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东配殿,郭贵人的住处。
从宜妃那出来后,四公主便直接跟着郭贵人回了她的寝殿,说起来她们母女俩也有几日未见了。
在这宫中,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年岁稍稍大一些便要搬到兆祥所去住,阿哥再大些房里有了伺候的人,则还要再搬去阿哥所。
四公主拿着安清送她的钗子爱不释手,这样式可真是新鲜啊,难道是科尔沁那边的样式?
郭贵人一脸温柔地看着女儿:“莫雅里,喜欢你这个五嫂吗?”
四公主点头,“嗯,喜欢,五嫂说话有意思,还没有架子,和她相处很舒服。”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和宫里科尔沁来的那些娘娘不同。”
郭贵人微微颔首,“那有空多去你五嫂那里转转,她从蒙古这么远嫁过来,对这宫里不熟,也没什么相识的人。”
四公主也没多想,满口应了下来,“额娘,你和姨母放心吧,我会多去陪五嫂的。“
郭贵人轻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她这傻姑娘是完全没懂她的意思啊。
大清的公主基本都逃不过抚蒙的命运,四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去年皇上已经下旨,让她下嫁到喀尔喀蒙古和亲。
再过几个月,就到了四公主出嫁的日子,喀尔喀蒙古远离京城数千里,她的莫雅里虽贵为公主,但嫁过去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她又怎么可能不忧心。
郭贵人让四公主同老五福晋交好,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担心,若是莫雅里在喀尔喀真有什么事,等传到京城早都晚了,反而是科尔沁那边离喀尔喀蒙古近上许多,倒是还能照应上一些。
郭贵人一腔慈母之心,但转头瞧见四公主没心没肺的样子,又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以她的性子,若是真让她带着目的去接近老五福晋,她定会别扭,这样反倒会适得其反。
回到阿哥所,胤祺直接去了前院书房,安清领着紫苏回了后院。
院子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她,当务之急便是要先熟悉熟悉她这院子里的人。
身为福晋,安清是能带陪嫁侍女进宫伺候的,按照定制她带了四人,除了紫苏和翠柳外,还有两个分别是麦冬和春晓。
她们四人平日里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每个人的性格和擅长的东西不同,却都能独当一面。
紫苏性子稳重,做事周全,统管安清身边大小事务,同时也负责掌管着她的小金库。
翠柳性子活泼,社交能力很强,最擅长打听各种消息。
春晓则擅长厨艺,这些年可谓是被安清锻炼了一身本事。
没办法,蒙古饮食太单一了,偶尔吃还行,长年累月她实在是适应不了,只能各种‘脑洞大开’的点菜了。
好在春晓在厨艺一途上悟性很高,基本她能描述出来的她都能慢慢琢磨出做法。
至于麦冬,和她们三人不同,她们是从小跟在安清身边长大,麦冬是十几岁才来的。
除此之外,麦冬是汉人,据说是因为家里人得罪了他们当地的地头蛇,早些年跟着祖辈逃难到了关外,后来家里长辈重病没有银钱买药材,她便自卖为奴,被安清的阿娘买了来,送到了她的身边。
麦冬家里世代习医,她自小便跟在家中长辈身边,耳濡目染也算是小有所成。
按照安清的意思,她本是不想带麦冬过来的,想让她留在她阿娘身边照顾,但她阿娘怎么都不同意,说是深宫之中勾心斗角防不胜防,有个懂些医术的丫鬟在身边才能放心。
回到屋内,安清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先帮她把身上繁琐的福晋吉服脱了下来,换成了常服,身上顿时觉得轻快了许多。
“格格,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据说咱们院子里这些人都是主子爷亲自从内务府挑选的。”
从昨日过来翠柳就没闲着,现如今也算是把这院里的里里外外的情况摸了个遍。
安清闻言挑了下眉,胤祺选的?
也好,这些人既然经过了他那关,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能筛选掉旁人埋的钉子,用起来倒也能放心些。
至于怎么用,如何用,安清这些年在御下方面倒也算是有些心得。
总结起来就十二个字,知人善用,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安清让紫苏把人都叫到了前院的空地上,除了那些粗使杂役外,宫女有四个,太监则有六个。
这比例应是考虑到她会带陪嫁侍女过来的缘故。
这些人看到安清过来后,齐刷刷跪在了地上:“奴才/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安清坐在上首,看着台阶下的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回话吧。”
“谢福晋!”
众人谢恩后依次起身。
紫苏适时递给安清一个册子,写着这些宫人的基本情况,叫什么名字,进宫多久了,之前在何处当差等等。
这上面有归有,但安清还需把人名和人脸对上。
紫苏指了指下面的人,说道:“来,你们自个儿上前给福晋简单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瞬间明了,这可是在福晋面前露脸的机会,稍机灵点已经最先做出了反应。
“回禀福晋,奴才小喜子,三年进的宫,之前一直在熟火处当差。”
“回禀福晋,奴才来福,也是三年前进的宫,之前一直在造办处帮着打杂。”
“回禀福晋,奴婢喜鹊,前年内务府选秀进来的,之前一直在……”
几人一圈下来后,安清心里大致有了数。
这些人入宫年数不一,待的地方也五花八门,但人品秉性具体如何,之后还需考察一番。
接下来便是安清这个新上任领导训话环节了,她也不讲废话,上来就言简意赅地直入主题,大概意思就是,不管他们之前如何,但既然来到了她院里,那一切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只要你们安心踏实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去,但若是被我发现你们不老实,那被退回内务府都是轻的。”
众人忙纷纷跪地磕头,嘴上连连回着不敢。
恩威并施嘛,‘威’展现完了,那接下来‘恩’自然也要跟上。
安清让紫苏按照宫里赏人的成例,给每人赏了六两银子,图个吉利,然后才让众人都退下。
“紫苏,这个册子你收着,按照咱们之前庄子上的法子来,你把其他内容也慢慢都给补齐了。”
紫苏接过册子,应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们都留意些,院里到时候先提个管事太监上来。”安清又交代道。
这宫里不比外面,总归有紫苏她们几个顾不到的地方,有个管事太监在外面跑腿办事也能方便些。
院里的人见完了,那安清接下来便要瞧瞧这院子,这阿哥所的院子怕是还要住上些年头。
其实,按照惯例,成年皇子一旦封爵,即可“分府”出宫居住。
但偏偏康熙朝是个特例,即便是封爵后,他的那些儿子们依然在阿哥所窝了好长一段时间。
至于个中缘由也很简单,因为每个皇子‘分府’除了要‘赐府第’外,还要置办家具、陈设等等,需要一大笔银子,所以,在分府时还需再特赐一笔银款,在康熙朝定例是二十三万两银子。
但这些年因战事不断,耗费了不少银粮,这会不管是内务府还是国库都不充盈,再加上儿子又多,真要分府的话,确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康熙也是没法子,只能让他那些成年的儿子们还拖家带口地挤在这阿哥所里。
瞧瞧隔壁的大阿哥,那可谓是妻妾子女成群,还不是照样要窝在阿哥所的院子里待着嘛。
如果安清没记错的话,康熙的众阿哥们大概是在康熙四十年之后才开始陆续分府。
这么一看,就算胤祺能赶上最早那一波,那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上四五年的时间,她这院子可不得好好琢磨琢磨嘛。
身为福晋,她所居住的正院,自是这后院最大的院子。
安清兴致勃勃逛了一圈,正殿是平时用来待客的地方,东暖阁是她的休息的地方,除了卧室、浴房,边上还有一间很大的耳房。
上午她去宫里请安的功夫,翠柳、麦冬和春晓三个已经按照她的喜好把这边简单布置的差不多。
西暖阁那边,安清暂时准备当做书房用。
安清站在内院中,望着这红墙绿瓦、抄手游廊,心里不禁有些感慨,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能住进这紫禁城来。
翠柳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福晋,奴婢发现了个地方,您肯定会喜欢。”
安清“哦”了一声,来了兴致,“别卖关子了,什么地方?”
翠柳‘嘿嘿’笑了两声,愣是半句没透露。
只见她一路领着安清她们兜了一圈,最后还沿着抄手游廊转了一圈,最后竟从正殿那两间耳房旁的一个小门绕过去。
“格格,您看!”翠柳走在前面,突然侧过身,指着前方喊道。
待看清不远处的景象时,安清双眼蓦地一亮。
那里竟然有个小池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池塘边竟还有一小块空地!
不是这宫里常见的石板地,而是那种很新鲜的泥土地,目测得有一分多地呢。
可别小看这一分地啊,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宫内,这可是相当难得的。
这地就在正殿的后方,空间虽不大,但按理也应该是后罩房的位置,不知为何没有空置在这,并没有建房屋。
也许是没来及的,又或许是有其他的原因。
反正不管是什么缘故,这个地方安清很喜欢!
“好翠柳,真是知我者翠柳也啊。”安清冲着她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有没有打听到这地是做什么用的?”
这土瞧着好像刚翻新过,不像是要闲置的样子。
翠柳回:“打听清楚了,是小喜子翻的土,他说这里之前是块花圃,但已经闲置了许久,他就翻了翻土,想着过几日找您请示,看能不能移栽几棵石榴树和银杏树过来。”
安清轻点了点头。
这地在院子后面,是有点偏了,不特地绕过来,还真的很少有人会来,种上些树又不会显得太空,还比较好打理。
至于为什么选石榴和银杏树,古代人注重风水,石榴树寓意着多子多福,银杏树则象征着健康长寿。
“告诉他,这块地他不必管了,我另有安排。”安清道。
翠柳欢快地应了下来。
安清又扭头看向麦冬,问:“我那些西瓜种子放在哪里了?”
麦冬回:“回福晋,奴婢都给您好好收在箱子里了,要给您找出来吗?”
安清点了点头,“先找出来吧,放我屋里。”
那些西瓜种子可都是她的心头宝啊,作为西瓜脑袋,一想到这个夏天能真正的实现西瓜自由,她就忍不住开心。
至于为什么说是‘真正的实现西瓜自由’呢,这说来就有些话长了。
清朝是有西瓜的,西瓜早在唐代初年传入中国新疆地区,而传入中国内地大约是在五代、宋辽时期。
作为古人夏季的消暑水果,明清时期,随着栽培技术的发展,西瓜的种植已经遍及全国。
只是,现在的西瓜和后世改良品种过后的西瓜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最大的区别就在口感上。
和后世皮薄汁多甜度高的西瓜相比,清朝的西瓜就显得皮厚肉粗了,而且白筋还偏多,品质再次品一些的,不仅皮厚瓤空还略显苦涩呢。
安清第一次在这里吃到西瓜时,突然就有点明白慈禧为什么吃瓜只吃中间那一勺了,除了奢靡外,也是那一块真的比其他地方甜太多了。
作为一个西瓜脑袋,如果没有吃过后世的西瓜也就算了,可她吃过啊,又怎么能甘心呢,于是,安清便哼哧哼哧地投入到了西瓜培育事业中。
这些年,在经过不停的失败后,她去年终于成功折腾出了口感甜度都达标的西瓜品种!
虽然当时只收获了十几个西瓜,但安清把它们都留了种,就等着看今年的情况呢。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突然进了宫,安清又不放心交给旁人打理,只能暂且作罢。
她原本还想着进宫后看能不能找一些个深点的大花盆种着,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在这块空地上走了一圈后,安清心里也大概有了章程。
不过,这事暂时还急不得,她初来乍到,这些日子宫里定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这边,不好搞太大动静,还是先缓些日子再说吧。
看着自家格格这般开心,翠柳不禁有些心酸。
想她们在科尔沁的时候,他们家王爷和王妃可是给了格格好几个大庄子呢,她们家格格想种什么种什么,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家里的人都纵着宠着。
哪里想到这到了紫禁城,处处受着拘束不说,就连种点东西都没地方。
瞧瞧就这么点子田地,却让她们家格格高兴成这样,翠柳越想越替她们家格格委屈的慌。
安清可不知翠柳的想法,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皇宫里自然和科尔沁那边比不了,她又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本都已经做好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的打算了,比如在花盆里折腾折腾之类的,但现在却得了这么一块地,她很知足。
知足常乐嘛。
回到正院后,安清顺道在院子中逛了一圈,这一逛她又不禁又眼馋上了中间那两个待整的小花坛。
紫苏看出了安清的意图,连忙劝道:“福晋,这花坛正对着垂花门。”
安清自是明白紫苏的意思。
这花坛和刚刚那块空地不同,就在内院之中,位置太显眼了,人来人往的,若是由着她种些瓜瓜果果什么的,在旁人看来,总归是不体面。
没法子,安清是有点看不得空着的地,总想种点什么才行,说是职业病也不完全,没考农学院前,她就这样,后来上了农学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真的喜欢种田,用上辈子师兄师姐的话说,她对这土地爱的深沉啊。
不过,安清也分得清轻重,刚刚也就单纯地眼馋眼馋而已。
在这么个朝代,掌权者的一个念头,小人物的命运就会随之而一起改变,她的婚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来到这里这么久,安清最是懂得凡是都要慢慢来的道理,身为异世一抹孤魂,她一向很谨慎,凡事不能过分扎眼,否则很容易被当成异类。
当初为了在家里人面前展现出她种地上所谓的‘天赋’,安清可是煞费苦心筹谋了很久,从能蹒跚走路开始,她就开始对那些花花草草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为后来一门心思扎在庄子里做足了铺垫。
现如今更是如此,她身后有着一大家子亲人,也有了牵挂,在这个宫中,但凡行差将错半步,遭殃却不止她一人。
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安清不禁又想到上午在翊坤宫的事,当时她没反应过来,但事后一细想才明白了些。
惠德荣三妃出现在那里定不是巧合,虽不知为何,但定是有意图。
还有,宜妃那般面不改色算计人的本事,安清自叹不如。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段历史,才更清楚九子夺嫡的凶险。
而康熙三十六年,恰好正是一重要的转折点,也就是所谓的多事之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皆是如此。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自古皆是如此,在这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后宫,她是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忙活了一上午,也终于到了用早膳的时辰。
清代宫廷和京城的人家,奉行的是两餐制,即早餐和晚餐,但这两餐的用餐时间和现代的三餐时间则不同。
按照制度上规定,早膳在早上六点半,晚膳则在中午十二点半,但在事实上,一般早膳都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晚膳一般在晚上六点左右。
当然,除了‘餐’之外,这中间还有各种‘点’进行搭配,中午之前有早点,中午前后有午点,傍晚前后有晚点,夜里还有夜宵。
像安清和胤祺早上就是用了早点才进宫的,否则根本撑不到这会。
不过,这些要是全要了的话,一天得吃个六七顿,宫里的主子鲜少有要这么多的,午点晚点和两餐时辰靠的太近,一般都会择其一。
胤祺方才让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事不来她院里用膳,安清这会只要管好她自己就行。
阿哥所有统一的御茶膳坊,所有阿哥院的人都要依照各自份例从这里提膳,若是想要另外吃些什么,也可拿着银子去点菜。
安清虽在吃上有些讲究,但这第一日也不好太张扬,也就没点菜,只让人按着分例去传膳。
满洲菜肴以蒸煮炖烩为主,安清福晋的份例很是丰盛,有整盘羊肉猪肉,鸡鸭鱼也各一整只,还有各种时令蔬菜,各种饽饽乳茶等等,整整摆满了一大桌。
但这些明显都不太对她的胃口,总觉得有点食之无味,安清简单用了些,便把剩下的菜赏给了院里的人。
春晓看安清实在是没吃什么,便说道:“福晋,这些点心留着吧,等您歇响起来吃,奴婢在小茶房给您热一热。”
除了统一的御茶膳房外,各院里都设有一处小茶房,在那里煮些茶水,热些糕点之类的,安清院里的小茶房她方才也去瞧瞧,还不错的样子。
“好,你看着办吧。”
春晓应了下来,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主子,我想在小茶房外面的那个窗户边搭一个大地窑,就像咱们在科尔沁的一样,您看成吗?”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在规制内,不出格。”
安清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这个大地窑,也就是面包土窑,简易版的烤箱。
之前在科尔沁的时候,她折腾了好久才搞了一个出来,平时春晓用那个大地窑可是给她复刻了不少现代的美食。
用完午膳后,安清让翠柳去把小喜子叫进来,说是有事要问他。
小喜子跟在翠柳身后:“好姐姐,我是个没见识的,福晋找我什么事,您给我透个底呗。”
翠柳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却故意没给他透漏:“什么事你待会就知道了,机灵点,福晋交代的事办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喜子连忙道:“为福晋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可不敢讨好处。”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这种在福晋跟前露脸的机会,他自是不会错过的,刚刚过来时其他人那羡慕的眼神他可都是瞧见了的。
翠柳赞赏地瞥了他一眼,算这小子会说话。
进了屋后,小喜子利索地打了个千,“给福晋请安。”
安清抬了抬手,让其起身回话:“你可知,在这宫里哪里能找到些趁手的农具?”
小喜子愣了一下,在这宫里福晋要做什么?
但他却没多嘴,只回:“回禀福晋,您想要些什么样式儿的农具,奴才可以让采办处的人帮着宫外捎进来。”
安清若有所思,找采办处从宫外捎进来,这会总归是有些引人注目了,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铁铲和小锄头宫里能不能找到?”她问。
小喜子思索了片刻:“奴才有一个在奉宸苑花鸟房当差的熟识,铁铲和小锄头的话他们那应该有,待会奴才就去找找。”
安清轻点了点头,“你顺便从奉宸苑的花鸟房再拿些带土的花盆过来。”
说罢,她转身看向翠柳,“去拿些银子给他。”
在这宫中行事,银子开道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喜子拿着银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心里愈发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当差的决心。
他虽嘴上说那个奉宸苑花鸟房当差的是个熟识,其实只是为了在福晋面前表现一下,已经做好了私下拿银子求人办事的准备了。
在这宫里,这底下比上面更讲究人情世故,也更现实,用银子的地方自然也就更多。
没想到福晋才进宫却能想到他们下面当差的难处。
有这样的主子,他定要好好表现,他们这院目前还没有个管事的太监,以后努力争当这管事太监才好。
这折腾了一上午了,安清总算可以歇晌了。
紫苏帮她拆了旗头,服侍她换上里衣,待躺到软和的大床上,没过多久寝房内就传来了安清均匀呼吸声的。
她这一觉睡得舒坦,却不知满宫上下都在讨论她这位新上任的五福晋。
之前关于‘黑福晋’的流言传的这么沸沸扬扬,所以,安清今早一出现在宫里,这流言虽不攻自破了,但仍掀起了好一波热度。
除此之外呢,关于康熙赏了安清一柄玉如意之事,则是这宫里另一大谈资。
有的人当个闲话听听,但有的人却为此辗转反侧。
太子的毓庆宫后院,太子妃处。
“皇阿玛真赏了她玉如意?”太子妃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盯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问。
小太监回道:“千真万确,宫里上下都传遍了,皇上很是满意这个儿媳妇。”
皇上满意老五福晋?太子妃顿时有些慌了。
要问太子妃在这宫里最怕什么,不是怕在太子这失宠,而是失去在康熙心中儿媳第一人的位置。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和看笑话的人。
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喜她,反而更偏宠后院的侧福晋和格格们,想当初毓庆宫上下见她不得太子的宠,那些子小人可没给她使绊子。
但自从她在皇阿玛那里得了几次夸赞,给太子给毓庆宫长了几次脸,太子待她才好上了几分。
自那之后,太子妃便明白了,她只有做一个对太子有用的人,才能在这毓庆宫里站住脚。
可如何才算有用呢,她阿玛去世了,弟弟们在官场上还不得用,在朝堂上于太子而言怕是没什么助力,那目前能抓住的也只有拼命地在皇宫中立住贤惠的名声,以及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见自家主子样子,连忙摆手让回话的小太监下去。
“太子妃,您别担心,皇上这般看重五福晋,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在皇上心里,她越不过您去的。”
太子妃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没错,皇上一向礼重蒙古,之所以这么抬举她,定是因为她身后科尔沁的缘故。”
话虽这么说,但太子妃心里仍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接下来对策才好。
比起太子妃被一柄玉如意引发的不安,另一头,五阿哥后院的刘侧福晋处,则是因为‘黑福晋’这传言被打破而恼怒不已。
在安清这个福晋嫁来之前,这五阿哥后院第一人当属刘侧福晋莫属,她可是生了五阿哥的长子,也是这院子目前唯一的孩子。
就凭着这独一份的存在,她在这后院里也是要横着走的。
“真是便宜她了。”刘侧福晋绞着手中的帕子,恨恨地同身边的大宫女瑞娟抱怨。
之前关于那‘黑福晋’的传言,她可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没想到这会一看倒像是给对方造势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恨。
听她提起这事,瑞娟给刘侧福晋捶着肩的手一顿,神色有些迟疑。
之前的那事她就不太赞同刘侧福晋去做,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主子爷彻查后院时,好在没把她们给牵扯出来。
“主子,福晋她出身贵重,您之后还是避着些比较好。”瑞娟苦口婆心地劝道。
避着?刘侧福晋轻扯了下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在家里时,她娘虽是个妾,却能在府里管家,备受她爹偏爱,事事都压出身高贵的嫡母一头。
而她虽身为庶出之女,这么多年在家里却把那些嫡出姐妹压的死死的,可见在这后宅之中出身也没这么重要。
瑞娟在刘侧福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是清楚她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她身为奴婢的却不好说。
刘侧福晋进宫前也只是一个地方县令之女,怎么好和这紫禁城里相比,更别提皇家最是讲究出身尊卑的地方。
五福晋出身科尔沁,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不管是皇上,还是后宫的太后,定是都不会允许这院里的女人越过福晋去的。
再说了,这世上如她嫡母那般无用的又能有几人。
瑞娟默默叹了口气,她是侧福晋身边的人,只有她好了,自个才能好。
她本想着再劝劝,但里间的小阿哥突然醒了,没法子,也只能日后寻着机会再劝了。
安清这一觉睡的好,醒来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向来随性惯了,屋子里这会也没旁人,便没着急梳头更衣,继续窝在耳房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发愣。
耳房的窗外是一小片竹林,因为向阳,长势很是喜人。
一阵微风吹来,深绿色的竹叶沙沙作响。
她脑子里不由盘算起种西瓜的事,这会种虽稍晚了些,但总归还是来得及的。
方才她已经让麦冬把那些西瓜种子拿到太阳下晒了晒,待小喜子把花盆和工具找回来,便可以先着手育苗的事。
趁着安清歇晌的功夫,春晓已经热好了几样寻常的点心,见她起身了,便连着刚煮好的茶一并给端了进来。
她就着茶吃了几块绿豆糕和桂花糕,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也没什么胃口。
“福晋,刘侧福晋和两个格格过来给您请安了。”麦冬从外面匆匆进来,回禀道。
安清没有意外,“把她们请去正殿,紫苏,帮我梳洗更衣。”
说起来,胤祺这后院的情况确实也不算复杂,现有一个侧福晋,两个格格,都是之前选秀时进来的,本来还有一个格格,但刚进这后院没多久便染疾去了。
侧福晋刘佳氏,汉军旗出身,父亲在岭南做县令,现膝下有一子,也是胤祺的长子弘昇,刚满一周岁。
另外两个格格,一个是出身满洲大姓的瓜尔佳氏,但父亲官职不高,家里也没有得力的直属亲戚,另一个也是出身汉军旗,白佳氏,父亲也是个地方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