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说给月亮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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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这十二幅画皆是出自岭北玉清老先生之手,玉清老先生年事已高,画完这十二幅画就病倒了,至今昏迷不醒,大夫说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不可能再重画出这样的一幅画,就算把这件事禀报上去也于事无补。”
“其二……”胡安顿了顿,低下头道:“说来惭愧,如果被人知道这些画出了差错,上头撤了我的官职是小,恐怕还要降罪于我们,我那几个死去的下属,家中都有老有小,都是我的好兄弟,朝廷如果治我们一个失职之罪,我这些兄弟恐怕连抚恤银都不会有。”
“我为了我那些兄弟一家老小还想再搏一搏,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能寻求到补救之法,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会将这件事情禀明上去的。”
秦诗萝撇了下嘴,“你的上官怎么如此不近人情你们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些悍匪太过强悍,你们已经拼命保住了这些画,不过是稍有差池而已,就算不赏也不该罚呀。”
“姑娘有所不知,实在是这些画太过重要。”胡安沉声道:“再过两个月就是陛下的生辰,陛下生辰那日会带着群臣和各国使臣入内参观大明塔。”
“这些画必须在下个月之前送到陛下手里,给陛下验收,然后放入大明塔,如果这些画无法按时送过去,一旦引得陛下不悦,恐怕会连累许多人。”
苏灿瑶微微点头,有些事对于天潢贵胄来说只是打个喷嚏一样的小事,对于底下的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不敢有丝毫差池,不然就是层层怪罪。
胡安这次路遇贼匪,根本不会有人细究其缘由,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画,没有保护好自然就是失职。
他那些兄弟的一家老小确实都系在他的身上,要么有功会赏,要么有过会罚,一个结果决定了很多事,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赌一把。
裴元卿眼中闪过一缕黯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关于父皇的事了,如今听到竟然觉得有一丝陌生。
上京的那些人和事的的确确都已经距离他很遥远了,现在就算父皇亲眼见到他,也未必能认出他。
裴元卿抿了抿干涩的唇问:“大明塔具体是什么样子”
“这大明塔下个月才会修成,据说已经修了两年,里面雕梁画栋,塔内分为三层,最上面那一层悬挂着陛下和先皇的画像,以后历代皇帝的画像都会悬挂上去,而皇后的画像会挂在陛下画像的旁边,第三层就是悬挂这十二位功臣的画像,以后每个朝代功臣的画像都会放到第三层。”
苏灿瑶忍不住好奇:“那第二层呢你怎么没说第二层放什么人的画像”
“第二层据说陛下准备放公主和皇子们的画像,具体是由什么人来画我就不得而知了。”胡安道:“只有这十二幅功臣图是交由玉清老先生来画的,我也只负责押运这十二幅画。”
苏灿瑶微微颔首,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亲眼去见见这大明塔。
她对胡安道:“你把损毁的那幅画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能力有限,未必就帮得了你,还是要看情况。”
胡安点点头,走进去钻到雕花床底下,把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拖了出来,箱子打开后,里面是用布包着的十二幅画。
胡安拿出其中一幅,神色紧张的递给苏灿瑶。
苏景毓抬手主动接了过去,把画展开,确定没问题才交给苏灿瑶。
苏灿瑶凝眉细看,面色渐渐沉重起来,画上的人像是一位将军,旁边写着将军的名讳,苏灿瑶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位将军应该已经过世了,画上的将军手持长矛,虎虎生风,这幅画一打开就透着一股凛然杀意,能看得出作画者画功极强。
只可惜这样一幅好画上却滴了几滴鲜红的血,好好一幅画就这样毁了,那血的颜色太过引人注目,想忽视都不行,只要有人打开这幅画,第一眼就难免放在那几滴鲜红上,就好像白瓷有瑕。
其他人看到这幅画,也忍不住觉得可惜,他们虽然不懂画,却也能看出这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
胡安在凳子上坐下,捂着头道:“我试过想用水擦拭,可刚沾湿了一点,这血就晕染的更厉害了,吓得我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些血想要弄掉是不可能的……”苏灿瑶俯身细看画上的那几点猩红,“只能想办法遮住。”
胡安满含期望的抬起头,“姑娘有办法了”
苏灿瑶摇了摇头,“今晚夜深了,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出法子,这样吧,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有办法再过来找你。”
胡安站起来,又朝她拱了拱手,“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还需保密,希望几位不要说出去。”
几人点了点头。
秋月也在旁边福了福,“麻烦苏姑娘了。”
从望月坊里出来,月光清凌凌的落在地面上,四人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苏灿瑶拿着那颗夜明珠,在手里抛着玩。
传闻夜明珠在夜里能将百步之内的一切照得恍若白昼,苏灿瑶手里这颗夜明珠其实没有传闻的那么夸张,就是颗萤石珠子,握在手里刚刚好。
秦诗萝转过头问:“你真的打算帮他们”
苏灿瑶把夜明珠拿起来在月光下看了看,道:“就当为这颗珠子吧,秋月娘子是信守承诺之人,值得敬重,又是一片赤诚之心想要帮同乡,我如果能帮上忙就尽量帮一帮,不过还是要问过我爹爹,经过他同意才行,总不能为了帮萍水相逢的人却让自家人陷入危险当中,我有分寸的。”
裴元卿轻挑了下眉梢,“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苏灿瑶禁了禁鼻子,笑吟吟道:“稍微有点头绪,具体的还得再想想。”
几人回到家,沈昔月和苏明迁已经熄灯睡了,苏灿瑶只好把事情留到明天再说。
她先去苏景毓的房里,拿了苏景毓给她买的糖人,又去裴元卿房里,拿了裴元卿给她买的话本,开开心心的往自己屋里走,结果被裴元卿一根手指勾了回去。
裴元卿像小时候一样拎着她的衣领,“不许通宵看话本,不然我把你所有话本都没收,以后一本都不给你带。”
“……”苏灿瑶沉默两息,“哥哥,我还有三天就及笄了。”
裴元卿怔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所以呢”
苏灿瑶一把将衣领从他手里拽了回来,漂亮的杏眸瞪了他一眼,“我已经长大了!不许像小时候一样拎着我!”
裴元卿低头看向还是矮他一截的小丫头,弯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哦。”
苏灿瑶:“……”好气!
她才十五岁,还会长高的好么!
苏灿瑶用力踩了裴元卿一脚,飞快转身,耳边听着裴元卿疼的吸气声,愉悦的跑回了房间里。
她靠在门上,看着怀里抱着的话本,翘了翘唇角,蹬掉鞋袜,扑到柔软的床铺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她不要听裴元卿那家伙的,非要看个通宵不可!
可刚到三更天,裴元卿的话就像魔咒一样响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她怎么忽视,都会屡次三番的冒出来,让她根本静不下心看话本。
苏灿瑶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的放下话本,熄灯睡觉了。
夜明珠在夜色里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
苏灿瑶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像跟谁置气一样,哼哼唧唧的翻了一个身,连梦里都在踩裴元卿的脚。
一脚两脚三四脚……睡的特别香。
结果次日一觉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苏明迁早就去衙门了。
苏灿瑶揉了揉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在床上郁闷的蹬了蹬腿,然后掀被盖过头顶,又睡了个回笼觉。
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点也无妨!
巳时,苏灿瑶才拽着两位哥哥出了门。
她准备直接去衙门找爹爹,亲自跟爹爹说这件事,毕竟胡安看起来挺急的,早些解决这件事早安心。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看到街边有卖豌豆黄的,买一包,看到街边有卖手串的,买一条,看到街边有卖凉糕的,买一碗。
待穿过街市,苏灿瑶左一口豌豆黄,右一口凉糕,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戴在手腕上的手串不时发出叮叮响声。
左边,苏景毓面无表情的举着豌豆黄,右边,裴元卿面无表情的端着凉糕碗。
他们对此习以为常,依据多年以来的习惯,苏灿瑶只要伸伸手,他们就知道她想吃哪一样。
丹阳城这几年繁华了很多,街上人来人往,大家生活安逸。
三人一路来到县衙,熟门熟路的从侧门走进去,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们,沿路跟他们打着招呼,一路畅通无阻。
苏明迁正在前面升堂,听闻是有人鸣冤。
三人从后门溜了过去,掀开湛蓝的门帘,探进三个脑袋往前面看。
堂下站着一对夫妻,正吵得面红耳赤。
苏灿瑶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男的叫孙虎,女的叫王二花,这个孙虎跟隔壁的杀猪西施有染,王二花发现后要跟他和离,孙虎不肯,两人这才闹到了公堂上。
苏灿瑶探头看了看,苏景祖站在一排衙差当中,水里拿着水火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堂下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王二花骂到激动处,忍不住痛哭出声:“当初是你爹带着你亲自去我家提的亲,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爹的你对得起我吗”
孙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双手交叉站着,梗着脖子道:“反正不可能和离,大不了我以后跟杀猪西施断绝来往,你就不要拈酸吃醋,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跟我回去。”
“你不要脸!”王二花唾了一声,厉声大骂:“烂心肝的东西!我都将你们堵床上了,怎么可能还跟你过日子!”
苏灿瑶正想细听,就感觉耳朵上一热,裴元卿把她的耳朵捂住了。
“……”
苏灿瑶轻轻撇了撇嘴,这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掌心竟然是热乎的,仿佛带着点灼热的温度,让人耳根跟着发烫。
她听不见,不知道王二花又说了什么,反正孙虎明显气得火冒三丈,他不敢动手,就挺着胸脯拿身子去撞王二花。
然后,苏灿瑶就看到王二花掏出了一块……牌位
这是什么稀奇的场面哦。
苏灿瑶飞快拉下裴元卿的手,侧着耳朵去听。
王二花举着牌位,对着孙虎大吼:“你爹的牌位在这里,你再敢碰我一下试试!小心你爹晚上去找你!”
孙虎瞪圆了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把我爹的牌位放下!”
王二花得意的甩了甩头发。
孙虎忽然从怀里掏出三根香,放肆笑道:“早就猜到你会来这招,幸好我早有准备!”
苏灿瑶看的叹为观止,转头朝苏明迁望去,只见苏明迁穿着官服坐在堂上,根本就插不上话,只能坐在那心累的叹着气。
不愧是她爹,做了这么多年知县,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这么离谱的情况,竟然还能这么淡定!
孙虎掏出火折子,把三炷香点燃,正要朝着王二花的方向拜上三拜。
王二花唰地又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牌位,大喝一声:“你爷爷的牌位也在这里!”
孙虎身体猛地顿住。
王二花得意洋洋问:“你这三炷香究竟要给你哪个祖宗”
苏灿瑶震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孙虎瞬间偃旗息鼓,憋屈的握着手里的香,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能跑去插到了窗台上的花盆里。
苏明迁看他们双方终于不吵了,抬手似乎想拍响惊堂木,动作却僵了僵。
苏灿瑶抻着脖子看去,见他右手扑了个空,平时放惊堂木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苏明迁收回手,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口允了二人和离,孙虎还想反对,都被他驳了回去。
一刻钟后。
王二花拿着和离书,眉开眼笑的扭着腰走了。
孙虎抱着两个牌位,悻悻跟在后面,低眉垂肩的走出了衙门。
苏灿瑶没戏看了,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把裴元卿的手抓在手里,不由愣了一下,
她抬头望去,裴元卿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仿佛也没有发现她抓着他的手一样。
苏灿瑶松开手,踮脚看了看,见堂下没有前来状告的百姓了,才迈步走进去,想把对着苏明迁的那扇窗关上,这会儿有些起风了。
她才刚伸出手,外面就有两名男子吵吵闹闹的走了进去。
其中一人抬头望来,忽然对着她大喊:“先别关窗!”
苏灿瑶关窗的手顿住。
那男子又声如洪钟地说:“一会儿我还要对天发誓呢!”
苏灿瑶:“”
苏灿瑶老老实实的退回门帘后面,继续跟两个哥哥一起伸出脑袋往里看。
这两名男子原来是为了一只野鸡吵了起来,两人一个叫周三麻,一个叫于大壮,是家住隔壁的邻居。
起因是周三麻在山上抓了只野鸡回去,在他烧水准备拔鸡毛的时候,那只野鸡从笼子里挣脱,飞到了隔壁于大壮家,于大壮把野鸡抓了,不肯把野鸡还给周三麻,非说这鸡飞到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两人就此吵了起来,一路打到了公堂。
“大人,那只野鸡明明是我在山上千辛万苦抓的,凭什么成了他的了于大壮这就是做贼!是明抢!”
“飞到我家就是我的,我亲手抓住的,你凭什么证明它是你的野鸡身上写你名字了吗”
周三麻气的想朝他挥拳头,于大壮也不甘示弱,两人差点扭打在一起,被衙差上前分开了。
苏明迁看了看笼子里的野鸡,问:“你们谁有证据或证人吗”
周三麻大吼:“大人!我用我的项上人头担保!”
于大壮大吼::“大人!谁骗你谁是孙子!”
苏灿瑶:“……”还可以这样
他们忽然跑到窗前,争先抢后的对着外面的天开始指天立誓,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苏明迁按了按太阳穴。
他最后判定,这只野鸡煮了后他们一人分一半,野鸡虽然是周三麻抓的,但没有于大壮那只野鸡早就跑没了,所以两人平分。
于大壮问:“大人,鸡头只有一个,怎么分”
周三麻粗声粗气:“鸡屁股也只有一个。”
“……”苏明迁捏了捏眉心,指着周三麻,“你分鸡头。”
又指了指于大壮:“你分鸡屁股。”
“你们一个有头一个有尾,都算为这只野鸡出过力,赶紧回去把鸡煮了吧。”
苏灿瑶忽然明白爹爹脾气为什么那么好了。
跟这些人相比,她是一个多么淳朴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啊!
周三麻和于大壮拎着野鸡,回去给野鸡拔毛了,至于鸡毛用不用分,那就由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等他们走远,暂时没人过来告状,衙差们都退了出去。
苏明迁回头看向他们三个,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们怎么过来了”
苏灿瑶跑过去,把他拽起来,自己坐到书案后,“我们来看看您!”
她看着原本放惊堂木的位置,仰头问:“爹爹,惊堂木哪去了”
苏明迁脸色瞬间黑了黑,吐出两个字:“……丢了。”
三人:“”衙门里还能丢东西丢的还是惊堂木什么人会偷这东西啊!
苏明迁揉了下苏灿瑶的头,“说吧,你们为什么过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事,他们这几个小家伙才不会来看他!
苏灿瑶这才正色了几分,见四下无人,把秋月和胡安的事一并说了。
苏明迁听后额头跳了跳,咬牙切齿问:“所以你们昨天晚上是去了乐坊”
他想起昨日他们骑马愉快狂奔的情形,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眼前有些发晕。
“……”
差点忘了这茬。
苏灿瑶倒吸一口气,对上爹爹愤怒的眼神,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把她爹扶回椅子上,又殷勤的给她爹沏了杯热茶,双手递过去,甜甜道:“爹爹,我明察秋毫的爹!审案一定很辛苦吧快喝杯茶润润喉。”
苏明迁哼了声,接过茶杯。
苏灿瑶蹲下给他捶了捶腿,边捶边说:“我们就是去凑热闹,除了听了首琵琶曲外,再什么都没多听多看,而且昨天去了很多人,苏景祖和苏景智也在那,不会有事的。”
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的苏景祖和苏景智同时打了个喷嚏。
苏明迁未置可否的抿了一口茶,微微冷静下来,苏景毓和裴元卿一向稳重,有他们在的确不必担忧。
他想到此处,抬头看了眼苏景毓。
苏景毓一个眼神就明白了,飞快绕到椅子后面给他捏肩,又给他按了按脖颈,殷勤备至的问:“父亲,你觉得这个力道怎么样用不用再重点”
苏明迁甚是受用的牵起嘴角,又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裴元卿。
裴元卿看着忙前忙后的兄妹俩,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迟疑道:“……要不然我耍剑给您看”
苏明迁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被孩子们围在中间,怒火想不散都不行。
苏明迁想起他们说的正事,沉思片刻道:“你们要帮胡安可以,也算是为朝廷做事,但不能走露风声。”
苏灿瑶欢喜地应了一声。
苏明迁又道:“助人为乐是好事,至于能不能成,不必强求。”
“好!”苏灿瑶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开心道:“爹爹,你最好了!”
苏明迁看着女儿高高兴兴的样子,想不做个开明的父亲都不行。
谁拒绝得了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呢!
他想了想,叮嘱道:“下次不许再胡闹,绝不能随便出入歌舞乐坊那些地方,如果想去,一定要事先告诉我和你们娘。”
这时几个衙差押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老头面色惶惶,一进来就跪了下去。
苏灿瑶他们三个赶紧退到一旁,
一名衙差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一块惊堂木放到案牍上,恭敬道:“大人,惊堂木就是这个小老头拿走的,他上午来报官,看这惊堂木不错,适合……适合垫他家桌子,就给顺走了……这是我们从他家桌子底下抠出来的。”
“……”苏灿瑶终于知道惊堂木是怎么没的了。
她低头瞥了瞥,那惊堂木上多了一个明显的坑印。
她觉得很有可能是桌子腿压的……
好惨啊惊堂木。
苏灿瑶忽然觉得她爹爹好难。
你们当县官的可真不容易!
老头子跪在地上,淌着眼泪解释:“大人,我就是看那块木头方方正正的,正适合垫我家桌子,所以才顺手把它拿走了……我下次再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实在饶不了,您要把我关起来,那管吃喝吗对了,我家里大鹅还没喂,您能派个人去帮我喂吗”
苏明迁心累的摆了摆手。
让老头赶紧回去,省得天黑了他还得派官差送他!
从衙门出来,三人都有些感慨。
“爹爹不容易,以后对爹爹好点。”
苏景毓点头:“嗯,我以后不寅时就去敲门督促父亲起床了。”
裴元卿点头:“嗯,我以后不吃完早饭就去找他打拳了。”
苏灿瑶:“”她爹过得都是什么凄凄惨惨惨惨凄凄的日子啊
苦了你了爹。
我以后也不在你和娘的房间赖到亥时都不肯走了。
三人为苏明迁洒了一把泪,然后去了望月坊,径直上了楼。
胡安一看到苏灿瑶,就急忙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惊喜,“苏姑娘,你是想到办法了吗”
秋月连忙给大家倒了杯茶,莞尔道:“不急于那一时,大家坐下说。”
几人走进去坐下,苏灿瑶抿了口茶道:“我已经想过了,画上的血迹既然擦不去、遮不住,那么不如索性设法将它融入画中。”
“融入画中”胡安疑惑的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秋月素来喜欢赏画,自然也懂画,她略一沉吟便赞叹道:“这个主意好,说不定能成功!”
胡安听她这么说,顿时神色激动起来,恭声问:“不知道姑娘想如何将其融入画中”
“我还没想好,初步打算是添几朵红梅上去,但具体怎么做,我需要看过其他画后再做决定。”
苏灿瑶沉吟道:“这幅画既然要送到陛下面前,就得小心些,不能随便填几笔,那十二幅画的风格如果不够统一,就会显得这幅画很突兀,整体变得不够和谐,很容易露出马脚,所以必须跟着玉清老先生的风格走。”
胡安站起身道:“都听姑娘的,反正就赌这一把,如果不成我也认了,姑娘不必担忧,事后一切的责任都由我承担,你就尽管放手去画便是。”
苏灿瑶轻轻点头,“我对玉清老先生的风格不够了解,恐怕得仔细琢磨一番,不然不敢动笔,你先把其余画作拿来给我看看。”
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她其实也有些紧张,没有完全的把握。
胡安赶紧从老位置把那个箱子拖了出来,抬手就想把画拿出来。
裴元卿抬头看向苏灿瑶,开口道:“想要了解玉清老先生的画,恐怕不是看几眼就能摸索明白的,何况究竟该怎么画也需要时间仔细思索,你不可能经常出入这里。”
他和苏景毓过几日就要回书院了,不可能放心苏灿瑶一个人出入乐坊。
苏灿瑶愁眉苦脸,“那该怎么办”
这里毕竟是乐坊,爹娘也不会允许她经常过来。
苏景毓觉得裴元卿说的在理,对胡安道:“这些画对你而言重于泰山,如果让你把画交给我们,你肯定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们回苏府”
胡安看了看大家,迟疑问:“可以吗”
他的身份不能曝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怕牵连苏家。
苏灿瑶想着片刻道:“这个方法可行,两日后是我的及笄礼,这两天府里很忙,经常有礼盒箱子之类的东西搬进府,与其畏畏缩缩的引人怀疑,不如你直接带着箱子大大方方的从大门进府,就说是我哥哥的朋友,是前来观礼的,丹阳城里没有人认识你,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你去苏府后尽量少出门就行。”
几人想了想都觉得此事可行,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约定好胡安明日带着这些画上门。
他们没有在望月坊多待,说定后就离开了。
三人回了苏府,找到沈昔月,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昔月。
胡安得在苏府住几天,身上有伤,身份又隐秘,得小心一些。
沈昔月听闻他们连乐坊都敢偷偷去,毫不犹疑的罚他们抄书,不抄完明天不准出屋子。
苏灿瑶闷在屋子里,写几个字就忍不住抬头看看外面,这样天朗气清的日子不用来玩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几个丫鬟正在外面踢毽子,笑声不断的传进来,简直勾得人心痒痒。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蔫蔫的继续抄书,因为心不在焉,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裴元卿手指在桌案上轻叩了一下,“认真写。”
苏灿瑶抿了抿唇,小声咕哝:“写的再认真也不如你写的好看啊。”
都说书画是一家,可她在画画一道上虽然有些天分,在书法一事上却实在是天赋欠佳,主要是裴元卿的字写的太好看了,连外公都赞不绝口,逢人都要称赞一番。
裴元卿蘸了蘸墨道:“练得多才能写得好。”
苏灿瑶听明白了,怪她太懒!
她咬着笔,又叹了口气。
苏景毓抬起笔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还叹气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现在却要在这里抄书,是被谁害的”
苏灿瑶揉揉脑壳,理直气壮,“是你们非要跟我去望月坊的,我倒是很想自己去啊,你怎么能怪你聪明又勇敢的妹妹呢”
苏景毓气的还想敲她一下,苏灿瑶眼疾手快的跳起来,往裴元卿身后躲。
裴元卿唇角溢出一丝笑容,由着他们兄妹俩闹个不停,不动如风的继续低头写着字。
苏灿瑶朝苏景毓做了个鬼脸,成功把苏景毓气得扭头到另一边抄书。
苏灿瑶莞尔,转头看向裴元卿,目光微微凝滞了一下。
裴元卿坐在窗边,薄薄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柔柔的光晕里,睫毛半垂,鼻梁高挺,侧脸轮廓清晰,面庞矜贵又俊美,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每次这样嘴角隐隐含笑的样子都格外好看。
苏灿瑶怔了怔神,忽然觉得午后的阳光变得很温柔,仿佛连窗口吹进来的风都明媚了许多。
她不自觉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来滑去。
裴元卿神情认真而专注,写出的字跟他本人一样好看。
苏灿瑶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忽然有些发烫,她鼻翼间充斥着他身上冷香,明明熟悉又亲切,她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裴元卿笔尖顿了一下,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苏灿瑶支吾了声,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找不到理由,倏然站起身,语气带着丝慌乱道:“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庄子里送来几筐桃子,我去洗来给你们尝尝。”
她言罢,不等他们反应,就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金灿灿的,少女推开门跑进光里,身影俏丽又活泼,像春日枝头上一朵将绽未绽的桃花。
裴元卿恍然发现,当年那个黏人的小糖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第51章
翌日一早,胡安就按照约定,带着箱子进了苏府,以苏景毓朋友的身份住到了洛霞轩,他平时基本不出门,就躲在屋子里养伤,沈昔月让人按时给他送饭菜。
苏灿瑶把那十二幅画像挂到屋子里,她盘腿坐在中间的地板上,仰头望着围了一圈的画像,细心观察玉清老先生作画的特点。
她就这么在房间里闷了一天。
傍晚,夕阳余晖静静的洒落在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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