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便听姜老夫人怒斥,“来人,将这欺上瞒下奴大欺主的东西拉下去杖则五十,赶出府去!”
“老夫人!”
王嬷嬷看着姜老夫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还想追上去哀求,就听姜卿意淡淡道,“我若是王嬷嬷,一定会乖乖闭嘴,挨了板子就赶紧回老家去,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三小姐还想吓唬奴婢!”
“我若真有那么闲,就该将你是如何被姜承泽收买之事细细查个清楚,再摊到外人面前,且看祖母是打你顿板子,还是杖毙了你!”
“你、你知道?”
王嬷嬷刚说完,便捂住了嘴,“你诈我!”
姜卿意早察觉王嬷嬷对她的恨来的莫名其妙,果真又是姜承泽这又蠢又毒的东西背后捣鬼。
“我还知道老夫人为何急着发落了你,而不是找我的麻烦。”
“为何……”
“自然是因为,我方才所说的农夫和春桂,是确有其人。”姜卿意语气凉薄,“而卢世安,也的确该死,而搅和进这件事里还愚蠢的嚷嚷的你,也迟早会死。”
几年前,卢世安看上进城探亲的农女许春桂,将人骗进卢府。
三日后许家父兄一路打听上门,却只得到了一具被凌辱到几乎看不清原来样子的尸体。
不过此事并未引来什么麻烦。
因为很快,卢世安就告诉卢家人,许家父兄被他用金银收买打发了。
一个农女而已,能买卖上百两银子,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啊,卢家人这样想,曾插手官府处理此事的姜老夫人也这样想。
所以姜老夫人得知许家人来报仇,大约也只会觉得是许家父兄幡然醒悟来为许春桂报仇了。
但她绝对想不到,几年前,并没有被卢世安收买的许家父兄。
只有惨遭灭口的许家全家!
姜卿意见来打板子的婆子快过来了,才看着已经吓破胆的王嬷嬷,“若是不想死,那就找个地方藏着。”
一个跟在姜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的婆子,怕是有不少秘密可以挖掘!
回到国公府。
姜老夫人刚下马车,便问姜卿意,“你真觉得你祖父的坟风水不对?”
姜卿意察觉到她的怀疑,“祖母不信,可再请大师来看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最好如此。”
姜老夫人沉沉离去。
诺大的镇国公府上空,好像都罩上了一层‘风水不吉,祸及子孙’的阴影,以至于小丫环们都半夜悄悄烧香拜佛,祈求不连累自己。
落葵也找来了个火盆烧了一场,还特意压了个平安福在姜卿意枕头下。
姜卿意见她忙得开心,也由着她去了,只自己趴在窗边,把玩着那枚龙凤佩。
“小姐,外头凉,关上窗子吧。”
“嗯。”
姜卿意朝窗外看了看,只有一片浓墨夜色,将龙凤佩收好后,才合窗歇下了。
一夜过去。
很快,卢氏族长就登门了。
就在落葵几人惴惴不安,以为卢家人一定会趁机找姜卿意麻烦时,却诡异的平静了一天。
卢家人怎么悄悄来的,又怎么悄悄走了。
落葵还觉得不真实,“原来卢家还是有讲道理的人呐。”
讲道理?
卢家人是怕卢世安曾做过的那些事败露,毁了卢家的声誉吧。
“桑榆?”
姜卿意朝外喊了声,就见院子里茂密的大梧桐叶簌簌响了响,探出个肃着脸的小脑袋来,“我在。”
姜卿意微笑,“再往晋王府送封信。”
桑榆想到上次那张信,是以卢世安的口吻,说出了晋王的一个小秘密要挟他一万两白银,结果卢世安就死了。
那这次,小姐是要谁死?
很快,信再次越过晋王府不算严密的防卫,钉在了赵嘉禧书房门上,这次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康嫔 ’。
这其实是姜卿意的一次冒险,她并不确定卢家跟康嫔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前世,卢世安是害越修离中鸩毒的关键人物。
而这一世,卢世安才入京,鸩毒事件就发生了。
再想到西舟那讳莫如深的样子,也能猜到,此事与武安侯旧案有关。
而这,就是这几人之间的交集!
若姜卿意猜错了,也不过是浪费一封信罢了。
可若是猜对了,以信‘威胁’赵嘉禧的卢家,就完了,且还能间接证明武安侯旧案确有隐情,康嫔和卢氏某人就是知情者之一!
春雨如酥。
眨眼,便到了卢世安出殡这日。
姜老夫人也做出了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决定!
“从来都是孝子贤孙为长辈扶棺,再不济,也是妻子为夫婿扶棺,哪有未出阁的小姐给外男扶棺的!”
车嬷嬷差点气晕过去,“老夫人就这样糟践她嫡亲的孙女儿吗!”
“嬷嬷往后还是少说这样的话,三小姐没个兄弟撑腰,夫人又是那样……”
荣静院的下人现在对这个看着绵软好欺的三小姐都有些发憷,此刻回话也是恭恭敬敬,“您就是为了夫人和小姐着想,也该想着怎么哄老夫人高兴才是,毕竟国公府还是老夫人当着家呢。”
说白了,这世道,女子就是无根的浮萍,出嫁前依附家族,出嫁后依附夫家,老夫人作为长辈,要拿捏一个疯了的远嫁儿媳和一个刚回京毫无根基依靠的小姑娘,有千百种法子。
光是拿捏婚事这一条,就足够扼死三小姐所有的退路。
“可……”
“这位妈妈说的在理。”
姜卿意朝车嬷嬷安抚的看了眼,柔顺系上斗篷,撑上纸伞,“还请妈妈带路吧。”
见她这样配合,下人也长舒了口气,赶紧小心领着她走了。
棺椁停在侧门,白布翻飞。
姜卿意过来,便见到了廊下阴沉沉犹如一道老朽鬼影的姜老夫人
“祖母,路上滑,我扶您上马车吧。”
“你倒是跟苏袖不一样,比她可识时务多了。”
姜卿意眼神微沉,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当年老夫人也这样对待过娘亲?
“今儿你也莫要怨我,若不是因为你世安也不会死,那可是我卢家最有出息的后辈,是我卢家兴起的希望,可都是因为你,他才年纪轻轻枉死在外!”
“姜卿意,这都是你该受的,你知道吗?”
“来啊,伺候三小姐扶棺,以新嫁娘的身份来扶!”
姜老夫人丝毫没把纤弱的姜卿意放在眼里,自然也没察觉她在说出这番话时,姜卿意冰冷的眼,可轻刺在她手腕的银针!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伞面,犹如一颗颗敲击在心上的寒冰。
只可惜,姜卿意已经不觉得疼了。
“三小姐,扶棺吧。”
下人过来,取走了她手里的伞。
姜卿意朝那漆黑的棺椁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马车里的姜老夫人,“我记得祖母好像花生过敏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姜卿意毫无惧色的将手搭在棺材上,感受着指尖的湿滑阴冷,莞尔,“只是多年不在祖母跟前伺候,怕自己记岔了,既然没错,我就放心了。”
姜老夫人攥着手里的佛珠冷冷一笑,“抬棺!”
“老夫人,二老爷他们还没来。”
鱼嬷嬷提醒。
卢族长虽回去了,但卢世安的父母和前不久入京的卢大夫人都在国公府的,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不该迟到才是。
姜老夫人皱眉,正要派人去找找,便有婆子伞都没撑慌张跑了来,出门时摔了一跤都没顾上,“老夫人,大门外来了好多人,喊着要让卢家还他们一个公道。”
“荒谬,卢家欠他们什么公道,把他们轰走。”
“不、不能轰走。”
婆子打了个哆嗦,“是京兆府拿着圣旨来抓的人,听说是有阳城的百姓特意入京敲了登闻鼓滚了钉床告的御状。”
“区区一个贱民也敢搅扰圣上……”
“不是一个。”婆子艰难的张嘴,“京兆府的大人说,是三十多个百姓在今早一起滚的钉床,正好赶上满朝文武上朝,那几十人血淋淋的爬出来还在求伸冤,皇上震怒,已令宣平侯协理此事。”
“就在刚才,宣平侯已经派人去阳城捉拿大老爷和其他人了!”
姜老夫人心脏狠狠一突,“何至于此,只不过占了几亩良田,世安一时糊涂掳了个农女罢了,怎么能闹成这样?
“必是有人害我卢家,去请国公爷,快去……”
“几亩良田,一个农女?”
马蹄踢踢哒哒踩着雨水而来,一身绯红官服的越修离掀开车帘,目光扫过姜卿意扶住的棺椁,凤眸幽暗,“卢家侵占良田千顷,为此坑杀告状的百姓十七人。”
“卢世安残暴乖戾,光是曾去官府告过他掳掠良家女子的记录便有三十七条,而这三十七家人,除了少数收了钱息事宁人的,其余近三十家人,一共一百二十九口人,尸骨悉数埋在卢家别庄那口井下。”
“姜老夫人,你可去看过那口井?”
越修离冰冷睨着她,“井口已经快被白骨填满了。”
“姜老夫人,你告诉本侯,这些够不够皇上震怒,定个满门抄斩之罪?”
不轻不重的一句,却像一支千钧重的利箭,狠狠刺穿了姜老夫人的心脏!
姜老夫人激动的想说什么,手腕处也有一股奇怪的痒意传来,紧接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绞痛,
姜老夫人大口呼吸着低头看去,终于看到了手腕处开始蔓延的红点。
“来人快……”
话未说完,便眼前窒息着晕了过去,而晕过去之前,她清晰看到站在棺椁旁朝她扬起笑容的姜卿意!
“老夫人!”
下人们早知道她有心疾,加上最近也犯过几次,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赶忙喂了颗平常治心疾的药丸,便把人抬进去了。
至于卢世安?
一个罪人,还想好好下葬?
“卢世安的棺材在那里!”
“狗贼,死也休想好死!”
一群拿着锄头铁锹的百姓激动的出现,见到棺材就扑了过来
姜卿意第一个走了。
下人们见她都不管,也赶紧扔了棺材任由那群百姓将棺材推倒砸烂把里面缝起来的卢世安再次分尸喂狗!
“侯爷,京兆府那边已经拿住了人,问您现在一起去大牢审问吗?”
侍卫问。
越修离目光落在站在侧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的姜卿意身上,淡淡,“走吧。”
车轮轧动。
刚动,又停下了。
驾车的西舟感受到马车里传来的森冷杀意,打了个哆嗦,跳到一边去,示意过来的姜卿意赶紧说话。
姜卿意行礼,“侯爷,是臣女拦了马车。”
“何事?”
冷淡,不熟,不想跟她说话的模样。
姜卿意挪到马车边,凑到车帘旁,“此事怎么是侯爷来查,是侯爷主动接下的么?”
按说赵嘉禧不会放过这个既能铲除隐患卢家,又能借机捏住镇国公府把柄的机会,毕竟他一直想要拉拢姜淮一派的势力。
越修离微薄的唇瓣微勾,“怪本侯抢了晋王的功劳?”
姜卿意杏眼轻睁,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
“侯爷。”
姜卿意声音软了软,“你是不是吃醋啦?”
从那天树林里他离开,就再没出现,姜卿意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更不对劲。
越修离看着贴在帘子上的身影,喉结轻轻滚动。
“没有。”
不等姜卿意开口,便吩咐,“西舟,去京兆府。”
姜卿意看着离开的马车,踩了几脚地上的水,她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他既接手了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他也知道了卢家和康嫔之间的关系?
晚上再找他确认一下。
“三小姐,国公爷请您去荣静院一趟。”
“知道了。”
姜卿意抬头,已经重新变成了那个柔弱顺从的模样。
刚到荣静院外,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鱼嬷嬷不知何时出来的,亲自为她收了伞,替她拍去裙边沾上的雨水,低声,“方才太医来过,说老夫人是过敏导致的心疾发作,救治及时,性命没什么大碍,但往后只能瘫痪在床,再也起不来了。”
姜卿意心中有了数,提步进了屋子。
姜淮背着手黑着脸在一侧听管家回禀着卢家的事,姜安安缩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你去看看你祖母。”
姜淮抽空看了眼姜卿意,在看到她一身白色孝服时,皱了下眉,“尽力即可。”
不是他不孝,但前有宋氏之事,后有玉惜之事,他已经受够了处处被母亲摆布,如今既然卢家垮了,太医也说治不了了,那也怪不得他了。
更何况,他从未真正见识过姜卿意的医术,对她也不抱什么期望。
姜卿意懂了他的意思,唇角轻弯,“是!”
我一定会让她好好活在那具不能动的躯壳里,直到看到这整个镇国公府腐烂为止的!
第七十八章 提刀杀夫
姜卿意进屋,卢姨娘正伏在床边落泪,见她来立即道,“阿意,姨娘知道你一定能救你祖母的对不对?你祖母才说等你出嫁,便将给你娘保管的嫁妆都给你呢。”
“是么?”
“自然,只要你治好你祖母……”
“可姨娘,太医都无能为力,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卿意看着已经醒来,但一动不能动的姜老夫人,俯身低低在她耳旁道,“而且祖母,你当真希望我来治你吗?让人活而不死,却受尽折磨的办法,我可有不少。”
嗬嗬——!
姜老夫人阴狠的盯着她想骂人,嘴里却发不出任何成调的语句,甚至姜卿意还吩咐,“老夫人不可再激动,快拿安息香来。”
没了主心骨的下人马上听话的点了两根安息香。
姜老夫人吸进去,没一会儿就不受控制的困倦起来。
卢姨娘看着从容不迫的姜卿意,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分明她才是笼中鸟,是被她们拿捏玩弄的棋子,怎么一眨眼,她却成了下棋之人?
“你……”
“姨娘怎么了?”
姜卿意关切的看她,“是被卢家的事吓到了吗,姨娘放心,卢家这事我看蹊跷的很,怎么好端端的,那些人就约好了一起上京呢,肯定是与人背后唆使,就是不知道是谁对卢家有这么大的仇怨呢。”
卢姨娘盯着姜卿意,狠狠打了寒噤,连姜老夫人也顾不上便快步去找姜淮了。
她一走,姜卿意便挥退了房间其他下人。
那些人本来还有些犹豫,但鱼嬷嬷始终低着头不出声,也就不再久留。
“鱼嬷嬷不出去吗?”
“老奴伺候老夫人几十年,这些年,老夫人待奴婢不算差。”
姜卿意懂了,鱼嬷嬷虽怜悯她,但绝不会叛主。
“也罢,反正我也只是想跟祖母说几句话而已。”姜卿意坐在老夫人床边,拔出金针在她眉心刺了一下,昏昏沉沉的姜老夫人当即疼醒。
“祖母吃斋念佛,应该听说过‘因果’二字吧。”
姜卿意没有再笑,而是不再遮掩她眼底翻涌的恨和怨,“佛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祖母,你躺着也无聊,不如好好回味前半生,看看你种了些什么因,将来要结什么样的果。”
“嗬嗬!”
“祖母好生歇息,孙女这就告辞了。”
姜老夫人目眦欲裂,她后悔至极当初没彻底狠下心杀了她!
纵然这不是姜卿意要的悔恨,但也不错,毕竟只要后悔而不能改变的人,余生都会被这份后悔一刀刀凌迟,直到死!
雨下了半天,姜卿意出来时,太阳竟从乌云里出来了。
“春天真的来了。”
来接她的落葵欣喜笑道。
姜卿意眉眼微柔,是啊,春天来了。
主仆两心情不错的沿着湖上蜿蜒的白玉桥慢慢往回走,落葵念叨着要跟车嬷嬷凑些银子把小厨房重新置办起来。
说到银子,姜卿意终于想起好久没去见的钱大富。
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她耍了他,到底是未来的钱袋子,姜卿意打算得空就去见他。
“小姐,那人是不是要投水自尽啊?”
落葵轻呼,就听噗通一声。
这里少有人来,加上今日出了事更没有下人。
落葵急坏了,边喊着边跑了过去。
姜卿意却抿着唇瓣,没有动。
刚刚跳下去的人身着绫罗,这种打扮的女人,只有姜淮那几位甚少露面的妾。
她们很少露面,不是她们不争不抢心地善良,只是被姜老夫人死死压着而已。
所以前世姜卿意也成了妾后,她们便找到了发泄口,不但时常去娘亲那儿嘲笑,还在她偶尔回府时对她言辞尖利的侮辱打压,好像这样,她们就显得不那么可怜可笑了一样!
“小姐,人还活着!”
落葵已经用棍子把人扒到了岸边。
姜卿意看着心善的落葵,淡淡将银针捻在手里,若是那妾不知死活想玩栽赃争宠的戏码,她不介意再把她推下去。
“小姐,拉一把!”
落葵死命拽着那女人的胳膊,却拉不上来。
姜卿意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落葵,上前拉了一把,总算将那女人拉了上来。
“咳咳!”
女人咳嗽着吐出水,一张明艳的脸也露了出来。
落葵眼睛都看直了,夫人和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了,可夫人偏柔婉,小姐是清灵明媚,眼前这个,则是令人血脉偾张的明艳,肌肤雪白,身段好得让人咋舌!
落葵整张脸都红了,求救看向姜卿意。
“落葵,没有下次。”
“奴、奴婢记住了。”
落葵生怕给姜卿意招来麻烦,赶忙把女人扔到了一边,不过却一点也不怕,她知道,小姐只是看起来冷淡,其实人最好了!
“人没死,我们走吧。”
姜卿意转身便走。
地上的女人见她竟真的一点好奇或是怜悯都没有,不得不睁开眼,“三小姐,多谢救命之恩,焰娘无以为报。”
姜卿意脚步都未停。
焰娘微微咬牙,起身追上来跪在姜卿意脚边,“三小姐不论需要焰娘做什么,焰娘都愿意答应。”
“一个算计我的人,你觉得我能信她的话?”
“什么算计。”
落葵懵了下才反应过来,看着一被救上来就黏上来要报恩的焰娘,恍然,“你是故意当着我们的面投水的!”
焰娘没想到这位三小姐这样聪慧,她跪伏在地,“是,妾是故意的,妾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妾原本想过求国公爷或是其他几位主子,可老夫人拘着根本不许妾们见国公爷,国公爷恐怕也只把妾们当可有可无的玩物。”
“但三小姐不一样,三小姐能从万里之外平安无事的回京,且回来后不仅毫发无损,反而伤了三小姐和夫人的人都遭了报应,妾便知道,三小姐是唯一有本事能帮妾的。”
“你倒是坦诚。”
姜卿意冷笑,“你既认定我聪慧,便知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我好好一个大小姐,凭什么跟你搅和在一起呢?”
这话说的难听,焰娘眼底也闪过一丝犹豫,这样的三小姐,真的值得投靠吗?
可想到那件事……
焰娘死死咬住唇瓣,“只要三小姐肯帮忙,妾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不瞒三小姐,妾家中有一个弟弟,因为是个哑巴又生得一副好样貌,我爹好赌成性,已经把我弟弟卖去了那等下作地方,只要三小姐肯替妾救下弟弟,妾这条命就是小姐的!”
说着,砰砰的开始磕头。
姜卿意看着她命火里那一抹晦暗消失,一个计划在心底慢慢浮现。
“真的什么都肯做?”姜卿意睨着她,“那我让你提刀杀夫,你可愿意?”
姜卿意前世知道焰娘这个人,是因为她的自尽。
只是不知她是像今儿一样碰瓷失败而死,还是真的觉得走投无路而亡,但她到死,也没敢提刀伤谁。
闻言,焰娘果然露出惊骇之色。
姜卿意看她,“若是不愿意,那便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姨娘,至少吃穿不愁,至于你的家人,就当他们对你并不重要。”
“不!”
焰娘定定看着眼前这位气势冷冽尊贵的三小姐,摇摆不安的心好似放入了一根定海神针。
“我愿意,我弟弟对我很重要,我早该被我爹卖去那腌臜地方的,是他拼了命的挣钱,什么苦活累活都做了才救下我的,我不能让他出事,我、我可以杀……”
“明晚,我们去你家。”
姜卿意走了几步,回头补充,“记得挑一把锋利的刀。”
焰娘望着她冰冷却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就好像她决定好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也一定能做成一样。
焰娘咬着牙,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明白!”
“小姐真的要帮她?”
“让常贵去打听一下焰娘弟弟的情况。”
姜卿意来到她的小药柜前面,挑了几味药,才轻声道,“娘亲的嫁妆,也该拿回来了。”
国公府的银钱全被卢氏姑侄拿去填补了卢家,那镇国公府这花钱如流水的富贵是从哪里来的银子?
自然是娘亲的嫁妆。
可他们既用着娘亲的钱,却将这个大方的给予者塞在阴暗的角落里虐待,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焰娘以这种法子求到自己跟前,她弟弟的事绝不像她说的简单。
但无妨,她也要利用她,撕开国公府这层丑陋的面纱!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换好衣裳,姜卿意来到了范府。
刚进门,就撞上了匆匆从外回来的西舟,西舟还提着一只竹篮,姜卿意认得,那是紫藤斋的篮子。
“姜小姐,你怎么来了?”
姜卿意看出他的慌张,眸底与夜色溶为一色,“侯爷还没吃晚膳吗,可是旧疾又发了胃口不佳?”
“不、不是,只是侯爷他现在……”
“那就好。”
姜卿意浅笑,“我正好有要事与侯爷说,我们一起进去吧。”
西舟怕就这样让姜卿意进去,侯爷会杀了他。
他上前两步,挡住姜卿意进去的路,“姜小姐,有什么话要不下次再说吧,这么晚了……不方便……”
说完,西舟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侯爷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
可越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卿意笑容淡了下去,静静看着他,知道他纠结得快哭出来,道,“那我便不进去了,你回吧。”
“好嘞,您慢走!”
西舟暗松口气,见她没什么怀疑的离开,才赶忙回去了。
他一走,姜卿意便停住了脚步,抿了抿唇瓣,戴上帷纱帽沿着长路离开了。
殊不知一墙之隔,越修离就冷漠的站在那儿,她和西舟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看来这位姜三小姐跟传闻里的一样,真的很大胆,也很喜欢侯爷。”
一旁,一位身着白衣弱不胜风的女子喝了口西舟带回来的汤,浅浅一笑。
越修离没接她的话,只问,“关小姐漏夜前来,该不会只为喝本侯一碗汤。”
关明月刚要说话,一阵风吹来,她便咳了起来,病态苍白的脸咳得两颊都泛起粉色,直到侍女上前喂了她一颗药丸,才勉强停住。
“侯爷勿怪,我这身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越修离只冷淡睨着她,等着她回话。
关明月嘴角轻弯,这样既无怜悯同情,也无嘲讽不屑的目光,她多少年没见过了。
“这是武安侯一案的卷宗手抄本。”
关明月拿出一卷纸放在桌上,“不是侯爷从刑部看到的那份,而是摘录了很多当年从战场送回来的武安侯血书的那份,算是勉强答谢侯爷救明月之恩,请侯爷不要嫌弃。”
越修离拿过看了眼,待她的冷意少了三分,“关小姐慢慢喝汤。”
说罢,便起身离开。
“侯爷怎生这样没有风度?”关明月禁不住笑道,“与女子说话,总该让女子先离席才是啊,你先走了,叫我情何以堪。”
“西舟,送客。”
越修离淡淡。
关明月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于夜色里,笑意更深,也不觉得难堪,坐在原处慢慢将汤喝完才起身,毕竟是她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呢。
待出了范府快上马车时,她才冷不丁的问送她出来的西舟,“侯爷也喜欢姜小姐吗?”
西舟睁大眼!
关明月了然一笑,“看来侯爷从未说过喜欢,是不是?”
“可是侯爷他……”
“那就行了。”
关明月仰头看着那天上月,做一轮孤高的月久了,竟也开始贪心的想摘下另一轮月亮相伴了呢。
西舟看着她远去的马车,抓抓头,走了几步,又抓抓头,他怎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呢。
月色如练。
姜卿意去见过暂住在酒楼的钱大富,确定道观下个月就能收拾好后,给他联系常贵的方式后便回了。
只是走在路上,一阵马蹄声追了上来。
“小道姑!”
姜卿意假装没听到,脚步更快了些。
谢景轻哼,勒着缰绳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你两条腿还能跑得过我的四条腿?”
“你最近去哪儿了,都不见你出来。”
“喂小道姑,小爷跟你说话呢,你知不知道小爷最近过得很不好。”
“因为你那桃花煞?”
谢景见她说话,笑起来,“说来也奇怪,我原以为我见到姐姐嫁人会格外难受,但好似也还好。”
姜卿意挑眉,看来这孩子脑袋里的坑补上了。
谢景也不在意她说不说话,反正一路黏着她,把她当成了树洞,什么锦衣卫里的同僚不对付啦,什么谢贵妃让他早些娶妻啦,甚至昨儿吃的包子太咸了也说了出来。