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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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侍从,姜卿意想到今日关定海那几个暗卫。
“殿下可知这关将军哪儿来的那样厉害的暗卫?”
“可听说过煞羽卫?”
“好像是由锦衣卫组成的一支只听命于圣上的秘密护卫。”前世皇帝去世后,这支煞羽卫便留给了赵嘉禧,所以姜卿意也听说过。
越修离指尖微顿,很快若无其事的替她拂去发髻上的落雪,“关定海的那两个暗卫,便出自煞羽卫。”
意思就是,关定海的确是皇帝的人。
“那皇上……”
“一定也与武安侯旧案有着某种联系。”
越修离早已知道。
姜卿意抿抿唇,那这便意味着,皇后之死,越修离这些年的逃亡与艰辛,都与皇上有关。
越修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轻勾,“回去吧,孤自有分寸。”
姜卿意一步三回头,太子殿下都站在原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折了一支红梅在手,姜卿意就连走路的脚步都是雀跃欢喜的,就像是情窦初开时一般。
“阿意。”
快走出大门,从头至尾都没什么存在感的赵嘉禧从暗门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姜卿意瞧他,距离在况善县那一巴掌,也才过去半个月,可赵嘉禧却瘦了一大圈,命火昭示着病痛,身上也有药草和血腥混杂的气味。
“看来晋王殿下最近过得不太好?”
赵嘉禧总觉得她这话有点儿幸灾乐祸。
不过这一身伤……
赵嘉禧神色阴沉了几分,“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过来……”
“王爷有话不妨就在这儿说罢,臣女听得到。”
“你就这么不想与本王私下相处吗!”
她分明是他的女人,是满心满眼只有他,会因为他一点点温柔便雀跃欢欣的女子,现在却连与他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
赵嘉禧愤怒,却不知心中疯涨的情绪名叫嫉妒。
他伸手便要去抓姜卿意的胳膊,北风已经闪身挡在了姜卿意跟前,“还请晋王殿下自重,听闻殿下回京时从船上落水,历经千辛万苦才侥幸活着回京,想必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吧。”
“本王与她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插嘴!”
“殿下要耍威风,不如回晋王府?”
姜卿意冷声,“或者去镇国公府,也可顺便定下你与玉惜妹妹的婚事,为她撑撑腰呢。”
赵嘉禧盯着姜卿意。
姜卿意实在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叫上北风便走。
“苏毅父子的下落,你也不想知道了吗?”
姜卿意脚步一滞。
赵嘉禧就知道她会在意,毕竟那可是她的亲舅舅啊!

姜卿意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确在意舅舅,但更清楚赵嘉禧的品性,她就算妥协,他也不会告诉她舅舅的下落,只会得寸进尺一步步逼她放低底线!
赵嘉禧气恨的想要追上去,却只能捞到一片虚无的影子和残留的车痕。
“王爷,娘娘说了,您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德妃那边已经在物色给您赐婚的女子了。”
赵嘉禧当然知道,所以才来找姜卿意,想将正妃之位许给她,可她全然被太子迷惑了心智,连私下与他说话都不愿意了!
“那镇国公府那边……”
“本王的王妃绝不可能是姜玉惜!”
姜卿意已经将赵嘉禧抛诸脑后。
国公府的花厅中,她看抚南王妃这个虚荣傲慢的妇人抱着宋真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有些疑惑想,原来她也不是个心硬如铁的人,那怎么不能明白,别人家的女儿也是女儿这个道理呢?
姜玉惜也诧异抚南王妃会伤心成这样,下意识的想逃,转身就被王御史给拦住了。
“是谁害了我的真真,姜玉惜,是不是你!”
“姑姑,不是我,真真是被逼死的,她还留着遗书……”
宋固接过来,“母妃,是真真的字迹,真真是被……”
“不是卿意害的。”
一侧,病恹恹裹着厚厚大氅的宋睢虚弱却坚定的道,“真真今日本不该去赴宴的,卿意也绝对不会邀请她一起去。”
只有姜玉惜!
她已经杀过真真一次,不怕杀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姜卿意没有救下真真。
“大表哥误会了,这段时间,只有真真对玉惜不计前嫌,玉惜怎么会害她?”
姜玉惜泪如雨下,诉说着宋真与她的情谊。
宋固有些动容,“大哥,会不会真的……”
“我的妹妹什么德行,我难道不清楚吗?”宋睢冷笑一声,“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又蠢又毒,她是绝不可能不计前嫌的,姜玉惜,你在撒谎了,是心虚了吗?”
姜玉惜指甲掐进掌心,她不明白这宋睢怎么连证据都不看,就偏帮起了姜卿意来,但她计划了这么久,没在太子和皇上面前毁了姜卿意,至少也要拉上抚南王妃做同盟!
“大表哥不信我,我可以发誓,如若是我害了真真,我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可以吗?”
姜玉惜哽咽,“况且玉惜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能在皇家别院杀人呢。”
抚南王妃睁大眼,“没错,那可是皇家别院,里面都是宫里的人,太子殿下还在,只有可能是姜卿意!”
“这个贱人,这个毒妇,当年我就该杀了你的!”
“你还我真真!”
她哭着厮打上来。
姜卿意沉了沉眼没有躲闪,什么叫‘当年就该杀了你’,当年是哪一年,她还做了什么?
“母妃!”
桑榆一把按住抚南王妃,“抚南王妃自重!”
“若真是太子殿下包庇,抚南王妃觉得送郡主这封情真意切的遗书还有可能被平安县主拿到么?”
王御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原本还觉得抚南王妃至少是个慈母,现在看来,宋真会有今日下场,也与这母亲的教导脱不开关系!
说着,京兆府也送来了最好的仵作。
姜玉惜在仵作进来的那一刻,脚步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也猝然发现,宋睢在看到她心虚退的这一步后,看她的目光已经变得阴沉起来。
姜玉惜好不甘心!
她望着混乱中,依旧衣冠华丽整齐从容不乱的姜卿意,嫉妒的火焰快要将她吞噬。
直到下人来传,说姜淮回来了。
没人怀疑姜淮还在当值怎么会中途回来,只以为他是为宋真而来,姜玉惜也是如此。
在看到姜淮出现时,便哭着跑了过去,“爹爹,玉惜当真没有……”
“爹爹相信你。”
姜淮打断她的话。
姜玉惜觉得哪里不对,还想说话,姜淮已经撇开她走进了花厅。
仵作正好也验完了尸体,“回禀王御史,宋郡主并非被人勒杀。”
“自然,因为真真是被卿意姐姐逼得……”
“宋郡主只有少许的挣扎痕迹,府衙的案卷上曾记录过几起相似的案子,均是被害者被迷晕后,挂上了早已悬挂的白绫,且在将死之时恢复了些许神志本能的挣扎,只可惜挣扎不了多久便断气了。”
“姜玉惜,是你……”
“不。”
姜玉惜从未见过这样的抚南王妃,红着眼睛像是只发了狂的豹子,她心惊肉跳的躲在姜淮身后,“我没有理由要害真正,况且我也不擅长做药,身边更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
“所以玉惜妹妹还是想指认,是我害死了真真,是么?”
姜卿意问。
姜玉惜当然是这个想法,只是不能明说,只柔柔弱弱的规劝道,“姐姐见姑姑这般伤心,若是还有点良心,也该早早认错,安抚姑姑,让真真妹妹能瞑目才是。”
“爹爹,你说是吧?”
姜卿意没急着反驳,而是同样看向姜淮,等他的回答。
姜淮神色很疲惫,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他两鬓生出了好些白发,神态也再不如一年前那样怀着雄心壮志,握着权柄,藏着大计。
“卿意,到底是不是你?”
姜卿意讥嘲勾了勾唇,“本来我还想着维护姜氏的尊严,不想让太子殿下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去查,现在看来,还是交由大理寺妥当。”
“王大人,就劳烦你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本官既接了这事,势必会管到底。”
王敏是谁,虽圆滑,却秉性刚直,他查出的结果,就算想栽赃是太子以权压人逼迫大理寺偏帮姜卿意,也没人会信。
姜玉惜紧张的抓住姜淮的衣袖,“爹爹……”
外面也有下人过来,“国公爷,雪夫人想见您。”
姜玉惜暗松口气,只要娘亲还在,爹爹就永远不会不管她!
“来人。”
姜淮不去看姜卿意,只难掩疲倦的捏捏眉心,“送王大人出府。”
“镇国公此话何意?”
“这是我姜家的家事,不需要王御史来操心。”
“但宋郡主是死在皇家别院,太子命下官负责此事,下官便……”
“宋真是自尽,与任何人无关!”
姜淮一锤定音,直接让人赶走了仵作,强行送走了王御史,并警告的看了眼姜卿意。
抚南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淮,“大哥,真真也是你的亲侄女儿啊!她姜玉惜……不,她甚至不姓姜,她只是个与马夫私通生下的贱婢……”
“姑姑,话不可乱说,卿意姐姐才是……”
“你真当我不清楚吗,姜玉惜,你能有今日全亏了我,你却恩将仇报,我杀了你!”
抚南王妃冲上来便要厮打。
姜玉惜躲闪不急,被她抓住发髻重重挨了几个巴掌,甚至连哭都来不及哭,头发连着头皮又被扯下了一块。
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姜淮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淤泥里,怎么挣扎都脏污杂乱,越陷越深。

姜淮大声呵斥,“谁再吵,谁就给我滚出镇国公府!”
听到这一句,抚南王妃才终于停住手,抚南王的休书已经送来了,姜氏一族也将她逐出族谱,若再被赶出家门,她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抚南王妃安静下来,姜玉惜便柔柔哭着过来了,“爹爹,姑姑真的误会玉惜了,玉惜怎么可能……”
“你回自己的院子,没我的吩咐,不许再踏出院门一步。”
“爹爹?”
姜玉惜震惊,爹爹居然要禁她的足。
姜淮神色更加复杂,“你搬回你原来住的地方,不许再以嫡女自居,吃穿用度也与庶女一样,你的婚事,我会尽早去与晋王相谈,不过正妃之位,你不必再想了。”
这个养女的狠毒,他已经窥见了。
如今武安侯旧案就在眼前,张东山已经下监狱。
且因为她,他今日被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被剥去印信,脱下官服,顶着整个衙署嘲讽异样的目光和同僚的指指点点,如过街老鼠一般回来时,他就知道,他不能再纵容毒蛇生长了。
姜淮甩袖离去,将抓着他衣裳的姜玉惜扯得趔趄摔地也不曾回头。
这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偏偏发生了。
姜玉惜想起出别院前姜卿意的话,“是你!你早知会发生现在的事,你早……”
宋睢手里的茶盏砸在她脸上,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脸。
姜玉惜尖叫一声,宋睢才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来,“你有今日,是你罪有应得!”
“这事不止姜玉惜一个人要担责,还有姜卿意,她为何不救真真,她就是故意看着真真死!”
“那也是她命该如此!”
宋睢呵斥。
抚南王妃震惊的看着宋睢,宋睢虽有哀痛,目色却坚定下来,“又蠢又毒的人,就该比别人活得艰难些。母妃你若再揪着卿意表妹不放,我们便断绝母子关系吧。”
抚南王妃面无血色,指着宋睢说不出话。
姜卿意也挑了挑眉。
但宋睢已经不再解释,只回头跟姜卿意温和甚至谦卑道,“卿意妹妹,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可以吗?”
姜卿意戏也看够了,松开撑着下巴的手,“大表哥想清楚了要与我说什么?”
宋睢知道,要跟这样一个智多近妖的表妹做交易,没有十足的诚心是不可能成的。
可再看地上已经香消玉殒的宋真……
“想清楚了。”
“那便请大表哥得空了,来我汀兰苑喝杯茶吧。”
“大哥!”
宋固抓住宋睢的胳膊,但宋睢只让他准备宋真的丧事,便义无反顾的跟着姜卿意走了。
这里离汀兰苑不算远。
宋睢默不作声艰难的挪动双腿的跟在姜卿意身后,中途时不时因为高烧而腿软踉跄,这位看起来长着一颗柔软心肠的表妹却连脚步都不曾停过一下。
“公子,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您先歇歇,你这腿和胳膊都还伤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提着灯笼出来接人的常贵冷笑了声,“想必表公子很清楚。”
宋睢的小厮想争几句,被宋睢拦住。
是他理亏。
望着姜卿意红色的裙角无情的绕进院子里,他生出几许自嘲,或许自己在这表妹心里,他还不如常贵这样一个下人重要,今儿就算冷死病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小姐回来了,喝什么茶?”
吴嬷嬷早点了炭火盆子,拨开厚重的帘子,一股热意便涌了出来,驱走人身上的寒气。
姜卿意抱着吴嬷嬷递来的暖手炉,“天这样冷,喝牛乳茶?”
姜卿意问的是桑榆。
桑榆想到甜津津又香香的牛乳茶,舔舔嘴巴美美的点点头。
“那属下去煮。”
在几人惊讶前,北风补充道,“以前在边塞时跟那边的牧民学过,殿下也常喝,味道还不错。”
在成功收获姜卿意和桑榆以及吴嬷嬷亮晶晶的赞许眼神后,北风傲然抬起下巴迈着长腿出去了。
主仆几人自顾自的坐下,吴嬷嬷替姜卿意扫去身上的积雪后,就去跟常喜安排晚膳。
桑榆则跟姜卿意一起盖着毛毯围着火炉吃点心。
常贵则凶巴巴的盯着宋睢。
烛火摇晃香闺,是宋睢从未见过的和谐与温暖。
姜卿意晾了宋睢好一阵,直到他真的熬不住快晕过去了,才假装想起他,“原来大表哥还在啊。”
“我是诚心想与表妹说几句话。”
“表哥想让我放过你母妃,还是想要回印信?”
“母妃害了你,还差点害了太子,你想怎么报复,都是她罪有应得。”
宋睢道,“我来,是想跟表妹说一声对不起,也想请表妹给我指一条明路。”
说罢,晚辈一般给姜卿意作揖行了礼。
姜卿意觉得宋睢是个合格的王府世子,不说旁的,起码明面上他总是能屈能伸的,只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实在没有再相信的必要。
不过……
“我不止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还可以给你一条康庄大道,让你不必想现在这样寄人篱下,窝在一个小院子里苟延残喘,而是继续做你光风霁月的世子爷。”
宋睢喉咙轻滚。
“表妹想让我做什么?”
“简单。”
北风送牛乳茶进来,掀开门帘,夜风也卷着雪花飘了进来,让这一室的暖意顷刻变得森寒。
她捧着热乎乎的茶,浅笑,“我要知道我娘亲在和亲入京的那一年,你母妃与我爹,都做了些什么。”
宋睢微讶,“仅仅如此?”
“自然。但不能有一句谎言,表哥可明白?”
宋睢明白了,当年母妃一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表妹才愿意用这样一个承诺来换!
可还有别的选择吗?
宋睢想到一步错步步错的母妃,想到惨死的宋真,复杂的看向正抱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的少女,“我明白了。”
宋睢走之前,姜卿意提醒了一句,“表哥的速度最好快一些。”
宋睢不明白此话何意,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抚南王妃夜里突然冲进姜玉惜的院子,将她拖下床差点活活打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第二百一十六章 办法
“听说要不是国公爷夜里睡不着想去看看,玉惜小姐今儿就死在抚南王妃手里了。”
常贵八卦说着。
桑榆哼哼,“她还真是命大!”
“夜深了,歇吧。”
吴嬷嬷是个明眼人,都闹出人命了,国公爷不知居中调停,反而还偏着心,抚南王妃是个心胸狭隘的,可姜玉惜又哪里是个肯白白受罪的?
闹到这个地步,是绝不会有个好收场了。
大雪终于停了。
但国公府却并未全部挂起白绫。
周管家站在姜卿意的饭桌边恭谨的弓着腰,道,“国公爷原本是允许抚南王妃……不,现在该称呼一声大小姐了。”
毕竟已经是休弃之人了。
“国公爷原本是允许大小姐替宋真小姐办丧的,可雪夫人提了句,说连着几日噩梦不断,大夫嘱咐要静养,国公爷便只许大小姐在她那小院子里替宋真小姐办丧了。”
“那爹爹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她还担心就算宋睢出马也套不出姜毓嘴里的话,现在姜淮为了个雪夫人这么背刺自己的亲妹妹,姜毓就是个圣人,此刻只怕也难以保持理智了。
“听闻管家的小孙子今年该进学了?”
“哎哟,哪里还劳烦小姐记挂奴才这点小事儿了。”
姜卿意微笑,“京中学堂不少,奴籍出身的人能去的学堂就更少,听闻周管家这小孙子很是聪慧,若是不送他去好学堂倒是浪费了个好苗子,不如这样,我做主,还了他的良籍如何?”
做奴才的,没有主子的准许,奴籍是去不掉的,毕竟要去官府重新造身份文书,但一般的主子,为了能完全拿捏住下人,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所以周管家虽也可惜,却从未想过姜卿意会主动提出来!
“多谢小姐恩赏!”
“周管家客气了,以后需要管家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奴才一定掏心掏肺,死而后已!”
“倒不用如此。”
姜卿意放下汤勺,“只要管家帮我好好执行爹爹的吩咐,就行了。”
比如,姜淮要为了宋雪母女苛待姜毓,那就苛待到底!
周管家心领神会,“小姐放心,奴才定不会让国公爷失望的。”
送走周管家,姜卿意让北风去准备马车。
“小姐要出去?”
“去看看婉如。”
更衣的空隙,桑榆朝外看了眼,低声,“小姐,宋小姐又来了。”
姜卿意瞧着门帘,冬日的帘子厚重,隔绝着外面的寒风,几乎看不出有个人站在外头,而宋玉柔竟也一直不出声就那样站着。
吴嬷嬷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快速掀起门帘。
“哟,宋小姐怎么站在这儿,可是要寻我家小姐?”
“是……”
宋玉柔尴尬回答。
“那宋小姐怎么也不吱声。”吴嬷嬷笑着道,“若是奴婢没出来,岂不叫宋小姐在这儿吹着冷风了,传出去还叫人以为是我家小姐故意苛责宋小姐,让你在这儿罚站呢。”
“我是卿意姐姐还没起身,这才想着等一等……”
“原是如此。”吴嬷嬷不等她说完,便善解人意道,“看来宋小姐还是心疼屋里的下人,连让她们往外看一眼都不曾,否则也该知道奴婢们早起给小姐准备热水、早膳,伺候的人虽少,却在这院子里来来回回走过两遭了。”
吴嬷嬷看着带着笑,一双老眼却厉害得很。
宋玉柔微咬着唇肉。
“宋小姐一早来寻我有什么事吗?”
姜卿意掀帘出来,瞧见宋玉柔时,眸光掠过丝古怪。
桑榆也发现了,这宋小姐的衣着打扮,怎么跟前几日小姐的那么相似?
甚至发髻都一样。
宋玉柔恍若未觉,只乖巧羞涩的道,“我听说了昨儿卿意小姐身上发生的事,夜里就想着来看看,但天色已晚不便打搅,才拖到了现在。”
“我觉得宋小姐该探望的不是我。”
“玉惜小姐那边,我一会儿便过去。”
“那你去吧,时辰不早了。”
姜卿意没空与她在这儿说些干巴巴的话,披上斗篷便走了。
走到院门口时,姜卿意猝不及防的回头看了眼,恰好对上宋玉柔牢牢盯着她身影的目光。
宋玉柔错愕了下,立即朝她弯眼笑起来。
姜卿意指尖轻捻,并未搭理,提步直奔唐府而去。
唐崇山在京城置办了一间二进的宅院,就在国公府不远处的梨花巷,因为救灾立了大功,散尽万贯家财,太子已经为其请封了从五品的县男一爵,虽是虚爵没有实权,但享食邑三百户。
唐家从此往后,便是官身,膝下子嗣明年开春参加春闱若能高中,唐家的门楣便算彻底立起来了!
“县主!”
唐崇山父子亲自出门迎接,“您可是来看望婉如的?这孩子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早起便昏睡过去了,我这便让人领县主过去。”
“不急。”
姜卿意跨过门槛,瞧着虽小,却井井有条的小院,“这次来,我是有两件事,想跟唐家商量。”
唐崇山父子对视一眼,立即遣散了下人,“还请县主吩咐。”
“第一件事,便是婉如的事。”
姜卿意道,“张东山不可能再从大牢出来,张家受牵连也是迟早的事,你们想保住婉如和她姨娘,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尽快让张东山放唐姨娘出府。”
“另外,解除婉如与姚良的婚约,让她在张东山的罪定下来之前出嫁。”
罪不究出嫁女,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母女完全撇清跟张府的关系。
唐崇山面露难色,他们何尝不想这样,可张东山是个本性低劣的小人,当年能做出卖主求荣之事,现在岂会大发善心?
“县主过来,可是有什么办法?”
唐崇山问。
姜卿意脚步轻轻停住,浅笑,“这就涉及我要与你们说的第二件事了。你们寻个时间去雾山观,求观主指点迷津,观主会教你们如何做,你们只需要大张旗鼓的照做便是。”
她的雾山观,也该钓几条大鱼上来了!
唐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要问便被唐崇山拦住了,“多谢县主指点。”
姜卿意就喜欢这样知分寸又聪明的人。
离开前,她去探望了张婉如,但张婉如还睡着便没有打搅,反正等摘出了她们母女,她心情总会好的。
解决完张府的事,姜卿意准备回府,便来了个面生的小厮,拿着徐疏的亲笔信送了来。
姜卿意看罢,眉眼一松,“终于来了。走,小姐带你去茶楼喝茶!”

天气冷了,八宝坊茶楼的生意格外的好,大堂已经挤满了人。
姜卿意在大堂要了个位置,上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米,便听那说书先生铿锵的说起来。
“咱们话接上回。”
“太子黄河救灾,本是大功一件,可不知怎么引起了他的杀性,一连斩杀十数个大小官吏。”
“官吏贪赃枉法,也罢。”
“偏太子没收敛住这凶性,冲入方知府府中,那是男女老少一通乱杀,来往宾客、路过小童,皆被杀红了眼的太子斩杀,听闻那日大街上流淌的都是血啊,残肢断臂更是散落一地。”
“那其中,还有三岁小儿的呀……”
说到这儿,妇人们已经红了眼圈,男人们都是义愤填膺,“咱们这太子就是天杀星转世,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听说当年皇后娘娘就是他杀的,为此他才被废,然后逃出了皇宫。”
“必是如此,你们没听过他在边塞的修罗之名么?那都是杀出来的,啧啧,让这样的人做我们的太子,大晋危矣!”
“简直胡说八道!”
桑榆拍着桌子就要拔刀,人群里已经先一步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你们少造谣,太子殿下杀的都是该杀的人,没有他镇守边塞,当年那群凶残的戎狄早杀进来梢纱强掳了,能有你们今日的富贵!”
“就是,我就是汉南县的,我最清楚,太子殿下没有乱杀人!”
姜卿意看去,竟是徐疏几人。
但他们单薄的声音,很快被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众人给压了下去。
“可恶,这群蠢人,奴婢杀了他们算了!”
“不杀。”
“可是……”
“上手打,尤其是那个说书先生。”姜卿意明眸闪过丝狡黠,“要打的鼻青脸肿,但不能伤了喉咙!”
桑榆觉得这要求有点儿奇怪,但这难不倒她!
说书先生原本已经准备跟前几日一样趁乱悄悄溜了,刚扭头,一个粉白的拳头兜头砸来!
他还没感觉到疼,拳头便如冰雹一样砸在身上,同一时间,周围敢上前阻拦的,全都乒乒乓乓挨了几拳头。
而且桑榆毫不恋战,打倒一个马上换下一个。
很快,挤挤攘攘的大堂倒了一大半,且至少带着两窝眼青。
四皇子和五皇子闻讯下楼,就看到披着毛绒绒斗篷,淡定站在大堂中央的姜卿意。
“姜卿意,你干什么呢!”五皇子呵斥。
地上的人一见他们,立马爬起来哭嚎求救,“我们也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姑娘,上手就打人啊,还请两位殿下为草民们做主!”
一时间,大堂全是哭嚎着求做主的。
四皇子知道姜卿意虽是女子,却很不好惹,而且舅舅也叮嘱过,暂时不要惹事,“你们觉得有冤,便去报官吧,相信京兆府不会因为栖霞县主是未来太子妃,便徇私枉法的。”
说着,便要跟五皇子离开。
姜卿意好不容易蹲到他们兄弟出现,岂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走?
“齐王殿下不问问臣女为何动手?”
“本王不关心。”
“那王爷慢走。”姜卿意扭头便吩咐,“桑榆,继续打,打到他们认错为止!”
“好嘞!”
惨叫声再次想起,面对这么霸道不讲理的栖霞县主,他们当然更加大声的恳求四皇子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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