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一个不公平的挑战。
薄莉输掉挑战的代价是,永久离开新奥尔良。
格雷夫斯却只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就行。
这样一来,格雷夫斯想拒绝这个挑战都不行——如果拒绝,那就是公开承认,“怪景屋”不如薄莉的马戏团。
薄莉的演出可?以吓倒城里有名的三位绅士,格雷夫斯的“怪景屋”却连薄莉一个女流之辈都无法吓倒。
那谁还会?去看?格雷夫斯的演出呢?
格雷夫斯这才?发?现,薄莉能在新奥尔良混得如鱼得水,是有原因的。
她操纵公众舆论的本事,绝不弱于纽约一些小型企业家。
格雷夫斯怀疑,“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真正的掌权人,可?能是一个男人。
不然,薄莉作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智慧?
于是,格雷夫斯在报纸上回应说,欢迎薄莉前来参观“怪景屋”,也愿意接受她提出的条件,但前提是,进入“怪景屋”的必须是薄莉本人。
格雷夫斯没有强行要求,必须是薄莉一个人进去。
她毕竟是个女人,要是在“怪景屋”里被吓出个好歹,那他也不用营业了。
如果薄莉执意要一个人进去,他甚至会?找个人陪她一起,以免公众舆论对他不利。
在格雷夫斯看?来,米特等人之所以会?成为新奥尔良市民的笑?柄,是因为他们弄错重点了。
对付薄莉这样的女人,批评诋毁是下下策——这样不仅不符合南方绅士的身份,还会?成为她起诉的把柄。
必须得利用女人胆小柔弱的天性去打败她。
格雷夫斯一眼看?穿了薄莉的把戏,她在报纸上这么说,无非是想激怒他,好让他跟米特他们一样,在报纸上跟她吵起来。
然后,她就可?以收集证据,起诉他诽谤。
格雷夫斯早就料到了她这一招,措辞相当?谨慎,绝不会?侵害她的女性尊严。
薄莉估计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能忍,直接答应了她的要求,请她到“怪景屋”里参观。
女人的胆子都像珍珠鸡一样小,看?到他在报纸上这么说,估计已经被吓坏了,正忙着在家里抹眼泪吧!
格雷夫斯轻蔑地想,转头?就把薄莉抛在了脑后,继续指挥置景工布置“怪景屋”。
薄莉完全不关心格雷夫斯在想什么,另一件事情彻底占据了她的心神——埃里克不见了。
前段时间,他因为食髓知味,总是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她。
不管她在干什么,他视线的落点,总是她的唇。
她睡觉时,也总觉得他在用视线描摹她的唇形,甚至是口腔里的舌。
——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她半夜被尿憋醒,都会?对上他那双金色眼睛。
尽管他从来没有开口说一字,她却看?到了他眼底某种潮热的情绪。
明明快要入冬,他盯着她的眼神,却能让她瞬间感到酷暑的窒闷。
可?惜,当?时她太?心虚了,总觉得自己无法承受他的感情。
只要他看?向?她,她就会?飞快移开视线。
……简直像后悔跟他接吻一样。
后来,她想通了,埃里克却不再用那种眼神看?她。
薄莉有些担心。
他不会?被她气跑了吧?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之间仍然是埃里克掌握着主导权。
她只是感情上略占上风而已。
见面与否,是否有肢体接触,始终由他决定。
就像现在,他决定消失后,她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他。
这种感觉……太?受限了。
薄莉没办法像他一样神出鬼没,也没办法隐匿自己的行踪——她是马戏团的负责人,必须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才?能维持马戏团的热度。
别看?新奥尔良市民对女人做生意那么抵触,实际上马戏团一半热度,都是她女性身份带来的。
人们既轻蔑她作为女流之辈居然开始学男人做生意,又好奇她为什么能将马戏团经营得如此火热。
他们一方面鄙夷她的一举一动有悖妇德,一方面又愿意为她不守礼教?的行为买单。
薄莉陷入沉思。
要怎样,她才?能抢到主导权?
他太?难控制。
——主动靠近他,他会?后退,甚至离开;若即若离,他又会?消失。
薄莉努力回想,他上一次出现时,她做了什么事。
那天,她好像只是正常地起床,洗漱,穿衣,用餐。
因为埃里克当?天准备的是一条白?缎裙子,领口、袖子和裙摆都镶着一圈白?色绒毛。
她就拿出西?奥多送的鹭羽帽戴在头?上。
那顶帽子确实漂亮得出奇,白?色鹭羽轻盈而蓬松,显得十分神气。
一路上,不少人都回头?看?她,甚至有男士向?她脱帽致意。
当?天晚上,她回到别墅,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埃里克就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里,眼神莫测地看?着她。
薄莉当?时还在心虚,没有跟他搭话,摘下鹭羽帽,搁在一边,披上一条围巾,就下楼用餐了。
等她回来时,埃里克已经不见了,那顶鹭羽帽也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她的床上多了好几顶鹭羽帽。
薄莉对帽子羽毛研究不深,认识白?鹭羽毛,只是因为白?鹭羽毛太?过稀有。
埃里克送她的这几顶鹭羽帽,显然更加名贵且稀有——除了白?色的鹭羽,还有玫瑰色和蓝灰色的鹭羽。
薄莉:“……”
如果他愿意跟她回到现代,她一定要告诉他,在现代猎杀野生动物?会?牢底坐穿。
这一想法刚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居然已经想到了他和她一起回现代。
看?来,她抗拒的并不是他浓烈得可?怕的感情,而是一百多年的差距。
再后来,她就正常对他若即若离。
埃里克却消失了。
薄莉琢磨着,他之前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她戴着西?奥多送的鹭羽帽出门,吸引了不少男的注意。
如果她好好打扮一番,出门溜达一圈,他是不是会?像之前一样出现呢?
可?以试一下。
这天晚上,薄莉换上一条黑色天鹅绒裙,领口略低,露出凹陷的锁骨。
她没有戴项链,而是在颈间系了一条黑色缎带,头?上也没有戴帽子或发?卡,一头?柔顺鲜亮的红色头?发?,直直垂落在肩上。
黑色是服丧的颜色。
红色则是狡诈的发?色。
两?者结合在一起,反而呈现出一种不洁不祥之美感。
薄莉披上一件白?色山羊绒大?衣,走?下楼。
西?奥多正在客厅里教?索恩读书,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没抬:“马上就结束了,克莱蒙小姐,还剩一小节。您放心,今天不会?教?得太?晚的。”
薄莉摆摆手,走?向?别墅大?门:“我不是来催你们睡觉的,是想出去走?走?。”
西?奥多不赞同地说:“这个点儿会?不会?太?晚了,最?近城里新开了不少酒馆,喝醉闹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您——”
他抬起头?,看?到薄莉的扮相,话音顿时戛然而止。
那种不洁不祥之美,令他喉咙发?干,手心冒汗,一时说不出话来。
薄莉拿上马鞭,拍了拍大?衣里的枪套,说:“没事,我有枪。”
西?奥多却站起身,坚持要给她赶车。
薄莉想了想,没有拒绝。
西?奥多跟在身边,确实要安全一些。
西?奥多没有任何杂念,只想保护薄莉的安全。
他对薄莉有好感,但并不认为自己能将她占为己有。
薄莉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世,甚至是帮助他们的好心,都像一个谜。
西?奥多一直十分审慎地保持跟薄莉的距离。
他从不打探薄莉的来历,也不问她为什么那么多奇思妙想。
有时候,好奇心比欲壑还要难填。
西?奥多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薄莉的真实来历,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那将是多么痛苦。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薄莉让西?奥多在剧院前停下。
她下车之前,问他想不想看?剧。西?奥多摇了摇头?,说自己待在车上就好。
于是,薄莉进去给自己买了一张票。
她走?进剧厅后,才?发?现这是一场交响音乐会?。
乐队规模不大?,只有三四十个人,指挥也只有二十来岁,是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
薄莉努力打起精神,想要欣赏恢弘高雅的交响乐,但因为乐手的素质参差不齐,听得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时,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这人毫无魅力,对指挥一窍不通。你为什么要来看?他的演出。”
薄莉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果然,只要她精心打扮一番,甚至不用跟男的说话,只是坐在观众席看?男的演出,他就会?一口咬住她抛下的钓饵,出现在她的身边。
“不是除了他,还有三四十个乐手吗?”她纳闷,“怎么变成他一个人的演出了?”
埃里克顿了一下:“除非独奏,否则一场演出的效果如何,完全由指挥决定。”
薄莉有些好奇:“为什么?”
“因为指挥才?是真正的主导者。”他回答,“小到配器种类、声部平衡、节奏速率,大?到整首曲子的情感走?向?和艺术表达,都取决于指挥。”
薄莉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些。
就像她知道他在音乐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但从来没有问过他音乐方面的知识,也没有让他演奏过乐器。
她却在入夜后,专程跑来看?这个庸才?的演出。
得知的那一刻,他的胸腔某种情绪激烈翻涌,几乎快要炸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嫉妒。
恨不得把台上的指挥当?场绞死。
尽管他从来没有将道德准则放在眼中,但这么轻易地被激起杀意,还是头?一次。
可?能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太?古怪了。
明明之前接吻时,她为了活下去,看?向?他的眼神还十分热烈。
最?近却常常冷淡下来,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每当?她的态度冷下来时,他都会?生出一种狂躁的冲动,想把她的下巴掰过来,像之前那样,重重地吮吸她的舌尖。
这时,他看?到了她颈间的黑色缎带。
勒在她白?皙清丽的颈项上,仿佛有谁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
想到周围人都看?过她这副扮相,更加癫狂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疯长。
她是故意在脖子上系黑丝缎的。
他明显对她充满了控制欲,想要掌控她从头到脚的穿着——从帽子、披肩、手套、胸衣,到衬裙、袜子和鞋子。
控制欲也是一种占有欲。
现在, 她在脖子上绑上了不属于他的黑丝缎。
他会?感到焦躁不安,是非常正常的。
薄莉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反应, 继续听音乐会?。
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埃里克演奏乐器的样子。
她已经见识过他在建筑上的非凡造诣,也见识过他在催眠和?魔术上的可怕能力,但?他最?为出众的音乐才能,她却还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很多?音乐家, 都有一双好看的手。
薄莉的思?绪立即飘远了。
埃里克一直戴着黑手套,很少摘下来。
印象里,她也只握过一次他没戴手套的手。
明明已经接过吻,却还没有正经牵过手。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心痒。
音乐会?结束后, 薄莉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叫住了她:“您、您是……克莱蒙小?姐吗?”
薄莉回头, 发?现是音乐会?的指挥。
她又转头看向埃里克的位置,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薄莉只好对指挥点点头:“您是?”
指挥立即走到她的面前,激动地说:“我有幸看过您马戏团的演出, 精彩极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我胆子太小?了, 总是刚进去,就被?吓出来……但?哪怕只能看到三四分钟的内容,对我来说, 也相当精彩了!”
薄莉没想到自己?的鬼屋还有这样热情的粉丝, 眨巴着眼睛, 说了两声“谢谢”。
指挥继续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您和?格雷夫斯的事情。身边的人都支持格雷夫斯,认为您一介女子, 不可能想出那么好的演出创意。但?我认识格雷夫斯,他在百老汇待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有这么新?奇的创意,为什么不在百老汇拿出来,偏偏等您在新?奥尔良取得成功后,才声称这是他的创意?”
指挥见薄莉不说话,有些脸红:“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没想到您会?来看我演出。一下子说了那么多?不体面的话……我平时不这样的。”
薄莉微笑着说道:“没事,我很感谢你愿意为我说话。”
指挥的脸庞更红了,耳根泛起薄薄的红晕。
他叫查尔斯·博福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长?相端正,家境优越,但?性格内向,容易害羞。
家里人为了锻炼他的男子气概,又是送他欧洲游学,又是送他上台演出,可他还是为人胆怯,不敢追求女性。
最?后,家里人没辙了,希望他能找一位强势的女性当妻子,不然这么大的家产,仅凭他一个人绝对难以守成。
查尔斯·博福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薄莉,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势、最?有商业头脑的女性,可他并?不敢主动跟薄莉搭讪。
谁能想到,今天他居然在自己?的观众席见到了薄莉本人,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是否说明,他有可能跟薄莉结婚?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查尔斯·博福特,您可以叫我查理。”查尔斯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地说,“克莱蒙小?姐,不、不知以后,我、我能不能约您出来吃晚饭或看剧?”
薄莉眨了下眼:“当然可以,查理。”
她的眼睫毛仿佛两扇浓密的小?扇子,看得查尔斯心跳不止,满脸通红。
他还想跟薄莉说点儿什么,后台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好跟薄莉遗憾道别?:“不好意思?,克莱蒙小?姐,我先走了。等您的马戏团重新?开业,我一定会?再?去支持您的!”
薄莉看着查尔斯离去的背影,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钓饵有多?大的分量。
男女之间跳过姓名,直接称呼昵称,是一件十分亲昵的事情。
埃里克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她转身朝剧院外走去。
从?剧厅到大门,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观众早已离去,两侧的电灯也熄灭了一半,显得有些昏暗。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毫无征兆地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入角落里。
他们站在雕塑与雕塑之间,被?阴影笼罩着。
剧厅里空气浑浊闷热,此刻近距离接触,薄莉才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非常清淡的香味,但?又不止香味。
还有浓烈而灼热的荷尔蒙。
让人觉得,他可能有些欲求不满。
薄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上钩。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片刻后,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黑丝缎。
丝缎被?抽走的感觉,带起一片刺痒。
薄莉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颌。
一个多?星期的忽冷忽热,似乎让他的情绪变得极为不稳定。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会?激起他的控制欲。
薄莉蹙起眉毛:“……你想干什么?”
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么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这么抗拒过他的触碰。
即使他用匕首恐吓她,她的表情和?动作也是顺从?的。
一时间,这段时间的忽远忽近都有了答案——她后悔了。
后悔跟他接吻。
她终于意识到,他的长?相多?么丑陋,多?么令人厌恶。
难怪这些天,她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就会?移开视线。
她每一个抗拒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说:我后悔了,我当时根本不想吻你,都是你逼我的。
这一发?现,令他遏制不住地怒火中烧。
薄莉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正要?加大力度,下一刻,他突然揭下面具,低头,用力覆上她的唇。
薄莉睁大眼睛。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似乎忘了如何接吻,只会?抵住她的唇,绞缠她的舌尖,重重嘬吮她的唾液。
薄莉被?他吮得舌根发?酸,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推挤他的肩膀。
他扣着她的后颈,稍微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既然不想吻我,当时就该说清楚。”
她对他的态度忽然又热了起来:“……我没有不想吻你,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顿了顿:“看着我。”
薄莉顺从?地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冷静得几近古怪,似乎潜伏着某种激烈的、得不到满足的情绪。
至于长?相,不知是否滤镜太厚的缘故,薄莉觉得他长?得并?不难看——眉骨突出,眼眶深陷,轮廓分明。
只是这样的特征,放在有缺陷的那半边脸时,就会?显得像骷髅一样狰狞可怖。
尤其是他露出嫉妒的表情时,那半边脸会?变得更加扭曲。
但?在薄莉看来,却有些可爱。
——可能因为生气,他的耳根比上一次还要?红,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血管。
薄莉还没有看够,他先承受不住似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薄莉心里一动,抓住他那只手。
他没有立刻反扣住她的手,似乎想看她打算做什么。
薄莉却扯下了他手上的黑手套。
光线很暗,她看不到他手掌的具体细节。
他却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仿佛她的视线正在临摹他的掌纹,甚至是微微凸起的青筋——
与此同时,她垂下头,吻了一下他赤裸的手掌。
那一霎,似有微妙的电流流贯他的全?身。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吻他的手。
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他杀过人,提拽过死尸,满手血腥,掌心有粗糙的硬茧。
就在这时,她微微歪头,瞧着他,张口含了一下他的手指。
埃里克迅速抽回手,心脏近乎惊慌地跳动,半边身体都僵住了。
她的表情却无辜极了,想了想,又上前亲了一下他急速滑动的喉结。
他浑身僵硬,脑中却闪过一个想法——她会?这样亲吻查尔斯·博福特吗?
那个博福特明显对她有意思?,不断对她说一些恭维的废话,还让她叫他的昵称,她却没有拒绝。
她甚至答应跟他共进晚餐。
假如他们正常交往下去,她是否会?像这样,亲吻查尔斯·博福特?
亲吻他的手指,甚至是喉结?
埃里克被?自己?的想象刺激得胸口胀痛,杀意暴涨。
她似乎来自一个作风混乱的地方?,对亲吻毫不羞涩,也不会?避讳肢体上的接触。
任何人追求她,她都不会?立刻拒绝。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能追求她?
埃里克低头看向她,眼中已染上某种阴暗的情绪。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追求她,她就会?答应下来。
因为她害怕死在他的手上。
埃里克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明明薄莉就在他的面前,他却有种无从?下手、掌控不住的感觉。
可能因为,她的身上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
比如,她的真名叫什么?
来自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懂大洋彼岸的文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为什么对他那么了解?
写在笔记本上的那些文字,既像是在形容他本人,又像是在形容另一个陌生人。
在她的眼里,他究竟是谁?
埃里克有某种预感。
如果他不弄清楚这些问题,可能会?后悔终身。
这么想着,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毫无征兆地问道:“你是谁。”
薄莉答得很快:“波莉·克莱蒙。”
“我问的是真名。”
薄莉愣了一下,就坦然答道:“波莉……Boli,有机会?我会?告诉你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来自哪里?”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愁绪,“我想回去,但?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他看着她,说了一个国家的名字。
薄莉:“算是吧。”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她都一一回答。
她说,笔记本上的文字,全?是她边猜边写的。怕时间一长?,忘了他的某些忌讳,不小?心被?他杀死。
但?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一定要?跟他另组马戏团。
——这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行为。
她明明可以留在经理的身边,为经理出谋划策。
她会?那么做,简直像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世,明白他的价值大于经理。
埃里克越问,越对她的过去感到好奇。
她就像一杯盐水,越喝越渴。
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那种令人发?疯、始终得不到满足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她的过去仍然是一个谜。
埃里克看着她,缓缓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亲吻查尔斯·博福特吗?”
薄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你希望我亲他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仿佛想让她从?他的眼中读取答案。
她早已知道他的想法。
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就连掌心的热度,都在告诉她,不希望她亲吻查尔斯·博福特。
但?她要?他说出来,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希望我亲吻查尔斯·博福特吗?”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的真名,又为什么要?问我来自哪里……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看穿了他丑陋的欲望。
她可能已经知道,他想如何吻她,甚至是如何进犯她。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
薄莉却抓住了他的手——那只赤裸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掌心贴掌心,手指嵌手指。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立刻紧绷到极致。
裤子的布料也随之紧绷。
薄莉仰头看向他,眼睛明澈见底,令他颇为狼狈:“这又是什么?”
“还有,”她歪头,“你为什么要?扯下我脖子上的黑丝缎……这个让你联想到了什么?”
“只要?你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她说,“我就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
耻意完全?压垮了他的理智。
他神色平静,脑中却嗡嗡作响——她全?部都知道了。
那些肮脏的、丑陋的、不堪入耳的。
有那么一刻,强烈的耻意化为汹涌激烈的冲动。
她太过咄咄逼人,一定要?他回答这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不一一复现在她的身上?
幸好最?后,理智勉强回笼。
他反扣住她的手,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戴上面具和?黑手套,神色在阴影里模糊不清:“随你说不说。”
薄莉见状,就知道自己?前功尽弃了。
她不由有些懊恼,有点儿太得意忘形了,看到他开始好奇她的过去,就想乘胜追击。
她只能恹恹地摆了摆手:“好吧,反正我对你的想法也不是很感兴趣。”
薄莉时常对他控制情绪的能力感到震惊。
要不是她看到了他的某些反应,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薄莉决定先不跟他扯这?个, 差点忘了正事没说:“亲爱的,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亲爱的”。
埃里克侧头看向?她, 眼神看似无波无澜,手臂上却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薄莉:“你看到格雷夫斯发在报纸上的文章了吗?”
埃里克顿了一下?:“你想?让我杀了他?”
薄莉:“……”
她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想?让你陪我去他的‘怪景屋’。”
薄莉想?了想?,干脆凑近他的耳朵,窸窸窣窣地对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埃里克垂眼看着她, 注意力全在她的唇上。
如此鲜润,如此濡湿。
上面可?能?还残留着他的唾液。
一想?到她可?能?已咽下?他的唾液,他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薄莉对上他如饥似渴的眼神,忍不住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没有。”
薄莉:“……算了, 我回去写下?来给?你吧。”
埃里克不置可?否。
薄莉见不得他不说话的样?子,故意说:“你要是不想?陪我去‘怪景屋’也没事?, 我可?以再去问问别人……”
他终于开口,冷声打断她:“我陪你去。”
薄莉这?才满意。
埃里克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薄莉没有追上去。
她目的已经达成, 慢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下?剧院的装潢, 才回到马车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奥尔良已步入冬季。
幸而温度算不上低,只需在裙子外面披上一件羊毛呢斗篷即可?。
不知是否真的怕她找别人去怪景屋, 埃里克不再像之前一样?神出?鬼没。
现在, 每天早上, 薄莉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他在卧室的阳台上看书。
可?能?因为她又开始后退, 他对她的态度,带上了几分微妙的进攻意味。
她起床以后,他会拿过她手上的梳子,为她梳头。
他的身材太过高大,面庞在镜子之外。
有时候,薄莉想?看他梳头时的表情,但只要她一抬头,他就会扣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