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入东宫的时候,正逢上皇宫大选,朕想你?初与太子大婚,也不能让侍妾在前面越了你?的风头,便压下了往东宫送人的打?算。”
洐帝拿着?手中的画卷,一张张翻看?。
“只是如今你?们成亲许久,太子是储君,若是身?边一直只有一个人,只怕不妥当?。”
谢瑶顿时心中一紧,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您的意思是……”
“你?过?来,瑶儿。”
皇后热情地拉过?她,谢瑶的目光落在桌案前的画像上。
一幅幅鬓影衣香的美人图,旁边还?落了出身?,不是阁老家的孙女,就是将军府的小姐。
“这?个性子温柔,若嫁入东宫做侧妃,方便你?管束。
这?个活泼乖巧,没甚心计,日后必定能和你?好?好?相处。
还?有这?个,知书达理,与阿瑶是一模一样的人。”
皇后热忱地介绍着?,谢瑶一句都没听进去,反倒满脑子的烦躁。
她给顾长泽选妃?
谢瑶嫁入东宫两个月,东宫只有她一人,她也早习惯了和顾长泽形影不离,如今乍然?有个人告诉她,太子日后是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东宫必得多出来几个侧妃。
她一想起?不久后的将来,有人与她一起?住在后院,整日姐姐妹妹地叫着?,和她做贵女的时候瞧见别人府邸的莺莺燕燕一样,谢瑶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皇后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谢瑶忽然?打?断她。
“您别说了。”
她的语气有些重,帝后吓了一跳。
皇后隐隐瞪了她一眼,挤出个笑。
“本宫知道你?初入东宫便与你?说这?些不好?,但太子身?边也不能只有一个人。”
她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解。
“你?的地位不可撼动,不管进多少人,哪怕以后太子宠爱别人,你?也都是太子妃。”
洐帝也看?过?来。
“年初选秀,二皇子往下,直到?六皇子府,都已进了新人,太子总不能做宫里的独一份。
朕虽向着?你?,也得顾规矩。”
帝后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番话下来便让谢瑶不能开口拒绝。
可要她点头同意,谢瑶觉得比登天还?难。
“既是殿下选妃,臣妾总不能做主,只怕得先问过?殿下。”
帝后对视一眼。
“太子既在病中,朕不想为这?些小事扰了他,你?只点头同意再操办下去,太子那边,等他到?时候亲自选人就是。”
谢瑶抿唇。
“臣妾以为,还?是要过?问殿下的意思。”
她一句话落,洐帝脸上的笑就没了。
皇后也没想到?谢瑶如此难说话。
底下的皇子妃们哪个不是对她恭恭敬敬,说要纳妾的时候哭哭啼啼地也认了,如今他们真到?了用人的时候,这?个温柔的儿媳反而是最不好?拿捏的。
若不是顾长泽比她要敏锐,他们何至于在这?好?好?跟她说话?
皇后张口便要恼,洐帝瞥过?去一眼。
“朕也是提前与你?交代一声,这?底下的人你?若不选,太子病着?,朕亲自选也是一样。”
谢瑶依旧不语。
洐帝终于沉了脸色。
“下去吧。”
谢瑶才?踏出乾清宫,便觉得心中憋闷。
娶侧妃一事来的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在殿内心里乱糟糟的,不管他们问什?么她都只觉得抗拒。
到?了最后她知道洐帝恼了,也晓得皇后不大高兴,但一向习惯了在外面恭顺的谢瑶却不觉得后悔。
但她不后悔,顾长泽呢?
谢瑶捏紧了帕子走在宫中,心事重重。
越过?御花园,面前悄无声息地立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皇嫂。”
如幽灵般的声音吓得谢瑶一慌,她往后退了两步勉强站稳,心将跳到?嗓子眼里。
隔着?夜色,她瞧不大清楚来人,只谨慎地道。
“免礼。”
来人抬起?头,一张有些少年气的脸庞映入眼帘。
谢瑶又往后退了两步。
“五皇子。”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了。
五皇子少年意气的脸庞上带着?笑,瞧见谢瑶眼底的慌张,他往前走了两步。
“皇嫂怕我??”
“没有。”
谢瑶又往后退开两步,想越过?他离开。
她被绑走这?事牵扯到?了长信侯,长信侯背后是五皇子和皇后,这?卷着?朝堂争斗,虽然?顾长泽没与她多说,谢瑶在这?样无人的地方被五皇子堵住了去路,心中也是害怕的。
她才?走了一步,便又被五皇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他一步步往前逼近。
“听闻皇嫂受惊,如今可好?些了?”
谢瑶再往后退。
“好?多了,劳五弟关心。”
“都是一家人,皇嫂受伤,弟弟同样挂怀,就是不知道太子皇兄如何?”
“殿下也无大碍。”
身?后便是嶙峋的假山和湖水,四月里的天夜里不凉,谢瑶却凭空打?了个寒颤。
她越往后退,五皇子便越逼近。
一步一步,直到?脚下一滑险些掉进湖里,谢瑶才?惊醒已退无可退。
四处无人,身?后湖水有几尺深,她一只脚已踏空出去。
“五皇子……”
她刚一抬头,纤细的脖子便猛地被一只大手掐住。
第43章 43
“啊!”
她惊呼了一声, 身子悬空出去,窒息的感觉一瞬间侵占了她的意识。
谢瑶挣扎着往后倒, 本以为将要跌到湖里,千钧一发之际,脖子上的大手松开,五皇子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拉了几步。
谢瑶骤然站到了平地上。
她低头咳嗽了起来,五皇子顶着那张少年无害的脸,关心?地问。
“方才?见皇嫂脖子上落了树叶,本想替你取下?来, 却忘了身后便是湖,险些害你摔下?去,是弟弟的过错。”
谢瑶摇头避开了他来扶的手。
“无事, 咳咳……我先回了,五弟请便。”
五皇子依旧要伸手去抓她。
“皇嫂……”
只是还没抓到谢瑶,他身子骤然被一股力道推得踉跄了两步,还没站稳, 谢瑶面前已站了一个人。
“殿下?……”
谢瑶如获救星一般拽住了顾长泽的衣袖。
夜色下?,顾长泽眸光阴鸷, 他一手将谢瑶揽到身后,一边一步步往前走。
“五弟今晚怎么入宫了?”
“听闻皇兄受伤, 弟弟放心?不下?,打?算入宫探望。”
五皇子往后退开两步。
顾长泽依旧往前走,几步便将他逼到了谢瑶方才?站的位置。
五皇子勉强站稳身子。
“皇兄……”
“四月天寒,五弟深夜入宫, 孤心?中感怀。”
他又?往前走, 与五皇子隔着寸息距离。
在五皇子伸手将要扯着树枝站稳的时候,他骤然折断了一旁的枝丫, 看着五皇子扑通一声摔到了湖里。
那湖有几尺深,四月的天更冷,这一处没到巡视的时候,四下?无人,顾长泽面无表情。
“但五弟入宫,可别走错了地方,攀咬错了人,不然这长夜深宫,可容不了你这样迷糊的人活着。”
话落,那树枝被扔进湖里,顾长泽拉着谢瑶往回走了。
直等走出许久,谢瑶依旧惊魂未定。
“我们就这样走了……”
虽然这几日,她多少知道了顾长泽并不如表面那般,但这样在深宫里推人下?湖的事,谢瑶到底头一回见。
至少也该回头换身他认不出的装束来,这般光明正大,回头他若告到洐帝处,又?是一番风波。
顾长泽拉着她的手,只问。
“可有伤着?”
谢瑶摇头,声调还有些后怕。
“您来得早。”
“孤等了许久没见你回来,心?中担忧。”
顾长泽轻声道。
“父皇召你过去,问了什么?”
心?中的慌张落定,她回想起殿内的一幕,谢瑶想张口问他,然而话到了嘴边,却问了另一句。
“长信侯和五皇子,与这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说到底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这两天谢瑶一直忙着照顾顾长泽与萧琝,竟忘了去过问。
顾长泽沉默片刻,岔开话题。
“有与没有,明日起,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谢瑶抿唇,忽然又?在夜色里抬头看他。
“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那天晚上,殿下?进去交涉,到底用什么,换了我身上的解药?”
顾长泽身子一僵,很快平静抬头。
“没有。”
“有。”
谢瑶倔强地仰头看他,一股僵持的意味在两人身上弥漫。
“是您的药引,对不对?”
两相对视,顾长泽问。
“听到了?还是猜到了?”
这回答无异于亲口承认,谢瑶只觉得眼眶一热,忽然往前两步撞进他怀里。
顾长泽不避不退地抱住她,刹那便觉得胸前的衣裳被泪水浸湿。
“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失踪了,何?必再多你一个伤心?。”
顾长泽叹息一声。
“您明明可以找个假的过去……”
“换了假的,没的便可能?是你的命,如今不过丢个药引,不算赔本的买卖。”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谢瑶眼中的泪却流得更凶猛了。
她犹豫着,又?纠结着,殿内洐帝与皇后逼问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她忽然仰起头问。
“殿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你我是夫妻……”
“只是夫妻吗?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太子妃?”
“那你想要什么答案?”
顾长泽停下?步子,那双浅淡的眸子在夜色里对上谢瑶的双眼。
这回却换谢瑶说不出话了。
她狼狈地躲开,追问了人,她却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答案。
“那若换一个人做太子妃呢?您以后东宫有侧妃,有别的人也会是您的妻妾,您也会这样对他们吗?”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顾长泽轻笑一声,抬手拉了她往前走,没回答。
谢瑶张口想追问,话到了嘴边,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说不出。
两人回了东宫,谢瑶心?事重重地进了内院,一夜歇下?。
第二天一早,一个消息传到了谢瑶耳边。
“江相一早结了长信侯绑架您最确凿的证据呈送了上去,臣子们在早朝吵得沸沸扬扬,求皇上下?重罪惩罚长信侯,此时人已下?了天牢,牵连长信侯府一众人都?随着入狱了。
还有……五皇子昨晚失足落水,半夜被人救上来,又?在出宫的路上见了寒风,回去人就瘫在了床上,太医这会齐聚府中,说五皇子短时间内怕不能?见人了。”
青玉的一番话,顿时让谢瑶心?乱如麻。
原来昨晚……顾长泽说的话,是这样的意思吗?
她想起昨晚在寝宫外听到江臻与顾长泽的对话,那时她便怀疑长信侯其实并不是幕后人了,却没想到顾长泽依旧雷厉风行地做了这样一番结果。
她知晓这其中必定有他的手笔,却始终猜不到他如此所为是为什么?
谢瑶想起昨晚在寝宫外听到的那句话,依旧觉得心?中不可置信又?惊惶。
那会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吗?
若是真的,以后登临那个位置……他如今还是否会抵触将要送进来的侧妃侍妾?
她不敢想,所以只试探地问他。
您又?为何?对我这般好?呢?
追问五皇子是否与这件事有关,是她想确信自己的猜测,又?问他为何?救她,是想确信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谈及“侧妃”这件事。
过了一晚,早上发生?的事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瑶心?乱如麻,她一边有些抵触害怕这从未见过的一面,一边又?安慰自己说。
不过问一句而已,没什么不敢的。
话如此说,今晨见了这么雷厉风行的一幕,谢瑶总有些踌躇。
她独自在屋里呆了一天。
“长信侯入狱,五弟伤重,传令江相,孤要最雷厉风行的手段,将他手中的兵权不费吹灰之力拿到。”
江臻低头应着,又?听他说。
“昨晚父皇传太子妃入宫,到底问了什么?”
今儿一早开始,谢瑶便独自躲在宫中,顾长泽总觉得昨晚她问的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又?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奴才?也不知道,但是听说昨晚皇后娘娘也在,今儿一早,又?从外头送了许多皇上近臣家中适龄的小姐画像进去。”
适龄小姐的画像?
顾长泽蓦然抬起头。
“皇宫大选不是已经过了?”
“是已过了,几个皇子府上也都?选了人。”
顾长泽并着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想起昨晚谢瑶问他的话。
“如果以后东宫有了侧妃,您也会这样对她们吗?”
顿时迷云消解,顾长泽略一扬眉。
“你下?去吧。”
他话的语气陡然带了些轻松。
“殿下?,您想知道,不如先问问太子妃……”
“孤不问。”
他撩了衣摆坐下?。
“孤在等太子妃来问。”
谢瑶一整日都?在脑中想着这事。
每每青玉从外面进来,她便连忙上前抓着人。
“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有派人入东宫说什么?”
青玉摇头。
“没呢。”
她在屋内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外面的人来回话说什么。
越等,她心?中便越想着这事。
她不敢问,便想通过洐帝和皇后问的话来试探结果,她想顾长泽若是拒绝了最好?。
可等了一天也没等来结果,反而是她牵肠挂肚了整整一日。
这一整日顾长泽也没来找她,谢瑶如蔫了的小白菜一般趴在桌子上。
今儿没问,那明日洐帝还会来问吗?
还是后日?
谢瑶心?中如被猫抓了一样,痒得厉害。
直到青玉一句话点醒了她。
“可若是皇上不问,直接送了人进来呢?”
腾地一下?,谢瑶睁大眼睛站起了身。
青玉下?一句话没说出口,面前已没了她的人影。
夜色朦胧,屋内掌灯,谢瑶踱步在主院外,来回走了又?走。
屋内的人正襟危坐,手中捧着一本书,顾长泽唇角勾着笑,一刻一刻地数着时间。
谢瑶在门外,心?中准备着措辞。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树,谢瑶本想等他出来,随意寻个话题挑开,但顾长泽始终不动,谢瑶瞧着时间不早,生?怕他等会睡下?,一咬牙推开了门。
左不过一句话,他推拒了自己便能?回了皇帝拒绝,若不同?意……
谢瑶没想过他会不同?意。
“殿下?,昨晚皇上传我过去,言及东宫人少,需进侧妃侍妾,您可知道?”
她一进去,反手关上了门,心?一横开了口。
顾长泽不紧不慢地放下?书。
“竟有这样的事?孤还不知道呢。”
谢瑶鼓起勇气往前走。
“父皇问了我的意思,但我想着这毕竟选妃的人是殿下?,若殿下?无意,我自个儿也做不了您的主。”
“哦?那太子妃如何?回拒的父皇?”
谢瑶咬唇。
“我想等问了您的意思再回与父皇。”
“那太子妃是并未回拒?”
谢瑶急急开口。
“您这会开口与我说个意思,我现在就能?去乾清宫回了父……”
“没回拒也好?。”
顾长泽却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
谢瑶发现那书拿倒了,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正要提醒他,便听见顾长泽说。
“恰好?昨晚太子妃问起此事,倒提醒了孤,孤想着自己久病之身,日后太子妃总归是要走,身边似乎的确缺个人陪着。”
谢瑶纤细的身子一怔。
“我如今没想着……”
“太子妃昨儿看了画像,有没有觉得可心?的?
父皇说将军府的小姐活泼,阁老府的孙女温柔……”
谢瑶捏着书,眼眶慢慢红了。
“您知道了?”
顾长泽看着她,眼中闪过幽光。
“太子妃久不推拒,父皇的人已问到了孤这,孤素来少关心?内宅的事,太子妃也不告诉孤你是如何?想的,孤只能?让江臻挑着留了两幅画像。”
谢瑶咬着唇,眼中氤氲起雾气。
她才?想了一天,竟还是来晚了?
可他怎能?连与她商议都?不,这样做了决定?
自个儿好?歹还想着要来问一问呢。
顾长泽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手。
“太子妃,你觉得后宅哪一处院子好?,适合给选进来的人住?
或者太子妃与孤一起掌掌眼?
这画像孤还放在这了呢。”
顾长泽装模作样地从旁边抽出两张今日练字的笔墨。
宣纸倒扣着,谢瑶一时还真以为是画像,她心?中酸涩得厉害,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抬手把拿着的书摔进了顾长泽怀里,转身就走。
“我才?不看,你自个儿选吧,选个十个八个的,最好?将我的院子也挪出去给别人住!”
第44章 44
才一转头?, 谢瑶眼中便蓄了泪。
她拎着裙摆往外走,步子越走越急, 直到越过门槛,身后的人也没要追出来的动静。
谢瑶脚步一顿,眼底的雾气聚涌起来,她彻底别开脸往外走。
“太子妃,真?要为这点小事与孤生气?”
小事??
谢瑶忍不住回头?瞪他?。
“选妃纳妾能算小事??”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怪怼抱怨,顾长泽也不恼,他?轻轻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
顾长泽眼中闪过几分不明显的笑。
“若太子妃认为这不是小事?,那又为何?不回来便与孤商议,而要拖了一日才告诉孤呢?”
谢瑶启唇想说话, 对上顾长泽的视线,又狼狈地别开眼。
她不愿让顾长泽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于是低着头?别扭道。
“我此时也与殿下说了。”
“是说了么?太子妃只是过问孤的意思,那孤如今已知道了, 是答应父皇选两位侧妃一起入东宫,还是开口拒绝此事?, 太子妃是否也全然不在?意?”
顾长泽又问。
怎么能不在?意!
谢瑶张口便要说话,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只仰起头?, 那双水眸在?灯光下越发氤氲。
“我的想法,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吗?”
顾长泽往前走。
“如果太子妃敢说,那孤自然可以觉得很重要。”
谢瑶怔怔地忘了反应,直到人近了身前, 他?压低了声?音, 目光未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只是……你敢说吗?”
谢瑶身子一震。
她仓惶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将退出?门槛踉跄了一下, 又堪堪扶住门栏,仰起头?与顾长泽的视线对上。
他?们从来没这样看过彼此,甫一对视,谢瑶便从那双眼里看出?与自己一样的神色。
她在?试探,他?何?尝不是?
只是谢瑶不明白,他?已贵极储君,选妃纳妾,要与不要,他?开口一句话的事?,她又岂能阻拦分毫?
又为何?如此执着站在?她面前要她的答案?
“你若不说,孤便真?没有?知道的机会了。”
她仰着头?,没注意眼里蓄的泪何?时掉了下来。
她看不透顾长泽的神色,他?只站在?那,头?一回没给她擦眼泪,也没把她抱进怀里。
谢瑶便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纵是说出?来又能差到什么地步呢?
她都已经敢来找他?了,试探与直说,又有?什么分别?
“我不愿意。”
她吸了吸鼻子,第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便好开口多?了。
“昨儿父皇说完,我便不愿意,但我不知道殿下的意思如何?,便不敢直接回了父皇。”
“昨日便知道的事?,你忍了一天才来问?”
顾长泽扬眉问她。
她自是不敢。
她才窥见了他?的心?思,又有?了长信侯的事?,她对面前的人害怕又忍不住想靠近,她怕她的阻挠得来他?的嘲笑,又实在?抗拒不了内心?的不愿意。
是以谢瑶别开了话题。
“等了一日很重要吗?我如今已说了,殿下便给我个?准话。”
顾长泽没答她,反而又问。
“你不知道孤的意思,是想着若孤反对了,你便顺水推舟地回了父皇,那如果孤同?意了呢?太子妃可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谢瑶眼皮一颤。
“您会同?意吗?”
会真?如他?方才所言,选几个?侧妃入宫,与她一同?住在?后院,此后他?身侧也会有?别人陪着。
入这院子之前,谢瑶其实没想过这种?可能。
“一日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
顾长泽却开口道。
屋内安静的氛围弥漫,谢瑶觉得她又猜不透顾长泽的心?思了。
一日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是他?本来不想,一日后又想了?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又等不来回答,仓惶地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这回才走了一步,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挣扎了一下,身后的人抱得更紧了。
干燥的大手扳过她的身子,顾长泽给她擦着眼泪,瞧她委屈的样子,故作平静的目光柔软下来。
“问了又不等,不觉得自己白来了这一趟?”
“我问了您又不说,还非要我在?这等着被耻笑吗?”
谢瑶的腔调都有?些哽咽。
“这样的没耐心?,偏生又敢等了一天才来问,孤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蠢。”
谢瑶推开他?擦眼泪的手就要离开。
只是顾长泽紧紧箍着她的身子,大手抬起她的下颌,与谢瑶微红的眼睛对视。
“你还不明白孤的意思吗?
一日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有?你犹豫的这一会,孤若有?心?,十个?侧妃也够入东宫了。”
谢瑶身子一震,怔怔地与他?的目光对视。
“孤只是想告诉你,你若认为这是小事?,直接回拒了父皇也无不可,你若认为这是大事?,回来的时候便该与孤说。
你憋闷在?心?中不说,孤又怎么能知道,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叹息了一声?。
“孤想听听你的意见,不是拿别人挡着做理?由,也不是山路十八绕的试探,只是你的想法,这很难吗?谢瑶。”
“我……”
谢瑶才张口,眼泪又落下来。
“我不愿意。”
这回她声?音终于大了些。
“不管父皇如何?问您,不管送到东宫的画像多?漂亮,背后的势力有?多?大,我都不愿意您答应下来。
我想了一天,想着要怎么拒绝,甚至想全瞒了这事?得罪父皇,皇后说我得守三从四德,可我从在?王府的时候便不学这些,我要的就是顺心?如意,如今也全与殿下说了。
我看不得东宫进别的侧妃,您若要问原因,那多?半我自己也不知道,殿下答应也好,觉得我不可理?喻也罢,这便是我心?中所想,不会随着任何?人的劝说改变,您满意了……唔……”
谢瑶叽叽喳喳的一团话没说完,便被人扣住下颌堵住了嘴。
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上,她被顾长泽掐着腰身,轻而易举地抱进了屋内,她的腰抵着冰凉的桌案被他?抱进怀里,他?吻得极重,再没给她一点说话的机会。
唇齿间的气息被掠夺,谢瑶先是慌张,继而又安静下来,她沉溺在?顾长泽编织的情海里,揽着他?的脖子,气喘吁吁。
“这是给太子妃终于肯说真?话的奖励。”
他?轻笑一声?,话落又埋头?吻了过去,将谢瑶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拽开了盘扣,她的腰身被顾长泽重重抚过,没忍住溢出?一声?嘤咛。
窗子并未关上,门外的风顺着吹起桌案上的宣纸,连着她的裙摆都跟着抖了一下。
衣襟落地,顾长泽的喘息落在?耳边,他?瞧着谢瑶迷离氤氲的眸子,连着眼尾都因为方才的委屈而微红,一时更爱不释手地抚过,又一一亲过去。
多?漂亮啊。
他?心?中开阔起来,忍了这么久,终于把人抱到怀里,从她转身想离开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他?想将她眼尾的泪都吻罢,最好在?床榻间逼迫她说出?真?实的想法,或是吃醋,或是痛骂,哪怕她那样对着他?摔了书,顾长泽也只觉得畅快。
她眼里终于有?了他?,哪怕她自己还不知道这是在?意,不知道这是吃醋,但他?的太子妃,敢为他?开口拒绝纳妾了。
顾长泽的笑声?从胸膛发出?,他?抬手抽了谢瑶鬓发间的金钗,抱着她坐到了桌案上。
唇齿间的吻热烈又滚烫,谢瑶几乎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方才摔书与他?对骂的劲全没了,桌案太凉,衣襟散开,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颤抖了一下,便瑟缩着往顾长泽怀里钻。
他?很稳地抱着她,将方才骗她的画像摆到她面前,谢瑶被迫偏着头?,热烈的吻落在?雪白的脖子上,他?一边扣着她的下颌引她的视线。
“瞧一瞧,孤练了一下午的字,好看吗?”
喘息声?里带了几分得意,她摔下来的书还在?一旁放着,谢瑶眯着眸子看过去,等看到那宣纸上的东西,顿时又羞又恼。
“你又骗我?”
“我不骗你,你能说真?话?”
顾长泽攥着她打过来的手,握着放在?唇边亲了亲,两人身上的衣裳纠缠间落在?了地上,他?另一只微凉的手顺着腰身抚下去。
屋内温度节节攀升,谢瑶在?心?头?的委屈与憋闷还没散去,便又被他?撩拨得心?中不上不下。
她仰着头?,雪白的脖颈上全是红痕,温热的大手抚弄得身上泛起一片粉,她只能先放下他?作弄她的恼意,喘着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