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都开业,只为图个吉利,没想到这些小乞丐一个个上门来讨利钱,还说什么唐大郎。
安春风将店里看了一圈,才对气咻咻的掌柜道:“掌柜,能帮我取一根面巾吗?刚才街上人多给弄脏了!”
掌柜见有顾客,赶紧过来:“这位大娘子需要什么色的面巾?我们小店里都有!”
安春风让他取来几根挑选,又漫不经心道:“新年第一天,掌柜怎么不开心,刚刚听到还在抱怨着谁?”
掌柜正被烦得心火中烧,听到安春风提刚才的事,赶紧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乞丐,没头没脑说唐大郎在开业坊。我可不认识什么唐大郎。”
两人正说话,又一个小孩又跑进来,张嘴就是“唐大郎在开业坊……”
掌柜眼睛都要喷火了,抓住小乞儿就想打,安春风抬手拦住,笑嘻嘻道:“大过年的,掌柜别跟这些小孩子动气,你将这两根面巾替我包上。”
掌柜还以为这生意做不成,听到要自己包起来,顿时眉开眼笑:“大娘子请稍候!”
旁边,秦牧取出几个铜钱丢给小乞丐,轻声道:“你说的那个唐大郎是在开业坊的哪一个地方?”
小乞丐捏着铜钱,狠狠搓一下鼻涕道:“开业坊有广安伯府,今天好些人在里面拜年,那个唐大郎也在!”
话一说完,小乞丐转身就跑,他怕那个掌柜又要打自己。
安春风买了面巾回到茶楼,小豆子几人正趴在窗台看她上楼。
一进茶室,几人就围过来。
“唐大郎在开业坊广安伯府拜年!”
开业坊、广安伯府……小林子跟黑豆都识路,只是现在街上人多拥挤,想要过去有些费力。
安春风对小林子道:“你带牧哥儿先回家去,告诉玉嬷嬷,我下午才回。”
自己要做的事,不能教坏小孩子。
秦牧有些不愿意走。
他想跟着娘去看看怎么收拾唐大郎,可又知道自己拗不过,娘虎起脸还是挺凶的,只好离开。
临近午时,唐家大郎跟几个早早来广安伯府拜年的官员走出府门。
他们在前院坐到现在,管家收下礼物,伯爷只过来见了一面。
现在正是饭点,几人合计一下,难得相聚,不如寻一处酒楼吃饭,也好商议刚刚听到的消息。
年前广安伯府被御史台弹劾,伯爷不得不收敛。
除了几个以亲戚为名的来访,其他人都不敢登门。
可在昨天皇宫的除夕宴上,丽贵人被皇上重新恢复为嫔。
消息是连夜透出,大年初一到广安伯府登门拜年的就知道了。
于是,年前还灰头土脸的广安伯府,一夜间就否极泰来,从下午开始就门庭若市。
人人传说,丽嫔重新得宠,是因为家宴上丽贵人所生的三皇子聪慧过人,被皇上喜欢。
深谙朝政的大臣都知道,一个不到两岁的稚儿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而且年纪尚幼,母妃又是起起落落,三皇子早早成为众矢之的,并非好事。
可底下的人并不知晓这些,尤其是回京述职的外地官员,只看见丽嫔重新获取圣心 ,那就是好事。
大年初一,一般街上的酒楼都已经关门歇业,只有最繁华热闹的街上,还有酒楼饭堂营业。
那些外地滞京,没有家人的也要过年,酒楼生意反而比平时还要兴旺。
唐大郎几人好不容易寻到一家酒楼有空的雅间。
刚刚坐下,就有小孩子进来送免费绢花,说是给各位客人恭贺新禧。
此时,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其他房间送免费的绢花,说是要替家里老夫人祈福。
这些绢花虽然都是街边最便宜的那种,可孩子说的是吉祥话,又不需要讨钱,那些人也就接了。
只要客人不投诉,酒楼伙计也不驱赶,任由小孩子在酒楼包房中行走。
因为之前就有人花钱打听唐大郎,小乞儿们传回消息并不离开,而是有经验的等在伯府外面。
从几个官员离了广安伯府,去了人最多的正午大街,再进酒楼都有人盯着。
所以,安春风再用一两银子让他们买来绢花,就得到唐大郎所在包间位置,连里面有几人都知道了。
此时京城最繁华的正午大街,兵马司的军士走在人流中,努力维持着街面治安。
为了这处繁华地段安全,四城兵马司都抽调人手过来,但汹涌的人群,让他们的行动很艰难。
哪怕平时威严冷酷的金大人,此时也不得不弃马步行,在人堆里挤得帽歪冠斜。
安春风带着两个豆已经到了正午大街的酒楼,也要订个包厢。
可此时店里客满,伙计只能让她在旁边喝茶等待。
包间里,唐家大郎唐景瑞跟那几个官员已经吃得酒酣耳热。
他们都是同科进士,以前只是点头之交,现在同时回京述职,又在伯府相聚,自是亲近。
众人在伯府已经说过各自的履历,现在谈的就是未来。
“景瑞兄,以你之材足以入大理寺,你怎么不答应?这可是小弟求之不得的差事。”有人话语带着羡慕。
唐景瑞微微一笑:“大理寺责任重大,愚兄怕不能胜任!”
其余人纷纷表示这是谦虚了。
大理寺评事一职虽然只是正七品,但主管刑狱,还是很有油水的。
唐景瑞看着这些同科心中鄙视,就这点能耐,鼠目寸光啊!
有着孙家引荐,他一回来就去拜访过伯爷。
伯爷说可以让自己在户部和刑部的六品以内选官,不能太过张扬。
说实话,唐景瑞不是很满意六品。
唐品山就只是六品,在京官中是一抓一大把,他想的当然是越高越好。
只不过他之前是七品,想毫无功绩的一步到五品不太现实。
伯府也是考虑其他官员的感受,更何况现在伯府还被御史台盯着,稍微一动就要被弹劾。
唐景瑞只好选了户部主事,正六品,好在是直属户部衙门的“堂主事”,不是分属各司的“普通主事”。
以后还可以升任户部员外郎,再到户部郎中……
唐景瑞此时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是二品大员。
他也知道,伯府这样大方答应帮他选官,也是为以后准备。
丽嫔娘娘生的可是三皇子,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
唐景瑞今日跟这些同科进士团聚,也是要替伯府拉拢人才。
众人说完唐景瑞,又谈起自己心仪的差事,无非都是各衙门的笔帖式,官阶基本上都是七八九品。
说起来官职高低跟外放县令差不多,可在京能接家人同住,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几人又说起广安伯府的丽嫔娘娘,还有那很得圣宠的三皇子,颇有些与有荣焉。
说得兴浓,无人留意到隔壁雅间上了新客人。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唐景瑞等人带着醉意刚刚踏出雅间。
从隔壁包间里也出来一个披着锦缎斗篷,带着面巾,身边没有丫鬟,而是俩小厮的锦衣丽人。
第145章 丢脸丢银
安春风虽然没有见过唐大郎,可她在隔壁雅间坐了这样久,又将几人谈话听得清楚,早已经听熟每个人的声音。
此时看见几人里有一个二十七八岁,中等个子,肤色黝黑,留着短须,面带倨傲,正对周围人侃侃而谈的男子,就知道是刘氏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她从雅间出来就脚下匆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只是要离开酒楼,就需从唐大郎等人的门口经过。
可唐大郎几人还边说边走,正好将路挡住。
“各位郎君,小妇需要借道,还望让路两步!”安春风斜身行了一礼,捏着嗓子道。
她虽然在对众人说话,可面对的却是唐大郎。
“哦!大娘子请走!”
站在道中央的唐大郎嘴上说走,脚下却只挪了寸许,在人堆里留下一尺宽的距离。
眼睛瞟向锦衣妇人,才正月初一,难得见妇人进酒楼,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放自己屋里人出来乱跑。
可安春风戴的面巾不是薄纱,除去露在外面的簪花珠翠和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让人看不清面目。
安春风瞟一眼唐大郎让给自己的路,几人留的距离太近,自己若是要通行,那就要跟人贴身……
听萍姨娘说,唐大郎出外任官三年,走时带着妻儿,回来多了两妾,都是在当地富绅所赠,还有两通房丫鬟。
果然,这人面上老实,肚里却是不少花花肠子,自己只是借道,也要干揩油。
安春风像是没发现穿过人群会尴尬,直接就一步跨入。
有些窄,但也可以走。
不知怎么的,就在安春风擦身而过时,唐大郎膝盖突然一软,他不由踉跄就向中间倒过去。
周围几人大惊失色,唐景瑞这一倒,就要跟路过的大娘子碰个满怀,他们赶紧去拉,可惜已经迟了。
唐景瑞歪着踉跄几步撞过来,好在才刚刚碰到人,那位大娘子往后退一步,堪堪让开。
可下一秒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唐大郎脸上:“下流无耻的登徒子!”
骂完头也不回急匆匆的走了,两个小厮紧跟着走过。
只是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厮走时,抬眼看向唐大郎,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莫名其妙挨一巴掌,唐大郎都被打懵了,等他回神,妇人已经走出酒楼。
跟唐大郎站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动,只摇头苦笑:“景瑞兄这是喝醉了!”
人家只是借道,唐景瑞不让路还靠过来挡路拥抱,这种轻浮举动,只有街边地痞才做。
自己要是帮忙说一句,恐怕也会被骂成登徒子。
现在唐景瑞挨打,他们都只能说一句喝醉了来化解尴尬。
唐大郎摸着自己的脸,心里满是苦闷,自己新年第一天就挨妇人一巴掌,这一年都不顺。
可是刚才自己的行为……突然膝盖来的一酸差点跌倒他也无法解释,只能讪讪道:“误会,刚才只是误会!”
人已经走了,有这一打岔,几人也没了谈兴,走到柜前准备让店家结银子走人。
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唐大郎大方道:“几位是第一次回京述职,现在还住在客栈,就让愚兄作东!”
那几个还想谦让,唐大郎已经走到柜前,对掌柜斥道:“为何不来雅间结账,害我们在雅间里等着许久?”
他这也是祸水东引,心中郁闷总要找个理由出气。
掌柜此时忙得额角冒汗,连连道歉:“客官见谅,年节上有伙计请假回家探亲,人手不够,只能让客人亲自来前柜!”
唐大郎摆摆手:“人少就再雇人。算了,你说多少银子?”
掌柜报上数,唐大郎伸向腰间荷包的手突然僵住:自己出门戴在腰间荷包不见了。
他赶紧低头四下一看,腰间空空。
此时掌柜,还有其他同科都望向自己,唐大郎赶紧道:“掌柜等一下,我的荷包应该落在雅间,等我去找找。”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赶紧往刚刚坐过的雅间去。
此时伙计已经在收拾里面的东西,唐大郎低头将桌椅下找过,依然什么都没有。
唐大郎心急上火,对着呆立旁边的伙计厉声道:“刚才可有看见一个荷包?”
伙计摇头:“小的才进来,没看见什么荷包!”
唐大郎急了:“肯定是你捡着荷包,快交出来,本官恕你无罪!”
伙计这一中午忙得脚打跌,听到要自己还什么荷包,顿时叫起屈来:“大人可不能这样冤枉人。”
几个同科都过来了,见伙计叫屈,忙帮忙寻找。
雅间就只有这丁点大,几人都不用弯腰就将里面看了通透,就连伙计身上也搜过。
的确没有!
伙计受委屈,一路去前柜将事说了,掌柜脸色不好:“客官,本酒楼能在正午大街开十年,来去多是官员贵人,可受不得这样无证之罪!”
他说得客气,自家能在正午大街开十年酒楼,背后是有人的,你想耍赖吃白食……门都没有。
唐大郎也不能无凭无据说人捡到荷包,只感觉憋屈之极,一张脸涨得紫红,低声道:“掌柜的,可否挂账?”
掌柜见他这样子,缓了语气,满眼狐疑道:“客官,不是本店无情,这可不行,京中规矩,初八之前都不能挂账!”
口中说着,心里还是暗骂不已,自己初一就遇上这种挂账吃白食的,也是晦气!
唐大郎当然知道这些规矩,他心中着急,在袖袋里摸来摸去,可里面是一张银票都没有。
就在这时,已经有人帮忙过饭钱。
唐大郎对取出银子的那人感激道:“今日让曲大人破费,改日再请回来。”
曲大人却皱眉道:“些许小事,不足记挂,唐大人还是想想,你的钱袋丢在哪里了!告辞!”
其他几人也纷纷拱手告辞,转身时都抿嘴摇头。
这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着众人离开,唐大郎心疼得直抽抽,自己的荷包啊!
因为是要走动访友,他荷包里除去几两碎银,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那还是母亲刘氏专门给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丢了荷包还丢了脸……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呆立片刻迅速奔到酒楼门口。
正午大街上依然人潮汹涌,不远处,刚刚离开的几个同科官员还若隐若现,而打了自己一巴掌的妇人早已经没有踪影!
唐大郎气得跺脚:“好厉害的身手,偷到本官身上来了!”
可是他的愤怒除了踏起一蓬灰,不起丝毫作用。
不远处,一列兵马司的官兵巡街过来,唐大郎迅速奔去,他要报案!
第146章 踩踏事件
今天报案的人实在太多,丢发簪首饰的,丢孩子媳妇的,踩掉鞋帮的,丢荷包就更多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唐大郎的事只能登记压后,哪怕他报出自己是官身也没用。
京城里,随便一砖头拍倒五人,其中三个官身。
这一天兵马司也抓了几十个小偷
只是等到几天后让唐大郎去认嫌犯,看到的都是满牢房的男人,没他说的什么衣着鲜亮的大娘子。
这当然已经是后话。
再说安春风带着两个豆出了酒楼,转眼就汇入人流。
三人一阵乱挤,眼看着就要出正午大街,斜刺里的街巷里突然敲锣打鼓过来一头红狮。
狮子追着前面引路彩球,不断扑咬翻滚,精彩连连。
一边动作激烈的跳跃,一边奔向正午大街。
在舞狮后面,是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黑压压,乌泱泱,嗷嗷叫着跟在舞狮后面跑。
安春风看得头皮发麻,人多不要紧,这种乱跑的才最危险。
很容易发生踩踏,尤其是这种几波人流的交汇的街口。
她赶紧让两个豆停住靠边,找宽敞的地方站一下,等人潮过去再走。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舞狮突然停下,猛的往后撩着狮头吓人,想挑起更高的欢呼。
果然欢笑爆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呼。
后面人潮不知道前面已经停下,还在推搡前进,舞狮旁边的人纷纷跌倒,有人压在狮身上,有人被踩在脚下。
惊呼声引得后面人群更疯狂的往前挤,顿时人压人,人叠人。
安春风和两个豆此时就在拥堵中央路段,好在她见势不对早早驻足站在街边店铺门口。
这里有一根商铺木柱,侧面又有黑豆死死抵住拥过来的人群,三人都暂时安全。
只是看见那些被压的人惨叫连连,却是施救不得。
终于,十几个负责巡防的军士赶过来,见这边发生踩踏,一人马上拿起铜哨狂吹,通知周围人这边出事散开。
其余军士则冲过来救人。
哎!这可是活生生的拔萝卜,拔了一层又一层!
小豆子和黑豆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吓得脸色发青,要是没有安娘子让自己三人提前躲在木柱后,肯定也要被踏在里面。
尤其是小豆子,爱跑又喜热闹,那就连毛辫子都不留。
安春风也有些后怕,她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踩踏事件,只是大数据时代让她开了眼界,多了警惕。
“小豆子!黑豆!安娘子!”
突然不远处有人在喊她们的名字。
此时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响成一片,这几声呼喊混在里面,根本听不到。
可是安春风听到了,而且还看见呼唤自己的那个人。
金湛站在堆叠得人最多的地方,一边指挥将人拉出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安春风诧异,金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只是人声嘈杂,自己又在对面堵着,隔着一丈多远,过不去也不方便大声回音。
眼看金湛要寻去别处,安春风抬手弹出一枚竹针。
此时现场乱糟糟的,可竹针才飞到金湛跟前,他已经反手一把抓住。
顺着竹针飞来方向,金湛看见了木柱后正招手的三人。
可是,前面有人堵着没有疏散开,安春风三人出不去,他也过不来。
就在安春风摆手让他走时,金湛突然起身,踏着那些人的肩膀飞奔过来……
呃!知道你功夫好,也不用这样夸张吧!
人还未到,金湛踏步抓住那些站立着,但被堵住无法移动的人,挥手连抛带扔。
几个人被抛出人堆,同时也空出一个位置来。
金湛落下,看一眼挤在一起的三人问道:“你们可有受伤?”
安春风道:“我们还好,有木柱遮挡,没有伤。金大人赶快去救其他人吧!我们这里没事!”
金湛看三人的确无伤,话不多说,立即转身又去撵人。
把周围停留不及时离开的,吓傻坐在地上犯晕的,堵塞交通的几棒打开拖走。
很快,安春风三人就从木柱后脱身,见金湛他们正是忙碌就没有过去打搅。
街道已经空旷,伤者在大声哭泣呼痛,旁边有人安慰包扎伤口。
而地上还摆放着四个不知生死,面色青紫的人无人管。
旁边只有军士守着,其他人都在指指点点。
“怎么不抢救?”安春风也走过来。
旁边的军士年纪不大,显然也有些惊吓,白着脸摇头:“这些都没气了!”
现在连伤者都没有郎中救治,死人只能丢一边。
安春风眉头紧锁,出这样大的事,金湛他们被查一个失职之罪是逃不脱了。
只能尽量减少伤亡!
想到这,她走到四个死人中的女性身边,摸了摸还是温热的脖颈,人还没有凉,立即快速解开她的腰带。
又对跟过来的黑豆道:“你把其他人的腰带领口都扯开!马上,要快!”
黑豆从来都不是话多要东问西问的,立即动手,旁边小豆子也来帮忙。
只是她这里才一动,守在旁边的军士就厉声呵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安春风无心耽搁时间,只简单回了两字:“救人!”
她说完,将手下已经松开腰带和领口的女性脖子抬直,捏开嘴,隔着面巾就俯身开始人工呼吸。
嗯,这也是医学培训班的必修课,在现代不说人人会,但一定是人人懂。
可是在这大梁朝是惊世骇俗的。
好在……安春风是女人,手下也是一个女人,还没有人往有伤风化上想。
旁边,黑豆已经解开另外几人的衣襟,立即就傻眼。
让他对着男人也这样渡气,他做不到啊!
但接下来安娘子的动作他就会了。
只见安娘子将手掌按在心窝处,按压,抬起,再按压……
黑豆也跟着做,对自己手下的人压下去!
这怪异举动顿时引得周围人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还处在惊恐当中,看见这举动立即大喊道:“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这样压她折磨她!真是天理难容啊!”
“你们要真的是郎中,那就去救活的,在这些人身上折腾就是浪费时间!”
“对,这就是在沽名钓誉!”
对这些话安春风充耳不闻。
长嘴的生物多得很,总不能听到蛤蟆叫就不干活。
见安春风等人没反应,旁边有人激动的冲过来,想将对“尸体”无礼的黑豆拖开。
小豆子大喊着拦住:“你们这些窝囊废,你们不会救还不许别人救,这些人是你的仇人啊,你这样想他死!”
自诩正义的人怒吼:“你们是在对尸体无礼!”
小豆子眼睛一瞪:“就是对尸体无礼,总比你啥都不做好!”
旁边军士不知怎么办才好,万一这位大娘子真的是在救人怎么办?
他将周围想冲过来打小豆子的群众拦住:“退回去,救不救人都跟你无关!”
就在此时,金湛也带人过来,见到安春风满脸是汗的又吹又按,不知道在干什么!
旁边,小豆子像一只护主小狗,正跟人咆哮:“你这个凶手,不许救人就是杀人!”
“需要帮忙吗?”金湛没有问安春风在干啥。
安春风指了指黑豆那边:“你们去按那几个人,轮换着做,别耽搁时间!”
金湛手一挥,几人就过去学着黑豆的动作按压心窝。
动作标不标准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辅助胸腔呼吸。
在现代,单纯的心肺复苏术抢救成功率都不高。
现在只希望刚才窒息时间不长,这里都是假死状态。
金湛没有阻止安春风的抢救,还调派人手帮忙。
很快,除送走伤者,很多人开始围观这些军士对尸体的“无礼”之举。
安春风这边也有女性过来帮忙,才让她松缓一下。
随着时间流逝,最先出现奇迹的是黑豆那边,一个年轻男孩开始呼吸。
人群刚才还是一片悲伤,此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死人被按活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也开始咳嗽。
再下去就没有奇迹了。
四个人,活了俩,死了俩!
从第一次的欢呼到现在,每个人都等着全部好转。
在知道死两人,在经历过悲伤、希望,再次绝望的死者亲属受不了,开始对安春风进行谩骂:“你为什么不将人全部救活?你一定是故意的!”
“快救啊!再继续按,按到她活过来!我娘子要是死了,就是你这庸医害的!”
哭喊震天,谩骂不绝于耳,兵马司的军士将人圈起来,不许靠近。
金湛让人处理尸体,自己则要带着疲累不堪的安春风离开:“安娘子,不要跟那些人计较。转眼之间跟天人永隔,他们受不了。”
“你能救活两人,已经是神技!”
听着金湛对自己安慰,安春风扯下汗水湿透的面巾,眼望天空,脸上神情淡淡:“死人是他们的,我又没有责任救谁,想骂就骂吧,我不在意!”
安春风是真的不在意,只要我没有道德,谁也别想用道德绑架我!
金湛一呆,安娘子话说得大气,可身上却是浓浓的疏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就如同去年七夕节醉汉在梨花巷闹事时,周围群情激愤,只有她漠然孤立在人群中,仿佛跟这处人间格格不入。
那是种孤傲而飘忽不定的感觉,让人想去抓住。
“安娘子,不管怎样,今日都要谢谢救了人命!”金湛诚恳道。
安春风收回目光,看向金湛,同样诚恳道:“金大人,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找我们?”
金湛毫不迟疑道:“是你的小厮小林子来这里告诉我,说你在正午大街,要是发生什么事,就第一时间找你!”
安春风哑然,自己为了唐大郎中午未回,小林子他们担心出事,就让金湛多加留意。
所以这里发生踩踏,金大人就立刻喊自己名字。
真是助人就是助己。
若没有金大人先想到来找自己,自己也是不会出手救人。
安春风抿唇微笑:“金大人,我救人不是为了正道大义,也没有人命关天的想法。
只是想着发生这样大的事,皇上定要追责下来。
若能减少伤亡,大人你的失职之责会轻些!”
就这样简单?
金湛眸光深幽,唇角微颤,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拱手行礼道:“感谢!”
等到安春风回到梨花巷,玉嬷嬷他们早已经等候多时。
正午大街那边踩死人的消息以惊人速度传过播着。
幸好有小豆子提前被派回来报信,家里人也不惊慌,早早开始准备两个救人英雄的回归。
两人在门口就被人用干艾草把身体上下抽打了一遍,再跨火盆,驱晦气。
等泡进有柚子叶的浴桶中,安春风这才长舒一口气。
累,浑身上下都累,心肺复苏按压那样久,她感觉两条胳膊都要酸掉了,现在被热水一泡,又酸又痛,又浑身舒坦。
救人反而要被人骂,安春风是有心理准备的,或者早有预见。
禀着在现代就养成的不惹麻烦上身习惯,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揽事的想法。
只是……
安春风将下巴搁在浴桶边缘,回想金湛焦急呼唤自己的声音。
在那种环境中,突然发现自己是被人关注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安春风抬手摸着自己胸口,这时候想起,心跳都有些加速!
别人有关心,自己也能付出关心,哪怕当众救人,以后会有麻烦找上门来,也比欠着人家的人情好。
发生踩踏事件,兵马司肯定是难脱其究。
但踩踏事件死亡人数能从四人降成两人,处罚也会打折扣。
洗好穿戴出门,安春风才发现院里浓烟滚滚。
秦牧,小豆子,荣雪三人正围着火堆烧着什么。
“哎!牧哥儿,你们在干嘛?”
“娘,玉姨说,你们穿过的衣服也要一并烧干净,免得沾上晦气!”秦牧边说边将只穿过一次的暗红斗篷丢进火中。
“啊!我的荷包腰带可有取下来?”
安春风急了,自己在酒楼里忙活那么久得的东西,可别被这几个孩子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