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所长,我做什么要拿自己的短处和他人的长处比较,这不是自寻烦恼嘛,只要我不和他们比不就好了。”
再说了,一人有一人的活法,她会承认并欣赏别人的优秀,但也会正视自己的优点,这不冲突。
胤祺不知怎么想的,听到这话后突然沉默了起来,他低垂着眼睫,神色难辨。
安清一头雾水,细细回想了下方才说的话,自觉并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旁人要你比呢?”胤祺目光幽幽,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
安清怔了下,心里稍一琢磨,突然理清了一些门道。
他这话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应该问的是他自己。
旁人要你比呢?这里的‘旁人’大概率是康熙,至于和谁比,那自然也是他的那些兄弟们了。
唉,说起来,面前的这个少年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八岁,放后世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什么心性啊,城府啊,这会定是还没修炼到位。
面对着这么多优秀的兄弟,还有个康熙这种疯狂鸡娃的老父亲,孩子迷茫彷徨也实属正常。
安清心底有了些数,面上却丝毫未显,人际交往中很关键的一点便是,当对方不想让你看破时,那即便你看破了也只能继续装傻。
“爷,您是想让我和刘侧福晋比?”她一脸惶然,不确定地问,“您是也想让我学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胤祺愣了下,见她误会,忙解释道:“没有,你很好,不用学这些。”也不用和任何人比。
安清状作松了口气,似是那刚被大赦的罪人,刚刚还苦大仇深的脸总算是有了丝笑意。
胤祺见她这般,嘴角下意识扬了扬,看来她是真不喜欢这些。
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但有时却要装着去喜欢罢了。
“所以说啊,这定是要求的人不对。”安清一锤定音道。
胤祺神色一晃,有些诧异地看向安清,低声道:“要求的人不对?”
安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胤祺低头沉吟了半晌,神色几经变化,但眉头始终微微皱着。
念着两人日后总归还要相处很长时间,安清决定也充当一把知心姐姐的角色。
“其实,我阿娘小时候也是逼我学过琴的,我那会还小,学起来也很是痛苦,我阿爹疼我,不忍心看我每天受罪就不让我学了,所以便没坚持下去。”
“那你长大后没后悔过?”胤祺问。
她明明说欣赏来着,可见也并非讨厌,若是当初坚持下来,现在也定是有所成就。
安清明白他的意思,但真心来讲,后悔真谈不上。
她向来是实用派,不管学什么讲究的都是是否对她有用,反正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对她而言用途都不大,而且又不喜欢,那何必去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没有啊,这些旁人擅长我会觉得很厉害,但让我去学就没这么喜欢了,再说了,当别人被关在屋子里埋头苦学时,我那时候却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骑马捉兔子,别提多开心了。”
说完,安清还‘嘿嘿’笑了两声,瞧着颇为没心没肺:“有得必有失,没道理天下好事都被我占了吧。”
有得必有失,胤祺在心里细细咂摸起了这句话。
旁人都说他是因为长在皇玛嬷身边,被她老人家耽误了,但只有胤祺自己最清楚,他的童年是过的多开心。
他羡慕兄弟们能得到皇阿玛的赞赏,但兄弟们又何尝不羡慕他能得到皇玛嬷的偏爱。
对啊,有得必有失,胤祺眼底闪过了一丝释然。
或者也可以说,有失必有得,
又过了会,去提膳的小太监终于回来了。
晚上御茶膳房准备的是锅子,去提膳前小太监就打听清楚过来禀告了,她觉得这天还不是很热,吃锅子倒也合适,便让人去提了。
宫里的吃食有讲究,上双不上单。锅子上了两品,八宝奶猪火锅,金银鸭子火锅。
另外还有大碗菜四品、怀碗菜四品、碟菜六品、片盘两品……满满摆满了一膳桌。
吃锅子的话,膳房有自己的几种蘸料,这会一并都送来了,但安清却有着自己的独特蘸料秘方。
春晓很是清楚安清的口味,刚刚提膳时特意跟了过去,特地跟过去现调了几碟带了过来。
安清看着面前熟悉的灵魂蘸料碟,眼睛亮了亮,这香油蘸料碟配方可是上辈子她一个师姐分享给她的,她吃了一次就爱上了,自此便不可自拔,成为椒房独宠。
按理说还应加上一小勺蒜泥才算完美,但瞥了眼胤祺,还是算了吧,她虽不想着争宠,但这新婚燕尔的,她也不能上赶着膈应人不是。
安清吃饭一向没这么多讲究,也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服侍,想吃什么自己来便好,有人桌上忙前忙后布菜,她反而会不自在。
皇家里规矩重,胤祺平日里还是比较注意餐桌礼仪的,但他自幼在太后身边,也清楚蒙古那边大多没这么多讲究,这会倒也很随意。
安清从翻滚的锅子里夹了一片烫好的羊肉,随手放在了料碟中滚了滚,吃的那叫一个口齿留香。
胤祺看着新奇,也让春晓给了他一碟,没想到竟然出奇的好吃,于是果断抛弃了御茶膳房的那些。
安清旁眼看着,心里忍不住沾沾自喜,不错不错,是个有品位的人。
主子用完膳后,紫苏领着宫人们进来收拾,按照惯例,主子没动的那些菜,便是由他们带下去分着吃了。
古代晚上也没什么休闲娱乐的活动,吃饱喝足下一步就是洗洗睡吧。
安清平日里很是注重养生,饭后不能立即洗漱,容易影响消化,所以她愣是在屋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去洗的澡。
待她从浴房出来时,胤祺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很是专注,压根没发现有人进来。
安清也没打扰,蹑手蹑脚地绕到了软榻这边,脱下脚上的鞋子,爬了上去。
这大晚上的,她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最后只能无聊地坐在那,望着矮桌上晃动的烛火,不由地发起了呆。
胤祺抬头便看到这副场景,少女身着一身月光白锦绸里衣,双腿屈于胸前,长发随意地散着,眉眼如画,朱唇皓齿。
只是,那双大大的杏眼突然开始不由使唤,上下眼皮开始直打架,昏昏欲睡了起来。
胤祺没有任何犹豫,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来。
听到动静,安清突然回过神来,侧身仰头看了过来,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去的迷离。
“困了?”胤祺问。
安清眨了眨眼,“有点。”
胤祺微微颔首,“好,那便安置吧。”
说罢,他便抬腿进了侧间的浴房,颇为利索,独留下安清一人在原地,大概呆滞了半分钟后,她也想开了。
也行吧,安置就安置,总归这厮技术还可以,自己也不吃亏。
她边默念了着后世婚姻法中的夫妻义务条款,边悠悠地爬上了床。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安清想的方向发展,在她期期艾艾地等待下,胤祺却直言道体谅她初经人事,今晚决定素睡。
可这会时辰尚早,漫漫长夜,总得做点什么才好打发时间,思来想去也只有盖着被子纯聊天最合适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清的眼皮又开始不听话。
“你西暖阁游廊前摆着的那排花盆是做什么用的?”胤祺突然问道。
他方才过来时,在院子远远便看到了,整整一排,目测得有十几二十个的样子,里面也每种花,就是空空的一个盆。
安清猛地清醒了,对哦,她就说有什么事情忘了!
院内那块地虽然隐蔽,但总归是要和胤祺打声招呼的,毕竟这可是他的后院。
她侧过身看向身边的人,思索了片刻,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种瓜的计划和盘托出。
胤祺听完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要在院里种西瓜?”
安清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殷切:“可以吗?”
说罢,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放心吧,那位置很是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过去,不会有碍观瞻的,我也是看着那地空着可惜了。”
看着小姑娘这般哀切的神态,胤祺心头不由一软。
种些瓜果啊,宫里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行,也罢,总归是关上门在自己院子里折腾,也碍不到其他人,平时注意些就好。
“所以,你之前说的喜欢种东西不是种花?”那他下午还让人巴巴地送来几盆花草做什么。
安清是何等会瞧眼色的人,立马就否认道:“自然不是,我什么都种点,也喜欢种花。”
胤祺点了点头,原来是什么都喜欢种啊。
他没多想,也不觉得安清是真的会这些,只以为她是初来到这宫里无聊,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就像京城许多闺阁中的女子出去踏青游玩、湖边垂钓一样,都是些乡野情趣,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毕竟一个王公贵族家的格格,也没得真会去那地里风吹日晒的。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会种吗?”胤祺问。
虽说是为了打发时间,总归要有收获才能有乐趣,要是最后白忙活一场,难免要失落。
安清‘嘿’了一声,小眉头一挑:“小瞧人了不是,您就瞧着吧,等这西瓜熟了,我一定把最甜的那个给您留着!”
放狠话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不愧是她!
不过,一堆西瓜里,鬼知道哪个是最甜的。
但这也不妨碍安清给胤祺画大饼。
没办法,安清也是实在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一番,同时,心里越发觉得胤祺这人能处。
胤祺见她一脸傲娇的小表情,忍不住乐了,“好,那我可要好好等着。”
他还是有些不解,既然种在地里,游廊下那些花盆是做什么用的。
“育苗啊。”安清理所当然地回。
胤祺挑了下眉,“育苗?”
种东西不都是直接种在土里就好了吗,育苗这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
安清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在花盆里育好苗再移栽到土里,这样成活率高,产量也好。”
胤祺有些意外:“还有这么多讲究?”
“那当然了,您以为种东西真这么简单啊,这里面的学文可多了去了呢。”安清微扬了扬下巴,一副种地可是门技术活的表情。
不过,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安清瞬间也来了兴致,盘着腿坐在床上,开始给他科普起了育苗的小知识,以及育苗的好处。
“我同你讲,这给西瓜育苗说简单简单,但说难也难,首先要把种子在水里浸泡一夜,然后再把种子埋入花盆里,每次1-2颗,还不能埋太深,大概一个指节的位置,最后覆土压实,再浇足量的水就好了。”
“哦,对了,花盆里的土也是有讲究的,要专门的培养土,至于这个培养土要怎么弄,其实也不难……”
讲到专业领域,安清简直不要太自信,浑身都像发着光一样。
胤祺看她讲的头头是道,也不由被勾起了兴致来,直言说要亲眼瞧瞧才行,安清爽快地应了下来,并约她明日一同体验一把。
农家乐这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而且,安清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把胤祺的种田基因开发开发,若是他真的对此感兴趣,那以后她再想搞点什么不就容易多了啊。
第11章 五福晋11
给西瓜育苗这事,胤祺终究还是没有赶上,转天一大早他就被康熙派出京城办差去了。
当胤祺身边的太监过来告知安清时,她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嘀咕,这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啊,大婚三日婚假都还没过完呢,就把人拉回去上班?
啧~不得不感慨,康熙真是拿自己儿子当驴使啊,像胤祺这种还不是太被看重的都这样,可想而知那些他看重的儿子平日里得多忙。
可见皇子皇孙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安清等了胤祺几日见他还没回来,也就没再等了,毕竟农时不等人,耽搁不起。
育苗这活对安清来说实在算不上难,就是稍稍有些繁琐,但在忙活了一上午后,也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立夏刚过,这京城的天已开始有些热了,平日里不动还好,但像安清这样来回折腾了半天的,里衣早已有些汗淋淋的,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必是要梳洗一番才好。
宫女烧好热水,提到了浴房,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连着头发也一并给洗了。
古代可不比现代,头发长还没有吹风机,洗起来麻烦,晾干则更是件麻烦事。
安清这边一从浴室出来,紫苏就带着个小宫女捧着一叠帕子过来了,两人轮换着给她擦拭头发。
今个日头不错,擦拭了大半干后,她便窝在耳房窗边的藤椅上晒头发,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安清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时,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条羊绒毯子,感觉身上有些热意,她随手把毯子掀开了一块。
紫苏在外间听到动静,掀帘进来,“福晋,您醒了啊,春晓已经让人把大地窑给砌好了,正在热炉子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安清顿时来了兴致,披了件衣裳便出去了。
她过来时,院里一群小太监小宫女正围着春晓身边叽叽喳喳说了不听,春晓脾气温和,人缘一向不错,大家都不怕她。
“春晓姐姐,这炉子瞧着可真奇怪,是科尔沁特有的吗?”
“你真笨,春晓姐姐说了,这不叫炉子,叫大地窑,也叫面包土窑。”
“哇~好香啊,比御茶膳房大师傅做的糕点还香!”
春晓一转身看到安清过来了,眼睛倏地亮了:“福晋,我做了蜂蜜小面包,这就起炉了,你快来尝尝。”
太监和宫女们看到主子来了一窝蜂都散开了,虽说他们福晋瞧着和气,但在这宫里该有的规矩却是不能忘的。
这大地窑是春晓让小太监来福拿着银子去造办处请工匠过来搭建的,来福之前就在造办处打过杂,同那里的人熟络,再加上银钱给的足,干起活来自然是没得说。
图纸之前就有,当初在科尔沁时春晓也全程盯着垒过,操作过程自然是十分顺利。
安清像老领导视察似的,晃悠着绕着面包土窑看了一圈,然后大手一挥,表示很满意,并对他们的办事效率进行了嘉奖。
没过多久,热炉的第一炉蜂蜜小面包终于出炉了,安清捏了一个尝了尝,外皮焦焦脆脆,里面则相对松软,有蜂蜜的清甜,也有牛奶的奶香,说句口齿留香也不为过。
嗯,不错不错,春晓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福晋,您还想吃什么,奴婢今儿都给您做。”春晓笑呵呵道。
安清想了下,正好连着忙了几日,这会总算闲了下来,也是时候去宫里表表孝心,刷刷存在感了。
她这初来乍到最应该做的是低调,但身为皇子福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
旁的不说,那日太后因着同族关系待她亲厚,她也不能不知好歹,接下来如何把这份亲厚延续下去,便要由她这个小辈去努力了。
再者,胤祺在太后膝下长大,于情于理,她这个孙媳妇都要主动与之亲近些才是。
安清交代春晓做一些科尔沁那边的糕点,“再做些奶皮子卷吧,各个口味都上来一些,待会我去趟宁寿宫。”
春晓立马明白了安清的用意,丝毫不敢懈怠,拿出了一身的本事,就怕给主子拖后腿。
安清也没闲着,既然要出门,自是要收拾一番,换上一件崭新的绣花鸟蓝色旗装,让梳头宫女梳了个两把头,旗头上装饰着点翠,最后还不忘特地戴上了太后那日赏的那套头面里的赤金钗。
大功告成后,等她再次从屋子里出来,春晓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除了糕点外,她还煮了一壶茉香芋圆奶茶。
蒙古人多喝咸奶茶,加肉加盐加炒米的那种,安清最初适应了好久,还是喝不习惯,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了,甜奶茶咸奶茶,各有各的好,爱喝什么喝什么呗,多大点事。
安清带着孝敬来到宁寿宫时,太后才刚歇响起来,听到小太监过来禀报老五媳妇来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哎呦,太后您这是还没适应突然有孙媳妇了啊。”乌兰嬷嬷拍着大腿笑道。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当年跟着她从科尔沁嫁进了这皇宫,主仆两人朝夕相处了几十年,感情很是深厚,私下里也经常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太后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哀家可早有孙媳妇了。”
太子妃、老大老三老四的福晋,哪个不是她的孙媳妇。
乌兰嬷嬷笑着把太后扶起来更衣,“对对对,瞧老奴这张嘴,太后您是有福之人,少什么也少不了孙媳妇呀。”
话虽这样说,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满宫的皇子阿哥,在太后心里,哪个又能比得上五阿哥,怕是太子这个嫡孙都未能及啊。
俗话说爱屋及乌,老五媳妇在孙媳妇这行列里也注定是不一样。
太后在更衣,安清则被宁寿宫的小宫女领进了正殿喝茶,屋内也没旁人,闲来无事,她便四处打量起了屋内的陈设。
打眼望去屋内东西并不是很满,但一应摆件却皆是不俗,紫檀山水画片大屏风、黄花梨镶紫檀松鹤纹大宝座、嵌珐琅彩的绣敦……还有旁边那六角紫檀大花几上摆着的青花海水釉里红云龙纹梅瓶。
无一不都是低调中彰显着气派,不奢靡也不清冷,恰到好处。
安清不由在心里生起了一抹敬佩之意。
康熙自幼丧父丧母,是由奶奶孝庄太后抚育长大,并辅佐其称帝登基,而太后这个嫡母于康熙而言,一无血缘关系,也无抚育恩情,更无社稷辅助之功,但却偏偏能得到康熙的敬重,而这份敬重一维持就是几十年之久,太后也倚仗着这份敬重,没少享福。
要知道康熙可是历史上有名宅不住的皇帝,一年到头最喜欢的就是往外面跑,除了一年一度的塞外巡,还有北巡到盛京,西巡去到山西、陕西等地,更有六次下江南。
这种时候,但凡条件允许,康熙都会带上太后这个嫡母随行,天南地北的可没少跟着旅游啊。
当然,古代皇帝要以孝治天下,他这般所为是有做面子的成分,但若真只是做面子工程,又何须做到如此。
太后凭借的怕正是这份‘恰到好处’吧。
在来这紫禁城之前,安清对太后在后宫之事便有所耳闻,她虽为这后宫名义上最大的官,但却鲜少理事,除了嫔妃日常的请安外,其他事皆不过问,皇上爱宠幸谁宠幸谁,爱罚谁罚谁,从不仗着嫡母的名头管东管西。
前朝事务更是一概不插手,包括她娘家的人,皇上是赏是罚,是重用还是冷落,她皆不干涉,乐得做个乐知天命的老太太。
这般有分寸感的嫡母,安清觉得换成任何一位想有所作为的帝王,怕是都会敬着些吧。
乌兰嬷嬷扶着太后过来时,安清已经喝完了一壶茶,她忙起身请安行礼,太后受完礼后,便让安清坐在了身侧。
“等急了吧。”太后身着栗色底绣祥云纹常服,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案几上,笑的很是慈祥。
安清笑着回道:“不会,都怪孙媳愚笨,也没看着点时辰,平白扰着皇玛嬷休息了。”
太后摆了摆手,说道:“无碍,平日这会早都起身了,只今日惫懒了些。”
安清笑了笑。
可能因着信佛的缘故,太后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檀木香味,莫名让人心安。
“今日孙媳身边的宫女做了些科尔沁的点心,孙媳便想着拿来给皇玛嬷尝尝。”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宫女就把安清方才带来的糕点都端了上来。
“呦,五福晋怎知太后午时膳食用的少,”乌兰嬷嬷对安清的印象不错,乐得给两人缓和气氛,“莫非这就是话本子上说的心有灵犀?”
太后笑骂了她两句,让她不会用典故就别瞎用。
她一老婆子和人家小姑娘心有灵犀什么。
安清被打趣了也不羞,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孙媳觉得嬷嬷说的对。”
乌兰嬷嬷顿时乐了,那爽朗的笑声似要穿透整个宁寿宫,太后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案桌上那几盘熟悉的点心,太后顿觉窝心,是有些日子没吃了,她的目光又落在一个盘子上,不禁咦了一声。
“这盘是什么点心?”太后迟疑了一瞬,“外皮瞧着倒像是奶皮子。”
安清笑着回道:“皇玛嬷好眼力,这个孙媳叫它奶皮子卷,就是用奶皮子卷上些果干蜜饯之类的,皇玛嬷尝尝,孙媳觉得还不错。”
太后微微颔首,随即夹了一小块尝了尝,边吃边点了点头。
嗯,不错,口感上有奶皮子的绵滑细腻,奶香浓郁,蜜饯捣碎的果酱,酸酸甜甜的,搭配在一起吃很是爽口。
那小小一碟里有好几种口味,有葡萄干味、山楂味、桃干味、炒米味等,太后瞧着稀奇,挨个试了一遍,味道都还不错,但最合她胃口的还是山楂和炒米味。
“你是个心思巧的。”太后放下银筷,夸赞道。
安清有些不好意思回:“也不怕皇玛嬷笑话,孙媳从小就是个嘴馋的,平日有事没事也总喜欢拉着身边的小丫头折腾这些。”
太后笑了笑,不置可否。
嘴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像她们这种出身,折腾些吃食又不是折腾不起。
“这盘是什么,先前好像没瞧见过,是何处的点心?”她指了指桌角的一盘点心问道。
这点心瞧着色泽金黄,闻着有淡淡的蜂蜜和奶香扑鼻而来,竟莫名让人很有食欲。
“这叫蜂蜜小面包,”安清顺着太后指的方向看去,“不是什么地方的,就是孙媳瞎折腾的。”
太后“哦”了声,也不用安清让,直接捏起了一块吃了起来。
谁知这么一吃竟然打开了味蕾,本来那一小碟蜂蜜小面包安清就是拿来给太后尝尝鲜,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她老人家吃的最多。
这可喜坏了一旁的乌兰嬷嬷,太后近日来胃口一直不佳,每餐都是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点心果子吃的也不多,可算是愁坏了乌兰嬷嬷,这好不容易碰到个合太后胃口的,她哪里能放过,拉着安清好一顿询问这点心做法。
这蜂蜜小面包本就是安清带着春晓一起琢磨的,做法自然也清楚,只是除了做法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那个面包土窑,还要会用这东西才行。
乌兰嬷嬷听了也不气馁,说是改日去她那瞧瞧,也让她的宫女示范给她看看,安清自是满口应了下来。
又陪着太后聊了会天,安清见老人家有些乏了,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宁寿宫。
乌兰嬷嬷让小宫女把剩下的点心撤了下去,转身来到太后身侧,目光柔和道:“五福晋是个可人疼的。”
太后睨了她一眼,笑道:“你个没出息的,几盘点心就将你给收买了。”
“老奴可不是个没出息的嘛,托太后您的福,也能让五福晋惦记着。”乌兰嬷嬷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她也没想到安清会特意给她也备上了一份,其实,太后剩下的她也是能吃到的,但这事做的偏就很是让人窝心。
太后望着窗外的绿荫,沉吟许久,问:“你觉得这丫头怎么样?”
主仆两人相伴多年,乌兰嬷嬷自是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她略略思考了片刻,回道:“老奴觉得,五福晋那双眼睛生的极好,干净澄澈,豁达明净。”
太后侧身看了她一眼,半晌后,轻‘嗯’了一声。
她和乌兰两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这吃人的后宫中,能相安无事这么些年,旁的不敢说,瞅人是八九不离十的。
说起来,也是这宫里来来回回见过太多的人了的缘故。
这宫里啊,每个人都有着千张面孔,面上肚里弯弯绕绕更是每日算计个不歇,她自打进宫便一直都不得宠,虽说早年有太皇太后替她撑着,没人敢怠慢了她去,但这一辈子仍少不了要猜人心思过来。
自安清入宫后,太后便一直都有让人留意着,敬茶那日翊坤宫发生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还有她对待胤祺后院那些妾室的态度,是个心里有章程的。
“老奴旁眼瞧着,五福晋虽比咸福宫妃小上些,但对这宫中的形势却看的很清,待人处事上也强上不少,和太后您倒是有些像呢。”乌兰嬷嬷道。
咸福宫妃是康熙后宫为数不多的科尔沁妃子之一,从娘家算,和太后是堂姐妹关系,但在这宫里两人却是婆媳关系。
入宫这些年,咸福宫妃端着那高傲的头颅,把满宫上下都得罪了个遍,也不得康熙喜爱,太后为此劝了她多少次,但对方仍一意孤行。
她始终没明白,骄傲的科尔沁女人,想要过的好,在这紫禁城里也是要学会低头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康熙逐渐掌握朝政和孝庄太后的离世,科尔沁女人在大清后宫的辉煌也早已过去了。
半晌后,太后叹了口气,道:“老五福晋,是个拎得清的。”
能审时度势,端正位置,不妄念,也不傲慢自大。
比咸福宫那位强,比她年轻时……也强。
婆婆的婆婆那里都去孝敬了,婆婆那自然也不能少。
安清回去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带着春晓新出炉的点心风风火火去了翊坤宫。
嘿嘿,想到即将看到大美人婆婆就开心。
但不巧的是,她颠颠地来到翊坤宫却扑了个空,被宫女告知宜妃去德妃的宫里了。
“五福晋,您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奴婢这就去找娘娘。”宫女说。
安清连忙拦住她,“不用,不用,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今日做了些科尔沁的点心,便想着来孝敬下额娘,既然额娘有事,那我下次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