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十分钟,她颓然起身,去休息室抱了一条毯子出来。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挺大,他这样躺着肯定要着凉的。
甘望舒将毯子给他披上,又捡起他塞在肩下的手机丢桌上,怕他硌到。
不小心摁到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
他换手机了,最新款的,但是屏保是一张她从未见过但画面也印象深刻的照片,大雪纷飞里她牵着侄子的手在商学院里转圈跳舞。
甘望舒眼睛好久没眨动,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愣愣地去看沙发上已经熟睡的男人。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年初三的那一日,他去美国看她,但是她一直以为他们的遇见只是在纽约,可这照片是同一天里的麻省。
难道,他先去了麻省,再一起回了纽约??
麻省过去那边开车要三四个小时……他下了飞机又坐三四个小时的车子去纽约?
甘望舒不知此刻自己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好一会儿放下他的手机在桌上,回去办公,一早上看了他几百次。
他倒是不认床,在这么陌生的一张沙发里也睡得很舒服,两个小时里就略微换了个姿势,没有醒。
中午前萧总倒是醒来了,一看身上的毯子,就往后一瞄,恰好就对上办公室主人怨念的眼。
“醒啦,舒服吗?我的沙发。”
“挺好,明天还来睡。”
“……”她唇角一抽。
萧津渡简单折叠了下毯子,慢条斯理地起身过去。
甘望舒头也不抬地翻企划书,嘴上跟他聊:“十一点了,你中午要出去吃还是我叫餐过来?”
“随你,我随意。”他到她一侧,捞起她的头发。
甘望舒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变出一根乌色发簪,她都忘记这事儿了,“你别插到我脑袋了,你会吗?”
“我看视频教程了。”
“你都没放声音,你看了?”
“看了,放声音不是打扰你了吗?”
甘望舒嘴角上扬。
“那你想吃什么?”她丢下企划书,拿起手机找览市的特色餐厅。
萧津渡目光都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跟摸着一匹绸缎似的,舒服至极:“都行,挑你想吃的。”
“我看你昨晚应该又没睡,早餐有吃吗?”
“睡四个小时,喝咖啡了。”
“哼。”她就知道,把火锅选项pass掉,这东西太刺激肠胃了,“为什么又只睡四个小时呢?你明明昨晚一早就那么困。”
“你这几天都能睡着?”
“我,我睡了呀。”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道。
“一次没失眠?”
“……”甘望舒心虚地道,“有一两次吧,知道你是隔壁业主后。”
萧津渡:“我问你有没有想我失眠,不是恨我失眠,望舒。”
“……”
“你对我感情挺一般啊。”
“……”
她要回头,萧津渡让她别动。
甘望舒怕被发簪插到脑袋,真的一刹那僵住了身子。
萧津渡将发簪向下转了半个圈勾起底层的一层头发,插过山茶花样式的造型,调整好,松开手。
甘望舒将信将疑地摸了把脑袋,发现没有散发,也不是特别紧,松弛有度。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照镜子看到底能不能见人,一瞧发现,挺好看的,甚至他给她挽的是那种比较有难度的造型,山茶花呢,她自己就随便扭了两圈插进去,别松开就行。
甘望舒扬着嘴角默默出去。
萧某人倒在了她的座椅上,拿她手机翻餐厅。
“你吃粤菜吗望舒?”他问。
“换个吧,粤菜有点辣,你这三天饿九顿的肠胃别乱吃了。”
“粤菜怎么会辣,那是湘菜吧。”
“哦,”甘望舒搞混了,“那行。不过你为什么不选京菜,附近有餐厅。”
“吃腻了。你要吃吗?”
“我都行。那吃粤菜吧,清淡。”
萧津渡挑了家不错也不算特别远的粤菜馆。
人在江南适合吃点海鲜,粤菜是做海鲜比较老到的一个菜系。
他用她手机顺便拨了个电话定位置,末了就起身要给她腾位。
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甘望舒真不知道这点时间他要干嘛,“你要不去找你荣总玩玩?”
“又赶我。”
“我没有,但你啥事也没有。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赶紧回北市,我是觉得你日理万机的这几天一直在这耗着,为我耗着,我有罪。”
“罪什么罪,谁家追人不要点成本,而且我还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资本集团的弊端。
她欲言又止一会儿,最后甩了句“你请便”后就不管人了。
两分钟后她起身到茶水台忙活了会儿,端了一杯茶放在萧津渡面前。
普洱茶。
萧津渡瞄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让甘望舒落荒而逃。
“望舒儿。”
“嗯。”她坐下拿文件,没有抬头。
“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她解释,“这是待客之道,你不要自我感动。”
“我又不是你客人。”
“那你是什么?来者是客,只要没被我扫地出门都是客。”
他轻笑,不再打扰她,兀自喝起了茶。
一会儿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抱着茶杯走了。
甘望舒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一记女声。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声音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萧津渡还没回来,而她也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了。
文律师,文越宁。
耳熟是因为两个月前甘氏的股权变更,就是由这位律师一手操办的。
但萧津渡这种人,虽然吊儿郎当的本性但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一边深情款款追她一边和别人搞暧昧或者直接脚踩多船。
而且他和那位文律师认识时间也好几年了,要好上应该早好上了。
但是什么工作电话能讲半小时啊,甘望舒心里实在琢磨不明白,不想让自己去在意又忍不住总是分神去看紧闭的大门。
一会儿工作短暂收工后,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假装休息散步出去找人了。
她觉得自己虚伪得很,表面很放心实际上还是心痒痒。
没在外面看到人,好在站了几秒,有一阵咳嗽声从安全通道传来了。
原来跑那儿抽烟了?但是他上次在酒店抽烟好像就咳嗽了……怎么又咳。
甘望舒忧心地走过去,推开门。
坐在台阶上看手机的男人回眸。
甘望舒扶着安全通道的白门,有些尴尬地说:“我以为,你去找荣晟了。”
“没。”
他把指尖的烟往烟盒摁灭,“不忙了?”
“嗯。”甘望舒走两步,慢悠悠踩下一级台阶,坐在他身边,隔着一个茶杯的位置。
萧津渡低头时又咳了两声,遂端起茶喝了起来。
“你是感冒还是怎么了?上次也听你咳。”
“没事儿,烟抽多了。”
她一下着急:“那你,嗯,可以少抽点吗……”
甘望舒格外不自在,感觉没两天而已,她又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喝酒,别熬夜,今儿又禁止了别的,她很尴尬,觉得自己事情好多。
萧津渡倒是听话,顺嘴就说不抽了,末了偏头看身侧,“接了个电话,有点事儿,望舒……”
“嗯?”
“我晚上要回北市一趟。”
甘望舒眨了眨眼,半晌,“哦”了一声。
萧津渡换个手拿杯子,左手摸上她的脑袋,似笑非笑道:“老赶我,这会儿真走了。”
她低下头藏住脸红:“走呗。”
“等我忙完过几天来找你啊,望舒,别担心。”
萧津渡拿起手机,摁开熄灭的屏幕发消息给特助订机票,没告诉她之前他就没安排。
他上微信之前是一个别的页面,显示着甘氏集团内部股权分配。
甘望舒不经意间看到,等他放下手机了,淡淡开口:“我回来,接手了甘氏,其实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萧津渡边喝茶边越过杯子上空看她。
“你现在,”他指了指脚边息屏手机,“是甘氏第一大股东,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个钱权社会,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但我在美国,对你来说更好。”
“不好说,在美国咱俩就没戏了。”他笑了声。
甘望舒:“也不一定,也许人生有多条岔路,只是我刚好走了这一条,不走就会走别的,就也能,跟你遇见。”
“怎么说呢,你在美国,没和甘家有太多的牵扯,对我来说是好办事许多。但是我一直在国内,难道我们一辈子异地?”
甘望舒呆怔住。
萧津渡:“这两年几个月去一次,是因为无关紧要,去不去都行,但现在……”他瞅她,温柔揶揄,“还行吗?”
甘望舒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说话。
萧津渡抬手揉她的脑袋,“别想这事儿了,望舒,你这样让我很担心谈一天恋爱就被分了。”
“……”
甘望舒心虚地道:“我才不做那个坏人呢,你自己考虑吧。”
“哟,你意思是,我要是识相,自己趁早滚。”
“……”
“你就不心疼我?”他调侃,“整天催我吃饭睡觉别喝酒,反手又不要我,那我这两年不白折腾了。”
甘望舒的心在那一刻抽紧了,想起他屏保上大雪纷飞的照片,就觉得心口紧涩得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他现在乱如麻的生活大多是因为她,这平白的工作日搁这无所事事地玩儿也是因为她,咳嗽抽烟大抵也是为了她,要真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她一想就觉得心疼麻了。
尽管以前不想再和他碰面,她也希望他过得全世界最好,弥补一点她的亏欠,但实际上他这两年过得全世界最差。
萧津渡适时的一阵低咳让甘望舒彻底放弃了所有想法。
“那你谈了恋爱就真能过好吗?你回北市去看看医生吧。”
“我看什么?我不抽烟就好了。”
“不信你,没自制力的人。回了北市又放纵了,三天睡一觉,吃半顿。”
“……”他笑说,“我要成仙啊我。”
“你差不多了。”
“我哪儿没自制力了你说,没有我这会儿爱上好几个,孩子都生了,你以前就老觉得我家里应该有个孩子才正常。”
“……”
她嘀咕,“你和那个,文律师,接那么久工作电话……”
萧津渡眉头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接一分钟而已,后面搁这抽烟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萧津渡觉得自己从火坑跳进了水坑,淹死了。
他捏她下巴,戏谑:“搁这儿给我挖坑呢,小祖宗。”
她傲娇地扭开头。
萧津渡:“我和人家可真没啥,人和萧南煊在一块儿,因为异地分分合合好几年呢,以前还跟我请教过异地难不难,乐死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回头我搁我堂弟面前说不清。”
“……”
“我最多就在你面前不正经一下,搁外面还是行得正坐得直的。”
“……”她回头,“人请教你?为什么?你有女朋友吗就请教?”
“她一直觉得咱俩谈着呢,分手也只是闹别扭而已。”
“……”
“那年,初六吧,就超市过后几天,她在纽约和你吃饭时还跟我发消息来着,说我前女友原来是甘氏女总呢。”
“……”甘望舒不懂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那你怎么说?”
“我没否认过。”
“……”
甘望舒深吸口气,悠悠道,“分开的时候雨夜里夹枪带棒喊甘总,让我以为这辈子都是仇人了,背地里说女朋友,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啊?”
“我这叫厚脸皮吗?我这儿没骨气,你可怜可怜我吧还骂我。”
“……”
下班点了, 他们去粤菜馆吃饭。
萧津渡点的全是甘望舒爱吃的,但是一整顿饭都是她在求他吃,觉得他马上要饿死了。
两人玩玩闹闹, 一顿饭把午休两个小时都耗完了。
之前即使在加班的时候甘望舒都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下午萧津渡在甘氏和荣晟那儿各自待了半天,傍晚就去了机场。
甘望舒自己下了班回家。
第二天是周五了,没萧津渡的日子有点无聊,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他至少在公司陪她几天的准备。
他晚上睡不着,白天来她公司睡觉, 一边陪她一边休息, 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安排, 她喜欢看他无忧无虑的样子。
晚上下班,甘望舒直接去了机场,飞北市。
其实不是心血来潮,从昨天中午两人聊到异地的话题后, 她就打算今天下班后去找他。
不知道萧津渡在哪儿住,甘望舒落地那会儿已经有点晚了,就没去北郊找小妈, 她在出租车上就给他发消息。
周五晚上萧津渡绝对不会那么老实在十二点之前就寝, 所以她才找他。
萧津渡果不其然在收到消息后一眨眼就给她回了电话, 聊了聊, 说他明儿去览市,周末去陪她。
他在电话里低咳了两声, 甘望舒打听他在哪儿。
“一个夜场喝酒。”怕她责怪, 他解释, “我没怎么喝的望舒, 而且我今天吃了三餐。”
“……”甘望舒举着手机调侃,“那你现在左手是不是夹着烟?”
“……”
萧津渡有几秒没说话。
甘望舒低语:“你要死了, 萧总。”
“……”
他笑了笑,连忙把烟摁在包厢门口的灭烟台上,“我错了,你能容我辩解两句吗?”说着又算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我懒得管你了。”她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很着急。
“你在哪个地方啊?我给你……嗯,送个东西,你一会儿顺便拿回家。”
“送东西?什么东西?”他没想到这会儿审判他呢她还能对他这么好。
甘望舒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在哪?不敢告诉我?是不是身边有女孩儿。”
激将法一下,对萧总最有用,他立刻就自报家门,门号,就差把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说了。
甘望舒无声轻笑,拿下手机偷偷和出租车司机念了那俱乐部的名字。
末了她也不好意思总是和他聊不着边际的,觉得有点刻意,就找了个和工作相关的和他维持着不断的联系。
“索性你最近在北市,我跟你说个事儿。钟承敏有个项目又预计把萧安也算在里面,你们自己去合作吧,我不掺和,那项目还不错的。”
萧津渡隐约知道她在说哪个:“你不要?”
“不要。”
“为什么?”
“记仇,暂时不想和他合作。那家伙我越看越烦,我一回来就眼巴巴找我,走的时候估计没少看笑话。”
萧津渡记起了钟承敏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甘氏女总各方面能力不足的事儿,他之前也是因为这事才不把房子卖给名嘉国际高管的。
他一边给特助发消息说名嘉国际近期的项目压下,萧安不做,一边嘴上回复她:“那你不记我仇?我也没少说甘氏女总的坏话。”
“……”甘望舒盯着北市星光点点的夜色几秒,含糊道,“算我骗你在先,你以后不许说了。”
萧津渡笑了声:“那你连甘总都不让我喊。”
“一定要这么喊吗?你不能喊名字吗?”她委屈地咕哝,“你知道我本来就不爱这个姓,非喊,除了要求你我还能去要求别人吗?”
萧津渡被那委屈小声音搅弄得,心头都是软的,马上道:“我知道,我也还是爱蓝小姐,喊这又怕你觉得我在讽刺你。”
“……”
“我还是喊小祖宗吧,望舒宝宝?可以吗?”
“……”甘望舒咬着唇不自在地提醒,“你这是昵称,你喊我甘总的时候不是故意的吗?你很多时候就在气头上,你喊得出那三个字?你别高估你自己的脾气,你脾气一般,萧总。”
“是嘛,那我控制,你也少气我了。”他揶揄,“以前是以前,现在还气我啊,你个没良心的。”
“我很难保证,我觉得咱俩在性格方面,也算不上良配,争吵在所难免。”
“……”萧津渡深吸口气,“甘望舒。”
甘望舒被指名道姓的呼喊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如临大敌压根不敢接话。
萧津渡压低嗓音:“你别逼我连夜飞过去啊。”
“……”
她忍着笑乖巧道:“哦,不敢了。”
萧津渡轻哼一下,给她转到正经话题上,“名嘉国际这事你不想要就算了,但你提起工作我顺便跟你谈个别的事儿,你考虑考虑,望舒。”
“什么事?”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工作的事。
萧津渡:“我晚点给你发个项目,是林州的,投资方是萧安旗下的一个公司,总之和萧安有关系,我听说对方公司以前和甘氏合作过,大概率这次也是希望直接找甘氏。”
甘望舒似乎明白了他这段话里深沉的意思,她脸色端正了起来:“你……不会想合作吧?”
“你考虑考虑啊,望舒,咱总不能一辈子当冤家不来往。”
“太难了吧。”甘望舒没有这种改革的底气,望着北市姹紫嫣红的灯火,还没开始就觉得疲惫,艰难,“从前接手甘氏的那两年,我都是求稳的,不敢有任何大动作,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好了没人夸,做不好就下位。固然甘家现在我是老大,公司我全权处置,但是刚上来,一下子就和萧安牵扯上……我有点不安。”
“萧安旗下的,不直接算萧安的,只是开个头而已。”萧津渡安抚她。
甘望舒:“财经报纸一刊,在业内肯定有风声,两年前那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你不记得吗?”
“望舒,这和之前明目张胆的斗争不一样,这种分公司的事情基本牵扯不到老板身上,小事儿,我估摸甘家的人固然心里有不满但是也不会找你。”
“那……那第一次不找,难道每次我都不知情吗?如果只是合作一次,那也没有任何缓和关系的意义。”
“我要的是彼此尝到甜头后的第二次合作,人都是利己动物,我很早跟你说过了。能让甘家更上一层楼的事情,你父亲,你祖母,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如果一次后事情结果出乎意料,咱就及时刹车就行了。”
“那你呢?也许甘家会无心再和我计较,但你萧家,一来家里可能还轮不到你全权管事,二来萧安内部很正常,里里外外都没到山穷水尽没有接班人的时候,你这样胆大妄为,不得被家里打断腿。”
他笑了,云淡风轻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所谓。”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说:“这些事儿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想试试,不顾后果,但是,还是缓缓吧。”
“别缓啊,光谈个恋爱有什么意思,无根浮萍,我整天都感觉要把你丢了,我不安心。”
“……”
“望舒儿,嗯?你考虑考虑,咱合作一场。”
“……”甘望舒总觉得这样的话很脱离现实,“你不要求我,你姓萧,你不应该对姓甘的人这样卑躬屈膝的。”
“哎,说白了,当年那事儿,罗生门一个,压根没有谁对谁错的裁决,只是误会一直有,缠绕至今更解不开而已。”
“但人命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要当不肖子孙。”
“我知道,但及时止损不比一直无畏牺牲好?”
“没有这段感情,也不会牺牲什么啊。”
“怎么不会,我昨晚又失眠了,要死了。”
“……”
甘望舒低下头,轻叹,“那你今晚早点回去睡觉嘛,别喝啦。”
“我晚上也失眠啊,这事不处理,我得失眠一辈子。”
“……”
她无奈道,“我考虑考虑,你别急好不好,我考虑两天。”
“行。但我希望,你在咱俩的感情上侧重一下,综合一下,别太理智。”
“……”她无奈嘀咕,“你何不直接逼我答应呢。”
“我哪儿舍得,我就是告诉你,合作了咱俩有康庄大道,不合作,迟早劳燕分飞,我一想都开始难过了。”
“……”她蓦然失笑,看着眼前亮灯的俱乐部大门,靠着车窗叹息,“你这人,别制造焦虑好不好?扰乱市场啊你,调查组也会盯上你这样的人的。”
“你整天给我灌输分手的思想,还怪我了。”他也叹息。
“……”甘望舒有点惭愧,“我不想了,从现在开始,我只想你。”
“哦。”他不信。
“不说了。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在包厢门口和你打电话,没抽烟,站着,一个人,没女人,没男人,脑子里也是你。”
“……”
车子停在俱乐部地下车库。甘望舒忍着笑说:“你既然这么闲,下楼到车库取东西吧,一会儿带回家。”
“你给我啥呀这是。”萧津渡转身就进了电梯,直达地库。
夜灯流水般萦绕的停车场里闪着一辆出租车的大灯。
萧津渡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边走边对着电话问:“出租车吗?”
甘望舒:“嗯。”
他绕过车头到驾驶座,本来在看司机,结果余光注意到后座还有人,就随意瞥了眼。
影影绰绰的一眼不甚明晰,只对上一双眼睛,接着她推开车门出来,烟粉色旗袍在小腿上滑动荡漾,尖细鞋跟抵着车库灰色地板,带来一抹属于她身上的淡淡奶香。
萧津渡心头直晃,跟地震似的,那明晰合宜的地库灯光忽然明晃刺眼起来。
萧津渡从没愣神至此,直到出租车开走了,才匆匆回神。
甘望舒弯着嘴角,不知道说什么,隔着电话侃侃而谈插科打诨,见了面束手束脚,不好意思说话。
“嗨。”
“……”
萧津渡觉得心口抽疼了下,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太过兴奋也可能是感觉到她是为他来的,所以……
他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你怎么来了,望舒儿。”
“明天周末了。”他问她就答的出来。
“我说了我会去陪你的。”萧津渡蹙眉。
“你说的时候我都在车上了。”她浅笑,“晚了我。”
萧津渡的手有点不知如何安置,忍了忍,还是试探性把她正面抱入怀里。
甘望舒被浪潮般的温热席卷,熟悉的雪松味包裹,眼眶陡然一酸,想到刚刚他电话里费了半天力气说服她合作的事,这会儿的拥抱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她忽然就特别想为他试试。
萧津渡力气开始收紧,见她不别扭他就不断收紧力气,又低头,温柔万千迷恋不止地蹭了蹭她的侧脸,“望舒儿。”
他声音哑了。
甘望舒歪头,和他近在咫尺地交缠视线。
萧津渡在她眼波流转中,心脏好像直接不跳了,电话里那些似真似假的不安在这一刻沉沉地落地。
忽然,他把她往后一压,抵在了地库柱子上。
甘望舒被他体温熨烫得酥软的身子被这一摁,背后的僵硬让她好像踩空失重。
黑影压下,男人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嗯……”甘望舒呼吸都乱了。
萧津渡将唇角碰了碰她的脸颊,在她陡然间闪烁无措的眸色中,嘶哑嗓音吞吐了句:“我亲你好不好,望舒。”
她立刻慌乱地低下头,发丝蹭在他脖颈上。
萧津渡喉结翻滚,嗓音翻滚出不是很清晰的一句话:“其实,我亲过你。”
甘望舒一身都僵硬住。
抬头,瞪大的眼睛裹满不可思议。
萧津渡说:“在美国的时候,你在我那儿住的那一晚。”他拇指擦过她嘴角,“亲了脸。”
甘望舒身子都麻了,“真,真的?”
“嗯。”
她抬手抽了他一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津渡蓦然浅笑:“对不起,望舒。就那一次,那晚鬼迷心窍了。”
话落,他抬起她的下巴,薄唇对着那两片湿润红唇就堵了上去。
“唔……”甘望舒眼神疯狂闪烁。
萧津渡把她的手拉起来放他腰上,缠住,自己双手将她纤薄的身子一拢,从柱子上拉起困怀里,压低脑袋,深深吻住。
俱乐部车库这样的地方, 夜晚驶入驱离的车子最多。
就算甘望舒不躲,根本也无法让萧津渡胡作非为多久。
柔白而静谧的灯下,氛围柔和, 让甘望舒从本来的极致羞涩到渐渐地不再动弹,任由男人低头和她深情交缠,呼吸款款交织。
但没多久, 一对车灯从前方毫无征兆地打来,打破了这万籁俱寂里的旖旎。
甘望舒像从云端坠落, 恍神清醒的那一刻害羞得想从地球上消失。
萧津渡双手将她的脸挡住, 那一秒, 他箍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加深了吻。
甘望舒都惊呆了,整个人的呼吸顷刻间无影无踪,不再流转。
就在她四肢百骸一寸寸燃烧般滚烫酥软的时候, 喇叭声传了过来,还有口哨声……
伴随着男人的嬉笑和说话声,车库隐隐约约飘着一句话:“世界第八大奇迹, 萧总搁车库吻上美人儿了, 萧家祖坟今夜冒青烟了啊”。
甘望舒觉得灵魂被点燃, 火光迸发, 只有身子被萧津渡紧紧困在饱含力量的臂弯中,酥软中被一次次带领到从她未领略的新境地。
他吻了又吻, 深深浅浅引领她一起, 就是不愿意放开, 她不懂, 有那么……享受吗?
甘望舒在觉得自己濒死的那一刻天马行空地想到了这个放在平时她死都不会去琢磨的……男女耳鬓厮磨间的问题。
车子开走,灯熄人离, 车库的灯火从刺目到退潮,平白一片,依然温暖柔皙。
甘望舒轻吟出声,没力气站着也没法呼吸了,脑子略有些刺痛,是缺氧的症状。
萧津渡眷恋不已地分开,把她晕眩的脑袋摁在怀里,手在细腰上顺着那条滑腻的京绣旗袍一点点摩挲,给她顺气也让她借着他手心的力量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