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by轻侯
轻侯  发于:2024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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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妈给他打电话光叮嘱他给妹妹买东西送钱了,怎么没跟他讲一下,妹妹已经是个在报纸上刊登文章的作家了呢?还是兽医!!!
之前他每次在电话里、信里问爹妈妹妹的情况,他们就回个几句‘挺好’‘适应得还行’‘比之前成长了’,妹妹的成就真就一点不说啊!
这合理吗???
搞半天,全世界都知道妹妹又写文章又当兽医,就他这个当哥的不知道啊。
速读两句文章,他又忍不住喜笑颜开,啧啧,写得还怪好嘞。
一想到当初那个穿着开裆裤跟在自己身后‘哥长’‘哥短’的小胖丫头,居然都会遣词造句了,就觉得有些想笑呢。
摸摸下巴,他越看越笑,除了‘骄傲’之感越涨越多之外,还觉得好玩。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还始终是个孩子呢。
现在都这么有文采,这么有思想了啊。
啧啧,哈哈……
“是不是写得很好?”小王见林雪松一读起来就停不下来,瞬间觉得与有荣焉。
果然他推荐的好文章,谁读谁喜欢啊!
“这位林同志很厉害的!几个月前开始第一次投稿给公社的广播站,还有一些市镇小报之类,现在才多长时间啊,几乎内蒙所有报纸都刊过她的文章了。
“产稿质量高,内容好,思想端正,太难得了。
“她现在刊载过的稿件数得有几十篇了吧……
“到现在林同志写的第一篇文章都还在传播呢,我前几天给我们主编打电话,主编还说河南那边的报纸也开始转载林同志的文章,慢慢说不定就要传播遍全国了。”
“……”林雪松抬眼跟小王对视一瞬,忍不住讶异赞叹:“这么厉害?”
“那当然。”小王笑着点头,“您是当兵的,毕竟行业不同,可能还不太能理解。站在我们报业人的角度,能把内容传播到这种程度,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林同志的故事还由《内蒙日报》联合内蒙古出版社,共同策划出版了连环画读物呢,《草原上的小红马》看没看过?”
“没有。”林雪松如实摇头,自己不过是跟部队下乡大半年,怎么感觉就跟世界脱节了呢?
“啧。”小王不认同地皱眉,那眼神仿佛在说:连这都没看过?真可怜。
转头就问小丁:“咱们在包头买的那2本呢?找出来给军人同志看看。”
过了一会儿,林雪松放下报纸,改看方正册子的连环画了。
“哈哈,挺好看的……哎呀,好厉害啊,这画的事儿是真的假的啊?……还能在草原上开刀?”
妹妹在草原上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吗?居然会被连环画当做原型,这也太神奇了吧!
林雪松这里一赞叹,坐在他后边与他背靠背的人忍不住跪在椅子上,伏着椅背凑头跟他一起看。
渐渐的,隔壁座位上的人也凑了过来。坐车无聊的人越来越多,慢慢整节车厢的人都围着要看报纸和连环画了——
直到查票的列车员大声喊着维持秩序,聚堆儿读报、读连环画的人才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座位,并期待着等列车员离开后,他们再继续读。
林雪松久久不能从妹妹带给他的新身份上回神,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下乡了大半年,而是十几年。
“这画的当然是真的了。”小王对于新朋友竟对林雪君同志一无所知感到十分地不认同,再次啧啧地道:
“林同志可是呼色赫公社新晋的最受欢迎的知识青年了,她不仅有一身的兽医技艺,还特别有责任心,特别关心牧民,关心草原,关心公社的生产。
“她热爱读书,从书本上摄取了大量的有用知识,并在劳动生产的过程中,不断通过实践巩固知识、验证知识,是个非常努力上进的青年。
“她在春天牧场上的接羔生产环节,为大量难产母牛接产,大大地提升了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队的新生牛犊存活量——这可是在内蒙古的牧民报纸上刊登表扬过的事迹,年底肯定要评优秀,得小奖章的。”
这个王同学口中描述的仙女是谁啊?
是林小梅吗?!
“好棒啊…”林雪松听得几乎入了神。
这是他所不熟悉的那个进入社会后的妹妹,他离家的时候,她还在读书呢。
说起来,他比小梅长了5岁,隔3岁一个代沟,他俩之间有俩代沟呢。
小时候他天天在外面野,跟小梅这个小丫头也玩不到一块儿。后来她开始读书,他去当兵…他们兄妹似乎从来没有坐在一起谈过心。
虽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亲兄妹,却有不同的朋友和不同的娱乐生活,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妹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竟不知道她常常去图书馆,看的不是小说散文,而是些兽医和草原相关的专业书籍。
他更没注意到,小梅早已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娃娃,而是个渐渐也能顶天立地的有能耐的大人了。
小王和小丁在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路程里,不断向林雪松介绍他所不知道的那个林雪君。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原本嫌慢的火车竟一下就将他们送到了站。
帮小王小丁分担了好几个大包袱,林雪松一边往车下走,一边感慨:
“你们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道,对她的了解真是不足啊。”
“何止不足啊,简直太少了!”小丁回头哈哈一笑。
“……”林雪松。
他对妹妹的了解,好像还不如这俩编辑呢。
“你们跟她很熟吗?”林雪松一脚踏上海拉尔站台,大步流星地走在小王小丁身边,好奇地问。
难道他们之前在首都的时候就认识妹妹了?
“啊……”小王露出尴尬表情。
“那倒也不太熟,我们其实跟林同志一面都没见过,全靠读她所有文章来了解她,哈哈。”小丁实在地回答。
“……”林雪松。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坐上了去呼色赫公社的卡车。
将小王小丁带来的大包小包往车上放时,小王忍不住招呼林雪松:“哎,军人同志轻一点,这里面还有墨水和笔啥的,怕摔怕碰。”
“好嘞。”林雪松于是轻拿轻放,待所有东西都放上卡车车斗,自己也翻身坐上去后,他忽然眉头一皱,灵机一动,转头尝试性地问:
“那个,这些东西…该不会全是给林同志带的吧?”
“那当然了!我们从首都一路采访,一路都背着这些东西,哎可太多太沉了,幸亏这一路都有车坐。”小王也翻身上车,坐到林雪松身边。
“还有一些是路上在其他地方买的,也有《内蒙早报》的编辑同志等其他喜欢林同志的故事、心疼他们这些知青在边疆生活艰苦的同志,托我们捎带的东西。”小丁也坐了上来。
卡车‘轰突突’地启动,驶上颠簸的泥土路,朝呼色赫公社驶去。
林雪松坐在卡车车斗里,短发被初秋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手摸着兜里揣着的钱和给小梅带的一兜子盐、糖、酱油膏等生活物资,再看看小王小丁给小梅带的如山般的物资,一生好强的林大哥脸上逐渐浮现为难表情——
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太少了啊!
林雪松揣着‘被比下去’的低落情绪坐了大半天的车,他们终于颠簸到了呼色赫公社。
小王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因为一般机动车要上草原都得开证明,不然怕破坏草场,所以小王三人将东西搬下车后都暂时存放在了停车场,然后找人询问场部办公室位置,准备拿着介绍信过去找人盖章,再雇一辆马车去第七生产队。
往场部走的时候,小王才想起来问林雪松:
“这位军人同志,还没问你下一站往哪儿去呢?亲人是就在场部啊?还是在下面的生产队呀?”
“下面的生产队。”林雪松一路上光顾着惊叹妹妹的成长,居然一直没想起来跟小王小丁澄清一下自己的身份,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声道:“去第七生产队。”
“诶?这么巧的嘛?”小王啪一下以拳击掌,惊喜地再次瞪大眼睛,那望着林雪松的热切眼神仿佛下一瞬便准备跟面前的有缘人拜把子了。
“嗯。”林雪松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解释下自己林家大哥的身份,偏一拐弯就到了场部办公室大院外,小王和小丁的注意力一下就给转移走了。
三人先后踏进大院,问过来往行人后,去找相关同志给介绍信盖章,并请盖章的同志帮忙拨一辆马车,寻个会赶车的把式。
小王和小丁的介绍信先递到女同志桌案上,咔咔两声盖好章,女同志又伸手去接林雪松的介绍信。
看到是部队里的信,女同志忍不住抬头往林雪松面上望了望。见果然是位高大威武、一脸正气的军哥哥,她亲切地笑了下,随即将印章在印泥上蘸蘸,高高抬起准备盖章时,忽地瞠大了眼睛。
到第七生产队探望妹妹的,名字叫林雪松?
林雪松,林雪君,只差一个字!
女同志忽地站起身,因为注意力都到了别的地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右手还高举着印章。
她就这样像要做什么宣言一般‘器宇轩昂’地站着,瞪圆了眼睛将林雪松的五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边上的小王小丁和过往的同事们都忍不住侧目,连林雪松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咋地啦?
就在林雪松承受不住对方过于火热的打量,准备开口询问怎么回事时,女同志忽地大声道:“你是林雪君同志的哥哥!”
她根本不是疑问句,而是掷地有声的判断句。
林雪松怔了下,随即嘴唇扯起笑容,开口便要应是。
女同志却根本等不得他的回答,只瞧见他这表情,她已知道自己说对了。
急性子的草原女儿哈一声笑,转头便朝着正从院子里穿过去的年轻人喊道:
“小刘!林雪君同志的哥哥来探望林同志了!”
林雪松忙转头去看,还没找见到底哪个是被喊住的‘小刘’呢,又听女同志朝另一个人大喊:
“张同志,林兽医的哥哥来探望她了,就在这儿呢!”
“哪个呀?”张同志立即赶过来。
“就这位!快来看呀!林兽医的哥哥诶~”女同志的声音愈发嘹亮。
当好几位同志呼啦啦围过来跟一脸惊奇的林雪松握手时,《首都早报》的小王和小丁终于反应了过来——
什么???
这位啥也不知道的军人同志,居然是林兽医的亲哥哥???
一路上他们都摆出一副跟林雪君同志超熟的样子,疯狂向人家亲哥哥…介绍林雪君……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林雪松:作为林兽医的哥哥,我好像对妹妹一无所知,嘤。(捂脸)
小王小丁:我们一直在林兽医的哥哥面前假装跟林兽医很熟……(捂脸)

【记住这个笑容,十几分钟后林雪松同志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林雪松笔挺地站在场部办公大院儿里, 路过的曾陪同陈社长去第七生产大队跟林雪君学习过知识的同志纷纷走过来与林大哥握手。
坐在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探头笑吟吟看热闹,与林雪君认识的便哈哈笑着绕出自己办公室过来跟林大哥打招呼。
即便完全没见过林雪君的,也对着林大哥探头探脑——林兽医文采好又有技术, 许多人都八卦地想看看她哥哥是不是也是个有能耐的文化人。
林雪松就这样被陌生人挨个握手、围观, 等大家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去第七生产大队,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里面忽然跑出来个青年。
小刘穿过人群,一手撑在盖章办事员的桌案上,一手忽扇跑过来冒的汗, 笑着对林雪松道:
“林雪松同志, 我们陈社长想见见你。你看你们这边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说着又朝被挤到一边的《首都早报》的小王小丁两位同志, 点头道:
“我现在就去帮你们安排马车, 这两位同志也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说罢转头对办事员同志道:
“帮《首都早报》的两位同志安排两杯茶水, 他们一路过来估计也没怎么吃饭,再整点吃的。”
小王小丁就这样借了林雪松的光也成了客人, 转身坐进办公员办公室里,被几位大姐大妈围着关心起来——
“……这么年轻啊?有没有对象呢?”
“《首都早报》的编辑可厉害了,咱们这边最爱看的报纸就是这个了。”
“家里二老都健康吧?”
“啥时候回首都啊?”
没一会儿工夫, 小王小丁的家庭背景、身高年龄等方方面面的信息就都被‘关心’出来了。
捧着杯子拘谨坐在办公桌边的两位编辑不约而同地想:
应该让这些大姐大妈们去当记者, 啥都能采访出来!
要不当警察也行,什么罪都能审出来!
林雪松被带到公社陈社长办公室门前, 心里一阵忐忑。
他就是过来省亲,为啥公社的社长要亲自见他?感觉妹妹做得挺好,应该不是闯啥祸了吧?
陈社长的门刚被敲响,里面就传来陈社长的声音:“进来。”
林雪松同小刘进门后小刘立即向陈社长介绍了林雪松的身份, 陈社长竟抬起头, 笑着从座椅上站起来, 绕桌而出,大步相迎。
林雪松忙迈步过去率先握住陈社长的手,接着顺从地被请到办公桌前就座。
当陈社长亲自给林雪松倒了杯茶,连问三个问题,林雪松总算明白对方为啥要亲自见自己了——
“林雪松同志这趟来是看望林兽医的吧?”
“怎么样?双亲对林兽医在呼色赫公社的支边工作还是支持的吧?”
“你的行程如何?林兽医毕竟是知青嘛,一年就15天的年假,现在也没办法跟你回去,你这边探望一下,就要自己回去了吧?那准备呆多少天?”
敢情陈社长怕他这趟来,会把呼色赫公社的林兽医接回北京啊。
林雪松忙讲明自己是代表家人来探望林雪君的,呆几天就回北京了,自己回,林兽医还继续在公社支边。
不抢人,纯探亲。
陈社长哈哈大笑,终于放心了。
他探头往窗外看看天,又瞧一眼时间,这才道:“太晚了,你们现在出发,到第七生产队都后半夜了。
“在草原上走夜路太危险了,不容易判断方向,还可能遇到狼。
“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一会儿一起去大食堂吃饭。
“还有两个《首都早报》的同志是吧?一起安排了。”
说罢,陈社长探头喊住院子里准备去安排马车的小刘,吧啦吧啦几句就把事情定下了。
林雪松不了解草原情况,从善如流地答谢后先告辞跟小刘一起去安排行李和住处。
等到了大食堂就座,林雪松很快便被草原人的热情给震慑住了。
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是好同志林雪君兽医的亲人,那必须招待透!
先来个草原三杯!
恰巧在场部兽医站的姜兽医第一个带头,唱着祝酒歌就过来了,笑着直道自己是林兽医的同事,在跟林兽医共事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他一直想回报林兽医,偏偏林兽医太能干了,一直也没什么事儿需要他这个老兽医帮忙。如今总算遇到林兽医的亲人上门,那他必须得好好招待——来!喝!
林雪松看着面前年龄都可以给妹妹当爹的妹妹同事,站起身礼貌举杯。
在跟姜兽医仰颈干杯时,林大哥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1个小时后,小王随时随处做的见闻记录上留下了这样的句子:【记住这个笑容,十几分钟后林雪松同志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姜兽医敬完酒,恰巧来场部购买秋储粮油的第六生产队社员海日古抢先一步跑到林雪松面前,大声嚷嚷着林同志跟他交情实铁,必须第二个来碰杯。
“那个连环画上讲的林兽医在草原上动手术救小红马,就是在我们第六生产队的春牧场上救的。当时我和我弟弟们都在边上给林兽医打下手,哇,那血呼啦的可吓人了。
“后来林同志还帮我们生产队的牛羊看病,寄生虫病爆发的时候,幸亏林同志来了,不然我们可咋整。”
海日古的汉话说的不太标准,里面还掺杂着东北方言,但他热情的腔调和表情比语言更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在林雪松与他碰杯后,他豪横地又敬两杯,仰颈豪饮面不改色,林雪松被他的热情打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3杯马奶酒已经下肚了。
接着陈社长又带着公社里的几大员亲自过来给林雪松敬酒,并笑着叙述了自己曾经带着团队登门询问林雪君同志如何安排牲畜打疫苗、疾病防治等等,又提起了林同志在几项工作中的优异表现。
字句中全是对林兽医工作的肯定、对林兽医这个人的器重。
作为哥哥的人哪受得了这话,一听一个热血沸腾,举着杯子一直点头一直笑。
陈社长一说‘干杯’,他就仰脖子咕咚咕咚往下咽酸辣醇香的马奶酒——都是珍贵的粮食酒啊,豪爽的主人们不吝成本地请他这个客人品尝,这就是把他当做最重视的贵客了。
太好了,公社头子号的领导这么认同妹妹,真想立即给爹妈打电话,让他们知道这令人高兴的情况。
“干杯!”
“干杯!”
“多谢,干杯!”
笑声、祝酒歌声、碰杯声中,林雪松面颊罩上红色的纱,双眼也蒙了雾气,渐渐的,他迷失在了关于妹妹的一句又一句夸赞声之中,迷失在了妹妹的好同事、好领导、好同志们之间。
等他开始站不稳,看东西重影时,海日古还嘿嘿笑着想再敬一轮酒呢。
陈社长好不容易将敬酒的人轰回大食堂一个个长条凳上,林雪松刚吃上两筷子肉,扒上小半碗饭,大食堂外忽然跑进来一个面颊红扑扑、神采奕奕的女青年。
“林同志的哥哥来场部了?在哪儿呢?”是跟林雪君睡一个炕、来场部拉东西的拖拉机手孟天霞。
待被让到林雪松同桌而坐,孟天霞喘匀了气,当即笑着喊酒杯。
今天留住场部,不开车——
从到了场部,她就和林同志、衣秀玉两位女同志同吃同睡、相依为命,林同志对她的帮助极多,她们仨关系最铁。如今林同志大哥居然来场部了,她必须替林同志照顾好哥哥——
“林大哥,一路奔波,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林雪松。
他摸了摸跟脸一样红起来的脖子,朝敬酒的声音望去,便见6个长得一样的女同志坐在对面,称是妹妹的室友,还齐声说要敬她的酒。
他颤巍巍举起酒杯,一边笑着应声,一边心里忍不住想:
哎呦,妹妹这住宿环境挺拥挤啊,跟6个姑娘睡一张炕上……
干……干杯……

到呼色赫公社的第一晚, 林雪松睡得——老、香、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盘腿坐在炕上,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咋离开的大食堂, 又是怎么到的炕上, 谁给他脱的衣服裤子……
低头看看整齐放在皮鞋上的袜子,还有放在炕尾叠得方正的衣裳,他眯着眼睛,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炕里小王小丁还睡得呼呼的呢, 这俩人酒量比他还差。
将他们摇醒, 三人一出门就有早饭吃, 饭后一出门, 一位蒙古族的小伙子笑呵呵地坐在马车上。
“接下来我送三位同志去第七生产队。”
出场部的时候, 孟天霞开着拖拉机与林雪松三人碰头。
一辆马车、一辆拖拉机一前一后驶进秋日渐黄的草原,顺着栋栋电线杆延伸而去的那个方向开, 一定能到第七生产队冬驻地。
秋风夜夜凉,草原上日夜温差越来越大,绿油油的草场几乎在眨眼间就黄了一大片。
秋黄像无限浸染的颜料, 不断扩张向整片视野。
林雪松坐在板车上, 放眼四望后,便再没能收回视线。
草原的辽阔瑰丽如此令人惊艳, 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知策马奔驰过一片草原,前方是草原,回首仍是草原的那种冲击性。
天地之间, 放眼无边。
呼啸而来的风是直的, 吹过马车和拖拉机这些小小石子般的障碍, 翻滚向另一边,仍旧直着吹。
辽阔不是一个词,而是一种震撼。
在大平原上,为了一个村子的田地供水,周围五六个村子的人一起来帮忙挖水渠。
在大草原上,为了几个小生产队能通电,要在无人的草原上多树不知多少个电线杆子才能用电线将距离遥远的驻地和驻地相连。
在集体利益大过天的环境里,整个国家不计私利,不管成本,团结一致地向前,只为让整整的国土上,无论多偏的村田都能用上水、不涝不旱,无论多远多小的边疆驻地都能用上电。
林雪松一个一个地数电线杆子,一直数到太阳升上中天又西斜,他们驶上用碎石铺就的坡路,穿过驻地门柱,抵达第七生产队。
过十几米,坐在拖拉机副驾上的包小丽站起身,双手拢在口边,朝着后面马车上的林雪松大喊:
“林大哥,你往那边看,那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最齐整的院子,看见那个站在院墙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了没?
“那里就是林同志的家!”
一头大母牛摇摇晃晃从前方拐过来,它身后跟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大狍鹿,后面还坠着另外一头大母牛和两只时不时停下来顶角的少年牛。
面对这些不会躲车的牲畜,拖拉机和马车都得停下来,等着它们的队伍慢悠悠地过。
接下来走过去的是两只羊妈妈和3只小羊羔,它们憨态可掬,肥壮喜人。
林雪松兴致勃勃地打量这些动物,发现它们竟全走向妹妹住的知青小院。
包小丽忙跳下拖拉机,在打头的大母牛前边赶到院门前拉开门,笑吟吟地看着大母牛巴雅尔晃晃悠悠地过小桥,进院子,扫视一圈儿长大许多的小鸡小鸭等小动物后,绕过一只耀武扬威的大鹅,晃向半敞着的牛棚。
“都是你们养的?”林雪松转头问坐在拖拉机上的孟天霞,从车板上跳下来,好奇地往知青小院张望。
“都是林同志养的,她不在家时,留在驻地的人帮她照看。”孟天霞笑着道:“院儿里还有鸡鸭鹅呢,我们嫌小猪太臭,给放养在屋后的山坡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忽然唏律律一阵嘶叫,一匹夕阳照耀下如红宝石般油亮的小骏马叉着腿便跑了过来。
在拖拉机和马车前乍然停住,傻乎乎地转头用大马眼扫视众人,最后盯住孟天霞,唏律律叫几声,哒哒哒跑到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张马嘴去咬孟天霞的袖子。
孟天霞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粒糖。
小红马将糖含在口里,仰天呲牙咧唇哼哼两声,才欢脱地追向队伍。
林雪松目光始终追随着还称不上膘肥体壮,却已现出些矫健样子的小红马,赞叹道:“这就是小梅动手术治好的那匹小红马!”
“是的,漂亮吧?现在全驻地人人都惦记着它呢,谁都想做那个驯服它、第一个骑上它的人。”孟天霞望着小红马圆溜溜亮通通的屁股和逐渐宽阔的平背,也生出些向往。
开拖拉机的人也会梦想骑上那么漂亮的小红马呀。
林雪松转步想去知青小院看看,前方路上忽然赶过来1位中年男人和妇女。
为首的瞧见孟天霞和林雪松便高举右臂,还没走到近前,已热情地高喊:“是不是林雪松同志到了?”
赵得胜早上便已经接到孟天霞在场部打的电话,知道她今天要同林雪君的哥哥一同回驻地,驻地里的人已经等了大半天喽。
“是得胜叔和我们妇女主任额仁花同志,他们和雪君关系都可铁了。”孟天霞介绍罢,跟林雪松暂做告别,先开着拖拉机去停车场了。
林雪松忙迎向赵得胜和额仁花,伸出去的右手还没握到得胜叔的手,整个人已被大力抱住了。
“像啊,大林同志和小林同志长得真像啊!”赵得胜热情地拥抱过客人,才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林雪松。
额仁花这才哈哈笑着走过来与林雪松握手,并爽朗道:“等你大半天了,来,给你们安排着住在陈木匠家,行李啥的都放那儿,走,过去歇会儿。”
说着便招呼林雪松和小王小丁往木匠房走。
“看见这地上铺的路没有,林兽医的灵感。
“看见那山上的小木屋没有,里面住的王老汉,他的狗都长肿瘤了,林兽医开刀给救回来了。
“后山往里走,林兽医带着几十号人进山采药,教会不少人认中药材。一起采药那些人,别管多大岁数,个个都管她叫老师。”
一路上赵得胜边走边给林雪松介绍,这片驻地上处处都留下了小梅的足迹,哪里都有她创造过的小故事。
小王和小丁也随着赵得胜的手指东张西望,听着对方的描述,想象着林雪君同志在这片驻地里生活的样子,不时掏出本子记上几笔。
“小梅去牧场给母牛配种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跟着走进放满木材的院子,林雪松关切地问。
“可能还得半个来月吧,前几天从牧场上回来的同志说,林兽医又去第八生产队了,那边的母牛配种也找林兽医帮忙。
“现在林兽医可紧俏了,想请她帮忙都得排队。”
赵得胜回头答罢便朝着院子里停下工作抬头观望的陈木匠和穆俊卿道:
“快看谁来了!
“这位就是林兽医的哥哥,林雪松同志。”
陈木匠笑着点点头,一向内向的大叔憨憨地以一手压着木头,另一手抬高了跟林雪松和小王小丁打招呼。
他旁边帮忙的穆俊卿啊一声站直身体,目光快速上下打量了下林雪松,双手在裤子上擦去汗湿便大步走来,抬臂礼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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