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龙族秘药后,在彼时还是应龙养息之泉的合一泉中泡上十二个时辰,便可压下此次的繁衍期。
龙族秘药已经失传。
但根据谢无镜的传承所言,秘药只是辅助应龙熬过浸泡合一泉压下繁衍期的痛苦。
合一泉,才是能安抚狂躁的关键。
“神族陨灭,应龙为安排神族后事,无暇顾及族内。龙鱼族便是趁此时,将合一泉以秘法移往灵云界南海,保龙鱼后族在合一泉庇护中偷生。”
谢无镜道:“我不追究偷泉之事,但合一泉,该还回来了。”
龙鱼护卫残魂愣怔须臾,道:“你已入魔,无权讨要神族遗物,看在你是应龙遗脉的份儿上,速速离开!”
谢无镜散去护身魔氛,语气依旧客气有礼:“还回合一泉,我无意与你一战。”
龙鱼护卫再次打量他,奇怪道:“你并未入魔……那魔氛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一点遮掩合一泉消失的手段。”
魔氛再次护体。
龙鱼护卫眉头紧蹙:“当初允许龙鱼族取走合一泉,是龙族商讨后的结果,算不上偷。”
谢无镜:“是与应龙商讨的吗?”
龙鱼护卫:“不是,但——”
谢无镜:“合一泉是应龙养息之泉,不问自取便是偷。我观阁下之意,是不想还泉?”
龙鱼护卫面露为难:“抱歉,合一泉事关我族后辈圣地传承,若被取走,深海灵域将毁,鲛族也会失去最后的底牌。还请宽谅。”
谢无镜周身魔气暴涨:“抱歉,不宽谅。”
出自历代魔尊陨落之冢的魔气,一遇上合一泉的神息,便犹如烈焰与水对抗。
龙鱼护卫惊愕,就见一道玄金之刃裹挟魔气袭来。
她连忙招架,然而魔气只是伪装。
强悍的是魔气之中的玄金长刀,如有劈天裂地之势,击破她的护身神气。
十个回合后,一刀穿透她眉心。
她错愕地瞪大眼睛。
残魂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听见谢无镜云淡风轻道:“祈祷没有鲛族听到打斗之声吧。否则鲛族灭亡,原因在你。”
那般淡泊的语气,让她感受到了令人颤栗的残忍。
他既伪装魔族来此取泉,就说明他不想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若鲛族得知,为保此秘,此地鲛族必定俱灭。
他有这个实力。
龙鱼护卫看眼合一泉下,张了张口,发不出一语恳求,便作尘烟散。
最后一眼,只见禁地魔气暴涨。
当真,如魔族入侵。
“想明白了吗?”
织愉看了两章《娇宠小青梅》,吃吃喝喝的都快饱了,众护天者还是很安静。
凡人的勾心斗角,一向是自视清高的他们最不屑的。
可此刻,面对最不屑的东西,他们却只能如雾里看花,似懂非懂。
杨平山不得不虚心请教:“若已有计划,请仙尊夫人直言。”
织愉懒懒地道:“你们为何不问问天谕?”
天谕从众人开始讨论就一直十分安静。
有人压下不满唤它。
它片刻后才出声:“诸位,我想我们这次,可能要牺牲一些死士了。”
众护天者一点就通,茅塞顿开:
——谢无镜是否真和魔族勾结,不重要。
只要让灵云界众生相信,如此强大的人,可能会成为杀向他们的刀。
他们的恐惧,自然就会将谢无镜拉下神坛。
甚至,希望谢无镜死。
织愉很捧场地鼓掌:“我就知道,就算你们没懂,天谕也会懂的。”
天谕沉默。
它和织愉都心知肚明,织愉是在阴阳怪气它。
既要织愉出力谋害谢无镜,又要她出谋划策教别人怎么害谢无镜。
天谕则置身事外给它自己留后路,那怎么行?
既然织愉已没有回头路。
那她的盟友们,当然也得和她一起。
盟友一生一起走,大家一起变死狗。
一个都别想跑。
商讨花费了不少时间,众护天者也要赶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了。
织愉从王座上站起来,学着梦里的姿态,说出梦中经典台词:
“诸位别忘了……从今以后,诸位与我就是同盟。我要是有半分闪失,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众护天者重新戴上兜帽,将强烈的愤怒和烦躁都隐藏起来。
先前的小二现身,领织愉原路返回丰渠酒楼。
路上,织愉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忽然发觉,正在驾驶灵驹车的小二背影有些眼熟。
织愉盯着他瞧了会儿,想起来了。
“你是那天在乾元城的法器店里,也想买手链的那个人?”
小二不语。
织愉:“你不回答,我就要回去请谢无镜帮我查了。到时若是被他发现端倪,可不怪我。”
小二拧眉:“你抢了天谕遗失的手链,就别再耀武扬威了。”
织愉:“怎能算是我抢?应是手链与我有缘。”
小二神情阴沉:“你运气确实好。”
要不是那会儿在乾元城中,到处是巡逻的乾元宗弟子。织愉仙尊夫人的身份又被她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动她等同于暴露身份。
他那时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天谕拿回手链。
他的夸赞,织愉接受了。
她惬意地往外瞧瞧,还没出圣迹殿范围呢,
她问:“圣迹殿没有护卫吗?”
小二:“自然是有护卫的,只不过避开了。”
织愉:“天谕还挺了解南海国圣迹殿护卫部署的。”
小二冷哼:“天谕无所不知。”
这是个天谕的死忠信徒。
织愉在心中判断完毕,不再和他说话。
回到丰渠酒楼,已是酉时末,天都黑了。
厢房里,香梅正站在罗汉床边打瞌睡,对着空荡荡的床打扇。
在她的世界里,织愉此刻正在床上休息。
织愉从房外回来,躺回床上,香梅毫无察觉。
直到屋内香味慢慢散去。
香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而后看看床上织愉还在,自觉方才感到的异常是错觉,接着给织愉打扇。
织愉缓缓睁眼,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拿帕擦了擦头上湿汗。
香梅关切道:“夫人睡了一天了,午膳都没吃,是不是又热着了?要不回宫城,找医修帮您瞧瞧。”
织愉确实很热。
而且今天她一整天只吃了一些糕点,喝了点茶水。
其余时间大多是在赶路。
疲倦一下子涌上来,她顿觉浑身酸痛乏累。
织愉轻叹,对香梅道:“是不舒服,回宫城吧。打包些酒楼的特色菜肴回去,我现在吃不下。”
香梅下去让酒楼准备。
织愉自己慢吞吞下楼,坐上步辇,回到灵驹车上。
待香梅带回菜肴,一同回宫。
回到月藻宫时,谢无镜还没回来。
织愉在院中泉池泡了一会儿,舒缓一身疲惫。
她散开长发,换上半见白芙蓉轻薄软衣,躺了片刻才有点胃口,去膳房吃了点打包回来的菜。
丰渠酒楼不愧是南海国都城第一酒楼。
菜品虽味淡但鲜香。
织愉觉得谢无镜可能会喜欢,留了点给他,在廊下看话本等他回来。
然而等到亥时,仍不见谢无镜。
外面的巡逻武卫突然变得更加森严。
短短时间,织愉就听见有三队人马在月藻宫外走过。
香梅出去与武卫交涉,询问情况。
回来时香梅眉头紧皱:“夫人,鲛族的传承圣地遭到魔族入侵,深海灵域塌了!”
“仙尊救出了灵域的所有鲛族护卫,但洪王当时正在传承之中不得逃脱。他为给洪王护法,和洪王一起被圣殿废墟埋在了深海。”
织愉心跳倏然漏了一拍,有片刻失神。
这一瞬,她仿佛回到在凡界时,以为再也等不到谢无镜回来的刹那。
不过一个眨眼,她不以为意地收起话本,回房睡觉,“不用担心,谢无镜不会有事的。那些没吃完的菜倒了吧,等太久不新鲜了。改日有空我和谢无镜去丰渠酒楼吃。”
“夫人……”
香梅望着她的背影,脑补出织愉此刻背对着她的表情,一定是眼眶通红,满眼泪水。
实际上织愉确实眼眶通红,满眼泪水——她困得打了个哈欠。
早知道谢无镜今天回不来,她就不等了。
累死了。
织愉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今天太疲惫,她入睡很快。但因着是陌生环境,睡眠仍旧很浅。
睡了不知多久,她感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
她懒得睁眼,抬起手放在他手背上,“谢无镜?”
“嗯。”
她问:“什么时辰了,你刚回来?”
谢无镜:“寅时三刻,刚回来不久。睡吧,明日睡醒再说。”
织愉点点头。
感觉到他的手抽离,她翻身去摸他的衣袍,“你睡吗?”
“嗯。”
他在她身边躺下。
织愉习惯性地挪到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他身体略紧绷,想起来他还不能和她太亲近,她又翻滚着滚到床里侧。
她全程懒得睁眼,但仍感觉到他好像在看着她。
她便向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而温暖,令人安心。应是没受什么伤的。
织愉困倦地想着,再度睡沉。
卯时末,下起了雨。
雨声吵醒织愉。
她睁开眼,看见谢无镜还睡在她身边。
他已换掉昨日那身正式的衣袍,穿了身白玉色轻便寝袍。
织愉松开他起身,从他身上跨出去,叫香梅送热水进来洗漱。
就听谢无镜道:“仙侍说你昨晚等我。”
“嗯。”织愉擦脸时打量着他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谢无镜打发香梅出去,布下隔音阵。
他仍闭着眼,轻描淡写道:“我没事。我去取回应龙之物,随后深海灵域塌了。”
他救人护人的事迹整个宫城都已传遍,不用他再多说。
织愉愣了下,惊讶地问:“灵域不会是因为你拿了那个应龙之物塌的吧?”
谢无镜淡淡道:“也许。”
织愉:“外面都传魔族入侵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一点障眼法。”
织愉沉默须臾,道:“没死人就好。”
谢无镜既说是取回,就说明这东西本就不属于南海国。
白白给南海国用了这么多年,取回就算对他们造成了影响,只要没因此死人,就不亏欠他们什么。
织愉坐到妆台前梳发,又问:“应龙之物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将合一泉的纠葛讲给她听。
织愉思忖道:“合一泉能解你异状?”
谢无镜:“嗯。”
应龙用合一泉压制情欲一事,在神族时期,也只有应龙知晓。
如实告诉她,也不用担心她会联想到什么。
织愉梳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南海国接连遭受动荡,恐怕这次要彻底落后于其他势力了。以后,他们必须依附于你,再无选择。”
谢无镜来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梳子,慢条斯理地帮她梳发,“昨夜子时我将如今的南海国主从废墟中带出来,南海国主邀我今日未时去冉生殿议事。此次议事,只有南海国主及其心腹,没有旧臣。”
也就是说,这次议事,多半是南海国主要向谢无镜表忠心。
如果这般,待谢无镜坠落神坛,南海国的处境恐怕会比谢无镜更难过。
到时钟莹救走谢无镜,又能给他什么好条件调养?
苦,太苦了。
织愉叹:“可怜的南海国。”
说罢,她突然低呼一声,抬手按了按有一点点拉扯感的头皮,从镜子里瞪谢无镜:“你扯到我头发了。”
“对不起。”
谢无镜似是无意。
唤回了她的注意力,他放下梳子,修长手指在她乌发间拨弄了两下,而后给她挽发髻,“你很在乎南海国处境如何?”
织愉:“如今虽是南海国依附于你,但他们未必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他们处境越好,你日后也能过得越好。”
这可是来自她这个反派头子的诚心谏言。
希望这位可怜的主角能够听进去。
谢无镜淡漠的面容有了些许放松之态,“既是依附于我,我便不会放任其成为灵云界末流。”
织愉相信谢无镜有这个能力扶起南海国。
可南海国的困境就是,和谢无镜绑得越紧,以后越惨。
她回想梦中剧情,受谢无镜庇护多年的乾元宗在谢无镜陨落后,依旧是第一大宗。
以前她以为是其实力底蕴雄厚,故而不可撼动。
如今已知,天命盟里的领导者之一是杨平山。想来,乾元宗一直保持昌盛,与此有关。
那么岌岌可危的南海国,就只能由她来挽救了。
织愉撩了撩发边还没被谢无镜束起的发,叹道:“谢无镜,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现在可得好好谢我。”
现在不谢,以后就没机会了。
未来他只会想打死她。
谢无镜伸腿勾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她身后给她编小辫子,“我午时才走,你想要什么谢礼?”
织愉向他伸出手,“我要吃荔枝,一天吃三十个,我还要吃荔枝冻。”
谢无镜:“恐怕我要恩将仇报了。”
织愉不开心地扁起嘴,突然看谢无镜不顺眼。
她拨弄他已经给她编好的小辫子,不悦地挑刺:“你给我束的什么发髻?我不喜欢。”
谢无镜老神在在地继续给她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发髻。”
织愉瞪他,“那你还给我梳?”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阻止他。
她知道,他肯定梳得好。
她刚逃亲那会儿,自己不会梳发髻。
因为从前在宫里,都是宫人帮她梳。
不梳发髻只扎头发,又显得太另类。
而那时候,他们最怕的就是另类、惹人注意。
不得已,那时候她的发髻全是谢无镜帮她梳。
凡界的规矩,女子头发,外男是不能随便碰的。即便是父兄,长大后都要避嫌。
就算谢无镜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也知道这点。
刚开始给她梳头发的时候,他板着张脸,眉头紧皱,别扭得要命,总是匆匆了事。
织愉没法儿照镜子,只觉得头发松松垮垮的很难受。
她忍了很久。直到某天赶路,在湖边休息,瞧见湖面倒映出的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眼泪直掉。
她不是哭自己发髻丑得像叫花子,而是难受自己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可谢无镜以为她是嫌丑。那天在湖边,拆了她的头发给她好好梳了一次发髻。
她没什么首饰,他就削了几根树枝簪子插她头上。
那样的簪子就是几根棍。
但他发髻梳得很漂亮,是织愉从没见过的。
织愉摸着发髻,止了泪,眼眶红红地问他:“你一个男子,怎会梳女子发髻?”
谢无镜:“小时候看隔壁婶子天天给她女儿梳头发,记下来了。”
织愉毫不吝啬地夸道:“真好看。”
后来谢无镜几乎每隔段时间就给她换个新发髻。每款都很好看。
每款他都说,是看隔壁婶子学的。
发髻换得多了,织愉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
话本看多了的她,猜想他曾有个心仪的姑娘,这些发髻都是为了那姑娘学的。
她问谢无镜。
谢无镜说没有。从小到大,他没喜欢过哪个姑娘,也只给她梳过发。
织愉不信。
后来回了他长大的村子,要去村庙里拜堂前,村长将那婶子请过来给她梳头发,她才知道——
原来婶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梳头婆,专门给村里出嫁的姑娘梳发髻的。
婶子以前每天在院里给她女儿梳头发,自己琢磨不同的款式。想让村里的新娘子就算没什么银子,出嫁时也都能漂漂亮亮的。
谁知那时年幼的谢无镜每天坐在树上打鸟看到,都给学了。
拜堂那日,她的发髻最后还是谢无镜梳的。
因为找婶子是要付银子的。
不过婶子好心,教谢无镜给她梳了个她刚琢磨出来、还没给别的新娘子用过的发髻。
谢无镜一学就会,梳得很漂亮。
就是太穷了,没首饰。婶子看着都叹气,她当时也委屈极了。
不过现在回想,织愉却是扬起了嘴角。
唯一令她心生遗憾的,是他卖房卖地放到她枕边的赤金簪子,后来为给重伤的谢无镜请大夫,被她卖了。
不过就一点点遗憾。
毕竟谢无镜比那赤金簪子重要。
织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瞧见发髻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看着有几分熟悉。
织愉摸了摸被藏进发髻里,只留漂亮纹路的小辫子,不太确定地道:“是画上那个吗?”
她没说什么画,谢无镜便心领神会,“嗯。”
那是谢无镜在萧公子处看到的画像,画上是九岁时的织愉。
那年是她母妃还在的最后一年。
那时的她,还是大梁最金尊玉贵的丹屏公主。
这发髻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彼时娇贵又爱美的小公主,平日里喜欢梳的其中一种。
繁复又富贵,要花很多时间,用很多碎星般的珍贵宝石做点缀。
母妃去世后,她再也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梳这样的发髻了。
织愉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回到幼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画上那是小女孩的发髻。
谢无镜没有照搬,做了些改动。但仍旧十分费时费发饰。
谢无镜用了一种她没见过的小簪,簪上明珠冰透晶莹,中间仿佛还有一圈辉光。
若隐若现的亮色,犹如星子。
织愉对着镜子直笑,倏而一愣,惊觉:“完了,我还没换衣裙。”
从前在宫中,不拘先梳妆还是先换裙。反正有宫人伺候,她只要站着伸手就行。
如今谢无镜让她亲力亲为穿衣,她换裙就得弯腰低头。
顶着这么多首饰,织愉已经能想到自己动来动去时,发上点点小珠像雨滴一样往下掉了。
谢无镜扶她站起来:“我伺候公主穿衣。”
织愉闻言笑得眼眸弯弯,转瞬又严肃道:“别以为用这个感谢我,我就不想吃荔枝了。”
“没让你不吃,只是少吃。”
谢无镜扶她进隔间,让她先自己换里衣,他守在外面,“明年晓天暮云院里荔枝结果,就有很多荔枝吃了。”
织愉这才想起来院里那些刚种下的荔枝,担心道:“我们不在尧光仙府,谁给荔枝浇水?”
谢无镜:“来前浇过水。那些树本身就是天然生长,太过呵护反而长不出来。”
“哦。”
织愉在隔间里小心翼翼地换里衣,时不时摸下发上很特别的小明珠,“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谢无镜:“此为海魄。收走合一泉后,在被泉遮掩住的洞窟里发现的。这是神族时期,龙族与龙鱼血泪交融,受天地陨灭神族之力冲击而成。”
“运用灵力,可将它散作星子,亦可将它凝成完整的一颗,做成坠子。”
织愉摸它的动作更小心了。
她就知道,谢无镜拿给她的东西绝不会是凡品。
换好里衣出来,她配合发饰挑了件南海国的浅云白雪裙。
谢无镜从内裙开始帮她一件件穿上。
他目不斜视。
只是偶尔手指无意轻触到她腰际,或是她抬腿时脚趾不小心从他手背上划过,他的气息都会沉一下。
穿到后来,织愉感觉他好似心不在焉,关心道:“你又不舒服了吗?”
他站在她身后给她系腰带,“嗯。”
低沉的嗓音混着微烫的气息,落在她耳后。
织愉嗔他:“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允许,还要靠近我,你怎么想的。”
谢无镜:“心情好。”
织愉无语。
他脸上还是那副浅淡如云的表情,但他今日确实比往日轻松许多。有闲情逸致为她梳妆,还称她作公主。
她问:“你取回的合一泉,能解你异状?”
谢无镜:“嗯。”
“你怎么不用?”
刚问完,她自己就有了答案,“在南海国不方便?”
谢无镜:“第一次用,需泡十二个时辰,等离开南海国再用。”
织愉为他可怜。
等离开南海国,他还有机会用吗?
她提出的一击必杀,就是要快狠准地在南海国把他给踢下神坛。
织愉穿好衣裙,转过身来抱他。
他僵了下,腰下与她保持着距离,手搭在她背上轻抚,“怎么了?”
织愉想对他道谢。
但又觉得那样生疏,生疏得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刚重逢的时候。
于是歇了心思,改口威胁:“给我三十颗荔枝,不然你就一直忍受这种被我靠近的痛苦吧。”
谢无镜轻笑:“三颗。”
“二十九颗。”
“两颗。”
“谢无镜!”
“四颗?”
香梅守在院里,听着屋内仙尊与夫人乐此不彼地讨价还价,不禁笑起来。
最终二人争执出来的结果是:十颗荔枝。
织愉走出屋来,让香梅给她备早膳拿过来。
她坐在廊下,一边喝鸡丝粥,一边让谢无镜给她剥荔枝。
十颗晶莹剔透的小荔枝放在盘子上。
她吃了九颗,喂谢无镜一颗,笑盈盈地问他:“我对你好吗?”
谢无镜:“嗯。但是今天仍然没有多余的荔枝。”
织愉扑上去掐他脖子:“把我的荔枝吐出来!”
荔枝当然不会吐出来。
谢无镜搂她的腰让她在他身边坐下,“改日带你去摘荔枝。”
“摘荔枝?”
“南海国有一棵神族时期就存在的荔枝树。那树上的荔枝没人摘。”
神族时期的树,怕是没人敢摘。
但织愉嘴馋,她想摘。
她的良心让她问:“那么重要的荔枝树,把果子摘了会不会不太好?”
谢无镜不以为意:“南海国邀我议事,岂会连一树的荔枝都舍不得。”
织愉:“也是。只是摘荔枝,又不是把他们的荔枝树挪走。”
谢无镜:“挪走活不了。”
织愉:“你想过挪走?”
谢无镜:“是你想了。”
织愉被戳中小心思,靠在他身上笑,笑完静静地坐在廊下赏雨。
只觉时间过得好快,雨停了,谢无镜也要去冉生殿了。
谢无镜一走。
织愉便也起身,叫上香梅出去。
香梅跟上:“夫人要去哪儿?”
织愉:“去找钟渺姐弟。”
夫人竟然还没忘了那对姐弟!
香梅顿时如临大敌。
想劝夫人别去,但仙尊都不阻碍夫人做她想做的事,自己一个仙侍又有什么资格?
香梅不情不愿地带她前去。
织愉没察觉到香梅的异样。她一路都在想,要怎么和钟渺姐弟打好关系。
如此,待谢无镜倒台,她便能借这份交情保住南海国上下,保障谢无镜成神前不会过得太苦。
这样既履行了她的职责,又能圆了她与他的情义。
她可真是智勇双全、忠义两全、举世罕见的好反派。
洪武殿内。
洪王昨日正式成为南海国主,子时回来后,便将早就收拾好的东西带进国主所住主宫。
织愉来时,钟渺与钟隐姐弟正在院中告别这住了多年的地方。
正要离开,迎面撞上织愉走来。
她一身南海国打扮,海天白云之色汇于一身,又有一种南海国鲛族所没有的别样娇艳。
钟隐愣了下,顿时神采奕奕地问:“你怎么来了?”
钟渺的视线在织愉发上的细碎海魄上定了一瞬,而后低垂眼帘行礼:“仙尊夫人。”
“来找钟渺卜卦。”
织愉坦诚得很,没有打官腔说什么恭喜洪王继任。
她留意到钟隐的打扮——仍是一身凡界武服,像个意气风发的凡界小侠客,禁不住多看他一眼。
钟隐:“我们回洪武殿卜卦吧。虽然人和东西都撤走了,但胜在清净。”
钟渺略带责备瞥她殷勤的弟弟一眼。
这几日,钟隐若不外出,便穿凡界武服。她就知道,他还没彻底放下不该有的心思。
钟渺心中叹息,客气地邀织愉入洪武殿:“夫人请。”
织愉注视着钟渺的脸。
钟渺颔首低眉时,自带悲悯,当真很像慈母娘娘。
她脚步轻快地跟随钟渺穿过洪武殿,进入钟渺所住的舞银院中。
舞银院很是清幽自然,没有刻意清冷的做作。
织愉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钟渺取出卦盘,看向她:“夫人要算什么?”
织愉发现钟渺几次看自己,都好似不由自主地会先看海魄。
织愉摸摸海魄,好奇道:“你很在意这个?”
钟渺垂眸摆弄卦盘,“很漂亮。”
织愉被夸得欢喜。要不是这海魄是谢无镜送的,她肯定会大方地送钟渺一颗。
钟隐奇怪地瞄钟渺一眼。
钟渺从不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今日怎么爱美起来了?
他问织愉:“你这首饰哪里买的,我也给我姐弄一些。”
织愉:“谢无镜送的。”
钟隐闻言,眼中的光黯淡了些。
织愉没太在意他,同钟渺道:“我想请你帮我算算,南海国哪里还有正结着果的荔枝树。”
钟隐惊讶:“就这?”
钟渺也诧异地抬眸,“吃荔枝的时节已经过去,恐怕哪里都没有。”
织愉失望地扁嘴。
钟渺温柔地问:“夫人还有什么想卜的吗?”
织愉思来想去,道:“那就卜一下,城中还有哪家店藏了荔枝吧?或者有荔枝糕点也行,什么荔枝糕,荔枝冻,我都不挑的。”
钟渺遗憾道:“荔枝属凡界物种,灵云界鲜少有人种,也鲜有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