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谢谢您。”文嘉说道。
两人一起告别老教授,回到车上,文嘉仍是愁眉不展。
周晏丛递给她一瓶水:“先不要灰心,回去看看有没有可以调剂的院校。老教授这边也答应帮着问一问,我们还有机会。”
“好。”文嘉振作了一下,笑道。
第95章 录取
接下来,文嘉在公司利用一切空闲时间上网搜罗各大院校的调剂信息。回到家里之后,便是一遍遍复习着专业课,为可能的复试做准备。
努力的结果并不乐观。综合各方面的考虑,她是必定要留在燕城读书的。然而燕城的高校基本都是考研报名中的热门选择,很难空出几个调剂名额供人捡漏。所以选择来选择去,最后能考虑的院校已经与最初的设想大相迳庭,这让文嘉不免有些怀疑,觉得自己为了研究生学历,有必要曲线救国到这种地步么?
在这几天,周晏丛基本都会在忙完之后过来陪陪她。逢了周末,更是一天都耗在她这儿,陪着她复习或者外出散散步。他瞧出来文嘉这段时间压力有些大,所以一直督促着她吃药,以免情绪再有大的起伏,反倒更坏事。
这天下午,周晏丛开完了会,直接从老聂那里打包了餐食回来同文嘉一起吃。进屋的时候见她正站在窗前发呆,一如她这些天常有的那些时刻。
周晏丛走过去,想要让她放下心中的事,过来先吃饭。却见文嘉转过身,颇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我在思考一件事。”
文嘉语气有些沉地开口,周晏丛示意让她坐到沙发那里去,他们两人在那儿谈。
文嘉乖乖地走了过去,坐下之后,说:“我在想这个研究生,还有没有必要读。”
“哦?”周晏丛挑一下眉,静等她的下文。
“你看,当初报燕大,虽说是冲著名校的名头去的,但它的管理学科实力也很强,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现在为了能有个学上,已经七扭八拐到什么“化工”和“科技”之类的学校去了。虽然这些学校也不错,可管理学科很明显地在其中是弱势,我要是去了这些学校,也许只是浪费两年的时间。就,真的只是为了个学历了。”文嘉苦笑道。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周晏丛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问道。
“我现在,就想找个既有名又有学科实力的学校上啊……”文嘉小声道。
“那现在不是有些难办么?”
周晏丛笑。跟着文嘉择校的这几天,周晏丛也发现了,现在很难有个鱼与熊掌兼得的选择。除非动用某些手段,采取一些走后门之类的办法,而这又是为文嘉所不能接受的。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所以我现在纠结了,因为觉得有些本末倒置。”
其实也不算本末倒置,根本原因就是,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让她“既要又要”。
周晏丛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就选择退一步。如果选不到理想的学校的话,就明年再考,或者工作几年后去国外读一个学位。无论哪样,我都支持。”
这倒也是个办法。文嘉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谢谢你啊。”她看着周晏丛,有些感动道。
“不必。你这些天对我说的谢字,是不是也太多了些?”周晏丛竟有一点不满了。
文嘉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心中的郁结,也随之渐渐散去。
想通了之后,文嘉在调剂时的心态更从容了一些。相比很多考生来说,她已经是个有退路的人了,只是一味求胜的性格让她忘记了这一点。经过周晏丛的提醒,她才明白,在实在达不成目标的时候,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并不可耻。不是有句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在考研成绩下来一周多后,国家线和院校自划线也出来了。和预料的一样,文嘉落榜了,但成绩仍在国家线上,可以走调剂路线。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周晏丛那边也传来了一个消息。
这天,文嘉刚下班就接到了周晏丛的电话。
“文嘉,理工大学你觉得如何?”周晏丛上来便问。
“理工大?”文嘉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你是说理工大的管理学院?”
“对。”周晏丛说,“老教授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是理工大管院新聘两位从M国回来的博士学者,其中有一位是她曾经的学生,科研实力很强,是被理工大聘回当学科带头人的。因为一些原因,理工大今年还没招满人,老教授这个学生至今也还没人联系他,所以我想,你可以试一试。”
“……”文嘉一时没接话,因为她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理工大管院现在的学科能力是不强,因为成立时间太短。可老教授那边的意思是,学院本身将这两个人挖回来,就是要壮大学科实力的。这一点学校里也支持,因为他们希望理工大向综合类大学转型。我认为,这算一个不错的机会。”
“好。”文嘉立刻答应下来,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她仍有一些顾虑。
“我就怕这样有实力的老师,可能看不上我这样的学生……”她有些担忧道。
“那你就好好表现。”周晏丛说,“我认为这半年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文嘉被他鼓舞的也燃起斗志来。
“好。”她说。
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文嘉将理工大作为调剂的第一志愿报了上去。很快的,她便收到了理工大打来的邀请参加复试的电话。
在复试考场上,她见到了那位传说中老教授的学生,新进被挖回来的M国常青藤博士。他是她那一考场的主考官,但当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在复试结束的第三天下午,文嘉收到了拟录取的通知。而在转天的上午,她经引荐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导师,林寻安。
看到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学者,文嘉居然有些激动。因为从他周身的气质上,文嘉能感觉到他确实是搞学术的料,投入他门下,自己一定会收获颇多。
“林老师,以后还请您多指教。”文嘉真心实意地给他鞠了个躬,她已经得到林寻安的许诺,将要录取她为自己在国内的第一个学生了。
“客气了。”林寻安连忙将她扶起,他在国外多年,早已不习惯这种大礼,“三人行必我有师,应该说以后我们共同进步。”
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文嘉更欣喜了。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点疑惑的,犹疑了一阵,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林老师,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是不是……”文嘉欲言又止,很怕说出来的话惹林寻安不高兴,她想问他是不是受了老教授所托,但又觉得这样明晃晃地指出来,好像有不尊重他的嫌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寻安笑言,“但我之所以选你当学生,除了你复试的表现让我满意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
林寻安说着,将电脑屏幕转了过来。文嘉凑过去一看,很是一惊——他居然在玩儿他们的《闻侠》!
“这个游戏是我国内过去M国的朋友推荐给我的,我玩了两个月,觉得很是不错。后来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你就是制作这款游戏的公司的人,而且还主要担当管理工作,我觉得很有趣。未来计算机和互联网公司将是大势,我的主要研究方向也会转到这方面,难得有你这么个既有学科知识又有实践积累的学生在,我还能说不要吗?”
“……”
文嘉没想到,鸣羽还能为自己带来这样的奇遇。只能说,过往一切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它造就了如今的你!
“我明白了——”文嘉有些激动地说不好话,“但,但我还是要谢谢林老师你……”
林寻安不置可否,他扬了下眉,说:“真要谢我的话,就让我做《龙藏》的第一批玩家吧,这点儿小福利不算过分吧?”
“……”很好,《龙藏》的预约玩家除了詹姆斯之外,又多了一位!
调剂的事顺利解决,文嘉很是开心。
而未来的导师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也让文嘉对即将到来的研究生生活充满期待。为此她在周晏丛耳边念叨许久,听的他耳朵都快长茧子了,由一开始地替她高兴,变得渐渐有些吃味。
文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因为某人已经不说话了。
“怎么了?”文嘉仿佛意识到了一点,含着小心和讨好地问,顺便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两人现在正在燕城某间以祈福许愿闻名的寺院外喝茶,文嘉考前曾来这里许愿,现在则是来还愿。
周晏丛瞅了她一会儿,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算是平复了一下不悦。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文嘉。
“当着一个跟你关系特殊的男人面儿兴致勃勃地讨论另外一个男人,依我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文嘉微窘:“……他是我的导师!”而且……这人不还是你给我推荐的吗?
周晏丛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可这并不妨碍他吃醋。
“我能理解,但不是很想接受。”他说。
文嘉无语地想了想,说:“那我以后不在你面前提林老师了,好不好?”以及,“我就是很高兴,所以有点忘形……”
“我知道。”周晏丛点她,“以后提是可以提,但不能再用这种倾慕的口吻,至少对着我是这样——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文嘉笑笑,把从庙里求来的交通安全符给了他,让他回头挂到车上。
周晏丛看着她埋头开始分符,略作思忖,又说:“文嘉,我这个人,可能有些时候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嗯?”文嘉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譬如有的时候,我会想把你困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谁也不让你见,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周晏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着近乎发疯的话,“这是我内心深处对你最阴暗的设想,我知道自己永不会那样做,但不妨碍会这样想。”
“……”文嘉有点傻眼,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如何,凭他对她有这样强的占有欲。只是转念一想,她似乎偶尔也会在某个失控的瞬间,对他生出异常放肆的臆想,比如她想让他抱她,吻她,甚至……更过分。其实,这不就是欲望的实质表现吗?
“我……”文嘉轻舔一下唇开口道,却又仿佛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周晏丛静等了片刻,见她似是有些纠结的样子,便笑了笑,说:“别怕,我只是口头说说,不会真的付诸行动的。”
“……你就是真那样做也没事。”
文嘉小声咕哝了句,周晏丛一开始没听清,待反应过来之后,他看文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如果现在不是在外面,也许他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文嘉知道他听见了,她脸微红,看向他的目光却并不闪躲——
“所以你现在放心了吧。”她笑问,“只有对你,我才会说这样的话,也只允许你对我说这样‘过分’的话……”
“……”
周晏丛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用凉水洗脸清醒一下,他走之前,极为缠绵地用手摸了摸文嘉的脸。
夜晚,俩人把车停在离小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停车场里,缓慢地往回走。四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热意,但两人还是牵着手,一步也不放。
“今天,程教授向我问起你来了。”一阵令彼此心安的静谧之后,周晏丛忽然说道。
“程教授?”文嘉看他一眼,“是谁?”
“家母。”周晏丛说,“就是之前我向你提及的,在燕大任教的长辈。”
“……”文嘉又傻了,他确实向她提起过,但他可没说那是他的妈妈!
“……伯母怎么说呀?”冷静了一下,她问道。
“没说什么,只是我要请老太太帮忙,总要跟她讲清楚原委。而至于你和我的关系,我也觉得没必要隐瞒。”
“……哦。”
文嘉想了想,觉得虽然事情突然,但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然而周晏丛看她的反应如此迟缓,还以为她是心有顾虑。
“怕了?”他问道。
“没有。”文嘉停下脚步,想了想,说,“如果要一直走下去,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只是——”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和周晏丛还没有完全正式在一起,所以这一切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周晏丛哪里还不知她所想,他笑一笑,轻捏她的手,说:“只要你愿意,那就没有问题。至于其他那些你所担忧的,就如我从前向你承诺的那样,我不会对你做任何强迫和要求,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文嘉都懂得。她只是在想,像他们这样依旧坚持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相处方式还有没有意义,明明,明明已经……
当晚,在告别周晏丛之后,文嘉给辜宁打了个电话。她们彼此为对方的感情军师,是遇事不决时唯一能倾诉的人。
这一次,文嘉把自己身体得病的事告诉了辜宁,那边听完之后就炸了——
“怎么会这样,边亮可真该死!”
“……”文嘉轻咳两声,无奈笑道,“再骂他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想的更多的是我和周晏丛以后怎么办。”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辜宁冷静了下,问文嘉道。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问你的呀。”文嘉挠挠头。
辜宁想了想,说:“嘉嘉,我觉得你这个病,应该不影响你们确定关系吧?你现在发作的还频繁吗?”
“现在是好了一些。”文嘉说,“但我就怕之后除不了根,再耽误了周晏丛。”
“他嫌弃你了?”辜宁又问。
“没有。”文嘉很坚决地说,“绝对没有。”
“那不就得了。”辜宁笑,“你呀,就是太老实了,随手划下一个道道就能困住你。但其实感情这回事,说白了就是荷尔蒙作祟,它就容不得人太理智。所以你要是觉得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状态能接受,那就随便造呗。依周晏丛对你的纵容程度,难不成他还能不答应你?”
“宁宁!”文嘉红着脸嗔怪她一声,但转念一想,好像又确实是那么回事。
“别装啦。”辜宁才不惯她,“我看你俩都快忍不住了!”
“……”文嘉默默地挂断了电话。要不说她最爱辜宁呢,只有她能真正说到她的心坎上……
第97章 心燥
往后几天,两人仍是照常相处,文嘉并没有让自己受心里那些小顾虑的影响。而至于辜宁提出的那句让她“随便造”,她当然也没敢实施。
或许是她太老实吧,但毕竟她对周晏丛是认真的,所以越是在关键的节点上,她越慎重。
可不知是不是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文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中的躁动。偶尔和周晏丛牵手或者拥抱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仿佛也是一样。
临近四月底,又到了放五一长假的时候。文嘉考虑了一下,决定回趟家。
一来是自父亲调到秦城之后,她还未进过新家的门;二来是继母程素前阵子做了个手术,这些天正在家休养,她想回去看看她。
文嘉同周晏丛商量了一下,后者毫无异议,还帮她提前订好了车票。
“你先回去。”他说,“我这边还有些事,等忙完之后我开车去秦城看程阿姨,正好再带你一起回来。”
这是周晏丛关于五一七天的安排。
“会不会太麻烦?”文嘉问道。她之所以选择五一回家的一小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周晏丛在这期间有工作安排,也不大腾得出时间陪她。没想到到头来,还得累得他往秦城跑一趟。
“这有什么了。”他笑说,“公司那边不忙的话,你最好再请几天年假,回程的时候我带你在燕秦一线走走,就当是弥补五一假期了。”
文嘉听了很是欢喜,她自然是想跟他多待的,但嘴上却是说——
“不用那么麻烦。”
“听话。”周晏丛不容她拒绝,“要不我亲自给小罗打电话。”
“不要。”文嘉立即制止,“……我来说。”
文嘉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罗闻天提出了请假的事。
休带薪假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她入职未满一年尚未够这个资格。所以文嘉打算按普通事假处理,只请三天。
其实鸣羽现在的工作形势算不上轻松,只是周晏丛难得有时间,她确实也想陪陪他。文嘉都想好了,距离放假还有两天,她要加班加点把该做的工作都完成,好不影响长假结束复工后的工作。
罗闻天自然是都给她批了,别说这段时间文嘉天天加班人都瘦了,就是冲着她请假这个由头,他也得给这个面子——哪能猜不到呢,这请假肯定跟小周叔叔有关。
“小文,别怪我多嘴啊,委实是咱们大家都好奇——”在假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罗闻天推推眼镜,冲文嘉一眨眼道,“我是想说,咱们小周叔叔,什么时候能转正上位啊?”
文嘉听到这话,原本白净的面庞上悄然浮上一抹淡红来。
“上班时间,罗总怎么老讲八卦呢。”调侃他一句,文嘉对另一侧的江羽道,“江总,快管管你的合伙人。”
文嘉是在跟江羽开玩笑,而江羽听完之后,瞥了老罗一眼,没吱声。
可文嘉依旧盯着他,他只好说了句:“老罗属猫的,早晚要被这旺盛的好奇心害死。”
“嗯,话糙理不糙。”
文嘉笑笑,拿着请假条走人了。而罗闻天等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往椅子后一摊,很没正形地对江羽抱怨:“装什么正经呢羽子,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关于周晏丛的一切,他们都很感兴趣。
“嗯,不好奇。”江羽站起身,去房间一角接了杯水,猛灌了一杯。说起来这个饮水机也是文嘉替他们安排的,说是老板们才有的待遇。
“为什么?”罗闻天一挑眉,问道。
“因为我比你们都有眼,会看。”江羽说道。
也就老罗这样天生少根筋的才看不出来,就凭这些时日同文嘉和周晏丛的接触,这俩人之间哪里还需要“转正”一说?怕是早就在一起了。
江羽莫名觉得有些心燥,便又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在五一放假的当天,文嘉由周晏丛送到了车站,坐着软卧回到了秦城。
这一次是父亲来接站。自搬到秦城之后,文长峰便托人买了辆车,这样不管来去哪里,都方便了许多。
文嘉一路都在欣赏秦城的景致,及至到了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大院,又被里面静谧而整饬的氛围折服了,顿时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孩子气地向父亲文长峰表示,说喜欢这个新家。
文长峰这段时间也很得意,不仅自己工作顺利调动,妻子程素也得到了学院的特别照顾,入职了院里的子弟小学。再加上女儿那里也传来成功考上研究生的捷报,人生简直不能再圆满。
偏偏这个时候,妻子患病入院了。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到底开了一次刀,文长峰心疼不已,这段时间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照顾她,一丝委屈也不让她受。
文嘉回到这里看到躺在床上休息的程素,大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只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程素竟瘦了那么一大圈,几乎都快没人形了。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文嘉扑到她床边问道,“妈,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
程素听到这一声呼喊,心头一热,眼睛也跟着红了。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文嘉的手,说:“就是胃部息肉,割了就好了。病理检查也是好的,不用担心。”
文嘉回头看父亲一眼,有些责怪道:“我妈肯定难受好久了,爸你怎么都没留意到?”
“都怪我。”文长峰挠挠头,懊恼地说,“你妈老早就有胃病,我们谁也没当回事,就按以前的治法治。谁知道那药不管用了,你妈也不肯说,拖到一直搬完了家,就成这样了……”
“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大意了。”文嘉也有些自责起来,注视着程素的眼睛也越发湿润。
“好了,真要追究的话,源头还是在我,是我先把胃搞坏的。”程素笑说,“这些年你爸为了帮我养胃,变着法儿做了多少好吃的啊,不能说他没有尽心。是我,是我自己不争气……”
文嘉低头不语。
前一世在江城住院的时候,有一阵她的胃口也非常差,时不时会闹胃痛。当时为她看病的医生就说,胃是情绪器官,人的情绪好坏也会影响到胃的功能运转。
就程素来说,她嫁到他们家之后可以说是事事顺心,唯一会给她添堵带去不快的,或许就只有她了吧。可惜她若不是重活一回,还看不透这个道理。
“妈妈,你一定要好好养着,我和爸爸不能没有你。”文嘉趴在她的膝头,说道。
“哎。”程素温柔应一声,眼泪瞬时就落下来了,“我知道。”
她与丈夫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动容。
往后的几天假期,文嘉都留在家里照顾程素。
程素一开始还享受女儿小棉袄似的贴心,时间久了就有些心疼文嘉,怜惜她好不容易放假却不能休息。
文嘉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已经不是在偿还弥补程素了,是发自真心地想要陪伴她。然而程素也是发自真心地怕她受委屈,就一直撺掇她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自己。
“昨天你小叶姐姐过来,不是还邀请你一起去周边玩玩儿么,你怎么又拒绝人家?”
小叶姐姐,既叶琴,是文长峰老领导的女儿。而这位老领导,便是当初提出调他来秦城的人,现在也在学院里工作,担任重要职位。
叶琴在本地高校读博士,现在正闷在家里写毕业论文。两家关系亲近,她得知程素生病,也时来探望。
文嘉一见叶琴便很喜欢她,几日下来两人也亲近了不少。可关于叶琴出门玩耍的提议,她确实没有答应。
“我想在家陪您呀,我一年才回来几回嘛。”文嘉现在也学皮了,会对着程素撒娇,像对真正的母女那样。
“你想陪我,可是我却盼着你不在好松快松快呢。有你盯着,我是什么也别想干了。”程素假装嫌弃地点点她的额头,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意。
“我就是怕你累着自己!”
文嘉笑着说,心里却活泛了些许。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拘着程素了,让她不自在。
文嘉最终答应陪叶琴出去玩玩儿,实在是她的亲爹也上阵做说客,让她抵挡不住了。
叶琴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开心,当晚就过来,拉着文嘉开会,讨论去哪里玩儿比较好。
文嘉对此地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想了想,问叶琴想去哪里。
“我想去凤州瞧瞧,那里算是我的老家。不过我什么时候去都行啦,看你了。”叶琴笑说,却引起了文嘉的兴趣。
“凤州?”文嘉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周晏丛曾经待过的地方?
文嘉看了父亲一眼,想要跟他心有灵犀一下,然而文长峰却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文嘉失笑,对叶琴说:“就去凤州吧,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两人敲定之后,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出发了,开着文长峰的车去。
这又是让文嘉惊喜的一点,叶琴有驾照,是驾龄两年的老司机了。有自己的车在,这一趟出门可省事了不少。
两人一早便出了门,此时天空还在下着濛濛细雨。据叶琴说,自从某一年修地铁挖动了“龙脉”之后,每到四五月份,秦城便总是连绵不断地下雨。到了今年尤甚,整个省内都在下雨,偏西南的两个城市已经发出洪涝预警,特别危险的几个地方甚至都已经组织人员转移了。
“不过凤州还好,那边虽然挨着嘉陵江,但少有这种情况发生。最大的一次汛情还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
叶琴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文嘉闻言,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叶姐,你说你老家是凤州的,那请问你祖籍就是那里的么?”
文嘉的问话,稍稍转移了一下叶琴的注意力,她扬一下眉,说道:“当然不是啦,我祖籍苏省的,包括我妈也是。她在海城上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了燕城,然后又随着三线建设一起来到了凤州,在此扎下了根儿。我爸原来是在洛城,前些年调来了秦城,就是为了陪我妈。”
“那你一直陪你妈妈一起待着凤州吗?”文嘉又问。
“对呀。”叶琴自豪地扬扬眉,“我这也算是支援三线建设了吧,我一直在凤州的山沟沟里长到十来岁呢,是后来国家政策要求我们迁出凤州,我们才就近来到了秦城。说起来,我还挺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跟叶伯伯?洛城怎么也要比秦城好一些吧?”
“俩人都忙,都不怎么有空管我。”叶琴嫌弃道,“你说换你是跟爹还是跟妈?”
文嘉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几乎是同时,文嘉也想起了周晏丛,她想,他当初在凤州山区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呢?
近两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了凤州的一个小镇。
甫一入这个镇子,沿着新修好的路往下开,便能看见几幢已经人去楼空的旧时建筑。而在这些楼房的外立面上,那些原本用鲜红的漆粉刷的大字标语,已经在风雨和时间的侵蚀下褪去了原有的亮丽,变的斑驳而残缺。
“这里应该是原来的一个区,但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叶琴看向窗外,向文嘉介绍道。
文嘉近乎着迷地抵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致,时不时有相似的建筑闪过,皆是时代的印记。文嘉忍不住开始揣测,当时周晏丛生活在这里的时候,是住在其中的哪一栋楼呢?
思及此,文嘉拿出手机,给周晏丛发了条短信。
文:周先生,我来凤州啦!
收到文嘉短信的时候,周晏丛刚从车子上下来。他读完内容,微微挑了下眉。
正要回复,面前这栋住宅楼某一层的窗扇从里面被推开了,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正在向外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