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泽忐忑煎熬了几个小时,本来心中有气,但见她如此着急,以为她是想他了,于是气势一下子弱下来,他嘴角一勾:“你这么迫不及待?我们才三个小时没见。”
缪小斯一噎,她其实是怕左然看见误会,想赶紧打发他走。
“你来干嘛?”
“当然是……为了给你送蘑菇。”
“……”
严君泽一句话死死拿捏住她七寸。
缪小斯无可奈何,转身把门关上,想了想,又从里面给锁上了,以防万一。
“你一次性多给我点,我保证按时按点吃。”
“那不行,我去哪搞那么多蘑菇。”
“你就别墨迹了,我心里有数。”缪小斯都快成急成急性子了。
“你先把这个点的吃了,马上四个小时了。”严君泽说什么都不肯多给,只给了她一个。
缪小斯实在无语,一时间又无计可施。
她打开木盒子,摘了蘑菇囫囵吃枣一样吞下去,心想这件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们家老祖到底啥时候醒?”
“快了,就这两天吧,大概明后天?”严君泽也想早点替缪小斯解决,不过这样的话,缪小斯需要他的时间,也只剩下这几天了,想到这,他心中还有点酸涩。
缪小斯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她奇怪的是:“你确定你们老祖愿意见我,我一个外姓人,他又不是菩萨,大发慈悲,普度众生。”
老祖闭关,好不容易出来,肯定有很多事吧,不一定愿意浪费时间在她这个小人物身上。
缪小斯总感觉这事没有着落,不靠谱,一时间都想给二老写信了,如果二老还在,说不定能有办法解这毒。
“这个你就不用考虑了,肯定能见。”严君泽支支吾吾的,旋即转移话题,“对了,这次来怎么没看到二老?”
“哦,早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不是事先说好的,二老走之前告诉我,我来送送吗?”严君泽有些不满,他觉得二老对他有救命和知遇之恩,理应相送。
“走得匆忙,也没跟我说上几句话。”
“再说了,他们二老也不是多在乎这个,你不用放心上。”
其实二老帮严君泽,只不过是顺手的事,但说到底还是因为缪小斯这层关系,而且他们早都活成人精了,还管礼不礼节,从此以后,他们大概率是很难再见了。
严君泽叹了口气,他顿了几秒,环顾了缪小斯这一圈,惊叹,“你们小院大变样了啊,现在这里成你们公会根据地了?把公会建在鬼怪世界,真有你的。”
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刚才进来,可是消耗了一个登陆器的,要好几十万灵币。
缪小斯手下这么多人,除非有固定的传送点,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刚才一路走进小院,他挺惊讶的,这是一条别人无法复刻的举动。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个道具,团队类的,可以传送。”缪小斯也不瞒他,这件事瞒不住的,很快秘境里就会知道,有个公会在鬼怪世界。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缪小斯现在不如从前那般谨慎了,很多事不放开手脚就没法去做,她雇养那么多厉鬼的事,说不定很快也会传开。
一旦被人发现,必定在玩家之间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这段时间,百利甜也在大肆招揽玩家,单论这个,百利甜比她还要上心,还好她财力雄厚。
“好吧。”严君泽猜到一些,但亲口听缪小斯说,又是另一种感受。
一丢丢震撼,又有一点点习惯。
可能被秀多了,免疫了。
缪小斯看他片刻:“你要是没蘑菇,该忙忙你的去吧,我想开了,你那包厢我不去了,正好给你省点事。”
严君泽又不傻,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老赶我干嘛?我进来一趟容易吗,花了好几十万,登陆器多值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缪小斯:“……”
无视掉她不情不愿的脸色,严君泽冷笑一声,语气忽然有一丝丝不正经:“左然呢,回来后你俩都干嘛了?”
提到左然,缪小斯有点分神:“额,我不知道啊,还没见呢。”
严君泽目不转睛盯着她:“那我留下吃晚饭。”
缪小斯本能想拒绝,但苦于找不到理由。
她总感觉严君泽要找事,饭有什么好吃的,哪里的饭不一样。
此时,左然还不知道缪小斯回来了。
没有人告诉他。
他在铁匠熊的铺子里,算着经费,现在他不仅要管小院,还要负责看管整个公会的开支,可公会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说一眨眼功夫就回来,要带他看海的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左然整理了下手头的东西,魂不守舍地跟铁匠熊告别,准备回院子里去。
他低着头没怎么看路,没走出多远,乔珊远远见了他,朝他招手。
“左然!”
乔珊待他靠近后,半路截住他:“那个……我想去趟集市,最近有点失眠,我想找个瞌睡鬼当枕头,你能带我去吗,我不认路。”
左然看着她浑身的泥点,虽然有点不礼貌,但他还是问出了疑惑:“你,失眠?”
他记得乔珊最能睡了,百利甜拧着耳朵都拽不起来的那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乔珊上次睡觉睡了三十多个小时,要论失眠,世界上就她最不可能失眠了吧。
“啊,我说错了。”乔珊一拍大腿,“是美拉,美拉睡不着,我去帮她找个瞌睡鬼,你快带我去吧,她再不睡觉就要猝死了。”
乔珊有点语无伦次,她是特意过来拖延时间的,怕左然看到严君泽不高兴。
毕竟缪小斯一走十几天,还跟严君泽一起出现,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样啊,其实瞌睡鬼不用去集市的,我知道哪里有,你跟我来,很快的。”左然的声音很好听,像夜风轻轻吹着树梢。
然而乔珊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在意这些,她满脑子都在想严君泽什么时候走,却没想到严君泽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小斯……”隔着门板, 很轻的一声,百利甜在屋外提醒道:“左然快回来了。”
一听到左然的名字,缪小斯简直像是被烙铁烫了下, 炸毛的猫一样扔下严君泽,蹿了出去。
那背影看起来像个放了饭的孩子,恨不得连跳带蹦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脚底下安了弹簧。
严君泽神情冷淡地抬起头, 缪小斯这态度让他深感沮丧, 仿佛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连左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像个傻子。
但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好咽下一口恶气, 脸上依旧满不在乎的微笑着, 那笑看起来多少有些渗人。
百利甜见他竟然还笑得出来,暗道这严君泽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八成是来捣乱的,便无奈劝道:“你快走吧, 小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你跟着掺和什么,非把这小院弄得鸡犬不宁你就高兴了。”
严君泽听闻此言, 万分理解不了百利甜这番逻辑:“你既然知道, 为什么不帮帮我?”
他可是帮了百利甜不少忙的,两人怎么说也是朋友, 就算没有缪小斯这层关系, 百利甜也该向着他才是。
“唉,我又不是红娘, 牵红绳的。”
要不是朋友, 还懒得跟你废话呢。
“我说话不好听,干脆一次给你说透吧。”百利甜念在两人的交情, 语气既温和又克制,“你别去逗缪小斯了,她什么都不懂,难不成你以为她愿意跟你胡闹一番,就能喜欢你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严君泽气得一撇嘴,顿感不适,百利甜说的话没有一句他爱听的。
百利甜:“你俩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干嘛非要勉强?”
“哦,她跟鬼就合适了,凭什么轮到我就不合适。”
严君泽心想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比鬼强?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和百利甜都非要说他们不合适,他实在想不通。
百利甜十分淡然客观的道:“反正左然比你合适,你别陷太深了,爱情需要燃料,你们两个或许能迸出火花,但不会持久燃烧,她也不会喜欢你的。”
严君泽态度依旧昂然:“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就快喜欢了,只要我再努力一下……”
严君泽是个要面子的人,为了缪小斯他脸都豁出去了,觉得最坏的下场不过也就是这样了,还能再糟吗。
“那不可能,以她的性格,真喜欢一个人肯定会主动出击,哪怕不确定,都会自己去验证,你这么缠着她逗着她,等她回过神来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百利甜私以为,缪小斯虽任意妄为,但自己是不会受伤的,严君泽在中间搞来搞去,受伤的只会是他和左然。
既然如此,还不如别来乱插这一脚,搞得最后大家朋友都没得做,她也是为了严君泽好。
然而严君泽已经听不进这些说辞了,决心把一切都豁出去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他的感情诚恳而无耻,甚至带着某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天真,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况且他心中还生出了别的阴暗念头,实在不行,就把左然做掉——他什么也不图,就图缪小斯真心和他好。
百利甜看严君泽这样,知道自己一番苦口婆心是白费了,和对方无法再交流下去,不禁摇头叹息,她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一步不离地盯着严君泽,以防他对左然下手。
缪小斯本来想去院里等左然的,然而脚步却不听使唤,越走越快,直走出店铺,走出大街,待见了那个人,才止住脚步,与其对望起来。
她仔细地去看左然,觉得自己很不像话,心虚也忘了,十几天没回来也忘了,把严君泽更是忘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她没太在意这件事。
兴许左然对她来说,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时间久了容易让人忽略,变成了理所当然,她觉得左然是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原地等她,所以她有恃无恐地,很少去想左然会不会伤心。
可能这就是老话常谈的,越容易得到的,越不懂得珍惜,只不过缪小斯现在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更不懂感情,否则后面也不会在此事上栽跟头了。
此刻,乔珊两手各拎了一只白白胖胖的瞌睡鬼,刚才左然带她去了一个公园,树上挂着好多瞌睡鬼,花花绿绿的,据说这些瞌睡鬼正在冬眠,要睡上好几个月,所以她暂时拿来当枕头也并不碍事。
此时见了缪小斯,乔珊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了,于是街上转眼间只剩下了左然和缪小斯两个人。
看见缪小斯,左然的反应堪称迟钝,像大梦初醒似的,两人都不由自主朝对方靠近,还没等左然反应,缪小斯就冲上去合腰抱住了他。
或许是受了严君泽的启发,缪小斯觉得偶尔可以用肢体语言表达一下感情,于是便做了。
左然一下就被这个拥抱攻陷,他温柔地回抱缪小斯,还觉得不太真实,像怀揣一片羽毛般小心翼翼。
同时嘴上没来得及讲出话,身体先有了反应——脸颊到耳尖红透个遍。
但怀中人类的体温是那么热。
他感受到了。
万事万物被抛诸脑后,从这一时刻起,原本怅然忧伤的情绪,忽然就潮落一般退了下去。
缪小斯抱着他腰,只觉得肌理骨骼的触感紧实而充满力量,脸靠着他胸膛,被安安稳稳地抱了几秒后,她听见他问:“病了?”
嗯,病了,回不来,不想让你看见我发疯。
缪小斯心里存着话,却没说,也许是怕他担心,也许是觉得窘迫,只道:“嗯……有事耽搁了。”
左然听了这一声,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缪小斯在他面前,惯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早就习惯了,只觉得她有种冒着傻气的可爱,决定随着她心意去,反正他有着十足的耐心和包容。
这个拥抱仿佛有某种魔力,缪小斯心都轻飘飘地不知飞去哪儿了。
她想左然果然是家的港湾,有他和小院在,她才觉得自己离现实世界很远,才能暂时忘记那些打打杀杀,是她唯一一个能够短暂逃避,并感觉安宁幸福的地方。
“回去吧?”
左然闷闷的笑了一下。
缪小斯喜欢他笑,笑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更觉安全熨帖,很有活人的气息。
“我可以牵你手吗?”缪小斯立刻就说。
左然面红耳赤,他的脸很烫,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主动把缪小斯拉住了。
掌心的热量传递过来,左然轻捧着她的手,心里一下甜得翻了天,仿佛上次见面的快乐被延续了,甚至因为距离更产生了美。
然而这种短暂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回到小院,一看见严君泽颇有玩味地盯着自己,缪小斯顿感古怪。
好在严君泽暂时没发作,看到她和左然,也不怎么激动,几乎就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竟然以客人的身份自居起来,还和百利甜有来有往的聊上了。那样子看上去简直像只狡猾的老狐狸,搞得缪小斯心中七上八下。
左然没想到严君泽会跟缪小斯一起回来,大感意外,直觉上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因为之前缪小斯对他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便勉强地保持着镇定。
他主动挤出一个微笑,同对方打招呼:“你也在,好久不见。”
严君泽远远的靠墙站了,隔着相当的距离审视左然,但说话时,他眼神却毫不避讳地转向缪小斯,“是啊,早就该来拜访了,但我不怎么喜欢来鬼怪世界,总感觉到处都阴森森的,不过我和缪小斯倒是常见面,是吧。”
“……”
缪小斯翻了个白眼,安静的没有出声,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严君泽闭嘴,然后当着他的面,又把左然的手给牵上了,自然得不像话。
这一幕大大的刺激到了严君泽,他冷笑一声,果然闭嘴了,不过明显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左然下意识皱了下眉,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发闷。
他将缪小斯握得很紧很紧,严君泽的攻击性太强了,不过缪小斯没表态,他不想疑神疑鬼,甚至觉得自己怀疑缪小斯都是一种对她的亵渎。
随着百利甜打圆场,这尴尬的局面总算是勉强过去。
但到了吃饭的时候。
严君泽却突如其来的来了一句:“我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干嘛,回你包厢住去。”缪小斯很不客气的道。
严君泽端着碗,嘴角一勾:“你不在,我不习惯。”
他话音一落,饭桌顿时安静了。
诡异的安静。
乔珊咬着筷子,不敢吭声。
美拉快速低头扒饭,几乎窒息。
百利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时间找不到词,便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严君泽一脚,但严君泽好整以暇地坐着,方寸丝毫不乱。
缪小斯这才隐约上当,她也不知道严君泽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有些心虚地瞥了左然一眼,“你不习惯什么,我借住而已,又没跟你睡一张床。”
严君泽第一周为了照顾她,确实没合眼,有时睡在沙发,但后来到了晚上,都很自觉地就走了,一派正人君子风貌,压根没过过夜。
缪小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解释,反而四周更安静了。
她的话直接坐实了这十几天她都在跟严君泽厮混的事实。
左然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以一种巨浪前的平静目光看着缪小斯。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只有严君泽从中体会到了些许快乐,他神情如常地将碗里的米粒吃掉,此时左然越痛苦,他就越开心,如果能让他们就此分裂,也省得他动手杀左然了,要是因为左然的死缪小斯恨上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厅包厢……里面很多玩家的,就跟休息站差不多。”百利甜见情况不太对,赶紧出来给左然科普,“里面几千个玩家呢,可以自由出入,左然你没去过,可能不太懂,那里就是专门给玩家休息、养伤用的。”
“这样啊。”
左然点点头,像出水的鱼那样松了口气。
他信了,也可能是他选择去信,以此来减轻身上的冷意。
“没事,病好了就行。”左然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他不断地暗示自己,不要听严君泽说话,他在影响你,在恶心你,但大脑却无法过滤这种影响。
严君泽淡淡道:“你当然没事了,日夜照顾她的人是我。”
这句话不阴不阳的。
其中的意味连地上啄食的麻雀都听得出来。
百利甜一怔,在桌子底下疯狂地踩严君泽,就差把他脚踩烂了。
啪!缪小斯还没来得及展现口才,就听旁边一声响,左然突然扔下筷子,说吃饱了,然后自行离了桌,出门去了。
缪小斯抬起头,看见左然像只失了伴的孤雁,背影冷清落寞,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
她正要起身去追,搁在桌上的手却被严君泽一把按住,严君泽眼神中带着点险恶的压迫感,“你追出去有什么用,想好怎么解释了?”
“你干嘛谋害我。”缪小斯气急败坏,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严君泽这么狗。
“谁谋害你了,我哪句话说错了?”严君泽一旦阴晴不定起来,也着实气人。
君子不夺人所爱,他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心想,可我又不是君子。
缪小斯瞬间哑然,感觉到他投过来的炙热眼神,不大自在地一甩手:“好好好,你就气我吧,以后我躲着你走。”
“你干嘛去?我可是来做客的,你要是把我扔在这,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严君泽手中一空,心也跟着虚空了一下。
缪小斯:“爱来不来。”
她觉得自己之前和严君泽关系太好,走得太近了,导致两人都出现了一种错觉。
严君泽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日夜照料,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左然和佑安的百分百忠诚度。
尤其是按时按点的吃蘑菇,需求一次又一次的被满足,她的安全感一度达到了巅峰。
如果有一天左然的百分百忠诚度消失了,她还会不会跟左然这么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至少目前的状态,使她异常的舒服,自在。
其实缪小斯的感情是非常自私的,所以她的朋友也很少,因为她没有那么多的能量和热情可以分给身边的人,她更习惯汲取。但物质方面她又很大方,无论是男人还是朋友,她都可以养,也不介意对方的能力强弱,她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
刚追出院门。
缪小斯忽然眼前一暗,却是天上的月亮一点点消失了。
四周寂静的夜里,刮起一阵狂风,天边泛起血光。
一声声惨叫传来,缪小斯脚步一顿,就见阴山路,街上两排房屋全部被风吹垮,一群小鬼哇呀呀地往外跑,大喊救命,像受了惊的鹌鹑,但已然来不及,无数小鬼在风中哀嚎着倒下。
整个街道,突然乱成了一锅粥,沸腾起来。
唯有缪小斯的小院,固若金汤,纹丝不动,宛若一个安全屋。
此时此刻,滚滚乌云遮天盖日,黑风肆虐四方,半空中忽然具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停地翻涌,蠕动,远远望去极其壮观极为骇人。
传送门!!!
虚空破裂了。
这不是阴风,更不是来自鬼怪的能力,就连修罗也没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有人入侵了鬼怪世界,而且是很强大的人!
缪小斯猛然觉得脊背发寒,赶忙寻找左然的身影。
“轰!!!”
只见低空中,原本月亮悬挂的地方, 不知何时竟被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代替,像火山喷发,一道异光突然从黑洞中汹涌澎湃而出, 海啸般朝着整个阴山路冲击而来。
顷刻间, 无数草木全部折断, 黄土砂砾飞滚而去,整条街上的鬼怪如同浮萍直接被掀飞, 离得近的更是被直接崩碎, 化成一团团血雾,就连附近的街道都受到波及。
缪小斯不由心惊肉跳, 立即回身将院门牢牢地从外面封锁了。
鬼怪世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动乱,现在只有小院这个庇护所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她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同时还得想办法找到左然,还有蓬头鬼她们。
缪小斯抖出一件红披风, 下一瞬, 红披风陡然涨大百倍,形成一个柔软的盾牌, 围着缪小斯身周不停旋转, 替她阻挡着外界的攻击。
她这才勉强得以迈动脚步。
但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瞬, 黑洞变形扭曲, 虚空骤然破裂。一个穿着黑袍,手捧水晶球的巫师, 身影缓缓具现,纵然远隔百米,依旧透发出阵阵浓烈的死亡气息!
“坏事了!”
缪小斯的脸当场就青了,水晶巫师,这是冲她来的。
两个多月的安稳,不止她在成长,敌人居然有了能够直接撕裂虚空的能力,这至少是八级巅峰玩家才能达到的水平。
可惜敌人在暗她在明,不能早点将这个‘害虫’铲除。
就在这时,缪小斯隐约间感觉到了阵阵煞气,从阴山路的街头传来。费列修罗被惊动了,她摇摆着尾巴出现在街头,身上散发出强大恐怖的威压,似乎对水晶巫师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颇为不满。
“小鬼们,你们可以来姐姐这里。”
“别怕,有姐姐保你们平安。”
费列修罗如鹤立鸡群一般,大大的裙摆飘逸而灵动,她腰间一条绿色丝带缓缓飘出,从容不迫地结成一张绿网,像是在街头立起了一堵牢不可破的高墙。
她话音刚落,数十个影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从犄角旮旯飘出,迅速钻进了网里,果然不再受到牵连,保住了小命。
缪小斯拧着眉头,苦笑一声:“费列姐姐,你不出手吗?”
费列修罗轻声叹息:“没有胜算。”
缪小斯:“两败俱伤?”
费列修罗摇了摇头:“必死无疑。”
连修罗都说必死无疑?那水晶巫师得多强大,缪小斯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这时,阴山路的另一头,更加浓重的煞气汹涌,随后就见四个红衣女鬼抬着一个花轿远远而来,女鬼们皆是黑发遮面,浑身冒寒气。
大红花轿中则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笑声:“费列修罗,阴山路的小鬼是我罩的,你且去吧。”
见此一幕,众多鬼怪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一个大人物驾临了,不少人都露出了喜色。
两位修罗!这下是不是有救了!!!
忽地,大红花轿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缪小斯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个鬼新娘,肤色惨白,眼瞳青绿。一看面板,又是一位强大的修罗,根据信息提示,这位鬼新娘喜欢到处抓英俊的男鬼绑回去成婚。
就在轿帘落下去的一刹那,左然的脸似乎在花轿里一闪而过,缪小斯看见了,没有惶恐,没有惊惧,反而非常平静,她隐约松了口气,有这位鬼新娘保着,看来左然暂时安全了。
下一刻,四面八方又有几十条黑影浩浩荡荡,从各个角落闪出,有的小鬼趴在了抬轿子的杠上,有的躲在轿子后面,有的直接爬上了轿子顶端,整个花轿被没有自保能力的鬼怪围得水泄不通,但没有一个敢进花轿,缪小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鬼。
而花轿依旧稳稳当当的,抬花轿的四个红衣女鬼竟然也不觉得沉,就那么抬着花轿定在原地,一言不发。
费列修罗直言:“刘三娘,你何不把白寅找来,我们三人合力,或许能把这个巫师驱逐出去。”
原来这花轿里的鬼新娘,叫做刘三娘。
鬼怪世界的法则是强者生存,这里虽然没有类似官方的力量,但出于某种约定俗成的江湖道义,修罗级的鬼王,在危险来临时是会站出来护着下面的小鬼的,就像占山为王的老妖怪护着自己的小喽喽。
刘三娘八风不动,阴森的声音从花轿里徐徐传出:“白寅早就跑了,你还指望他?”
她说话时,空气中有一股异香在飘动,沁人心脾,像是那种上供用的线香,一股似仙似鬼的味儿。
听闻此言,费列修罗不再说话了。
这么大动静,只有两位修罗肯站出来,显而易见,尚未被波及到的街区,其它修罗都选择了冷眼旁观,而光靠她们二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对付水晶巫师的。
所以两位修罗不敢妄动,一个守着街头,一个守着街尾,态度就是不战、只抗,尽可能多的保住那些小鬼,至于忽然闯进来的水晶巫师想要做什么,她们却无力阻止了。
阴山路,杀局已然开启!
水晶巫师捕捉到了缪小斯的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小小的身形,见两位修罗不打算出手,他自觉省事。
这两个月以来,‘啊对对队’全军覆没,而水晶巫师忙着找其它神种,顾不上来捏死缪小斯这只小小的蚂蚁,只能暗骂‘啊对对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在他被‘上头’赏赐了更多的力量,虽然不敢冒死进入圣所可以探查到的范围,却可以在鬼怪世界自由出入。
二话不说,水晶巫师决定先给缪小斯点颜色瞧瞧。
他直接祭出一个青铜小鼎,随着小鼎放大,一片巨大的阴影投在地面,向着缪小斯压落而去……
花轿内,左然神色一紧,手下意识就要去掀轿帘,他难以形容这一刹那的感觉,仿佛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竟僵直不能动弹,像是被人定住一般。
旁边,刘三娘朝他缓缓一笑,尖利指甲的手搭在他腿上:“左郎,外面危险,不要出去。”
左然心中紧张而又焦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隔着一道薄薄的轿帘,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好生生竟被这刘三娘掳走了,一会说要救他,一会说要带他回去拜堂,看这样子,要是他真被带回去,说不定刘三娘一个不高兴,半夜就将他给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