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姚家当年到底帮了张东山什么忙?
“县主,宴席开始了。”
有宫女寻来。
这一次给姜卿意安排的位置是太后下首,与赵元珠和几位公主靠近,就连宋真母女都在她的下首。
赵元珠嗤笑一声,正要张嘴,就听姜卿意道,“螃蟹性寒,郡主有孕在身,尽量少吃哦。”
“你……”
“你们在说什么?”太后笑着问来。
“回禀太后,臣女只是在跟元珠郡主说今日的菜肴味道真好,是吧郡主?”
赵元珠绿着脸,见宴席上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才深吸一口气憋屈回答,“是!”
太后含笑多赐了几道菜下来,像是对之前的事全无芥蒂了一般。
席间不少人都暗暗羡慕姜卿意的好运气,就连宋真都忍不住几次想凑过来,只有姜卿意自己感觉得到始终萦绕在身上的危险,那是来自太后方向的。
螃蟹很鲜美,宾客们都默契的不再提之前的事,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祝寿,送的礼更是一个赛一个争奇斗艳。
直到一个太监慌张跑到太后身边低语。
姜卿意看去,从他的嘴型辨认出了几个字——‘灵鹤道长’。
“怎会突然吐血?”
“奴才也不知,太医去看了,也找不出原因,道长到现在还昏迷着。”
太后凝重的放下筷子,跟皇帝说了几句,就率先离席了。
其他人以为是太后年纪大了,受了惊吓,身体熬不住,也没多在意,只有姜卿意的指尖狠狠颤了下。
若没猜错,那位灵鹤道长吐血,是因为受了反噬。
可他是太后的人,怎会去害六皇子?
这后宫的水,似乎比她预想的还深。
宴席结束,姜卿意想即刻出宫,却意外被皇帝叫住。
“今日救下六皇子,当真并非你之功劳?”
皇帝像个普通的父亲一般,“你别怕,朕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太子最近在为黄河下游水灾泛滥的事头疼,大灾后必有大疫,他缺个能帮他的好大夫啊。”
殿下当真在为此事苦恼么?
她对时疫痢疾等,的确有些研究,也肯定能帮上他的忙……
“栖霞,你若是能帮上他,不如朕就让你到太子身边做女官,如何?”
皇上的条件和说辞,都太诱人了。
但是……
“多谢皇上抬爱,但今日之功真的并非臣女,若非江太医,六皇子恐已被人所害,大疫这种事关万民水火的大事,臣女更不敢因倾慕太子便愚蠢自揽,还请皇上选派更有经验的太医们前往。”
太子没让她承认这个功劳一定有用意,她不能擅作主张。
皇帝笑容散了几许。
“你倒是诚实。”
“臣女能有今日全仰赖皇上封赏,不敢对皇上撒谎。”
姜卿意刚说完,就有宫人过来,“皇上,六皇子醒了,一直哭着找您。”
皇帝又嘉赏了姜卿意几句,这才走了。
他一走,姜卿意二话不说直接出宫,以至于赵元珠安排了一场好戏来邀请她都扑了个空。
“她倒是跑得快!”
“郡主好像很不喜欢卿意姐姐?”宋真跟一群公主小姐围在赵元珠身边,眼眸轻转,“卿意姐姐虽仗着太子喜欢,跋扈了些,但应该不敢得罪郡主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赵元珠是不喜欢姜卿意,但也看不上宋真,翻了个白眼就跟公主们撇下宋真走了。
宋真暗恨。
她还以为大晋这群贵女们很好拿捏,就跟郑国那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一样,谁知竟一个比一个有脾气。
全怪那姜卿意,要不是她招人嫌,她这位郑国郡主怎么也不至于刚回大晋就被人嫌弃成这样!
正想着,有人从她身边跑过去撞了她一下。
宋真忍住脾气佯装错愕的看过去,待见到竟是跟在自家大哥身边的人,“你这么匆忙做什么?”
“原来是宋郡主,大公子今儿可是立大功了,太后正让王妃过去呢!”
立大功?
宋真心思一动,心底冒出一个绝佳的计划,姜卿意你等着,我也叫你看看我宋真是有本事的人!
姜卿意说走就走,干脆利落,不止赵元珠扑了个空,半路找来的赵嘉禧也扑了个空。
当然,姜卿意一点也不在乎就是了。
出了宫门,东宫的马车已经在等着。
姜卿意缓了口气,提步走去,就见钱大富不知何时来了,正焦急的在马车边探着脖子张望。
“你怎么来了?”
钱大富紧张的朝马车里头看了看。
姜卿意疑惑的掀开车帘,就见越修离正坐在里面!
“殿下不是不得空么?”
姜卿意诧异。
越修离幽幽看她,明明是她满是期待的问他一会儿会不会来的。
“只有这一会儿,上车。”
“噢。”
姜卿意高兴的准备上去,却见钱大富快要哭了,迟疑了一下,“你……”
“上来说。”
越修离看了眼钱大富,“你也上来。”
钱大富被看这一眼,只觉得四肢都被冰裹住了,。
他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车也不敢坐,直接腿软的跪在了一边,欲哭无泪的跟姜卿意道,“草民过来时,见马车在动,以为是您在里头,所以把您交代草民查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
姜卿意背脊绷直,悄悄拿眼角余光去看越修离,还好,没生气。
“所以……你都说了些什么?”
“您交代草民查姚家与张尚书家的关系,草民查出来了一些东西。”
他怕姜卿意着急知道,屁颠颠就来了。
钱大富哭丧着脸道,“姚家原来是做瘦马生意的,年轻时,姚家家主姚长青曾送过一个名动京城的妓子入京,但那妓子与一路同行的武夫生了情愫,只可惜命运捉弄,一个进了青楼,一个进了……”
钱大富抬头看向越修离,他总觉得,他继续说下去,可能真的活不过今天了。
第一百四十章 是不是好喜欢我
姜卿意心底有了些猜测,“继续往下说罢,不论是什么,殿下都不会牵连你。”
说罢,还拿手指戳了戳越修离。
越修离斜了她一眼,偏她毫无惧怕,还忽闪忽闪的朝他眨眼。
在钱大富期盼的目光下,越修离到底‘嗯’了一声。
钱大富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与那妓子相好的男人,则进了武安侯府,做了专为武安侯饲马的马夫。”
“据草民找到的曾伺候过那妓子一阵子的一个婆子所说,武安侯府出事前几日,那已经嫁做人妇的妓子曾在姚长青的牵线下,与武安侯府那做了马夫的男人私下会面过,再之后……”
“再之后。”
越修离接过他慢吞吞的话,“武安侯府被指控故意贻误军机,害死数十万将士,张东山当时作为门客,立即跳出来指控旧主武安侯是早有预谋,而他最后力的证据,便是为武安侯饲马的马夫的供词。”
“那马夫因一路与武安侯随行,最清楚武安侯的动向,他说在押运粮草的夜里,武安侯曾好几次单独离开,与大梁细作会面。”
“而后,武安侯府谋逆被判证据确凿,民怨沸腾之下,武安侯府抄家灭族。”
钱大富瑟瑟发抖的跪伏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姜卿意也瞠目,“所以张尚书是靠卖主求荣才有的今日?那是谁保举他从一个小小门客成为堂堂二品大员的!”
“不知。”
越修离靠在车壁内侧,一角的阴影将他的面容遮住,“当年存档的地方皆起过大火,相关的卷宗尽数被烧毁,如今留下来的,是根据后来参与审判武安侯府的人的口述重新记下的。”
既是宣判后再记的,必然很多偏颇,也不够详实。
譬如张东山从区区一门客,短短十数年间爬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卷宗上便只聊聊几笔写了他并不出众的功绩,叙述了他的官路历程。
“那就从姚家下手来查。”
姜卿意说完,紧张了一下,怕越修离又像以前一样不许她再查,便听越修离道,“你不是说,武安侯旧案与你舅家也之死也有关吗?”
“倒也是。”
姜卿意硬气起来,交代钱大富,“那妓子的身份,你可曾查到?”
既能找到伺候过她的人,应该也知晓身份才是。
可钱大富却摇了摇头,“草民找到那婆子的时候,她独自寡居在深山中,已经病入膏肓,跟我说了几句就咽气了,而且草民问过那妓子的身份,她绝口不提,似乎十分忌讳。”
“而且当年姚家送入京的女子,有不少都嫁做人妇,就算想要一一排查,也不是一时就能查清的。”
钱大富道,“这女子明显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就更加难查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了。
越修离怕姜卿意觉得挫败,正欲安慰,便见她本就黑亮的眼眸变得更亮,“若说这样,我这儿倒是有个行迹相似的人!”
越修离见她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好奇往下问,唇角掀了掀,配合问,“哦,不知是何人?”
“宋雪!”
姜卿意心思飞速转动,将国公府管事裘胜抖出的宋雪之事说了一遍,“当时我怀疑宋雪与姜淮有染生下了姜玉惜,池家才将她们母女赶了出来,现在看来,事实可能更滑稽。”
那就是姜淮明知姜玉惜是宋雪与马夫的私生女,但他仍旧逼疯深爱他的原配,赶走嫡亲的女儿,乃至前世对她百般薄凉,都只为了给宋雪母女腾出地方来!
“此事孤会安排人去核实,况且……”
越修离从衣袖中,将之前姜卿意送回去的龙凤佩拿出来,重新放在她手里,“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偏爱,你自己便足够优秀耀眼,以后世人看你,不会是姜淮之女,更不是是孤的太子妃,而是你自己,姜卿意。”
姜卿意两辈子都在跟得不到的爱争斗纠缠,而越修离这番平静却笃定的话,让她霎时有一种枷锁被解开的松快。
她定了定神,看着八卦的竖着耳朵的钱大富,“你可以先回去了,迟些我再去见你。”
“是。”
钱大富麻溜的下了马车。
车帘一落下,姜卿意便抱住了越修离的胳膊,“殿下是不是好喜欢我?”
越修离想看她又作什么妖。
姜卿意却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的道,“我也好喜欢殿下,虽然我不知道殿下怎么突然间改了主意,不再将我拒之千里了,但不论殿下想如何,我都不怪殿下。”
她是在指今日太后寿宴,他利用了她座位之事么?
但此事并非他安排。
“孤……”
“殿下,到国公府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
姜卿意听到门口有热闹的说话声,掀帘看去,才见不少生面孔的仆人正在忙活着什么。
早在门口等候的常贵见她出现,小跑着过来,“小姐,是老夫人把族老们请来了,鱼嬷嬷一早使人送来消息,说老夫人打算在族老的见证下,公布玉惜小姐的身份。”
“还真是瞌睡了来枕头。”
姜卿意知道越修离不方便露面,回头跟他说了一声就跳下马车走了。
马车内还萦绕着她的馨香,手臂仿佛还残存着她身上的温热,而她口口声声说好喜欢他,走得却比谁都利落干脆。
“现在知道孤今日为何不提重查武安侯旧案了?”
越修离淡声。
扮做车夫的蓝溯回头,“是因为栖霞县主?”
“是她提醒了孤,孤要提防的蛇早已警觉了。”
“您是指皇……”
“走吧。”
越修离见姜卿意已经平安回了府,收回目光,“既然早已打草惊蛇,也不必再束手束脚,你亲自去一趟江南,便从姚家与宋雪开始查起吧。”
蓝溯知道越修离的意思,严肃的应下。
汀兰苑。
姜卿意睡了午觉起来,就听落葵说鱼嬷嬷来了,“老夫人请您即刻去一趟祠堂。”
提到祠堂,落葵便有些紧张,毕竟小姐每次去那儿都没什么好事。
“放心。”
姜卿意重新梳好妆发,“这次的确没什么好事,但不是针对我的。”
她也很想知道,姜玉惜到底是什么身份!
里头,姜安安见她过来,立即热情招呼。
正在伺候老夫人的卢姨娘轻轻皱了下眉,姜承泽已经冷呵了一声,“还真是有奶就是娘,不过是给了点施舍而已,就眼巴巴的像条狗似的凑上去了,你可别忘了以前玉惜姐姐是怎么待你好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姜安安牙关紧了紧,没搭理他,继续朝姜卿意示意。
姜卿意迈步进来,望着堂上坐着的一个个皱纹冷硬的能夹死苍蝇的族老,这些是国公府姜家的族老,族中都是有骨气的武人,甚少入京跟国公府攀关系,前世姜卿意根本没见过。
但看他们肩上命火纯粹干净,便知都是心性坚毅正直之辈。
“卿意见过几位叔公。”
姜卿意行礼,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县主,是未来的太子妃,就对这几位没有官职在身的长辈怠慢。
“倒是与传闻里不一样。”
“表面功夫罢了。”
老夫人身边一个须发全白的族老不耐烦道。
姜承泽正冷笑着想嘲讽几句,便听那族老更不耐烦道,“这就是姜淮膝下唯一的儿子?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可见是个蠢东西,这些年你就养出了这么个继承人?”
这是连带着姜承泽和姜老夫人一起骂了。
姜卿意默了默,看来这族老不是故意刁难谁,他是谁都看不惯。
姜卿意默不作声的坐到一边去,避开了莫名烧起来的战火。
眼看这姜承泽就要跟这暴躁老头吵起来,终于,姜淮也被叫过来了,好戏要开演了!
“母亲,不知这么急叫儿子来,所为何事?”
“我要宣布一件事。”
姜淮预感到什么,脸色凉了几分,“母亲,儿子这些时日一直照您的吩咐伺候你左右,儿子自问尽到了责任,还请母亲慈爱,莫要做出伤害我们母子感情之事。”
姜老夫人没想到他竟拿母子情谊威胁自己,更觉得要揭穿姜玉惜不可了!
“请诸位族老见证,今日老身……”
“卿意。”
姜淮忽然出声。
姜卿意不解的放下茶盏看去,便见姜淮竟有丝紧张之色,“你先带弟弟妹妹出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为何不让她听……”
“母亲是要儿子众叛亲离不成?”
姜卿意懂了,其他人也都懂了,姜淮这是开始在意姜卿意这个女儿了,虽然不多,但最起码已经不是曾经那样可以随意抛弃,不管她死活的态度了。
姜卿意垂眸遮住自己的讽刺,起身领着姜安安二人出了祠堂。
太阳已经完全垂入西山,一弯月亮莹莹挂在天际,和着夏日的热风,洒下银辉。
姜安安和姜承泽不知道姜老夫人要宣布什么,但姜卿意很清楚。
只要姜老夫人一宣布,她便可以知道……
“舅舅和外祖母可在!”
宋真的声音响起。
姜卿意抬眼,就见宋真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朝这儿走来,并在经过姜卿意时故意撞了她一把。
“哎呀,表姐也在呀。”
宋真捂着嘴,“对不起呀,我一心为玉惜表姐的事儿高兴着,竟没看见卿意表姐。”
“玉惜姐姐不是在大牢么,有什么可高兴的。”
姜安安忍不住道。
宋真得意起来,“我大哥今儿救下了遇刺的太后,太后问我大哥想奖赏些什么,我替我大哥求了太后,让太后赦免了玉惜表姐!”
一想到她提出这个要求时,在场之人的震惊面孔和太后夸赞她重情重义的话,宋真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
姜卿意也震惊了,宋真是真的没长脑子吗,姜玉惜犯的可是刺杀太子之罪,姜淮都不敢明目张胆为姜玉惜求情,就怕成为共犯,她是怎么敢的!
不,不对。
“太后又遇刺了?”难道是太子殿下疏忽了漏网之鱼?
“是啊。”
提到这份功劳,宋真无比想炫耀,“太后宫里那位灵鹤大师不知怎么了,竟想刺杀太后,还好当时我大哥正陪大皇子去给太后祝寿,这才险险救下太后。”
姜卿意眨了下眼,虽不解灵鹤为何如此,不过前世不曾听闻此人,这辈子他犯下谋杀大罪也可永绝谢贵妃那边的隐患,倒是件好事,只可惜姜玉惜……
“卿意姐姐,好久不见了。”
正想着,姜玉惜便从拐角走了出来,抚南王妃母子走在其身侧,脸色说不出的复杂,就像吞了口苍蝇一样。
姜卿意淡声,“也才几日而已,侧妃觉得久,可能是在大牢之中度日如年吧。”
姜玉惜狠狠咬住牙!
“不过侧妃怎么回了国公府,而不是回勋王府呀?”
姜安安疑惑的问了句,便被姜承泽一把推了出去,“玉惜姐姐是国公府的嫡女,自然是想回哪便回哪,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还有……”
姜承泽撑着拐杖,艰难的走到姜玉惜身边同仇敌忾的盯着姜卿意,“玉惜姐姐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某些人就是钻破脑袋,也休想取代她一分一毫!”
姜卿意觉得姜承泽就是条打瘸了也学不乖的狗,懒得搭理,只瞧着眼神躲闪的姜玉惜,猜到什么,邪气的偏头。
“侧妃不是不肯回勋王府,是回不去了吧。”
赵元达可不是什么善茬,这次被姜玉惜连累到进了大牢,如今姜玉惜还比他先出来,以他的脾气,只怕一张休书直接甩在了姜玉惜的脸上。
“什么意思?”宋真惊讶。
抚南王妃的脸色更不好看,“难不成玉惜你是被休……”
“我与小郡王本就要和离的!”
姜玉惜有些激动的打断抚南王妃的话,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姿容,这样的风光,怎么能像个垃圾一样被人休弃,怎么可以被休弃!
抚南王妃的脸一下垮了下去,她儿子这样大的功劳可不是为了换一个不知感恩的弃妇的!
“玉惜!”
姜淮闻讯从祠堂出来。
姜玉惜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扑到姜淮怀中泣不成声。
跟出来的姜老夫人刚想说什么,就被姜淮一个厉眼制止。
“玉惜别怕,有爹爹在,爹爹不论何时都不会抛下你的。”
姜淮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姜卿意身上,不容置疑道,“玉惜依旧是我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阖府上下谁再敢提勋王府相关一个字,逐出家门!”
姜淮看着她既慌张又伤心的眼神,方才还斩钉截铁的心,竟有些软了。
“爹爹,玉惜只有您了。”
姜玉惜声音颤颤。
那一丝心软顿时烟消云散,姜淮没有回答姜卿意,而是将目光转向快要气晕过去的姜老夫人,“母亲身子不好,儿子本不该拿这些事让您心烦,即日起,您便暂去观音庙旁的别院静养吧。”
“至于族老们,休息的院子已经收拾好,尽可安心住几日再走。”
这是要为了姜玉惜,把姜老夫人和族老一起赶走?
抚南王妃黑着脸要开口,姜老夫人竟答应了!
“母亲,您何苦……”
“不必再说了,我自有打算。”
姜老夫人既痛恨又无能为力的看了眼姜玉惜,招呼族老们去休息,就扶着抚南王妃的手离开了。
姜卿意也转身离开,便听姜玉惜在背后幽幽道,“卿意姐姐与我之间有些嫌隙,不过我想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我们能和解么?”
桑榆恶心的面瘫脸都有了表情。
“卿意!”姜淮冷声。
“自然。”
姜卿意乖巧的回头,演戏么,她早已跟姜玉惜学得炉火纯青,“玉惜……妹妹只是天真无辜,不谙世事,这才受人挑唆犯了错,但玉惜妹妹说得对,我们血浓于水,就算是看在爹爹的份上,我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一侧的宋真莫名感觉被刺了两刀。
但姜玉惜面不改色的温柔笑开,朝姜淮道,“爹爹,要不让卿意姐姐搬回如意苑来吧,这样我们姐妹也能日夜相处,亲密无间。”
“以前玉惜一直被爹爹和祖母疼爱着,并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才导致姐姐回府后与我产生那么多误会,现在玉惜醒悟了,只想弥补,姐姐可以给玉惜这个机会吗?”
桑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小姐是她赶出来的,现在她却一副主人姿态大方允许小姐搬回去住,到底是羞辱,还是方便她以后陷害!
“小姐,不可……”
桑榆话未说完,姜淮脸色便冷了下来。
姜卿意拉住桑榆,同样温柔的笑问姜玉惜,“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怕爹爹为难。”
“爹爹怎会为难,我们姐妹和解,爹爹最高兴了。”
“看来妹妹到底只想着自己,不曾想着爹爹。”
姜卿意叹息着摇头,“妹妹如今是嫡女,按理来说应当住在主院,我住偏院。可我如今顶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而妹妹行刺太子的罪名只是被赦免,而不是洗清,你刚回府便做这样一出,传出去,岂不叫人误会是爹爹这个家主对太子有恨,才纵容你这样欺辱我?”
“我并非这个意思!姐姐若是想的话,也可以住主院,我搬去偏院……”
“可这样,不就叫爹爹伤心了吗?爹爹好不容易为妹妹证明了嫡女身份,又跟庶女一样住去偏院,爹爹一番心思岂不白费了,还要为妹妹心疼?”
这话直接点明了姜淮的偏心,就连一旁的姜安安都低下了头,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一向严厉冷淡的爹爹也是有温情的,只是自小到大,这温情都只给了姜玉惜一人而已。
“罢了,不搬就不搬,时辰也不早,早些回去歇着吧。”
姜淮发话,“玉惜,你随我来书房。”
姜玉惜不甘心的狠狠看了眼姜卿意,才黑着脸离去。
“爹爹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反正你都是未来太子妃了,也不稀罕。”
姜安安试图安慰姜卿意。
姜卿意默默看她一眼,“以后出嫁了,记住少说话。”
姜安安懊恼又羞得满脸通红,直到姜卿意走远了才拍拍自己这进水的脑袋跟宋真对视一眼,各自翻了个白眼回去了。
回去路上,桑榆还是一肚子火。
“刺杀太子这等大罪,太后居然也能赦免,真是闻所未闻!”
“的确闻所未闻。”
想到今日的事,太后看似一派温和慈爱,实际上只怕并不满意如今的东宫。
姜卿意仰头看着已经漆黑的夜色,难怪殿下不希望让人知道他其实喜欢她,还总是问她怕不怕,想来是因为他早已清楚他身边的这些亲人全是豺狼虎豹,且各个都有着全大晋最尖利的爪牙,别说碾死她,就是碾碎镇国公府都轻而易举。
“再去扎个孔明灯吧。”
姜卿意道,“我替殿下许个愿望。”
翌日天明,越修离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了挂在房檐下的一只朴素又简陋的孔明灯,白色的绢面上写着八个大字——‘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阴云密布。
他要办的事也不顺利,司徒东找到的曾随武安侯一同押运粮草的证人被劫了,皇宫那边小动作也不断。
但此刻,心上却无一丝阴霾。
姜卿意睡了个好觉,醒来,外面正下着大雨。
夏天的雨总是如此,来得又急又大。
桑榆学着落葵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小姐,灯笼送到啦!”
“回头叫常贵买红烧狮子头来。”
“嗯!”
落葵伺候着姜卿意梳洗完,用早膳时,才发现今儿的早膳格外简陋,只有一碗素粥两碟子咸菜。
桑榆想拔剑砍人,“国公府的钱袋子难道比小姐的还干净不成!”
姜卿意夹咸菜的动作一滞,“咱们会有银子的。”
至于这早膳,不过是下人见姜玉惜再次回归,刻意刁难她讨好姜玉惜罢了。
“真的吗?”
桑榆不太信。
姜卿意觉得这咸菜更没滋味了。
大雨滴答滴答打在屋檐,姜卿意一边分着新买回来的药材,一边理着武安侯旧案和舅舅一家事情之间的联系,顺便听着桑榆跟落葵悄悄商议怎么填补她的钱袋子。
“卿意姐姐!”
有人踩着雨水跑进来,落葵和桑榆如临大敌。
姜卿意从小轩窗看去,才见是姜安安,她手里还拿着张帖子,“许侍郎夫人着急请你过府一趟,愿出千两诊金,只求姐姐能她家中的小姐一命!”
“前一句是什么?”
“许侍郎夫人着急请你过府……”
“后一句。”
“千两诊金?”
“落葵,去拿我的药箱。”
姜卿意摸摸在空瘪的钱袋子,拍拍桑榆的脑袋,“小姐再没钱,给你买狮子头的钱还是有的。”
而且这位许侍郎正是当年作为礼部代表前往郑国迎了娘亲入京和亲之人,当年那段恩怨,他或许知道一些她们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秘密换秘密
即便姜玉惜回来,姜淮也没有把中馈权收回去,所以姜卿意很快便让常贵套好了马车,直奔许侍郎府。
水花飞溅。
不多时,便在许侍郎府门前停下。
门口早已有婆子在伸长脖子焦急的探看,见姜卿意真的来了,连忙撑着伞过来,“多谢栖霞县主肯冒着雨跑这一趟,夫人正陪着小姐,还请县主别怪罪夫人没亲自出来。”
“不妨事,我们边走边说。”
“好!”
婆子暗暗感慨,这位县主哪有外面传闻的那样不知礼数蛮横刁钻,分明善解人意又脾气温和的很!
一路穿过长廊,进了许家后院,姜卿意也知道了许家小姐怎么了——她即将出嫁,但脸上身上忽然出了一大片红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