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关灯
护眼


门口霎时乱作一团,找大夫的,抬人的,下人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姜玉惜还算冷静,“快去请府医……”
“老夫人乃是煞气所冲,心神失守,若不在一刻钟内施针,就算大难不死,也会留下严重的隐疾。”
清凌凌的女声犹如浇在烈火上的清水,霎时叫人群镇定下来。
还是老夫人身边的鱼嬷嬷先回过神,“三小姐,您……会医术?”
“在边塞时曾随一老道士学过。”
“胡说八道,我看所以的‘煞气所冲’就是说的你自己吧!”
姜安安啐道。
可提到‘煞气’,昨儿可是才闹出过煞气杀人事件的。
不少人悄悄看向姜玉惜,姜玉惜气得脸都白了,转而看向姜卿意,“照此说来,三妹妹可以救祖母了?”
本以为姜卿意还要推脱一番,没想到她直接道,“可以。”
姜玉惜都愣了,她这是为了站稳脚跟疯了么?
她这个年纪能学多少医术?
祖母这病可是旧疾,姜玉惜寻大夫私下问过,这样突然病发后病情会越来越重,还会引发各种并发症,搞不好一命呜呼也有可能,姜卿意居然眼都不眨就说可以?
“鱼嬷嬷,您看……”
“三小姐,这可不是儿戏。”
鱼嬷嬷皱眉。
姜玉惜倒是希望姜卿意动手,这样但凡出了点事,姜卿意怕不是被送走这么简单的了。
“若是治不好,受罚的也是我,可若是耽搁治疗,受罚的就是你们了。”
姜卿意开口。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难道她真的能治?
鱼嬷嬷暗自心惊,不由郑重的打量了眼这位传闻愚蠢狠辣的三小姐,却被她眸中胸有成竹的黝黑冷静所摄。
她咬咬牙,“还请三小姐救老夫人!”
“嬷嬷……”
“出了事奴婢担着。”
鱼嬷嬷立即让人让姜卿意救人。
姜卿意也不啰嗦,因老夫人不宜搬动,姜卿意让下人都退开一些并扯起布帷遮挡视线,才拿今早让落葵找来的银针,取风池穴、完骨穴、上星穴等补益脑髓、醒神开窍。
一套针法走完,还在提心吊胆的下人们就发现姜老夫人的眼皮动了。
“醒、醒了!”
姜玉惜也看到了这一幕,咬住唇肉,怎么回事,她竟真有了不得的医术不成?
鱼嬷嬷也问,“三小姐,老夫人她是不是好了?”
“没那么快,祖母有此疾多年,没有三五年的调养是好不了的。”
姜卿意说完,去探老夫人的脉,却没瞧见鱼嬷嬷几人震惊的目光。
她说能治好!
天知道老夫人因为这心疾平日里多走几步都气喘不止,心口绞痛,三小姐居然说能治好!
她是太过狂妄无知,还是真有可能……
“心神已稳,可以将老夫人送回去请大夫来治了。”
姜卿意看了眼老夫人头顶的命火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没打算再继续治疗。
她和娘亲前世落得那样的下场,老夫人是始作俑者之一,今日救她,是知道她不会因此而一命呜呼,且她要姜老夫人做她直上青云的东风罢了。
就是不知道日后老夫人知道她阴差阳错帮了最讨厌的孙女,会不会活活气死?
姜卿意心底漫起丝愉悦。
可鱼嬷嬷看她的目光已经从冷漠到意外,如今更是含上了些许赞许。
察觉到这一幕的姜玉惜嘴里都咬出血来,她为了得到老夫人的喜欢下了十几年的功夫,可即便如此,老夫人最信任的鱼嬷嬷却始终对她冷眼相待,可如今不到半天功夫她居然就赞赏起姜卿意了,叫她如何不气!
可气归气,她绝不能再叫姜卿意占了上风!
姜玉惜提步就要跟上去侍疾,却被鱼嬷嬷委婉拦了下来,“老夫人的病需要静养,二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什么静养,她是怕自己再煞到老夫人吧!
姜玉惜心口憋闷的厉害,回头看向姜卿意,“三妹妹竟有这样的医术,之前怎么不救杜鹃?”
“杜鹃是外伤,没药怎么治?”
“可你一点儿口风也没露……”
“啊,原来这些都是要提前告诉二姐姐的吗?”
姜卿意正打算把姜玉惜气得翻脸,一道掌声却从转角传来。
而后,身着锦袍头束金冠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正一脸无辜的姜卿意身上,恰好风扶起她的青丝,犹如树叶落在湖面,掠起他心头湖水涟漪。
但他不动声色笑道,“我路过此处,遇见三小姐给老夫人治病,三小姐如此年轻却难得如此敏慧沉静,实在是让人惊叹,这才现身,三小姐该不会介意在下鲁莽吧。”
话刚说完,就发现姜卿意的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整个人也发着抖,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三小姐,你怎么了?”
赵嘉禧讶异。
姜玉惜却以为这是姜卿意吸引晋王殿下注意力的诡计,心重重沉了下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姜卿意现在正极力压制着心口激荡到将她生生撕裂的情绪。
晋王赵嘉禧,那是她赤诚爱慕了十年的夫君啊!
他救她于危难之时,口口声声说不嫌弃她,爱慕她。
她生怕辜负这份怜惜,所以极尽所能的对他好,她假装听不到外人一次次揭她伤疤嘲讽羞辱她,游走各方,拉拢势力,赚取金银,奉养他身为罪妃的母亲,一步步将他送到权势滔天的位置!
而他在看到她被姜玉惜挖了双眼,哭着想求他一个安慰时,他怎么说的?
——“玉惜天性善良柔弱,她就算对你下手,也是被你逼迫至此!”
——“残花败柳之躯,却求本王爱你,姜卿意,你是在侮辱本王吗?”
他说她血淋淋捧到他跟前的真心,是对她的侮辱!
哈,她的一辈子都为他蹉跎了,他却用‘侮辱’二字,否定了她所有妄图挣扎出过去那团淤泥的努力!
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咬断这负心之人的脖子跟他同归于尽!
姜卿意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不设防的赵嘉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抓紧了银针狠狠刺了下去!
可就在她的银针刺进去之前,另一道声音自青石板路上传来,犹如沸腾岩浆里依旧势不可挡的清泉,霎时浇灭了几乎将她焚毁的仇恨之火。

“看来本侯来的不是时候。”
来人宽袖黑锦,劲瘦的腰身束着同色的锦缎,愈发显出来人颀长的身材来。
凤眼漫不经心的眺来,气息却犹如万钧之箭,饶是赵嘉禧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而且,这张脸……
“宣平侯!”
姜玉惜认出这道声音。
传闻宣平侯面如罗刹恶鬼,怎么竟这样英俊,既有着武将那股子英武,又不乏矜贵公子的优雅,气势冷如雪山,既让人畏惧,又让人心动。
姜玉惜正心跳加速,一道人影已经先她一步跑到了越修离跟前,眼带着几分欣喜,“侯爷来寻我吗?”
那眼底水光未散的模样,像一只刚遭人欺负了的可怜小猫。
越修离眸光轻动,淡淡道,“水匪之事,有话问你。”
“那我是随侯爷回侯府回话,还是在这儿寻个凉亭?”
“你倒是期盼着问话?”
姜卿意低下头,也不是盼着问话,只是心被撕碎了,想见见你而已。
越修离未置可否,提步要走。
姜卿意立即提步跟上,手腕却被人捉住,“三小姐,你是未出阁的女子,就算宣平侯要审问你,也该先知会你父亲一声才是。”
赵嘉禧这话可以说是好意,毕竟世家贵女们,哪个不是熟读女则,爱惜名声呢?
换做前世,姜卿意肯定也会这么觉得。
可她此刻只是甩开赵嘉禧的手,难掩厌恶,“王爷既知我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这样不注意。”
赵嘉禧有些错愕,可看着姜卿意生起气来更加鲜活灵动的眉眼,但还是很快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
“是本王唐突了,不过你一个女子不便孤身跟宣平侯去回话,正好本王和玉惜小姐都无事,陪你一起去吧。”
“宣平侯以为如何?”
越修离本来是无所谓的,但衣袖突然被人揪住了。
那手指攥得死紧,暴露了她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的事实。
“本侯查案,晋王若想旁听,可上奏圣上。”
“那玉惜……”
“姜卿意,随本侯来。”
“是。”
姜卿意怕自己再继续面对这对狗男女会发疯,飞快转身跟上了越修离,直到差点撞在越修离的身上,才惊觉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
这里正是正门口附近的一处凉亭,视野开阔,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你怎么知道那艘船会出事?”
越修离言简意赅。
姜卿意察觉到他目光里冰冷的审视,知道他定是查到舒平郡主所说的相师就是她了。
“我会一些相术。”
她有些忐忑,越修离本就对她多有猜忌,而她的目标又是取得他的信任,偏偏此刻的实话听起来就像是撒谎。
“相术?”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你那么抗拒晋王,是算出了他命不好么?”
姜卿意诧异,他看出来了?
“嗯。”
“嗯?”
还真是算出来的?
越修离垂眸睨着她,偏她毫无撒谎骗人的自觉,眼眶红红的扬着小脸看着他,一脸真诚,可怜巴巴。
“侯爷若是不信,可等等看,最近你于仕途上还有一次小的上升,但你身体可能会出点状况。”
姜卿意看着他头顶鲜红却仍有紫气萦绕的命火,抿抿唇瓣,“而且,你将有血光之灾。”
一旁西舟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姜小姐呀,你要瞎说说一项不就够了,说这么多,岂能这么好运气桩桩都应验?
察觉到西舟频频看向姜卿意的目光,越修离眼尾更冷了三分,“血光之灾?”
“嗯,所以侯爷要小心……”
“那你可算到了你自己。”
姜卿意不解抬头,就听到了令她浑身冰寒的话,“晋王是几位皇子里身份最为卑微的,但他有天大的野心,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但能忍辱负重,还会不择手段甚至抛下他身为皇子的尊严。姜小姐,你猜他今日是以什么借口入的镇国公府?”
“他是以梦见自己捡到一颗明珠,而后驾鲲鹏飞于九天,所以才来的。”
什么捡到明珠,什么驾鲲鹏,晋王这根本是在暗示镇国公姜淮他的野心!
可姜淮还是恭恭敬敬把他迎进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姜卿意唇瓣苍白,指尖也微微发颤,这意味着她的亲生父亲,在抛弃她十年后,又一次要背叛她,将她当做押在晋王这个野心家身上的筹码。
晋王有可能登临太子之位吗?
希望不大。
但在父亲眼里,她这个女儿的价值同样不大,拿她这样一颗弃子,来押一个希望不大的未来帝王,到时晋王一旦失败被清算,姜家正好跟她断绝关系,一点也不会心疼。
姜卿意浑身犹如浸泡在冰水中,根本没发现越修离已经看出她厌恶中暗藏的滚滚恨意!
“你……”
“侯爷。”
姜卿意再次抓住越修离的衣袖。
越修离看了眼,没有甩开,而后这女子便得寸进尺靠近他的怀里,将她柔软的唇瓣送了上来。
女儿香似火一样,如云青丝下的肌肤也雪白到泛起一层珠光。
越修离本该一掌将她打开,但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一股火气。
他轻嗤,“看来姜小姐很不喜欢晋王。”
不喜欢到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反抗。
姜卿意身形微微一僵。
西舟早已识趣带人离开。
越修离凤眸暗沉的厉害,似蕴聚了一场十分可怕的风暴,抬手便将人抱起,迈着长腿走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假山冰冷而粗粝,一点点蔓延进心间。
但姜卿意不敢求饶。
她只是期盼着莫叫人发现了。
但事与愿违,还是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是洒扫的下人,一边走还一边聊着冬天枯叶多,吹了不少进假山,等会儿要进去好好清扫一番。
“侯爷,有人过来了。”
姜卿意紧紧抓住越修离的胳膊,那双盈盈水润的眸子含着哀求。
“你不是不想嫁给晋王么,叫人看到我们在此,岂不正好解决此事?”
“还是说……”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姜小姐纯粹只是贪恋与本侯的一晌之欢?”
姜卿意听着身后几乎就要绕过来的脚步声,对上他犹如神祇望着卑微渺小的蜉蝣一般的眼神,心中一乱,他是要将她扔出去,当做对她的嘲讽和蔑视么?

一个丫环提着扫帚绕过来,当即轻呼一声,“三小姐,你——!”
另一个婆子赶紧跑来,恰好姜卿意扶着假山站了起来,“我来走走,不小心崴了脚,没什么事。”
说着,腿一软又差点跌下去,像是崴得狠了,脸颊都羞得红霞一片。
两人赶紧上前,又不敢扶,毕竟这位嫡出的三小姐刚回府,什么性情还不清楚,万一惹恼了就不好了。
姜卿意没在意,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越修离离开时的话。
——“恰好本侯近来得闲,下次就委屈姜小姐来寻本侯了,一月一次,切莫忘了。”
姜卿意咽下眼底的泪水,纵然他只是把她当成发泄的对象,但至少他允许她靠近了不是吗?
她一定能找到办法,跟他联手。
然姜卿意不知,此刻坐在马车中的越修离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晋王最近在做什么?”
“听闻正四处走动,想要领一份实职。”
皇子封王之后,便不必再去国子监上学了,而是会各自领一份差事。
其他几位皇子领的都是有实权的差事,唯独晋王迟迟没有领到,也不知是皇帝把他忘了,还是吏部那边故意刁难。
“让他去西山营。”
“西山营?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啊!”
不过那些兵都是侯爷刚带回京的心腹,各个都是跟随侯爷多年从沙场杀出来的老兵,赤胆忠心,晋王要以为天降馅饼试图咬上一口,怕是要硌掉几颗牙了!
西舟默默替这位晋王默哀了两秒,就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
“侯爷行事素来力求稳妥,怎么会刚回京就拿晋王开刀?”
越修离冷睨了他一眼。
西舟打了个哆嗦的同时,立马想到侯爷方才出来时衣领上擦着的那一点儿殷红的胭脂,顿时明白了,悄悄吩咐底下的人,“待晋王去了西山营,必要‘好好招待’!”
姜卿意是不知越修离心思的,这位名为宣平侯,实则为失踪多年废太子的男人心思太深,就算她前世她的鬼魂日夜徘徊在他寝殿附近,也对他了解不深。
但她现在也无暇去了解他,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抓贼拿脏!
“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小姐是打算去见夫人吗?”
落葵迎了姜卿意回房,一边安排人去烧水,一边高兴的问。
夫人自然就是姜卿意的生母苏袖,这么多年,一直‘养’在东北角上那间院子里。
“待祖母病好些了,我再去见娘亲不迟。”
姜卿意看了眼门外偷听的人影,提步去了浴池。
落葵似有些不明白,为难的问,“小姐,可是夫人她……”
“往后不要再提她。”
“小姐!”
落葵睁大眼睛,颤抖着问,“难不成小姐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娘亲很丢脸吗?小姐当真不记得夫人当年将你抱在怀里多么疼爱……”
“不记得了。”
姜卿意的声音天真而残忍,问落葵,“我被送走时才六岁,你知道我在外头过了十年什么样的苦日子吗?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当然要体体面面加倍的过好日子,你为什么非要我去见那个疯女人不可?”
落葵张着嘴,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小姐自私的话,而是小姐在说这些话时,那双染着泪水却凌厉狠辣的双眼!
姜卿意怎么会嫌弃娘亲呢?
那个疯疯癫癫也没有忘记爱她的娘亲。
前世刚回府她就去见了她的,但那一面,只给娘亲带来了‘疯病加重,夜半偷跑出府与人苟合’的后果!
可娘亲是邻国的公主,尽管是为了和亲才加封的宗室女,却也是镇国公府杀不得的,所以那之后她那本就枯瘦的四肢便如牲畜一样拴上了铁链,没多久还‘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
所以,现在还不是去见她的时候。
姜卿意看着门外偷听的人影离开,轻轻摸了摸落葵的头,“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落葵想到早上小姐离开前的嘱咐,浑浑噩噩的点点头,有心想问什么,但姜卿意已经独自去沐浴了,只留下一室肃杀。
夕阳渐垂。
当最后一缕金辉也消散在天际时,黑夜便吞噬了这座厚重的百年府邸。
杜鹃睡得很熟。
她脸上刚换了药,又喝了热乎乎的鸡汤,睡前只暗咒了一通姜玉惜,又琢磨了下怎么利用这个看起来有点手段但实则烂好心的三小姐,很快就陷入了梦境,以至于被人一刀扎透棉被时才惨叫惊醒!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一片火光忽然从她屋外冲天而起。
“走水啦!”
“快救火啊!”
锣鼓声、催促仆妇的叫骂声和烈火吞噬木头的噼啪声霎时将杜鹃的房间包围,甚至还有一道声音,“杜鹃还在房中呢,快将她救出来!”
姜卿意披着斗篷散着乌发,满面忧心的在院子里催促。
下人们有些犹豫,为了个婢女冲进去救人,好像不太值当。
但姜卿意并不急,而是默默将院子里所有下人的模样收在眼底,有老实巴交打算进去救人的,有偷奸耍滑躲起来的,还有面色复杂跑出去通风报信的,尽收眼底。
“还不快去?”
落葵知道小姐的心思,佯装大怒,“小姐的吩咐你们全当耳旁风吗?”
那些人也不怕落葵个小丫头,“那么大的火,小姐到底是要救人还是要我们去送死?”
“就是,小姐也太想当然了些。”
“小姐在乡下多年,怕是字也不认识几个,也难怪什么都不懂,咱们这等世家,行事都是有一套规矩的,小姐不妨以后好好学会了再来学着发号施令吧。”
落葵没想到这群人不动手还敢阴阳怪气排揎起小姐来,气得小脸发青,“你们……”
“小的几个去看看能不能救。”
还是有两个仆妇顶着湿了的衣裳准备冲进去,然而她们还没进去,里面先冲出一个黑影来。
“抓住此人!”
姜卿意冷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顶着湿衣裳的仆妇已经把人扑在了地上。
姜玉惜扶着姜老夫人过来时,正好看到下人将那黑衣人捆起来,而一身纤弱的姜卿意就那样站在烈烈火光中,扯下了那黑衣人的面纱!

姜玉惜奶嬷嬷唯一的儿子,一条专替姜玉惜咬人的疯狗,也是前世娘亲疯病加重后,毁了娘亲清白的人!
“祖母和二姐姐来得正好。”
姜卿意似吓到了一般,巴掌大的小脸儿没有半分血色,却不知怎么咬破了唇瓣,鲜红的血珠沁出来,在跳跃的火光下呈现出一样异样的瑰丽和诡异,犹如已经打磨得锋利的刀!
“这歹人不知是谁,夜半竟然溜了进来,还放了火。”
她悬着泪珠,怯怯,“难道是有人想杀我吗?”
姜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垮了下去,镇国公府也是百年的世家,岂能闹出个谋害嫡女的丑事来!
姜玉惜当即道,“三妹妹,那着火的似乎不是你的房间。”
“二姐姐怎么能这么说?”
姜卿意一脸惊诧,“难不成二姐姐是想包庇这贼人不成?他深更半夜潜入我的院子,还放了一把火,不是奔着我这个主子来的还能是为什么!”
“不对,二姐姐与我才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又不认识这贼人,怎么可能包庇他呢?”
“也不知是谁指使他来的,刚回府时舒平郡主就跟我说过,祖母最是心慈仁善,请祖母一定要为我做主!”
姜卿意一副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眼泪巴巴儿的往下掉,好生可怜。
姜玉惜脸色一阵变化,姜老夫人更沉沉盯着这个孙女,难不成今儿她不替她做主,她还敢去找外人告状不成?
可想到淮儿因王御史那一封参奏而卷入的麻烦……
“来人,将这贼人拖下去杖毙!”
“二小姐救我!!”
一直装死的刘彪没想到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忽然会下这样的狠手,当即腿软跪了下来。
姜玉惜暗自咬牙,“此人是我奶兄,今夜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对对,有误会。”
说完,又结结巴巴的看着姜玉惜。
姜玉惜心底闪过丝晦色,她这奶兄逞凶斗狠是把好手,就是脑子不够聪明。
但放在以前,这点也算优点,毕竟蠢人才更好控制,可惜此刻这就变成了巨大的缺点!
她提点道,“可是跟你此前求娶杜鹃之事有关?”
“对,求娶杜鹃!”
刘彪迅速反应过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奴才跟杜鹃情难自禁苟合已久,原本奴才打点好了聘礼只等求了主子恩准与她成婚,可谁知杜鹃这贱妇竟又与别的男人勾搭成奸,还骗走了奴才所有的家财,还羞辱挑衅奴才,奴才一时怒上心头,这才想要跟杜鹃同归于尽的啊!”
他没否认自己想杀人,但找的这个理由却是把错都推到了杜鹃头上。
世人总待女子苛刻,譬如此刻,这个理由一出,在场的人当即换了副嘴脸,“我就说杜鹃不是个安分的。”
“跟人苟合这等事也做得出来,也难怪又找其他男人,还骗了刘彪的钱,不怪刘彪杀她。”
“没错,就是她自己找死。”
姜卿意听着这些话,雪白的小脸映着火光,变得晦暗不定。
她问,“杜鹃再有不对,也好歹是活生生一条命吧,二姐姐也觉得这刘彪罪不至死吗?”
周遭寂静下来。
姜玉惜皱眉,她巴不得姜卿意死咬着杖毙刘彪不可,这样她才是那个得理不饶人的蛮横坏人。
可偏偏,这无知的乡下女竟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她能不救刘彪吗?
自然不然,且不说刘彪这条疯狗很好用,刘嬷嬷也是她身边最得用的人,她要不救他,岂不是寒了她身边之人的心?!
姜玉惜为难道,“此事说来也是杜鹃有错在先,而且这么大的火,她怕是已经没了,死人总不及活人重要,不如小惩大诫,三妹妹以为如何?”
“我都听二姐姐的。”
姜玉惜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还是姜老夫人开了口,“那就拖下去仗打五十,轰出府去。”
而后,朝姜卿意冷冷丢下一句斥责,“你既做了主子,也该好好管着院子里的下人,省得再闹出这等丑事叫人笑话!”
姜玉惜松了口气,还是祖母疼她。
“多谢祖母。”
“老夫人,小姐她才刚回府,若是二小姐肯管束……”
落葵忍不住出声,姜卿意刚要叫住落葵,那刘彪忽然冲出来一脚把落葵踹了出去,速度快得姜卿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这人显然是会些拳脚功夫。
砰——!
花坛都被撞缺了一角,落葵更是直接疼得缩成一团。
姜卿意猛地抬眼,正好对上刘彪那挑衅恶毒的目光,“主子们说话,岂有贱婢插嘴的道理,奴才自作主张替主子们动了手,三小姐不坏责怪奴才吧?”
他是故意的!
他记恨姜卿意方才差点叫老夫人杖毙了他!
“好了刘彪。”
姜玉惜善解人意道,“三妹妹,祖母刚才那些话也是为了你好,今儿刚大病一场就被你惊来了,你该感激才是,可不能犟嘴了。”
落葵以为自己惹了祸,赶忙惨白着脸跪伏在地,却因为半个身子都疼得麻木了,后腰奇怪的拱了起来。
刘彪抬脚就朝她的后背踩去,“连跪都不会跪了吗?”
“刘彪。”
姜卿意拢在黑暗里,放任戾气在胸口蔓延,“你真的亲眼看到杜鹃死了吗?”
刘彪动作一滞,他以为姜卿意是想阻拦他去踩这贱婢,呵呵一笑,“三小姐是担心奴才晚上做噩梦吗?放心,奴才问心无愧。”
说完,更加用力的朝落葵踩下去,那力道,非要踩断了落葵的脊骨不可!
姜玉惜去扶老夫人,“祖母,夜深了,您才大病过一场早些回去歇息吧。”
姜老夫人也没有久留的意思。
鱼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只想着日后好好提点提点这位显然还不懂这深宅大院规矩的三小姐。
老夫人都这个态度了,下人们就更加不把姜卿意这个所谓的嫡出三小姐放在眼里了,也准备各自散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火焰余烬的黯淡红光里,等着被这黑暗吞噬。
可刚走不远,一道尖利到近乎扭曲的声音从那余烬中响起,“三小姐救我!”

“杜鹃来复仇了!”
有人尖叫起来,唯独姜卿意瞧着同样吓得一哆嗦的刘彪,“看来你今晚是不会做噩梦了。”
“你、她……”
“没死,不是死人!”
之前想去救活的两个仆妇把浑身狼狈却明显还活着的杜鹃扶了出来,“奴婢们进去的时候,杜鹃藏在房间角落的大水缸里没被烧到呢,人没死,还活着。”
也是幸好火扑灭的及时!
杜鹃想到从梦里惊醒,看到一把刀刺向自己,又有大火滔天卷来时的画面,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猜忌和恐惧此刻都被濒死的愤怒所取代!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