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这样贸然过去也不妥,所幸都住在这宫里也方便,也不存在什么白跑不白跑。
安清放下点心,就要离开,谁知刚走到翊坤宫门口,就和迎面而来的宜妃直接打了个照面。
宜妃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这会正笑的花枝招展,宛若那墙头盛开的杜鹃,煞是明艳亮眼。
安清眼睛倏地就亮了,心里再次感慨了一把老康艳福不浅啊。
她规矩地福身行礼:“儿媳给额娘请安。”
宜妃蓦地看到安清也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来了?”
还有……那来不及收回的笑直接就僵在了脸上。
安清:“???”
这……怎么瞧着好像不欢迎她似的。
“儿媳来给额娘请安,”她眨了眨眼,表情甚是无辜,“想着,正好带一些刚出炉的科尔沁点心给额娘尝尝。”
宜妃噎了下,也意识到刚刚反应过度了,不禁有些讪讪的。
倒是一旁扶着宜妃的喜珠反应快,“还真是巧了不是,娘娘今儿一早还念叨着五福晋您呢,说是您刚来宫中,担心您不适应。”
安清也谎作未知,还屁颠颠去感谢宜妃的挂念,“托额娘的福,儿媳一切都好。”
宜妃险些破功,轻咳了一声,只能干巴巴地招呼她进去说话。
正殿内,宜妃坐在紫檀雕漆大罗汉床上,安清坐在其下首的位置,两人中间仅隔了张小几。
宫女们进来上茶,屋内异常安静,婆媳两人都默契地端起了面前的茶盏,但各自的心思却相差甚远。
安清余光偷偷地往上瞄,宜妃今日穿着紫色海棠滚绣嫣红宫装,头上带着一顶点翠头饰凤冠,远远瞧着,整个人像发着光一般,很是光彩夺目,华丽美艳。
相比于敬茶那日的装扮,今日的装扮简直不要太出彩,那日的那套绣花鸟绛紫色宫装,可以说那种有点刻意压着岁数的装扮,完全是靠宜妃这张脸在撑着啊。
安清在心里不由地感慨了一下,果然,美人稍稍一打扮,就能轻易又美上一个高度。
相比于安清欣赏美人的愉悦,宜妃此时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今个一早,德妃宫里来人说他们主子得了一盆不错的海棠花,邀她和惠妃荣妃过去赏花,在其他嫔妃跟前她自是怎么艳丽怎么来,哪里想到会碰上老五媳妇。
她低垂着眼睑,看到身上的衣服后,更是越发懊恼了起来。
真是失策了。
眼下这身装扮,哪里能压得住人。
宜妃端着身子坐在那,腰杆子愈发挺的笔直,似是要把那婆婆的架子一起给端起来。
喜珠刚把安清带来的点心和奶茶热了热,端了上来,“娘娘,您快尝尝,奴婢闻着都香的不行。”
宜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胡乱扫了眼,基本都是她熟悉的糕点。
这些年因着老五的关系,她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宁寿宫,科尔沁那边的点心自是没少吃,但凭心而论,并没有多喜欢。
她还是比较心里宫里那些更精致的点心。
不过,此时于情于理她都不好驳了安清的面子,虽说她是牟足劲撑着婆婆的气势,不想让这个科尔沁儿媳妇轻看了去,但也并不想故意挑刺,闹得很难堪。
她又不傻,真这样的话,除了只会让满宫的人看笑话,于她而言可没有一丝好处。
宜妃准备做做样子用上一些,她先是就近捏了一块面前盘子里糕点,嗯,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虽说这做糕点的手艺比太后宫里的宫女好上一些,但终究还是科尔沁点心的那个味,还是没办法喜欢起来。
就在她准备再吃一块了事时,目光突然落在了中间的碟子上,是那碟蜂蜜小面包,这个之前倒是没见过。
宜妃随手捏起一块,随意咬了口,这点心味道有些特别,甜而不腻,酥脆爽口,莫非也是科尔沁那边的点心?
她瞥了安清一眼,有心想问问,但又怕显得自己无知,平白让儿媳妇笑话,于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娘娘,这是五福晋带来的奶茶,您要不要喝上一些?”喜珠轻声问。
宜妃睨了喜珠一眼,双眉微皱。
相比于科尔沁的点心,她则更加喝不来蒙古的咸奶茶,这点喜珠是再清楚不过的,怎还会主动劝她?
罢了,做面子总归要做全。
“少来些吧,”宜妃淡淡道,说完又不由补充了句,“方才在德妃宫里茶水有些喝多了。”
喜珠忙应了下来,提着那花开富贵的铜壶,小心地往那茶盏中倒着。
宜妃本来也没太在意,但随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甜香味在屋内蔓延开来,她不禁有些惊讶看了过去。
“放茉莉花了?”
安清笑着回道:“是的,额娘,这奶茶叫茉香芋圆奶茶,甜口的,都是儿媳瞎折腾来着,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宜妃一听是甜奶茶,方才的抵触情绪也消了大半,再加上她一向爱喝茉莉花茶,这会倒是有些好奇这茉莉花奶茶是什么味道了。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眼睛倏地亮了,茉莉花的清香和牛奶的奶香充分融合在一起,醇厚香甜,满口生津,不错极了。
喜珠适时递来一个银汤匙,她舀起一勺芋圆,适才安清已经解释了,说这芋圆是木薯搓的,吃起来果然很是软糯。
安清看着宜妃一脸享受到美食的餍足表情,不禁有些意外。
方才在宁寿宫时太后对这甜奶茶反应平平,没想到宜妃竟然会这般喜欢。
不过,想想又能理解,太后身为正宗的蒙古人,从小喝咸奶茶长大的,自是喝不惯这个,但想来宜妃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喝不来咸奶茶的吧。
一小杯奶茶没几口就见了底,宜妃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再喝一杯的冲动,剩下的稍后再喝也不迟,这会还是忍忍吧,气势可不能丢。
她轻咳了一声,再次端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你有心了。”
安清笑呵呵回了句‘应该的’。
接下来婆媳两人又简单聊了会,安清见时候不早了,便适时提出告辞。
宜妃似是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太冷淡了,最后不由客套了一句:“没事也可常来翊坤宫坐坐。”
安清自是欣喜应下,“我定会常来陪额娘解闷。”
宜妃:“……”
她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从翊坤宫出来,紫苏的眉头就一直皱着,那样子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她略略打量一圈,低声道:“福晋,奴婢方才瞧着,宜妃娘娘似乎……不太高兴。”
安清眨了眨眼,她想说的怕是宜妃似乎不太喜欢她吧。
其实,方才她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和宜妃拢共也才见了两面,也没结什么仇啊。
至于是不是家里有嫌隙,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娘家远在科尔沁,在此之前压根和宜妃及其娘家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而且,安清隐隐觉得宜妃好像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貌似在和她别苗头,似是在暗暗较劲些什么。
这点让她特别奇怪,如果说是婆婆看不惯儿媳妇,或者想给新进门的儿媳妇下马威,倒也都说得过去,但怪就怪在,宜妃并没有为难她。
她虽看着淡淡的,并不热络,但也没有找她茬,相反的,两人相处时又在顾及她的情绪,比如,安清发现她明明不爱吃科尔沁的那些糕点,但因顾及她还是吃了。
那也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大概这就是婆媳天敌的缘故吧。
自古婆媳似乎天生就会存在敌对,就像儿媳怕恶婆婆,婆婆也会怕刁蛮儿媳,两方总是很难相安无事。
所以,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宜妃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紫苏被绕糊涂了。
安清耸了耸肩,“历史遗留问题。”
紫苏一脸懵,这怎的还扯到历史上了。
“那要怎么办?”
先别管什么历史不历史了,当务之急是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
相比于紫苏的担忧,安清倒是很乐观,她觉得两人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不可调和的。
说白了,她又不跟宜妃抢儿子,婆媳俩又不用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所谓日久见人心嘛,处着处着总会好的。
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冷着脸的宜妃好像更好看了,就是妥妥冰美人的既视感。
清冷、疏离,遗世独立。
“无碍,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日后常来就好了。”
宜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客套话,安清竟当了真,之后连着好几日她都准时出现在了她的翊坤宫里。
一开始她还能勉强崩住,但时间一久就有难免有些松懈,尤其是安清还长了那么张无害的脸,一笑起来很容易就让人放下了心房,每每让她破功。
再说了,她本来也不是那种严肃古板的性子,长时间这么端着她也累啊。
简直比她早年争宠都要耗费心神。
这日,宜妃终于送走了安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翊坤宫门口后,那崩得笔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下来,随后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喜珠见状忙上前给她捏腰。
宜妃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生无可恋:“这都连着来五日了,她明日不会还要来吧。”
喜珠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回道:“应该会吧。”
宜妃哀嚎了一声,重重把头闷在了毯子里。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科尔沁的女人果然都是来克她的!
喜珠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明日五福晋再来,您就屋子里躺着,奴婢出去替您回了。”
宜妃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一提议,半晌后,摆了摆手:“罢了,万一她要进来侍疾……”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喜珠被吓一跳,“怎么了,娘娘?”
宜妃一脸凝重地看向她,“老五福晋这见天的过来,你说,宫里会不会已经有了闲言碎语,和德妃那时……”
喜珠神色凝重了起来,“不应该吧,您也没故意为难五福晋啊,和德妃娘娘那会可不同。”
想当初四阿哥刚娶福晋那会,德妃不知和四阿哥闹了些什么别扭,就见天地折腾四福晋,今日头疼明日胸口疼的,还点名让四福晋来侍疾。
这事当时在宫里闹的蛮大的,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个月。
宜妃‘哼’了一声,道:“本宫和她自然不同。”
当所有人都是德妃啊,为了同儿子置气,偏偏去折腾儿媳妇,病歪歪的躺床上让人伺候,这不是糟践人嘛。
那样的她是真真瞧不上。
宜妃是一直都没想明白,德妃那种满肚子弯弯道道的谨慎性子,怎么就走了这一步臭棋。
搞得满宫上下议论不止,背后里可没少让人瞧笑话。
折腾了那么一通,除了和自己儿子更加离心外,还招了皇上一通责怪,莫非这样就痛快了?
“不行,这事本宫还是不放心,你出去打听打听,瞧瞧这宫里有没有什么闲言碎语。”
虽说这几日是老五福晋自个儿巴巴要来的,但外面的人不晓得内情啊,万一要以为是她在故意折腾儿媳妇可就坏了。
毕竟,这宫里可没有每日都请安的规矩,就连她们四妃,也都是隔三差五地才去给太后请安。
喜珠忙应了下来,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回来了。
宜妃神色着急问:“如何?”
喜珠摇了摇头:“娘娘放心,奴婢问了一圈,还让小林子出去打听了,宫里并没有什么风言风语。”
宜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她可不想给旁人看了笑话。
“今日老五不是回宫了吗,你着人去把他给本宫叫来。”
胤祺刚从外地办差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先去了乾清宫找皇阿玛交完差,这才回了阿哥所。
只是,他连杯茶都没来得及喝,他额娘宫里的人就找来了,说是有要事找他。
胤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又匆忙赶去了翊坤宫。
“额娘,您找儿子何事?”
宜妃看了眼旁边的喜珠,喜珠轻点了点头,福身行了个礼后,便把这几日安清常来翊坤宫的事和盘说了出来。
“额娘是不想她来吗?”胤祺有些不明所以。
宜妃一噎,这倒霉儿子到底有没有听到重点啊。
这是她想不想的事吗?
喜珠见状,连忙上前解释,“五阿哥误会了,娘娘怎么会不想五福晋来呢,只是这宫里没有每日请安的规矩,娘娘也是怕生出些无端的流言,说咱们娘娘故意折腾儿媳妇。”
宜妃懒得和这个一向憨厚的儿子再拐弯抹角,所幸直接开门见山问:“老五,你可知你福晋为何每日都要过来?”
这总得有什么缘由吧,老五福晋到底想干什么,莫非她是故意想害自己被满宫非议?
只是,她这些日子瞧着那丫头很是单纯,应该没什么坏心眼才是。
胤祺迟疑了片刻,他想他大概是知道的。
只是这话到嘴边,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难以难以启齿了。
难道要说自己的福晋贪恋他额娘的美色,才见天的巴巴往翊坤宫凑?
这也太荒谬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宜妃脸色黑了下来,“不会真是你福晋故意的吧!”
胤祺忙解释道:“怎么会,额娘您误会了。”
他顿了下,不想让误会继续加深,只能选择如实相告:“她……只是觉得您好看。”
“什么?”宜妃一头雾水。
这每个字单独拆开她都懂,怎么连在一起都不懂了呢。
胤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敬茶那日,儿子见她总是往您那瞧,有些疑惑,回去后便问了她,谁知她却磕磕巴巴地说……”
“她说什么?”宜妃问。
胤祺扶额回道:“她说,您是她见过长得最美的人,她忍不住。”
宜妃惊得长大了嘴,半晌没回过神来。
母子俩对视了一眼,久久无语。
“你别不是为了护着你媳妇,故意胡扯的吧。”宜妃狐疑道。
胤祺眼底闪过丝无奈,“额娘,您好好想想她和您相处时的样子,再看看儿子的话是不是胡扯吧。”
宜妃:“……”
晚上,宜妃坐在铜镜前,宫女在身后侍奉着帮她拆旗头。
望着镜中的自己,宜妃又不由想起胤祺白日里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都这个岁数,也是当奶奶的人了,再过几年绿头牌怕是都要撤下来了,还什么美不美的。
不过,她打小因着这张脸,也算见识了不少人嘴脸,未进宫前,每次她跟着额娘参加宴会,总是能从那些女眷的脸上看到不同的神色。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那恨不得毁掉而后快的。
那些高门贵妇总是拐弯抹角的讥讽,说她这张脸长得不端庄贤惠,不堪为正室,而进宫后更因太过得宠,这后宫中又不知有多少人骂她长了张狐媚子的脸。
而男子中则大都是觊觎窥探的众多,总归都是些让人不舒服的。
细细想来,这些年,那些让人不适的眼神见的太多了,却偏偏没遇到过这种纯粹欣赏的眼神,以至于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宫女拆好旗头,喜珠便拿着梳子上前帮宜妃梳头,也放松放松这紧绷了一天的头皮。
她边梳头边笑道:“奴婢是怎么也没想到,五福晋竟是因着这个缘由才每日来咱们翊坤宫,还真是小孩儿性子。”
宜妃轻‘哼’了一声:“老五这媳妇,真的是……不像话。”
喜珠自是知道宜妃不是真的生气,继续笑道:“可奴婢瞧着,五福晋是个真性情的,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她说娘娘好看,心里定也是这般认为的。”
宜妃对着铜镜轻扶了下鬓角,一脸傲娇道:“成吧,算她是个有眼光的。”
梳好头后,喜珠服侍宜妃换上里衣,准备就寝。
只是待上床前,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转身看向喜珠,说道:“去让人把那些暮色沉沉的衣服和首饰都收起来吧,换些鲜亮的来。”
这些日子为了好好端起那婆婆的款,竟挑些深色的衣服穿了,现下回头瞧瞧,这些衣服可真是够老气横秋的。
等明日老五福晋再过来,定要让她好好惊艳一番才成。
第13章 五福晋13
第二日,宜妃并未能如愿等到安清,因为一大早胤祺身边的得力太监马祥就来到了安清的院里。
“福晋,爷让奴才来告诉您,今日您的几位兄长要来看您,爷说您可去前院书房里等着。”马祥道。
安清似是没太多惊讶,但脸上的欣喜之色却也是骗不了人的,“替我多谢爷安排,我稍稍准备准备,待会就过去。”
说罢,她朝着旁边的紫苏递了个眼色。
紫苏立即会意,上前递了个荷包给马祥,说着各种客套的话,然后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了院子。
马祥这边一离开,安清立即转身朝着西暖阁的书房而去。
她哥哥们今日过来,定是要准备回科尔沁了,所以才赶在离开前来见自己一面,正好她有些东西要交给他们。
安清在书房内收拾了一番,最后带着个木匣子来到了前院。
前院的管事嬷嬷冯嬷嬷迎了过来,“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安清笑着扶起了冯嬷嬷,很是客气道:“冯嬷嬷快请起。”
这冯嬷嬷是胤祺的奶嬷嬷,这后院的人对她自是都要礼遇几分,包括安清这个福晋在内。
据安清所知,冯嬷嬷的丈夫儿子都很得胤祺看重,她自个更是一直帮胤祺管着前院的事务,可见其地位。
“福晋,这是爷让老奴准备的三朝回门的礼单,您请过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老奴这就去更换。”冯嬷嬷恭敬地把礼单递了过来。
安清怔了下,似是没料到还有这一茬。
科尔沁离京城太远,三朝回门自然也只能无奈取消,没想到胤祺连这都记得,竟还让人准备了回门礼。
虽然她人回不去了,礼还是可以让哥哥们带回去的。
安清心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越发觉得像胤祺这样的人,不管做是老板,还是做同事,都是十分合格的。
她笑着说着客套话:“嬷嬷办事,我自是放心的,有劳嬷嬷了。”
紫苏很有眼力见接过礼单,没让冯嬷嬷再举着。
这会安清的三个哥哥还在乾清宫面圣呢,结束后才能赶过来,她在冯嬷嬷的指引下,来到了胤祺的书房。
冯嬷嬷带着宫女上了茶水后,便退了出去,书房重地,紫苏一开始就没进来,只在门口候着。
屋内只剩下安清一人,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前院,更是第一次进胤祺这书房。
她粗粗打量了一圈房内的布置陈设,不禁有些意外,除了那个紫檀独板大条案外,其他家具竟然基本都是黄花梨材料的。
清朝有着宫廷紫檀与民间花梨的说法,紫檀木一直备受皇室爱戴,紫色象征着贵气,紫气东来,追求的就是贵重华丽和皇室气派,黄花梨则讲究的是个淳朴自然,温润含蓄。
胤祺身为皇子,黄花梨家具不是不能用,但像这种普遍都是的情况倒是很少见,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群内务府奴才欺主了呢。
当然,安清知道这自是不可能的,胤祺身为一个成年阿哥,再不济也不能让群奴才给欺负了。
再退一万步讲,先不说人家有个宠妃的生母,就单冲着太后的面子,即便是康熙也不会怠慢了他去,更别提内务府那群最会见风使舵的了。
由此可见,这定是胤祺自个要求的。
安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和他的性子倒是贴合,温和不张扬,她来到那个雕龙的黄花梨大书柜前,摸了摸手感。
不错,做工细致,也算独具匠心。
安清的视线不由地扫过书架上的书,有《诗经》、《尚书》、《易经》、《春秋》、《戴礼》宋儒性理诸书,然后旁及还有《通鉴纲要》、《史记》、《汉书》名家之文等等。
啧,康熙不愧是顶级鸡娃大师,做他的儿子可真累。
她就这么随意上下扫了一眼,目光直接停在了一排关于水利工程和建筑相关的书籍上,他竟然还看这些书。
不过,她转念一想,胤祺现如今在工部当差历练,这些想必也是工作需要吧。
她在书房也没等多久,约摸着就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便传来了动静。
房门很快被人从外推开,最先走进来的是胤祺,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正是她的三个哥哥。
安清忙迎了上来,福身先给胤祺行了个礼,随后直接冲向身后的三人,“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可算来看我了。”
“小妹。”三人齐声喊道。
胤祺看着四人站在门口大眼瞪着小眼,不禁笑了笑,随即招呼几人来到旁边的侧间说话。
等宫女上完茶点后,胤祺又同安清的三个哥哥简单聊了会,便借故有事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妹。
几人也彻底没了拘束,说话都随意了起来。
“小妹,你在宫里还待的惯吗,吃的可好,睡得可好?”
“小妹,五阿哥待你好不好?”
“小妹,这宫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你可千万别报喜不报忧……”
三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安清怔了下,随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阿爹在,看到你们这般婆婆妈妈,定要骂你们了。”
她阿爹可是正宗的蒙古汉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那种,平日里最是洒脱不羁,若是被他看到自个的儿子这般啰啰嗦嗦,肯定会气到当场破口大骂的。
伊德日‘哼’了一声,很是不服气道:“要是换阿爹在,他只会比我们兄弟三人更婆婆妈妈。”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日小妹出嫁那天,他阿爹可是一个人偷偷搁那抹眼泪呢。
安清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她的大哥阿布喇坦和二哥罗布藏喇什:“大哥,皇上今日召见你们所谓何事?”
当日送完亲后,他们之所以没着急离开京城,便是因着皇上要召见的缘故,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竟隔了小半个月。
只是,她看到二哥罗布藏喇什和三哥伊德日突然耸拉下来的脸色,心里不由一滞:“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阿布喇坦却故作神秘地笑道:“小妹,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安清见她大哥还有心情和她闹着玩,瞬间松了口气,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呀?”
阿布喇坦见安清着急,反而越发开心了起来,但也没再继续逗她。
“皇上派你二哥三哥同原内阁大学士黄茂等人一起,于明年开春奉命前往敖汉、奈曼、巴林部蒙古,去传授农耕技术。”
“真的?”安清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罗布藏喇什和伊德日,“这是好事呀,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害得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伊德日涨得满脸通红,扭扭捏捏道:“可是,这都是因为咱们部落垦荒耕种之事做的极好才得了皇上的青睐,但这是妹妹你的功劳,那些也是你一直在做的,我和二哥却……”
安清笑了笑,立马明白了两人这副做派的缘由。
他们这是觉得自个占了她的功劳啊。
之前在科尔沁他们一家人便一直都在琢磨,康熙突然赐婚给她和胤祺到底是意欲何为,若是为了在今年战场上重用她阿爹他们,但结果却是压根没将他们派往前线,简直是让人摸不住头脑。
但在出征准噶尔大捷后,她阿爹在宁夏面圣,终于从其言语中大概猜测出了缘由。
当时康熙当着一众蒙古王公贵族,着重表扬了他们科左后旗的农耕开垦之事。
安清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不管是赐婚,还是当众表扬他们科左后旗,都只是康熙给蒙古各部的一个态度,也好让他们注重牧民垦荒耕种之事。
这就和后世抓先进树典型是一个意思。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事到这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康熙竟还给她二哥三哥派了这差事,妥妥的意外收获啊。
这事要是办好了,对两人日后的前程自是百利而无一害,安清心中大喜。
这些年来,康熙是一直在笼络蒙古势力不假,但同样的,他也在平衡各个部落的势力,使其彼此牵制,谁都没办法做大,因此各部的荣耀也只能依附于清廷。
在大清入关后,他们科左后旗一直都比不得科左中旗得清廷看重,科左中旗一旗可以有多个亲王郡王爵位,他们科左后旗却只有一个札萨克多罗郡王的爵位。
她大哥是他们部落的世子,以后她阿爹的札萨克多罗郡王爵位自也是由她大哥来继承,但她二哥和三哥却是没办法继承任何官爵的。
就拿安清的二叔来说吧,也是在康熙二十九年时,他们部落于准噶尔战场上立下了些不大不小的战功,才给他请封了个镇国公,但他也因此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
去年的准噶尔战场还好,她阿爹和族人们还去到了前线,立下了些战功,但还不够封爵的,所以,她阿爹一开始的打算是想在今年年初的战场上再立下些战功,看能不能给她二哥或三哥再挣一个镇国公的爵位回来。
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康熙这次把他们部落安排在后方负责运送粮草,并没有机会上前线,自然就没办法立战功挣爵位了,为此,阿爹他们都很失落。
至于之后还会不会有机会,据安清所知,自康熙三十六年后,准噶尔战场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战事,下一次大的战事要等到康熙末年了,都二十多年后的事了,那会她二哥三哥还能不能上得了战场都还难说。
“阿爹当时也是没摸清皇上的用意,要是早知皇上如此在意这事,那时候就该给妹妹表功的。”罗布藏喇什皱着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