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抬起头。
这是一个类似抓头发?的动作。
但更加轻柔,也?更加缠绵。
不?知?是否他现在情?绪极为激烈的缘故,身上?的气息也?越发?浓烈,混合着柏树辛烈的香气,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
薄莉的头脑不?由微微晕眩,喉咙几乎感到了心脏搏动的余韵。
他的冷漠、粗暴、危险,都长在她的癖好上?。
即使拔出匕首,将刀锋抵在她的手指上?,也?令她兴奋不?已。
现在,他被她随手写下的文字激怒,更让她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刺激。
这是不?正常的。
可是控制不?住。
埃里克的阴影压迫在她的头顶。
四目相对,视线纠缠的一刹,他的眼神冰冷而?尖锐,像是会咬伤她的脖颈。
害怕吗?
当然害怕。
但那种害怕,更像是一针兴奋剂,令肾上?腺素飙升,带来强烈的刺激感。
薄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他盯着她,微微俯身,揭下了脸上?的白色面具。
薄莉想过很多种他揭下面具的情?形,但没?有一种是他主动揭下的。
那一瞬间,剧烈的刺激感冲上?她的头顶,几乎使她头皮发?紧,呼吸停滞。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乎在提醒她看着他:“还记得你写的东西吗?”
“……记得。”
他顿了一下,用的是命令式口?吻:
“那就?吻上?来。”
她没想到埃里克长得这么符合……她?的癖好。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癖好异于常人——相较于正常电影, 更偏爱恐怖片。
假如主角不是人类,而是超自?然怪物,那就更喜欢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恐怖片, 男主刚出场时,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
朋友们都觉得很帅, 薄莉却有些兴致缺缺,看了两眼,就低头继续吃东西了。
谁知,电影演到一半。
男主忽然被诅咒,全身皮肤脱落, 只剩下一具黏稠恶心的骨架。他?朝女主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吻上来。
这本该是恐怖的一幕,她?却感到血液冲上头顶,耳根发热, 无法控制地有些兴奋。
从那时起,她?就有了用恐怖片下饭的习惯。
她?并不是那种分不清现实与虚拟的人?, 不会把对电影的癖好带到生活中?去。
交往过的男朋友,也都是普普通通大学生。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这些癖好, 都可以?得到满足。
卧室内, 埃里?克的面孔一半隐没于阴影里?,另一半则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
他?的面孔有一半是冷峻且完整的。
轮廓分明?,眉目清邃。
另一半面孔, 眼眶却深陷可怖, 如同骷髅的眼窟窿, 空洞,漠然, 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皮肤也像烧伤似的丑陋不堪,绷紧在凌厉的下颚骨上。
这绝不是一副世俗意义上好看的面庞。
任何人?看到这副怪异的长相?,都会被那骷髅似的相?貌吓到。
没人?会认为,这样一副相?貌具有异性吸引力,甚至感到微妙的悸动。
但谁让她?的癖好是那么特别?
薄莉看着他?,听?见自?己逐渐激烈的心跳声。
她?从来没有感激过穿越。
直到现在,她?也不适应十九世纪,不喜欢出门就踩到污泥浊水,也不喜欢稍微提起裙摆,就会遭遇路人?的指指点点。
她?更不喜欢一到雾天,眼睛就干涩刺痛,喷嚏一个接一个——附近工厂太多,雾气浓浊,空气中?似乎布满了煤渣和尘土。
但如果不是穿越,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么符合自?己癖好的一个人?。
他?不仅给予了她?迷恋的恐惧,也让她?看到了迷恋的外形。
薄莉眼也不眨地望着他?,伸手抚上他?可怖的那半边脸。
埃里?克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她?却感到,他?的脸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痉挛,喉结剧烈滚动着,耳根到脖颈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呼吸也逐渐急乱,如同密密麻麻的烙印,刺在她?的手指上。
烫得吓人?。
薄莉看到了他?红透的耳根。
脖颈也有些泛红。
他?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静。
甚至有些敏感。
然而,他?的表情却冷漠得骇人?,眼眶里?那对金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扣在她?后脑勺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你?还在等?什么?”
薄莉发现,他?的脖颈上暴出一根明?显的青筋,似乎也被血色浸透,显出几分欲色。
他?似乎处于一种暴怒又羞耻的状态。
……她?喜欢极了。
薄莉深深吸气,才勉强用正常的语气问?道?:“……你?想?我亲哪里??”
“你?写的东西,”他?冷冷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几十秒钟过去,薄莉都没有说话。
埃里?克猜到了薄莉不会吻他?,会以?各种理由拖延。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局。
虽然她?没有像他?母亲一样吓到尖叫,昏厥,几近疯癫,颤抖着将面具递给他?。
但她?空茫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没人?想?要亲吻一个怪物。
自?他?出生起,就伴随着这样的诅咒。
笔记本上写得很清楚,薄莉接近他?,拥抱他?,亲吻他?,只是为了在他?的手底下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的胸口还是感到了无法形容的剧痛?
笔记本上面还有几段话。
那几位华人?说,有几个词语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怕译出截然相?反的意思,就没有翻译。
他?也没有强求。
现在,他?盯着她?的眼睛,心想?,那几段未翻译的话,会是她?对付他?的其?他?办法吗?
她?还能怎样对付他??
用言语羞辱他?,还是用某种武器刺伤他??
埃里?克一点一点松开了薄莉的后脑勺。
就在他?彻底松手的那一刻,薄莉忽然抬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们之间的力量,有着不容置疑的差距。
她?不可能拽动他?。
他?却在她?的拉扯下,不自?觉向前一步,低下头。
唇上传来温软濡湿的触感。
他?脑中?嗡的一响。
几十秒钟过去,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她?吻了他?。
薄莉本想?浅尝辄止,轻轻贴一下他?的唇,就离开。
她?想?得没错,果然只有她?后退,他?才会逼近。
那本笔记本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已经成功让他?感到好奇,让他?开口说话,让他?压迫到她?的身前。
但是还不够。
他?现在顶多只能算上钩了。
让他?主动说喜欢,说自?己想?要什么,才是她?的目的。
薄莉不打?算在这时候给他?太多甜头。
她?正要后退,埃里?克却像对这个吻着了魔似的,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重重抵住她?的唇。
他?的力气太大,压得她?吃痛一声。
他?却像被激怒了似的,神色变冷,压在她?唇上的力道?变得更重了,几乎是死死地胶贴在她?的唇上。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吻,只知道?抵住她?的唇,用力碾压,吞吐她?的气息。
薄莉有些窒息。
为了不让自?己憋死在这个吻里?,她?伸出舌尖,轻触了一下他?的唇齿。
就像一粒火星坠入干燥的树林。
埃里?克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头一次让她?感到害怕。
他?扣住她?的下颌,如同某种狩猎的野兽,闪电般捕获了她?的舌尖,不知节制地掠夺起来。
直到这时,薄莉才亲身感受到,他?的年纪可能真的不大。
完全不得章法,不知餍足。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他?会咬断她?的舌头,一口吞下去。
即使是她?也有些发毛,开始推挤他?的肩膀。
他?却毫无反应,只是抵在她?的唇上,贪婪地吮吃她?的唾液。
直到薄莉的眼角渗出一丝泪光——憋气憋的,他?才稍稍停下,唇却始终粘在她?的唇上,像被胶粘在了一起似的。
薄莉抓住时机,立即后退。
他?显然已经彻底沦陷在吻里?,见她?后退,第一反应是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又覆上她?的唇。
薄莉纠结极了。
一方面,跟他?接吻,确实刺激得不行——不同于以?往的任何经历,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但另一方面,他?吻她?的时候,狂热得有些吓人?了。
薄莉毫不怀疑,任由他?这样吻下去,她?的嘴唇要么肿得不成样子,要么被他?吞掉一截舌尖。
太可怕了。
没见过这么接吻的。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意,他?本能地上前一步,膝盖抵进她?的两膝之间。
薄莉越发窒息,耳根发热。
一边是史无前例的刺激感,一边是自?己唇舌的安危。
……太难抉择了!
最后,她?想?到明?天鬼屋还要营业,才勉强从浑浊的泥沼里?拔出理智。
她?看向埃里?克。
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激动兴奋至极,瞳孔缩小到极点,眼睛只剩下一片浓郁焚烧的金色。
完全与野兽无异。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感到害怕。
但她?很喜欢。
他?从头到脚,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她?都非常喜欢。
薄莉闭上眼睛,决定再享受几秒钟,就给他?一巴掌,让他?松开她?。
埃里?克却突然松开了她?。
他?似乎已清醒过来,神情冷静,只是,面部肌肉仍然残留着轻微的痉挛,眼中?也仍有激烈得可怕的情绪。
他?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在想?什么。
薄莉看到他?唇上还泛着一层水光,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他?顿时像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般,做了一个吞咽动作,上前想?要吻她?。
如同条件反射。
但很快,他?就克制住了。
薄莉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开口说话,只好主动问?道?:“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
正是因为他?说的,她?都照做了。
他?才感到无法形容的迷惑。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
埃里?克听?见自?己非常冷静地问?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恶心,”薄莉回答,“我很喜欢这个吻。你?不喜欢吗?”
他?完全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极端的羞耻感,令他?全身发麻,如灼烧一般刺痛不已。
更可怕的是,那种暴怒似的冲动居然在这时出现了。
埃里?克神色僵冷,猛地后退一步。
同一时刻,薄莉继续说道?:“我不仅喜欢这个吻,还喜欢你?的长相?。”
“……喜欢我的长相??”
薄莉点头,完全不知道?这个谎言多么荒谬似的:“你?的长相?完美?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谎话。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虚假至极,令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可是,那种暴怒似的冲动却信了。
血液急速向下冲去,迫切地寻找一个出口。
他?极力平定躁动的心跳,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只有声音仍然冷静:“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薄莉觉得跟他?说不通,干脆再次抓住他?的衣领,又亲了一下他?的脸庞——残缺的那半边脸庞。
一吻之后,埃里?克的脸上却毫无喜悦之意。
眼前的一切过于离奇,反而让他?全身的血液冷却了下来。
他?不知道?薄莉在想?什么,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吻他?。
甚至不知道?她?的来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问?题。
此时,他?却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不知不觉间, 薄莉已经非常了解埃里克。
假如这时,她?继续进攻,他肯定会像前几次那样迅速消失。
最好的办法是以退为进。
正好这时, 她?也有些饿了——特地推掉庆功宴,赶回来?看他在干什么。
幸好, 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他揭下面具,还主?动吻了她?。
于是?,薄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埃里克看了她?一会儿, 戴上白色面具,转身走出卧室。
如果他要离开的话,应该直接就?消失了。
他不会是?要去?给她?……做饭吧?
薄莉眨了下眼睫毛,立即跟了上去?。
果然?, 埃里克走下楼以后,径直走向厨房, 扯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挽起袖子,抬眼问她?:“你想吃什么。”
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手指, 就?连刚刚接吻时, 也戴着黑手套。
此刻扯下手套,露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肤色苍白, 几近严冷, 似乎缺乏某种血质, 透出一种禁欲之感。
然?而,手背上静脉血管根根分明, 几根筋脉微微凸起,犹如青色的浮雕,一路游走至上臂。
薄莉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长得太快了,短短一段时间,不仅身量拔高了一截,手臂的肌肉也涨大了。
埃里克被她?盯得汗毛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之前,他理智尽失,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的脸庞被看尽了,没有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是?裸露的。
脸是?裸露的,手是?裸露的。
从头到脚,无?一不笼罩在她?的视线里。
薄莉见他像过敏了一样,从耳根到手臂都起了疹子似的泛红,才移开视线:“你不知道我的口味吗?”
他们其实没有在同一个餐桌上用过餐。
埃里克却没说什么,转身去?找食材。
蔬菜都被费里曼大娘整齐码放在地上,猪牛羊肉则被储存在冰窖里。
薄莉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不知道冰窖在哪儿,埃里克却像回到自己?家了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冰窖。
薄莉很想问:你到底来?过我家多少次?
但看到他血红的耳根,又把话咽了下去?,怕把他吓跑。
他似乎真的很了解她?的口味,知道她?能?接受甜食,但不接受在炖牛肉里加奶油。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奶油,如果将奶油熬成浓稠的酱汁,再浇到鲜嫩的龙虾肉上,她?又很爱吃。
她?最爱的还是?辣椒。
费里曼大娘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姑娘那?么爱吃辣椒。
埃里克明显也知道这一点,除了那?一盘奶油龙虾,别的菜肴或多或少都放了墨西哥辣酱。
薄莉在旁边看着,感觉他用刀子切肉的时候,神态冷静得过分,切出来?的肉也厚薄均匀,像极了恐怖片里从容处理尸体的高智商变态。
……哦,他好像就?是?。
薄莉又看了十多分钟,直到埃里克忍无?可忍,冷着一张脸把她?打发了出去?。
其实她?对这顿饭没抱什么希望。
埃里克的确是?一个全能?型天才,但不一定在做饭上也有天赋。
而且,口味是?一件非常主?观的事情?,她?和埃里克又有一百多年的代?沟。
薄莉对他要求不高,只要比学校食堂好吃就?行。
谁知,她?刚吃了一口龙虾肉,眼睛就?睁大了。
居然?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无?论是?肉质口感、香料用量,还是?咸甜程度,都跟她?的喜好百分百契合。
薄莉惊讶地看向他。
这是?怎么做到的?
裙子的尺寸可以靠目光测量,口味也能?用目测吗?
埃里克已经习惯性站在了阴影里。
他抱着手臂,与她?的视线交汇一霎,又看向别处。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薄莉却看得心头一震。
他在黑暗中看了她?多久?
时间长到……连她?的口味都了如指掌?
薄莉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忽然?有些难以下咽。
跟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她?对恋爱的态度,算不上轻浮,但也与郑重二?字无?关。
她?对埃里克的态度,也是?如此。
他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言行举止,都合她?的口味。
跟他共处一室时,还能?感到微妙的心悸感。
这种情?况下,她?想跟他谈一场恋爱,再正常不过了。
问题是?,她?完全没有想过以后,也没有想过埃里克对爱情?是?什么态度。
但刚刚那?一眼——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看向她?时,眼中的情?感已浓烈到了可怕的地步。
人们常说“本性难移”,可见想要改变固有的思维是?多么困难。
薄莉被他身上的荷尔蒙吸引,完全忘了以他的性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绝不会放手。
现代?社会,已经没人再用“至死不渝”去?形容爱情?。
庞大的生存压力下,人们甚至开始调侃“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
埃里克却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他像对爱情?至死不渝的人。
薄莉心脏狂跳,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餐叉。
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感受,一切似乎都脱缰了,失控了。
他把她?当成猎物,追捕,堵截,用刀子恐吓她?时,她?虽然?害怕,但也感到一种脱离现实的刺激感。
可是?,发现他会永远爱她?时,她?的心脏却像陡然?从高楼坠下,莫名有种玩脱了的忐忑感。
是?害怕吗?
也不是?。
更像是?……良心不安。
薄莉吃完了晚餐。
即使满心忐忑,她?还是?消灭了将近一半的菜肴。
……没办法?,太好吃了。
埃里克见她?吃完,上前收拾干净,拿到厨房里开始洗碗。
他洗碗的姿势也相当赏心悦目,薄莉却没什么心思在旁边欣赏了。
她?心虚极了,找了个借口溜了。
薄莉本来?打算接下来?几天,故意冷落埃里克,逼他向她?进攻。
她?原本还有点儿担心,自己?演不出冷落的感觉,谁知,发现他可能?会爱她?一辈子后,演都不用演了。
她?每次看到他,眼神就?下意识躲闪起来?。
其实,至死不渝的爱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薄莉主?要是?不想在十九世纪待一辈子。
——她?想回去?。
要是?她?回去?了,埃里克还在十九世纪,他该怎么办?
薄莉不由紧张起来?。
他头脑那?么聪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她?,现在又被她?勾起了探究欲,再加上那?本笔记本……他会不会已经猜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假如他知道她?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人,有可能?回到未来?,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薄莉痛恨自己?躁动不安的性癖。
这么紧张的时刻,她?想到埃里克有可能?为此反应过激,第一反应居然?是?刺激和兴奋。
她?真的没救了。
迟早死在这性癖上。
薄莉辗转反侧一个星期后,忽然?看开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埃里克是?否会爱上她?,也是?个未知数。
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她?就?想那?么远,着实有些杞人忧天。
于是?,薄莉把这些想法?打包抛到脑后,继续对埃里克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就?在她?琢磨什么时候收线时,城里突然?出了一个大新闻。
一个叫“格雷夫斯”的人,仿照她?的经营模式,开了一家新鬼屋,取名为“怪景屋”。
格雷夫斯显然?是?有备而来?,资金比她?充足太多,一来?就?租下了城郊一座大别墅,又请了知名编剧写剧本,演员更是?本地剧院小有名气的明星,一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他还在报纸上放话,不管薄莉那?边有什么奖励,“怪景屋”这边通通翻倍。
也就?是?说,薄莉那?边演员触碰观众一次,观众可以得到十美元的赔偿,“怪景屋”这边却是?二?十美元。
薄莉那?边八分钟内通关的观众,可以得到五百美元的奖励,“怪景屋”这边却可以得到一千美元。
五百美元已经是?一笔巨款。
一千美元,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此话一出,甚至在工厂里引发了一阵骚动——工人们辛勤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天的工钱还不到五十美分。
他们面黄肌瘦,汗流浃背,只剩下薄皮和枯骨,每抡一下锤子,都能?听见骨头在嘎巴作?响。
一千美元,相当于他们这样不眠不休地工作?一千天。
穷人们在工厂里挥汗如雨,富人们为了打发闲暇时间,居然?争先?恐后地让人惊吓自己?。
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也对此议论纷纷。
薄莉现在风头太盛——作?为女人,既无?女士的风度,也无?上等女人的身家,还能?过得如此风生水起,实在有违南方的传统和教条。
她?们当中不少人,对薄莉的演出都好奇极了,只是?碍于上等女人的脸面,不好去?给薄莉花钱。
要是?“怪景屋”的演出效果能?超过薄莉,挫一挫薄莉的锐气,对新奥尔良的上流社会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与此同时,格雷夫斯还在报纸上操纵舆论。
他在文章里声称,薄莉的演出形式最早起源于印度。
早在半年前,他就?想在新奥尔良推出“怪景屋”的演出,但因为没有拉到投资,才耽搁至今。
他甚至知道了薄莉跟那?三位绅士的官司,措辞谨慎极了:“我不知道克莱蒙小姐是?从哪里得知这种演出方式的——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我都不会贸然?评价一位女士的人品。”
“总之,请相信,‘怪景屋’的演出才是?最正统的、最专业的。”
言下之意,薄莉剽窃了他的商业创意。
这消息一出,薄莉的马戏团不得不关门?,暂停营业。
薄莉本不想关门?,但因为格雷夫斯的言论,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辱骂她?,一看到有人想买票进去?看演出,就?发出长长的嘘声。
这种情?况下,开业除了徒增笑料,也赚不到钱,干脆关了算了。
玛尔贝第一次见到格雷夫斯这样的人,气愤极了:“这人真是?个小人、猪猡、白人败类!那?些观众也是?蠢货,难道他们看不出来?,这都是?格雷夫斯的一面之词吗?”
“如果这种演出方式,真的是?从印度传来?的话,”西奥多说,“为什么之前没人提出来??”
艾米莉也罕见地动了怒:“这些人之前说克莱蒙小姐的演出是?‘蛇蝎女人的生财之道’……格雷夫斯不过是?换了个性别,他们就?说这是?史无?前例的绝妙演出,打破了演出的固有形式,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薄莉倒很冷静,甚至反过来?安慰他们:“没关系,我有把握让他们破产。”
格雷夫斯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资金充足,场景宏大,道具精美,善于操纵舆论,就?可以将她?踩在脚下。
他见她?的鬼屋,靠那?些噱头经营得如此火热,于是?也毫不犹豫地剽窃了过去?。
可惜,他剽窃什么都行,唯独不该剽窃那?一条——“八分钟内通关,可以得到一千美元”。
她?敢这样承诺,不是?因为演出模式别出心裁,而是?因为有埃里克。
营业期间,不是?没有胆子大的人,差点八分钟内通关——就?算胆子一般,进来?玩个十几遍,熟悉路线后,也有可能?八分钟内通关。
这种时候,她?都会让埃里克出场。
埃里克精通魔术、催眠,酒馆里每一个机关,每一条暗道,每一扇活板暗门?,都完全由他主?宰。
有时候,他甚至不用下达心理暗示,就?能?让观众“倒头就?睡”,瞬间得到婴儿般的睡眠质量。
格雷夫斯却单纯地以为,只要是?个鬼屋,就?能?把观众吓得魂飞魄散。
薄莉决定,只要格雷夫斯的怪景屋一开业,就?带上埃里克,先?去?赚他个几千美元。
如果这时候去找他,他会?答应吗?
不过也不急。薄莉琢磨着, 她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过去,格雷夫斯不一定会让她进去参观, 更不一定会?履行承诺。
她准备先在报纸上预热一下。
于是,新奥尔良的市民们刚醒来,就看?到了薄莉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
不得不说,薄莉没有来到新奥尔良时,这里最?带劲的八卦新闻, 也不过是男盗女娼。
薄莉出现后,几乎每天都能在报纸上看?到不同种类的热闹。
有一部分人嘴上不说,实际上每天醒来,都会?第一时间在报纸上找跟薄莉有关的新闻, 找不到反而会?大?失所望。
薄莉也不负众望,几乎是格雷夫斯在报纸上污蔑她的第二个星期, 就给出了强有力的回应。
——“我愿意接受格雷夫斯先生的挑战”。
这一标题,别说新奥尔良市民,就连格雷夫斯本人看?到都是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要挑战薄莉?
文章里, 薄莉先是澄清了这种演出方式的出处, 绝非格雷夫斯所说的印度。
接着,她说自己已经收到了格雷夫斯迫切想要挑战她的决心——他不仅照搬了她的演出模式,还剽窃了她的演出规则, 这不是想挑战她是什么?
薄莉的文字非常心平气和。只要格雷夫斯先生的“怪景屋”开业, 她愿意第一个过去挑战。
如果格雷夫斯可?以把她吓成米特那样, 她愿意永久离开新奥尔良。
反之,格雷夫斯则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如果她在八分钟内通关, 则要给她一千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