。”
“怎么了”
顾长凌稍作犹豫,“你想知道你父亲的把柄是什么吗?”
现在云朝和梦娆都走了,云薇当然想知道,立刻点头。
顾长凌看着她好奇的样子,不忍道:“这个答案,可能会让你难过,你还想知道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云薇还是想知道,点头。
顾长凌关上门,拉着她在自己怀里坐着,叹道:“太子殿下……是你哥。”
云薇被惊的腾的一下从顾长凌怀里坐起来了,“阿凌,你不是开玩笑吧?”
要不要这么狗血,太子怎么会是她哥啊?
顾长凌认真,“没有,你父亲承认了的。”
云震在参与前朝之战时,救过一个贵女容姝,二人互生情意。
只是可惜,容姝貌美无双,也被被年轻时的皇上看上了,云震无法,只好将人藏在了月漾湖,化名熙悦,恩爱了一年。
两人本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谁知皇上忽然去临安巡查,恰巧碰到了容姝,直接将人带回了宫,封为妃子。
云震得知后,情势已不可逆,容姝也没有冒险说出与云震的纠缠,怕牵连与他。
于是从此,二人分道扬镳。
容姝入宫后,恰逢皇上喝醉,圆房时的落红以指尖血糊弄了过去。
后因得宠,成了皇后。
诞下麟儿后,被皇上册立为太子。
可是皇上不知,容姝和云震私下仍有来往,才有了太子。
顾长凌说的极其隐晦,毕竟是长辈的私事。
云薇却不明白,“如果说他是我哥,那父亲为什么会让我跟他成婚?”
这不乱.伦了吗?
顾长凌道:“那你跟他成了吗?你忘了你及笄宴上失德的事儿?”
云薇愣住,忽然想起早前告诉父亲太子设计她及笄宴上失德,父亲却一脸不信的样子。
“难道……那场失德,是父亲主策划的?”
顾长凌沉默,只是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抚。
云薇想笑,难怪父亲如此笃定太子没有陷害她,原来是父亲默许的。
难怪无论原身怎么放肆,父亲都纵着,怕是存了弥补的心思吧?
“那云熙呢,云熙不也是他女儿吗?”
父亲之前可十分是同意云熙与太子联姻的。
顾长凌道:“云熙不是他亲生的,温素生产时,确实是双子,只是女儿出生就没了气,云震抱养了云熙,就是为了日后联姻准备。”
云薇瞪大了眼睛,云熙竟然不是亲生的!
“素姨一直不知道?”
“以前不知。”
以前不知,就代表现在知道了,爹是不可能说的,那就只有阿凌透露的。
素姨如此宠云熙,处处为她铺路,甚至生辰宴为她少受父亲责罚,主动担了一切过错。
要是发现原来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陌生人,那云熙在乡下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阿凌如此做,也是为她报仇吧。
云薇并不同情云熙,只是真的很诧异。
这兜兜转转,竟然是这种琼瑶桥段,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撒过来。
顾长凌见她久久不出声,以为她难过,拥她入怀,轻声宽慰她。
“薇薇,以后你有我……”
顾长凌还有一件事没忍心告诉她,她一直以为的父母恩爱,也不过是因为她母亲长得有几分像皇后罢了。
最后生下她,不过一年,郁郁而终。
云薇其实没有多难过,毕竟不是她经历的,但若是原身得知,应该是极其难过的。
一直疼爱的父亲,亲眼看着别人毁了她的名声,导致她后面性情大变,破罐子破摔……
她还是有些颓,“那太子知道吗?”
“不知……”
云薇笑了笑,“父亲还真是爱他。”
不舍得让他背负一点点,拼尽全力助他登基为帝。
想起原著里到死父亲都支持,她终于明白了缘由。
“所以,你是以这个为要挟,让父亲放弃继续帮他吗?”
如果现在捅出陆行止的身份,谈何做皇帝,命都有危险,整个国公府也都要跟着陪葬,父亲是逼不得已,才放弃了帮陆行止吧。
顾长凌嗯了一声,“我答应过他,事后祁王会帮忙求情,留取太子性命,只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说是发配边疆,云震若是有心,完全可以去接济,天高皇帝远,太子依然可以活的锦衣玉食。
要雄心霸业,还是要太子活着,云震选择了后者。
到底是个慈父。
云薇叹息,“父亲怕是会恨你了。”
一直以来,他在父亲面前表现的都是无可挑剔,现在怕是要因为这件事往后不受待见了。
顾长凌无甚在意,“岳父大人对我怎样都无所谓,薇薇,我只要你的在乎就可以了。”
忽然发现,他今天好像跟自己坦白了很多,问什么,答什么。
他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怎么会忽然这么坦白了呢?
先前那会儿来不及多想,现在屋内就剩他们二人,云薇的心,蓦的乱了一拍。
他如此坦白,是想……以心换心吗?
希望她也能诚实的将所有的疑惑全部告知他?
可是她该怎么说啊?
穿书之事宛如天方夜谭,在迷信的古代,说出去她不会被当成妖怪吗?
再说,她怎么忍心说你所存在的世界就是一本书,你是个纸片人,你所经历的一切悲惨,都是作者笔下杜撰的?
“阿凌,我……”
斟酌的话还没出口,额间忽然一热,他亲了自己的额头。
云薇抬头,就看到他清正眉眼如水中点墨,泅开一池澄澈碧波……
“薇薇,”他凝视着她,“我以后不会再隐瞒你什么,此生唯你一人,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云薇蓦的想起了刚刚哥走时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所以,他是怕自己会跟他走,用毫无保留的坦白换她的心软吗?
原来不是要她解释……
顾长凌,这样的你,我怎么舍得走?
相拥入怀,他身上的墨香都让她眷恋不已。
顾长凌轻拢她的发丝,幽深瞳孔映着窗外阳光,仿佛被温暖了一样。
云薇闭上眼睛。
尽管他什么都没问,但是不代表她跟陆行亦的身份问题不存在。
这道枷锁,不能一直囚着,总是要想办法解开的。
云薇琢磨,还是找个机会,透露一点试试他的口风,先看他是何反应吧。
坦白过后,顾长凌去柜台结账。
云薇回去收拾包袱的时候,忽然一个纸飞机从窗户飞进她的桌子上。
稍作犹豫,她打开了纸飞机。
瞳孔一缩,包袱都没管,拿着那张纸,冲到了陆行亦的房中。
陆行亦此刻悠哉的坐在桌边,又泡了茶,见她出现,一如从前,绽放了一抹宠溺的笑。
“我当薇薇要走了,都不知道来跟我告别呢,原来不是,想来薇薇还是记着我这个哥的。”
“坐,哥泡的你爱喝的茉莉茶。”
云薇没心情品茶,没坐,开门见山,“哥是什么意思?”
“怎么,薇薇不是来跟我告别的?”
“陆行亦!”
她恼了。
她本是打算走之前来告别的,可是偏偏收到他的信。
若只是想要她的告别,他会在信中写着,若想顾长凌活,就必须跟我走这样的话。
陆行亦看着她手中攥的纸条,唇角笑容又慢慢拉平,“字面意思,薇薇。”
云薇:“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行亦抿了一口茶,“没什么,不过是给他下了无信子。”
无信子,原著着一种褐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初中者,没有任何症状,七天后开始头晕,乏力,半个月逐渐陷入昏迷,脏器衰竭,以至于死,让人都查不出具体是何原因。
在原著中是太子改稻为桑失败,练蛊失败,最后为了夺位,铤而走险,给老皇上下的无信子,准备伪造圣旨,弑君登基。
陆行川捅出了他的罪行,拆穿了圣旨伪造,最后太子被百官谴责,陆行川被推崇上位。
可是老皇上这毒,却没一个人能解……
没想到陆行亦竟然下给了阿凌!
“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
无信子无味,但不是无色,褐色明显,阿凌的饮食清淡,从未见他吃过什么深颜色的东西。
陆行亦道:“望月草,你应该不知道,叶梦娆的望月草都是我给的。”
云薇惊讶,“你下在了望月草上?”
“是,望月草熏干以后,呈现褐色,且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被无信子药水浸泡后晾干,即便是叶梦娆也很难识别。”
“可你若是把药下在了望月草上,为什么梦娆又没事?”
梦娆应该早就服用过望月草,可是七天早过了,她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她当然没事,你难道不知道青丝虽是祸,也是她的福吗,至少可保证她不被这种毒侵蚀。”
“所以,你熏菩提香,不单单是为了让他提前毒发在万川县,撮合梦娆和他,也是打算用这个毒以后来要挟他是吗?”
陆行亦果断的承认,“是。”
他做什么都是两手准备。
如果顾长凌不用望月草,那就必须和叶梦娆结合,有了这道坎儿,他跟薇薇之间就是刺。
如果顾长凌真痴情的为了薇薇坚持不和叶梦娆结合,那就势必要服用望月草。
这样一来,就中了他下的毒,以后也是受他掣肘。
先前被顾长凌言语激的一时忘了这件事,明明攥着他的命脉,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呢。
到底是他冲动了。
所以现在冷静下来,他悠哉的喝茶,悠哉的等薇薇主动走过来。
悠哉的看顾长凌无可奈何,无能狂怒的目睹薇薇走到他身边。
云薇看着他悠哉的样子,真的很难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逼我?”
陆行亦叹息,“薇薇,我们好不容易相逢,难道你就真的愿意跟哥分开吗?我知道你不舍得,所以,我不是逼你,只是帮你做决定。”
云薇后退,笑容苦涩,“你帮我做的决定,就是以他的性命要挟我吗?”
“只要你跟我走,他的性命就无碍。”
云薇知道他肯定有解药,他应该是看完了原著,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只是她不明白,“即便我跟你走了,心里不一样是有他的,你这样做有何意义?”
陆行亦执着,“意义不意义的,现在不重要,我只要你在我眼前就好了!”
他不要眼睁睁看着她跟顾长凌就这么双宿双飞。
而且他们有着二十年的情分,以后总是能慢慢回到以前的。
她跟顾长凌不过几个月,时间久了,会忘怀的。
陆行亦觉得只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让她见顾长凌就好了。
不欲与她多说,陆行亦挥袖,“我知道你始终相信他的光环,觉得我诓骗于你,不太相信他中毒,七天,七天后他的毒就会发作,到时我在临安罗刹江等你。”
“你来,我就给你解药,不来……你就好好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PS:我若不更会请假的,有时更了可能审核会延迟,所以就慢了,我是个很准时的作者哦
云薇看不透他,真的看不透他了。
“哥,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让我跟你走,还是只想报复他?”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这么逼我,真的是爱我吗?”
陆行亦声音紧绷,“爱有很多种,薇薇,你还小,你以后会明白我都是为你好,都是为了你。”
又是打着为了她的幌子……
云薇踉跄一步,眼里弥漫着浓浓的失望。
陆行亦被她眼里的失望刺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你以为顾长凌是什么好人吗?”
“这几日他看似陪你在万川县,实际上是利用你混淆我的视线,放低我的戒心,他自己在京城运筹帷幄,陷害了太子谋反,让我的计划一败涂地。”
“你刚刚见我要杀他,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在前一刻与我对话时故意言语相激,引我动手,就是为了让你看见,为了离间我们?”
“你当真以为我刚刚就能杀他吗?你以为他身边真的只有土明吗,背地里他早就纠结了一大队暗卫,在对面茶楼蹲伏,你就是不挡在他面前,他也死不了!”
这还是在他回房后,看到了对面茶楼里的人躁动才起疑,让流鹰去查。
从而得知,顾长凌早就召集了不少人护卫。
“他如此心思缜密,你以后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薇薇,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爱他,你只是被他高超的手段迷惑了而已。”
“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们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越说越激动,牢牢的抓着云薇的手不松。
云薇麻木,“那你呢?”
“茶寮相认,你说拥抱我一下,你武功既然那么高,难道不是早就察觉他来了,故意做给他看的?”
“夜半会谈,你故意给了我安眠药,说是为了让他熟睡,可是我让如影拿出去找人验过,那不是安眠药,只是加了大叶草的明目粉。”
“我若是用了你的药,阿凌根本不会沉睡,只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离开。”
“你难道不是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在意,愧疚,利用我无法对他言说我们的来历,故意在我们中间制造误会,让他吃醋,围着我转,乱了心思,不务正事?”
“只是你的手段没他高明,只是他没按你布置的来,脱离掌控,你败给了他,所以你不甘心。”
“我没有败给他!”陆行亦怒气拂袖,“只是这一局他赢了而已,薇薇,夺嫡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定输赢。”
“可是真到了最后一刻,就再也没有转旋余地了,哥。”
“那你为什么就笃定是我输呢!薇薇,我不比他差,你能不能对我多一些信任,能不能试着相信相信我?”
他情绪激动,牢牢钳制云薇的肩膀。
“相信?”云薇猛地拂开他的钳制,“从我们相遇,相认,你对我说了多少谎,你数过吗?”
连月漾湖,承千县,你说你梦想想周游的地方,都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对原著知道多少。
更别提每次相处,他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顾长凌身上引。
不也是想通过她得到消息……
过往已过,她不愿意深想,不愿意再把记忆中清风霁月的陆行亦黑化。
可是,却又总是被他翻腾出来,让人直面相对,避无可避。
云薇痛哭,眼泪再次盈满眼眶,“我们回不去了,哥,回不去了……别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
执迷不语……
陆行亦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攥紧了掌心,“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你不是一直相信天道就是帮他的嘛?”
“如果在顾长凌毒发时,自己能找到解药,那么我就相信天道确实是帮着他的,放弃与他敌对,从此隐退,如你所说,做个闲散王爷。”
“如果最后他没能找到解药,你来找了我,那就证明,他命该如此,一切可逆,这个世界也不是非得围着他转的,我亦有争夺一切的权利。”
“你也看过原著,多少有些了解这个药,即便你帮他找到解毒,也算你赢,哥这样算是公平吧。”
云薇擦干了眼泪,注视着他,“你确定要赌?”
陆行亦反问,“应该是我问薇薇,你赌不赌?”
云薇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选择:“赌。”
“那好,若是我赢了,希望你到时候乖乖跟着我回去,不要再说什么劝我放弃的话。”
“那若是我赢了,你真能放弃一切,做个闲散王爷吗?”
陆行亦沉默片刻,“能。”
云薇从陆行亦房间里出来时,艳阳天便开始转阴,映得走廊光线沉沉。
沉沉的尽头,楚姣姣一袭橘黄落霞裙,倚靠在门口,像是一抹夕阳挂在山边。
她手里把玩着一根软鞭,鬓边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漫不经心的朝云薇看来。
云薇知道楚姣姣会武,也知道她腰间一直缠着一根软鞭,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她将软鞭取下把玩。
四目相对,楚姣姣竟然绽了一抹笑,“呦,你们要走了吗?”
没有问她为什么从陆行亦房间里出来,也没有问之前的事,平平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云薇心中一叹,日后能做皇后之人,怎么着也是心思玲珑的。
想起她日日拉自己打牌,怕是早已察觉到哥与她之间关系不同。
只是什么都没说。
云薇嗯了声,“待会儿就走,刚刚是来跟殿下告个别。”
楚姣姣听此笑容明媚了起来,“是该告别,听风视雨及有时,雨停云散异乡奔,终归是一场短暂的停留而已。”
云薇稍怔,这句话好像是当初哥和阿凌打牌时讨论的话……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是暗示了吗?
楚姣姣走到她眼前,无聊的甩着手中软鞭,打量道:“其实我以前很讨厌你的,但是近来相处,发现你也不是那么讨厌。”
云薇勉强笑笑,“是吗?”
“是啊,我觉得你性子挺好,曾经想着你是不是能做我妹妹呢。”
楚姣姣与云薇同岁,月份比云薇小,这句做妹妹,就是暗示了。
云薇摇头,“姣姣,我与景王殿下只有兄妹之情,你待殿下的好,他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真想让他明白吗?”
楚姣姣忽然欺身靠过来,与她离得极近,语气霸道。
“云薇,你若真想让他明白,就别再回来,别再心软,给他错觉去折磨他,往后余生,我会照顾他。”
云薇瞳色微缩,对上楚姣姣认真的眉眼。
视线相汇,她倏地扬起一抹笑,“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嫂子……”
这一声嫂子,让楚姣姣愣住,待回神时,就看到云薇单薄且笔挺的背影。
咬了咬唇,她收起软鞭,也转身离去。
云薇,你最好说话算话。
第238章 我是特别的那一颗星星吗?
回到房间时,云薇发现刚刚被小二收拾的房间,似乎又有些乱了,桌上茶具被人扫落在地,凳子也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
云薇诧异,余光一扫才发现,窗边早已立着一人。
青衫落拓,背影挺立,仿佛一颗沉默的古柏。
“阿凌。”她唤了一声。
顾长凌回头,沉潭寒星的眸子因为这一句呼唤,瞬间回温,灿如春华。
云薇急忙上前,“刚刚姣姣来过了是吗?”
顾长凌没有隐瞒,“嗯。”
“她跟你动手了?”
“小小切磋了一下。”
细看这些痕迹,像是这里发生过打斗,只是没有先前那么惨烈。
再联想楚姣姣当时取下的鞭子,云薇就猜到了。
她担心道:“那你……”
“我没事,她武功不及我,只是来发泄一下罢了。”
楚姣姣那人对陆行亦的在意近乎偏执,因为陆行亦被自己伤了一道,所以就暗自愤愤不平的来替他讨回公道。
顾长凌不打女人,可也不会被女人打。
楚姣姣讨不到好处,两三招就结束了。
他岔开话题,“去哪儿了,我结完账回来就看不到你,很担心。”
“哦,我去和景王殿下告别了。”
顾长凌什么都没问,只是去拉她的手。
他的手指偏凉,握住她手的一瞬,好像薄冰划过,让云薇指尖一颤。
紧接着,他就将她拉到怀里,“薇薇,离别并非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云薇顿住……
顾长凌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吧,土明备好马车了。”
“等下,我的包袱还没整理好。”
云薇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几件衣服,衣服里夹杂了一个精美锦盒,还有一个油纸包包裹的东西……
因为她匆忙放进包袱,油纸包微微散开,露出一丝褐色的根须。
顾长凌瞥了一眼,没有吱声
她匆匆系好,刚准备挎起,顾长凌就从她手中接去,一手拉着她离开。
出了客栈,顾长凌去整理马车,云薇站在马车旁,还是没忍住仰头往二楼西面望去。
窗开,陆行亦站在窗边,就那么看着她。
距离略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蓝如天空的袖袍,搭在窗边,被风吹得翻飞,没有方向……
顾长凌忽然过来拥着她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走吧,都收拾好了。”
云薇嗯了一声,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隔绝了陆行亦的视线。
流鹰站在主子身后,忍不住问:“您就这样让他们走吗?”
若是用强,主子完全可以拦得住他们的脚步,拆散郡主和顾长凌。
陆行亦一直望着马车离去的影子,音色几分飘远,“流鹰,她会回来的。”
无信子的解药天上地下,只有一种,早已经在他手里。
薇薇不可能找到解药。
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姣姣,我们走。”
客栈门口,两辆马车,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终究是背道而驰。
前一段时间的雨水,导致官道泥泞,顾长凌他们行的并不快。
第三日预计傍晚时分能到临安的,谁知有一段路被淹了,他们绕道而行,耽搁了时间,天色黑了下来。
不得已在山里住一夜,明日一早出发。
叶梦娆拉着云朝去打猎,不知道打什么去了,久久不回。
顾长凌身体仍是虚弱,就坐在原地,看云薇去忙活。
土明和如影打了野鸡,云薇去捣鼓烤鸡。
她看起来也挺快乐的,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顾长凌何其细心,发现她发呆的次数多了,走神的次数多了,看着天空的次数……也多了。
他也没有扰过她,只是有时会静静的看着她惆怅的侧颜,看到恍惚。
对付吃了晚饭,云朝和梦娆都还没回来。
如影和土明早就识趣儿的找个合适的地儿蹲着休息去。
顾长凌没有回马车里,而是将披风摊在草地上,闲适的看星星。
今晚月亮细的如镰刀,但是星空却满天。
近九月,夜清寒。
云薇顾及他寒毒刚退,劝道:“阿凌,你尚未恢复,夜里寒气重,我们还是去马车……”
话没说完,顾长凌就拉着她的手,将人拽到了怀里,“陪我看会儿星星好吗?”
云薇跌在他的胸口,耳畔紧贴他的胸膛,一瞬仿佛听见里面有昆明湖水,潮汐潮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