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盛华—— by香梨
香梨  发于:202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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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比自己还富裕的落葵,姜卿意笑出了声来,“倒也不必用你的,苗妈妈,你去将兰姨拿来的那支百年人参拿去当了换些银子来,再打赏了那铁匠。”
“可是夫人和小阿鸾身子还虚……”
“放心,那人参对她们来说补过头了,迟些我会调配些合适的药膳给她们养身子。”
苗妈妈张张嘴,又闭上了。
姜卿意知道她想什么。
养身子也得花钱,可国公府现在也就只按嫡女的待遇给她每月五两银子的零花钱,虽然院子里下人的工钱不用她这个小姐来出,但四处打点,偶尔买点胭脂水粉和布匹,甚至首饰可能都凑不出一件就一点儿不剩了。
哪儿来的钱养身子呢?
姜卿意目光落在梳妆台下,那里是舒平郡主留给她的新身份,目光一定。
“放心,咱们很快就会有银子的。”
几日过去,姜卿意保持两日一次去给范老夫人针灸,眨眼便到了要去上香的日子,只不过出门前,姜卿意寻来车嬷嬷悄悄吩咐了一番,见车嬷嬷满脸不解也没多说,“嬷嬷只管去办即可。”
姜卿意观察过了,车嬷嬷话不多,做事也不如苗妈妈活络,却很踏实。
“小姐放心,老奴必然办妥。”
姜卿意放心的到达前门,姜老夫人一行已经上了马车。
见后面还有一辆空的,姜卿意正要走过去,车帘就被掀了起来,露出姜玉惜歉意的脸,“三妹妹,平日里芙蓉和山茶都是跟我坐一辆马车的,恐怕没有你的空位了。”
“可芙蓉和山茶到底只是下人,我家小姐却是嫡女……”
“嫡女怎么了。”
名唤芙蓉的婢女尖细的哼了声,“这马车还是老夫人特地为我家小姐定制的呢,我家小姐想让谁坐就给谁坐,方才通知一声已经是给足了三小姐脸面!”
“那叫我家小姐怎么办。”
“那后头不是还有空着的马车么,又不是叫她去不了观音庙。”
苗妈妈朝后看去,的确有马车空着,但那是给下人坐的,岂有让庶女在前头,而嫡女去坐下人马车的道理!
可这话她也不敢说。
“三妹妹要不愿意的话,我去寻祖母说说,让你跟祖母坐一辆马车?”
姜玉惜体贴道。
姜卿意迎着姜玉惜的笑容,目光落在她今日的衣裳上,丁香的紫色锦缎上绣着浮光一般的绣纹,若是没记错,这是娘亲的陪嫁中也难得一见的‘流云浮光锦’,千金难得一匹。
而自娘亲疯后,那巨额的嫁妆,都是由姜老夫人保管的。
“看来祖母当真很疼二姐姐。”
即便‘煞星’的流言传得满城风雨,即便卢姨娘亲耳听到姜玉惜算计姜承泽,姜老夫人依旧将她如珠似玉的捧在掌心里,甚至不惜偷用儿媳的嫁妆!
“那是自然。”
芙蓉鄙夷道,“我家小姐漂亮有才气,又孝顺善良,就算某些人蹦跶得再高也比不上,老夫人又没瞎自然知道喜欢谁。”
“别乱说话。”
姜玉惜不疼不痒的制止了芙蓉,心情却是舒畅。
没错,祖母和爹爹就是偏疼她。
被扣上了煞星的帽子又怎么样,祖母还不是怜惜她?
这下,姜卿意总该认清楚她这所谓的嫡女,在镇国公府算个什么东西了吧。
“三妹妹,芙蓉一时嘴快,她不是有心的,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毕竟我在外面被狗咬了,也不会反咬狗一口的。”
姜卿意迎着她那仿若胜利者的目光,真心实意的弯了弯眸,“我只是希望,二姐姐能一直被祖母这样疼爱。”
否则打起脸来,很疼哦。
芙蓉气得差点跳起来,姜卿意却已经转身上了下人坐的那辆小马车。
姜玉惜最讨厌姜卿意这副处变不惊,好像她天生就该这么尊贵的模样!
不过今日之后,她一定会让这位嫡女,回到她自己该呆的位置!
“走吧。”
马车轧着积雪嘎吱嘎吱,小半个时辰后,总算在观音庙下的台阶前停下了。
“那是、那是……”
还没下马车,姜安安惊恐的声音便传来。
姜卿意掀开车帘,就看到那覆着薄雪的台阶上正拾级而下的越修离。
台阶上人群熙熙攘攘,他走得并不快,依旧一身黑锦长衫,披着同色绣展翅鹤纹的披风,腰坠玉佩,乌发半束,与这灰蒙蒙的天空相得益彰,孤寒而傲然。
“侯爷今儿也来庙里上香么?真巧。”
绵柔的女声含着些许欣喜,是姜玉惜。
她拥着狐裘立在台阶下,面带羞涩又双目盈盈,这般模样,正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娇俏美丽,就连越修离都停住了脚步。
慢了一步的姜卿意指尖一紧,所以,他还是跟前世一样动了心吗?

她决不能让他再走回老路!
“听闻观音庙后面有一片梅花林,凌寒而开,白雪映红梅,侯爷可曾赏了瞧了?或者……”
姜卿意掀帘下车,风吹动她海棠色的裙摆,犹如水墨画中最亮眼的那抹姝色。
她红唇轻轻弯起,“尝过了?泡茶应该也很香。”
越修离的目光从姜玉惜头上那支跟姜卿意曾戴过差不多的步摇上挪动,落在姜卿意身上,某个白雪红梅的画面自然而然浮现脑海,只不过那白雪是温软的,红梅是甜的。
“尚未品尝,不过有机会,本侯定会好好品尝。”
姜卿意对上他蕴聚着暗色的凤眸,喉咙微干,怎么回事,越修离这人不是最克制且不喜女色的吗?
头一次中药了还能那样克制。
后来在侯府,大约也只是为了发泄罢了。
怎么这会儿这个眼神像要把她吞了似的……
越修离见她怂的眼睫颤了颤,唇角戏谑的勾起。
姜玉惜没看出两人打的哑谜,但她明显听到了宣平侯无视先搭话的她却回答姜卿意后,路人那窃窃的笑声。
“还大言不惭自称大晋第一才女呢,也就那样。”
“嘘,你可小心些,她可是见谁煞谁的煞星,可比姜家三小姐厉害多了。”
“没错没错,我看三小姐当年也是倒了霉,说不准当年姜夫人疯了是被姜玉惜煞的,毕竟那会儿她不也刚回姜家么?”
“还真是,快走快走!”
一群人赶紧避开去。
就连姜安安都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以前一样立即靠近姜玉惜,还把要过去的姜承泽给拉住了。
姜玉惜死死咬着牙,可看着眼前俊美又强大的男人,心脏砰砰直跳。
尤其宣平侯屡次在她主动示好的情况下,却无视她之后,这抹心动立刻变成了一股非要得到不可的执念!
“侯爷,您也会觉得玉惜是个煞星吗?”
姜玉惜泪盈于睫,纯真又无辜,“玉惜……玉惜从没想要害过谁呀……”
这模样,只叫人死在她石榴裙下也甘愿了。
姜卿意正欲上前,就听越修离依旧那么冷清且不留情的声音响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本侯为何要来观音庙烧香。”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接着,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笑做了一团,连带着对宣平侯都改观了,这位看着生人勿近的冷峻侯爷其实也没那么难接近吧?
贵女们瞧着越修离那张脸,再看他这习武之人的窄腰长腿,心动不已。
姜卿意也忍不住抿起唇角,看来之前在边塞他那样冷淡待她也不是特意的,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什么。
“侯爷,马已经备好了,咱们先去接人吧。”
热闹中,西舟快不过来。
越修离这才收回目光,继续下山而去。
姜卿意看着他的背影,越修离绝不是个会主动去接谁的多情性子,此刻却要去接谁?
难不成她阻止了他和姜玉惜,又有另外的人填补了这个空缺?
若那人是个善良的也罢,可若不是……
姜卿意想不下去了,总觉得心尖儿有点儿酸酸胀胀的。
就在她抿唇思索着找个机会问问越修离时,突然察觉背后有人朝她推来,而前面,恰好是一拍刚砍伐过的竹子,还留着尖锐的竹筒!
姜卿意几乎想都没想就飞快侧身,并在身后那人扑空要撞上那竹尖时,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推。
那人磕在台阶上,光洁的额头飞快肿起一个包。
“你!”
“四弟,你怎么突然撞出来了,那排竹子可是能把人肚腹扎烂的!”
姜卿意又惊又怕,却是不安的抬头朝姜玉惜看去。
姜玉惜一怔,还没来得收敛脸上的失望,姜老夫人也因为姜卿意的动作下意识的看去,并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惊愕,“玉惜你……”
是你唆使了承泽来动手是不是!
姜卿意出事也就罢了,可方才若不是姜卿意推开了承泽,那就是承泽自己撞上竹尖,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竟然还一脸失望,难道是失望承泽没出事,因此不能牵连姜卿意吗!
“不,祖母,玉惜方才只是想着宣平侯所以才……”
“祖母,四弟想来也是太冷了想动一动这才脚滑了,我们先上山吧。”
姜卿意同样温柔的朝姜玉惜道,“有什么话,咱们去山上关起门来再说,也省得叫人将咱们一家子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二姐姐,你说呢?”
姜玉惜心中一慌,“祖母,玉惜真的……”
“听卿意的,先上山。”
姜老夫人头一次用警告的目光盯着姜玉惜,“莫再节外生枝!”
她疼姜玉惜吗?
自然是疼的,漂亮乖巧又嘴甜,谁不喜欢?
可姜承泽才是姜家唯一的孙子,还有她卢氏的血脉,姜玉惜一个外室女怎比得上她亲孙子的一根手指头!
尤其她还变得这么不懂事,为了个男人,让全家人在这儿杵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嘲讽议论,她再多的喜欢此刻也消散殆尽!
姜玉惜想到今早姜卿意的话,脸上青红交加。
“不关二姐姐的事,都是姜卿意这贱人算计的!”
姜承泽赶忙爬起来,指着姜卿意就道,“她肯定早跟宣平侯媾和在一起了才设计这次偶遇故意羞辱二姐,羞辱我姜家,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贱人……”
“闭嘴!”
姜老夫人不怪姜承泽蠢,只愈发嫌恶背后挑唆的姜玉惜,“上山,安安,你来扶我!”
姜安安一个字也不敢说,赶紧上前扶人。
姜承泽却气不过,“那你们去,我才不跟姜卿意这贱人一起呢!”
骂完扭头就翻身上马跑了。
姜老夫人连叫了几回都没把人叫住,只能由他去了。
唯独姜卿意幽幽看了眼姜承泽那头顶发红的命火,朝终于绷不住那张伪善面庞的姜玉惜乖巧一笑,才随手拂过头顶那支梅花金钗,稳稳踩着阶梯虔诚的往观音庙而去。
——菩萨在上,请看见我与母亲受的屈辱,允我百倍还回去!

第二十七章 活神仙
观音殿的香客一直不少,姜家人上来时,香烟已如如薄云一般在大殿中蒸腾起,萦绕在那飞翘的屋檐上,为庙里的观音像都添了几分悲悯与神秘。
“一会儿你们上了香就留在偏殿诵经。”
姜老夫人丝毫没有再带她们出去结交的心思了,即便姜玉惜今儿特意打扮过。
姜安安撇撇嘴,有些埋怨的看了眼姜玉惜,要不是她莫名其妙惹出事端,她哪能被拘在这儿诵经?
临进去前,还咕哝了句,“烦死了。”
姜玉惜的脸立马就黑了。
姜卿意瞧见这一幕,微微翘着唇角,进入了大殿虔诚的上了香。
刚要去偏殿,叶妈妈便过来说范老夫人有请。
姜卿意朝姜老夫人看去。
姜老夫人早料到会如此,没说什么,抬抬手让她自己去,姜卿意这才退了出来,跟叶妈妈往另一处偏殿走去。
“老夫人这几晚都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了,不像以前太医开再多药都没用,可见是姜小姐医术高超。”
叶妈妈高兴的提点她,“今儿同老夫人一起来山上的人不少,姜小姐若是心有余力,可再替人瞧瞧。”
姜卿意哪里不明白范老夫人这是特意为她做宣传?
不过……
“听闻范老夫人许久不出门,这次特意来庙里上香,是为了帮我吗?”
叶妈妈犹豫了一下,这事儿虽也是老夫人有意,却是宣平侯先提起的,但姜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提起宣平侯又怕坏了她的名声。
叶妈妈斟酌道,“姜小姐缓解了老夫人身上的病痛,老夫人帮您也是应该的。”
不是他么。
姜卿意道了谢,没多久就到了范老夫人所在的地方。
范老夫人正跟两三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说话,见姜卿意来,先替她介绍了一通,“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姜家嫡女。”
而后又跟姜卿意介绍了在座几位的身份,其中坐在最末尾显得十分紧绷局促的夫人引起了姜卿意的注意——那就是越修离提过的京兆府主簿的母亲刘夫人!
“姜小姐,可是刘老夫人有何不妥?”
“请恕我冒昧。”
姜卿意温声问,“刘老夫人可是时常咳嗽气喘、卧难着枕,且上气不下?”
刘老夫人有些愣神,她都不曾把脉便看出了这些?
原本还对这种乡下回来的小姑娘存了轻视之心,觉得范老夫人纯粹是为了抬举这样一个人罢了,没想到竟真有几分本事!
“姜小姐说的没错,只是我这也算老毛病了,药汤一直喝着,平日里倒也不明显。”
只是一到夜里就咳得难以入眠罢了。
姜卿意见她并不多信任自己,笑了笑,“我倒是有些法子可以治这病,不过今天怕是不得空了,若刘夫人有需要,可以来镇国公府寻我。”
说罢,就扶着范老夫人去内间施针了。
但薄薄的一扇门,并不能隔绝外面的说话声。
“小小年纪,居然敢断言能治咳喘,我看范老夫人这次还是看走了眼,叫一个轻狂的小女孩给哄骗了。”
“只可惜了范老夫人一番心意,将我们都请来,回头我们还是请太医院的御医多走几趟吧。”
姜卿意仿佛没听到,神色如常的让范老夫人宽衣躺下,并打发了叶妈妈等人,才取出新做的金针和这几日她在亲手做出来的艾条。
“今日会以金针刺穴,再辅以艾灸为老夫人温通经络、温中补虚,期间您会觉得有点儿热,但无需担心。”
“好。”
范老夫人见她宠辱不惊,满意的笑着躺下,放心的任由她扎针。
想到大晋人对针灸一类的鄙夷抗拒,再看配合的范老夫人,姜卿意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也不再多想开始施针。
一套针法结束,再进行艾灸。
范老夫人只觉得总是湿冷疼痛的关节处,升腾起一股热热的溪流,缓缓将那阴冷冲走,然后游走遍全身,让她舒心的陷入了沉睡。
姜卿意艾灸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苗妈妈,之前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就是……”
苗妈妈将包袱给她,又忍不住朝外面看了眼,“您这么离开,万一她们闯进来……”
“有叶妈妈在,她们不会进来的。”
姜卿意看得出来叶妈妈对她很信任,“范老夫人这一觉起码要睡上一个时辰,你放心,我会在这个时间内回来。”
说罢,换了衣裳,重新梳好发髻,戴上黑色的帷纱帽,从窗户翻出直奔山脚而去。
没多久,山脚下就竖起一根幡,幡上只有八个字,‘一日三卦,从无失算’。
从无失算!
来往的人看着盘膝坐在摊位后戴着黑色帷纱帽的道姑,都瞪大了眼!
有嘲讽的,有好奇的,自然也会有走投无路跃跃欲试的。
姜卿意岿然不动,安心等着。
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挤过人群,犹犹豫豫的问,“你这卦准吗?”
“这不是废话吗?”有人哄笑起来,“人家都说自己‘从无失算’呢。”
人群也跟着讽刺笑来。
但姜卿意依旧没有分毫恼怒,只是抬头透着帷纱观察了下男人身上的命火,左肩命火颜色驳杂,右肩命火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暗黄,心中便有了数。
“你是我开摊第一卦,免费赠你。”
姜卿意道,“你最近姻缘不顺,有妨克之像,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可对?”
男人张大嘴。
旁人有人道,“切,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猜也能猜到,这算什么本事。”
姜卿意不急,继续道,“且你财运破了,如若你现在正在做生意,那这门生意你可以放弃了,因为继续做下去,也不过是破网捞鱼而已,不会再有任何转机。”
又有人要讥讽了,就听姜卿意掏出三枚铜钱来,说,“你来摇一卦,我来帮你看看,你丢失的孩子在哪儿。”
众人一懵,而那男人竟是二话没说,流着泪就跪在了姜卿意跟前伏地祈求,“大师定要救救我的孩儿!”
“还真丢了孩子啊,可别是个托儿吧!”
“还真不是,这人我认识,就是东街那边做绸缎生意的钱老板,他家最近闭门谢客,听说是在闹和离,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这话一出,众人看眼前这小道姑的眼神霎时就变了。
莫非……真遇上个活神仙?

活神仙不活神仙,还得看她能不能找到钱老板的孩子。
据钱老板所说,他那八岁的儿子是叫人给绑了,勒索五万两白银!
钱老板做生意是挣了些钱,可哪有五万两的白银?
官府至今也没查出歹徒踪迹来,勒索信却一封接着一封往家里送。
钱夫人因为钱老板前些日子救回来的落魄女子而闹和离,丢了孩子后更加脾气大改,钱老板忧心不已,生意上又莫名其妙捅了大篓子,这才浑浑噩噩一路晃荡到了这儿。
“也是缘分。”
姜卿意勾着笑,“放心,你儿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钱老板左肩命火里,那缕代表子嗣缘的浅淡青色还在,只是通过命火,并不能观察出人在哪儿。
姜卿意前世跟着老道士学医,自然也顺便学点儿其他的,其中姜卿意最擅长的便是六壬,而且道具简单,三个铜板就能完成。
“摇一卦吧。”
“这三个铜板……”
“放心,祖师爷开过光的,很灵。”
姜卿意侃侃而谈,并未发现一匹马不知何时在街角停下,马上一袭黑锦的人正遥遥看着这里。
钱老板也不再多想,都已经这样了,摇一卦又能怎么样呢?
姜卿意看着他摇出来的卦,眨了眨眼,“人应该还在京城,在水草丰沛之处,而且……”
“怎么了?”
钱老板紧张的问。
姜卿意瞅着他,“他身边有他认识的人。”
所以,钱老板的儿子是被熟人绑架的!
钱老板想到什么,铁青着脸,都来不及跟姜卿意道谢就匆匆往官府的方向跑去。
越修离勒着缰绳的手指点了点,西舟立即让人跟了上去,并整整衣冠,打算去凑姜小姐的第二个客人。
“等着。”
“哎?可是姜小姐这出师不利,咱们不得……”
越修离冷冷看他,西舟助人为乐的热情顿时熄灭。
姜卿意没有等太久第二个客人就来了,是一位金光闪闪的夫人。
夫人过分丰腴,但眉眼间很和善,只是带着挥不去的愁绪。
“夫人想算什么?”
“一桩官司。”
夫人先放了两锭银子在姜卿意手里,抿抿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就听姜卿意道,“夫人能赢。”
“当真?”
“从无失算。”
姜卿意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赠送了一句,“不过夫人最近还是要去找个大夫瞧瞧。”
夫人顿时皱眉,以为姜卿意也跟其他人一样笑话她胖,便听她继续道,“看夫人面相,乃是有孕之兆。”
夫人张大嘴,一旁的下人同样张大了嘴,“可大夫说我家夫人此生难有子嗣啊!”
“我就知道是骗子!”
“刚才那钱老板的事儿约莫也是这骗子早早打听好了的,还从无失算,我看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她怎么不说自己是活神仙呢!”
姜卿意默了默,她一开始的确打算在幡上谦虚的写‘半仙算命’的,无奈苗妈妈怕以后被人揭发了叫人笑掉大牙,这才改了‘从无失算’。
胖夫人是个心善的,见姜卿意一个小姑娘被一大群人围在中央指指点点,还是吩咐下人去寻个大夫来。
这附近就有药铺,很快就寻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来。
老大夫了还是碎碎念的劝道,“这世间哪里真有什么活神仙,就算灵验的寺庙,也得诚心去攀山岳,捐供奉,吃素斋,沐浴净身后才可……咦?”
老大夫在胖夫人脉上摸了又摸,最后才一脸不情不愿不甘心的揪着胡子,“夫人当真已有近两个月身孕了。”
这还是他专擅摸喜脉,才能这么早摸出来。
正嘲讽姜卿意的人群齐齐像是被踩住了喉咙。
胖夫人却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把身上的金镯子金钗往姜卿意身上扒拉,“大师,我今儿出门带的银钱不多,这些您别嫌弃!”
“夫人已经付过钱了。”
“可是……”
“足够了。”
姜卿意将这些金银首饰都推回去,她的确缺钱,但教她的老道士说过,什么样的命拿什么样的卦钱,多一文不行,少一文也不行,这位夫人的卦钱恰好两锭银子,十两。
姜卿意这一出,让还在摇摆不信的人霎时信了八分!
她要真是骗子,这成堆的金银首饰她能放着不要?那支嵌宝的金簪少说值五百两呢!
“大师,给我算一卦吧。”
“大师,我先来的。”
“大师……”
刚才还一口一个骗子,眨眼就成了‘大师’。
姜卿意勾了勾唇,并不急着算第三卦,毕竟她要一战成名,最后一卦还得好好挑选!
她抬起头打量,结果这一打量,就看到了对街树下,正好抱着一个孩童下马的越修离。
那孩子粉雕玉琢,似乎十分依赖他。
而他尽管依旧神色冷峻,可面对那孩子时还是少有的流露出了几分和软,那点点温情跃在他的眉间,让他整个人都温润如上佳的美玉,濯濯如林间的青竹。
这就是要他亲自去接的人么。
好歹不是女子,看来这一辈子的事只要她改变了,就不会继续按照前世的齿轮滚动,不过……那孩子与他是什么关系?
“大师,大师!”
耳边有粗暴的催促声响起,在越修离察觉她的目光前,她转头看向唇红齿白的少年,挑眉,竟是熟人。
谢景抱着双臂,一脚踩在姜卿意身边的大石头上,弓腰嗤笑,“大师不如替我算算,我今日抓的这人,到底是不是我要查的连环杀人凶手?”
“这位大人是锦衣卫的啊!”
“莫非他抓的是前不久那个专门掳掠名门闺秀,然后残忍虐待致死的变态杀人犯?”
人群纷纷惊得汗毛倒竖,后退三步。
姜卿意知道,这就是她要的第三卦。
“大人是要替你算,还是替这囚犯算?”
“不一样?”
“不一样。”姜卿意指指自己的幡,“一日三卦,我已算两卦了。”
谢景昂起下巴,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即上来,“公子,这骗子故意抬身价呢,肯定也算不准,不如让小的给她绑了,等到了大牢您想要她算几卦就算几卦嘿嘿。”
“但大师前两卦都很准……”
“要你废话,找死是不是!”
人群立即闭嘴,毕竟谁没听过谢家公子的纨绔之名啊,尤其在他今年进了锦衣卫后,那更是跋扈嚣张的没边儿了,走狗斗鸡都满足不了他了,成天瞎查案子闹得人仰马翻。
谢景依旧高傲的睥睨着姜卿意。
姜卿意看着这张还意气风发不知苦痛为何物的脸,不由想起前世那场大雨。
那天,他以近乎自尽的方式杀入晋王府,要为被晋王害死的亲姑母谢贵妃母子、以及谢家惨死的满门报仇,却再次因为轻信他深爱的姜玉惜,而被姜玉惜骗了刀,最后被砍下头颅。
那天地上的雨水很红,而他到死,也没能闭上那双痛苦的眼睛。

姜卿意敛起思绪,摊开手心,“五十两,不还价。”
谢景瞪圆了眼,“凭什么,你第一个免费,第二个才收十两,怎么到小爷就要五十两,你是不是想坑我!”
“谢公子不算?那好,下一位……”
“等等!”
谢景磨着牙,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在姜卿意怀里,“你要是算错了,小爷把你轰出京城!”
姜卿意一点儿不怕,将银票收到了怀里,才看着地上那瘦瘦弱弱缩成一团,一副屈打成招满是委屈的男子,淡淡道,“他不是连环杀人犯。”
那男子沉冤昭雪般呜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人群没了最开始的恐惧后,也觉得这人不像连环杀人犯,毕竟哪个连环杀人犯这么瘦不拉几一副一推就倒的模样?
谢景黑脸。
就在他打算掀了摊子的时候,姜卿意又道,“但他身上的确沾了人命,而且……”
姜卿意见那男子猛地抬头阴狠的看着自己,淡漠,“而且他将有血光之灾,应该就在今日。”
“血光之灾……”
有人要灭口!
谢景一脚踹翻那装可怜的囚犯,并且让手下的人立即联络锦衣卫重新彻查。
人群的焦点立即转移了,姜卿意便趁着这个空隙收好自己的东西,朝谢景深深看了一眼,提步上了山。
她本还想着要注意避开越修离,可上山时才发现越修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姜卿意也不多耽搁,赶在范老夫人醒来之前回了房间,重新换衣梳发,才叫醒范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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